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宁温此生经历的苦难太多了,他看着姜蕙沉鱼落雁的脸儿,心中虽有悸动,但也知自己注定不可能与她共度一生。
那又何苦求而