• 另类小说上一章:佞妆
  • 另类小说下一章:棠锦
杜云萝起身告退,在吴老太君和周氏的笑容里,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落荒而逃”。
待回到了韶熙园,那如坐针毡的感觉才散了。
没留人在跟前伺候,杜云萝掏出怀中的信封,从中取出被她收回去的信,歪在榻子上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不知道边疆的风光到底有哪里不一样,没有亲眼所见,只看三言两语的描述,没法切身体会那壮阔之感;那只野兔定是叫穆连潇烤了吃了,他走前,他们两个还在说烤肉,火上刚烤好的滋滋冒着油光的肉最香最鲜,穆连潇答应过烤给她吃的,她连香味都没闻见,穆连潇就先吃上了,哼;还有追着鸣柳跑的姑娘,鸣柳长得就跟个姑娘家似的,细皮嫩肉秀气极了,换身姑娘家的衣裳,谁都瞧不出真假来,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自惭形秽,敢追着他跑?
还有那些中衣、鞋垫,也不知道够不够穿了,若是破了,穆连潇就不说了,鸣柳和疏影不知道会不会补。
杜云萝心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甜蜜之中又带着担忧,以至于她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是穆连潇说的想她了,让她整颗心都跳快了许多。
她也想他了,很想很想。
原来,收到心爱之人的家书是这样的心境,她从前都没有体味过。
直到看得能把上头内容背下来了,杜云萝才把信收回到信封里,又把信封收到了首饰盒底下。
待用过了午饭,略歇息了会儿,法事就开始了。
校场上的诵经声木鱼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杜云萝陪着吴老太君念经祈福,而佛音佛语让这几日吓坏了的人松了一口气。
法事从十二日要做到十八日。
夜里的巡视没有停下,除了正好中元那日,有婆子说看到了之外,其他日子倒也太平。
七月十七日,练氏冷冷看着花厅里的婆子娘子们。
“明日师父们就要回去了。”贾婆子习惯了当枪,面无表情说道。
“那有如何?”练氏抬声,哼笑道,“要我看,哪有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定是有人寻事!你们自个儿想想,前天夜里是通宵诵经的,竟然也叫人看到了?那是哪儿来的神仙?那么高的道行!”
“正好中元呀…”有人嘀咕了一声。
练氏冷眼一瞪:“巡夜时给我看仔细了,抓到那装神弄鬼之人,必有重赏!”
底下人只好诺诺应了。
重赏之下,也没立竿见影。
师父们一走,人心自然浮动。
当夜又轮到了马婆子,洪金宝家的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
“夜巡了这么多日子了,总不能一直只刮风不下雨的,二太太说是人,那就只能是人了,你瞪大眼睛瞧着,若抓到了那兴风作浪的人,记了头功,夫人自是重重有赏的,对了,这些铜板你收好,其他人若胆子小,多叫她们吃两杯酒,酒劲上来了,胆儿也就有了。”
马婆子眯眼看着手中的铜板,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胆子大,一定看仔细,只要发现那作乱之人,定会擒下!”
洪金宝家的眼睛一转,附耳道:“不晓得那人是什么来历,若是不好对付的…你记得寻朱妈妈,有二太太的令箭,有谁拿不下?”
马婆子点头:“我晓得分寸,不会给夫人惹祸的。”
夜色降临时,突然下了雷雨。
雨势极大,半点不见转小,巡夜的婆子们吃了酒,硬着头皮干活了。
古福来家的趁着大雨出去了,熟门熟路绕到了满荷园附近。
等了大半个时辰,她才看到一个影子从满荷园的墙上一跃而过。
古福来家的转身离开了。
马婆子带着几个婆子沿着庑廊走,嘴上抱怨着大雨,又必须四处张望。
突然间,一个婆子叫了起来:“哎呦!有人!”
所有人都唬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去,只看大雨中一个人影飞奔而来…
第323章 夜闯(月票290+)
是朝着她们来的。
马婆子上前一步:“谁?”
“妈妈们、妈妈们!”
来人一面叫一面跑,待到了近前,几人才认出来,是园子里司花的小丫鬟福满。
“大半夜的,你跑什么?”马婆子沉声喝道。
福满一张脸煞白,叫雨水淋得冰冷的手拽紧了马婆子,道:“我、我瞧见了!”
“瞧见什么了?”马婆子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就应了一句,话一出口,自个儿先反应了过来,“瞧见啦?在哪儿?”
“满荷园,翻墙进了满荷园了!”福满急急道,“我刚躺下,想起来园子里还有几盆花没挪,怕叫雨水弄死了,赶紧就去搬,结果就…”
婆子们面面相窥:“姑太太的院子?”
马婆子一拍大腿:“这可怎么是好?不管是人是鬼,伤了姑太太,我们都要遭殃,赶紧赶紧,我们赶紧过去。”
一行人刚走了两步,马婆子猛得就顿住了。
穆元婧最烦长房的人了,她还没进满荷园,就会被穆元婧的人轰出来。
什么鬼影子什么作乱之人,穆元婧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只会觉得她们是没事找事,特特寻满荷园的麻烦。
要把朱嬷嬷叫来,有练氏身边的得利嬷嬷坐镇,穆元婧总不至于死盯着长房了吧。
“赶紧去叫朱妈妈,”马婆子与福满道,“朱妈妈在花厅里,你让她多带些人手来,满荷园里才几个人?那人能翻墙进满荷园,手上定是有功夫的,光我们几个和满荷园里的人,哪里拦得住?”
另一个婆子附和道:“没错!万一那人要伤姑太太,万一又要翻墙跑,我们能有什么用?好歹要把院子围起来。你赶紧去,我们先去满荷园外头守着,免得那人跑了。”
福满连连应声,撒腿就跑。
马婆子领头,婆子们快步往满荷园去。
雨势越发大了,视线也差,几人在满荷园不远处的庑廊下站住了脚,没有过去打草惊蛇。
朱嬷嬷把腰间的酒囊接下来,分给众人:“热热身子。”
朱嬷嬷很快就领着人来了。
练氏这几日发了好几通脾气,朱嬷嬷也窝着一肚子气,要把作恶之人抓出来,一出恶气。
朱嬷嬷大手一挥,十几个粗壮结实的婆子把满荷园四面都围了。
马婆子正要拍门,朱嬷嬷止住了她,示意一个身材纤长的小丫鬟上前。
那小丫鬟手脚极快,踩在一婆子的肩膀上,燕子一般翻进了墙里,而后把院门打开了。
马婆子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朱嬷嬷,竟然敢翻穆元婧的院子,换作是她,把酒囊里的酒喝干了,都不一定有这个胆子。
马婆子带着人快步进去了,朱嬷嬷赶紧跟上。
满荷园里一片漆黑。
这是个一进带东西跨院的院子。
穆元婧只让安娘子贴身伺候,余下的那几个丫鬟婆子,没有住南罩房或是倒座房,而是叫穆元婧安排到了跨院里去了。
朱嬷嬷使人看处了左右跨院的月洞门,她首先要保证的是穆元婧,至于跨院里…
若那不人不鬼的东西真的在跨院里,顶多是伤了丫鬟婆子,反正门口院外都守了人了,叫那东西插翅难逃。
留人守了正屋的大门,朱嬷嬷绕到北窗下,敲了敲窗户:“姑太太,奴婢是二太太身边的老朱,奴婢有要事禀姑太太,还请姑太太开门。”
马婆子跟在朱嬷嬷后面,话音未落,漆黑的屋里哐当一声,不晓得是什么砸落在了地上。
马婆子吞了口唾沫,嘀咕道:“姑太太既然没睡觉,怎么吹了灯了。”
“姑太太?安娘子?”朱嬷嬷急急唤道,“姑太太您没事儿吧?”
“鬼叫什么!”穆元婧的声音尖锐,满满都是怒气,“大半夜的闯到我的院子里来,活腻了吗?”
朱嬷嬷早知道这一回会叫穆元婧骂个狗血淋头,可一想到折腾了小半个月的事体可以了结,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夜里辛苦,不用让练氏撒脾气了,她肚子里的酒劲就翻滚了起来。
“姑太太,这些日子后院里的动静,想来您也是听说了的,刚刚园子里有人看到,有一人影翻墙入了姑太太的院子,奴婢这才赶来了…”
“你要说是我在捣鬼?”穆元婧大叫着打断了朱嬷嬷的话。
“奴婢们担心姑太太的安慰,还请姑太太和安娘子避一避,奴婢们把满荷园里外寻一寻,也免得叫歹人伤了姑太太。”朱嬷嬷语气坚持。
“不需要!你们赶紧给我滚!”穆元婧高声道,“夜闯我这儿胡说八道!洗干净你们的脖子,明日母亲跟前,二嫂也别想脱身!”
朱嬷嬷的火气蹭蹭蹭就冒上来了,今儿个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往后她在府里说话还有人听?二太太的威信、脸面也要荡然无存了!
来的婆子们都是吃了酒的,这十几天里,她们又是辛苦又是害怕,折腾得人都要疯魔了,眼看着事情能水落石出,大把赏银能到手,一个个胆子都大了起来。
法不责众,反正是朱嬷嬷和马婆子打头,要重罚也罚不到她们头上。
几个人凑过来怂恿道:“朱妈妈,撞门吧!姑太太的安危要紧。”
“安娘子,安娘子!”朱嬷嬷喊着,“要是姑太太坚持不开门,奴婢只能让人撞门了!”
“你敢!”穆元婧猛得撕声尖叫起来,“秋柔!”
房门被拉开了,衣衫不整的安娘子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噗通摔坐在庑廊下,神色木然,死一般的木然。
朱嬷嬷顾不上安娘子,快步入了正屋。
内室里,有股腥味。
朱嬷嬷一闻,脸色惨白,她伺候过练氏和穆元谋,这是男女云雨后的味道。
她连连倒退了两步,撞到了插屏上,脑海一片混沌。
是那歹人逼迫了穆元婧,还是那歹人原本就是穆元婧的奸夫…
马婆子提着油灯进去,内室里一下子亮堂了。
穆元婧披着外衣坐在床上,脸色潮红,眼睛若能吃人,怕是早就把她们给吃了。
朱嬷嬷进退不是,马婆子也懵了。
“滚出去!”穆元婧扬手把引枕砸了过来。
引枕落在了朱嬷嬷的鞋前。
第324章 歹人
明明只是一个塞着棉花的引枕,可朱嬷嬷还是下意识地挪了挪脚,仿若那砸下来的是千斤重石。
马婆子接连咽了几口唾沫,口舌发干,吞咽让她的嗓子发痛。
火辣辣的痛。
就跟叫腰间酒囊里的酒烧着了一般。
马婆子没敢去看穆元婧,她只悄悄睨了朱嬷嬷一眼,朱嬷嬷神色纠结。
马婆子是知道的,朱嬷嬷今夜吃了不少酒,夜巡了十多天,她们一个个从最初的害怕变成了烦躁和愤怒,一旦出了状况,主子跟前都没法交代,要不是看在赏银的份上,哪个不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叫练氏呵斥之后,朱嬷嬷也不敢再提鬼神,一心认准了是有人滋事。
今夜落雨,原本以为那寻事之人必定不会冒雨而来,朱嬷嬷就留在了花厅里,马婆子买回来的酒,大半都进了朱嬷嬷的肚子里。
要不是心里憋气,要不是饮酒壮胆,朱嬷嬷未必敢让人翻墙开了满荷园的院门,还硬逼穆元婧开房门。
这下好了,她们从最初的抓鬼,变成了抓奸了。
马婆子叫苦不迭,她宁可去抓鬼也不想来抓奸啊,主子们的丑事那都是要捂得严严实实的,叫她们撞破了,这…
她有些佩服洪金宝家的的先见之明了。
要不是拖上了朱嬷嬷,以长房和穆元婧的关系,她一个人可承受不了穆元婧的怒火。
怎么办?可是要退出去?
马婆子自个儿就先摇了头,外头那么多婆子娘子的,一个个淋着雨要抓到这折腾了半个月的恶人,她们两个就这么退出去,还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这事儿能完?
就算退出去了,她们两个撞破了丑事,还能活命?
活不了,一定活不了!
朱嬷嬷也想明白了,若就这么退出去,编些理由蒙混了,最后死的只有她跟马婆子两个人。
练氏不会也不敢保她,杜云萝亦不会保马婆子,死人才不会泄密,吴老太君动动嘴皮子,她们两个就没了。
事关自家性命,朱嬷嬷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肚子里的酒气翻滚。
“姑太太,那歹人呢?这个天煞的!折腾了我们半个月不说,今日竟然还出手伤了姑太太!姑太太,都怪奴婢们来迟了…”朱嬷嬷双手一拍大腿,哇得哀哭起来。
马婆子一个激灵。
是了,不管是奸夫私会,还是歹人夜袭,把事体往穆元婧受害上讲。
一会儿把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抓了,定了罪过,穆元婧受辱,名节虽损,但她毕竟是寡妇而非姑娘家,有老太君在,闭门修佛或是送走,怎么看也比通奸强。
穆元婧又不傻,事已至此,自然是选对她有利的路。
至于她们两个,法不责众,外头的婆子们都知道了,府里难道能把她们都埋了?
马婆子心底连夸朱嬷嬷机智,她跟着嚎了起来:“姑太太,您受委屈了!待奴婢们把那淫贼抓出来,老太君定会给您做主!”
“闭嘴!”穆元婧披头散发从床上冲了下来,扬手就往马婆子脸上招呼,“还不都闭嘴!”
这会儿闭嘴,早就来不及了。
朱嬷嬷和马婆子两个中气十足,即便是雨夜,守在房外的人也能听见。
听了两人哀嚎,又看了眼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安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穆元婧气得胸口起伏,抱起花架子上的瓷瓶就往朱嬷嬷脑袋上砸。
朱嬷嬷手脚并用爬到了桌底,瓷瓶碎在她身边,溅开的碎片划破了她的脸。
马婆子吃了穆元婧一个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的痛,又见朱嬷嬷差点叫穆元婧砸死,她扯开嗓门大喊:“哎呀杀人啦!杀人啦!”
屋外的那几个正纠结着,不想进去撞破丑事,可一听到“杀人啦”,就没法再置身事外了。
万一那歹人红着眼睛杀了朱嬷嬷和马婆子,再杀了穆元婧…
那可是姑太太!
穆元婧叫歹人打死了,她们这几个近在咫尺却不施救的,各个都赔命。
“看好院墙,看好前后,千万别叫人跑了,你们两个跟着我进去。”一个婆子把蓑衣扔在庑廊上,撸起湿哒哒的袖子带头冲了进去。
一进到内室里,几人都愣住了。
歹人的影子没瞧见,只看到了红着眼要和马婆子与朱嬷嬷拼命的穆元婧。
后进来的这几个哪知道马婆子她们之前的纠结和心思,见闹成了这幅场面,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劝说。
“姑太太,您当心脚下。”
“哎呦姑太太,您光着脚呢,别踩到碎片。”
“姑太太,您这个样子,叫老太君看到了,心都痛死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明着是劝,实则是把穆元婧围在中间,让穆元婧不能动手伤人,也不会叫人伤了。
朱嬷嬷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和马婆子一起要搜床底柜子。
穆元婧急切,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婆子,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屋里霎时暗了下来。
黑暗里,一个影子闪过,一把推开北窗,飞身要跃出去。
马婆子就站在窗边,本能地伸手一拽。
马婆子壮实,手上又有力道,那人叫她一拖,没翻出窗去,趴在了窗沿上。
守着屋后的婆子们听到动静,凑上来一看。
正好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天际。
“四爷!”有人大叫一声。
朱嬷嬷拿着火折子要把油灯点上,听了这两个字,手上一颤,险些失手打翻油灯。
待有婆子点上了灯,朱嬷嬷看到穆连喻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她脚下一错。
为什么四爷会在这里!
朱嬷嬷几乎要尖叫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可能的!她不信!
穆元婧面如死灰,眼角红得滴血。
她想,她早该吹了油灯,在后头这几个婆子进来之前吹了灯,只要穆连喻没有被拖住,他就能翻窗出去逃之夭夭。
就算屋后守着人,就算院外守着人,只要没有当场抓住,就还有机会。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马婆子的手还拉着穆连喻的腰带,她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脑子里一片混沌。
而朱嬷嬷,她只恨刚才没叫穆元婧把她砸晕过去,这样的场面,她如何面对?
眼珠子一翻,朱嬷嬷直直仰倒在地上。
第325章 有心
韶熙园的大门被拍得噼里啪啦响。
古福来家的一直在门房里等着,闻言就赶紧趿了鞋子出来,一把拉开了大门。
“呦,马妈妈,”古福来家的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在巡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马婆子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越过古福来家的往正屋方向走:“出事了!夫人在屋里?”
“夫人早歇下了,”古福来家的跟上去,“出事了?要不要紧?”
马婆子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古福来家的见此也就不问了,帮她一块敲了房门。
“锦蕊姑娘,锦蕊姑娘!”马婆子叫到。
屋里的灯很快亮了起来,锦蕊来开了门,待听马婆子说有要紧事体,她赶忙回身去里头唤杜云萝。
马婆子被请进了屋里。
洪金宝家的披着衣服从后罩房里过来,低声与古福来家的道:“看来,是抓住了呢。”
“侄儿和姑母房里的寡妇娘子有染,姑母还是知情的,呵!”古福来家的撇了撇嘴,“这事儿热闹了。”
洪金宝家的颔首:“还真叫我们夫人算准了,临来侯府前,老太太、太太总让我们多点拨夫人,依我看,我们夫人也是个厉害的。”
“可不是。”
马婆子立在东次间里,顾不上身上湿漉漉地落下来的水滴,一颗心跟着了火一般。
杜云萝披着外衣出来,在罗汉床上坐下,道:“马妈妈,大半夜寻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体?”
马婆子张嘴,见锦蕊站在一旁,话又要咽下去,可转念一想,那丑事十几号人都知道了,还需再瞒着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夫人,”马婆子颤着声道,“抓到人了。可那人是、是四爷…还是在姑太太屋里抓到的,姑太太和安娘子和四爷…”
后面的话,马婆子说不出去了,干巴巴对杜云萝挤出一个笑容,意思就是“夫人您懂的”。
杜云萝自然是懂的,她就是猜到了那三人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才会设局把事情翻出来。
穆连喻与寡居的姑母以及姑母身边的寡妇娘子淫乱,这样的丑事,就算没办法把二房彻底扳倒,也够他们乱上一阵了。
锦蕊立在一旁,闻言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马婆子。
她一直都以为是穆连喻和安娘子交缠了,穆元婧仅仅是知情而已,但锦蕊没有想到,穆元婧自己都披挂上阵了。
天呐!这都什么事儿!
“说具体点!”杜云萝蹭得站了起来,“怎么会是四叔?怎么就抓到姑母房里去了?”
杜云萝的惊讶神情骗过了马婆子,马婆子本就混乱着,来不及细细斟酌,就把事体一并说了一遍。
“朱妈妈也在场?还晕过去了?二婶娘那儿有人去报了没有?祖母那儿呢?母亲那儿呢?”杜云萝接连发问。
马婆子连连点头:“已经去柏节堂、敬水堂和风毓院报信了,三太太、四太太和二奶奶那儿,不敢打搅。”
杜云萝颔首:“我梳洗一下,这就过去了。”
马婆子退到屋外庑廊下,听着磅礴的雨声,拿手做拳,重重敲了敲脑门子。
洪金宝家的早就没了踪影,只古福来家的凑了过来,好奇地问她出了什么事体。
马婆子长叹一口气:“老姐姐呦,我情愿什么都不知道。”
内室里,锦蕊手脚麻利地替杜云萝梳了头发。
杜云萝看锦蕊神色郁郁,问道:“怎么了?吓着你了?”
锦蕊摇了摇头:“奴婢只是没想到,四爷和姑太太,也…”
“人间龌龊之事,只有不敢想的,没有不可能的。”杜云萝声音喑哑,带着几分悲痛。
她见识过的龌龊之事,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也不少。
锦蕊长睫颤颤,沉思片刻,道:“奴婢受教了。”
杜云萝拍了拍锦蕊的手。
锦蕊深呼吸,道:“不过,都叫夫人算准了呢,真的就让马妈妈她们把人逮住了,马妈妈还叫夫人蒙在鼓里。”
“马妈妈耿直,做事努力,换一个心眼儿多的,未必就有胆子跟姑母对着干了。”杜云萝解释了一句。
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杜云萝做了很多准备,布了半个月的局,才算有了收获。
至于今夜,她心中隐约觉得事情能成,但也不敢说定是一击必中。
能有收获,总归运气是不错的。
七夕之夜开始鬼怪之说,丫鬟们人心惶惶,一来二去的,巡夜一事就定下来了。
十多天的工夫,来来回回,有时有,有时没有,婆子们不仅是熬夜辛苦,心里也会疲惫烦躁,偏偏没有半点进展,练氏都发火了。
哪个都是憋着一肚子气,想要把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抓出来打上一顿。
再添上饮酒壮胆,有朱嬷嬷和马婆子领头,就都敢往满荷园里冲了。
而穆连喻和穆元婧会中招,并非是他们不知道院子里加了人手,也不是叫色心冲昏了头,而是杜云萝死死算计了他们一回。
巡夜固定的不仅是人手,还有时间和路线,每夜大抵何时会巡到哪里,都是能够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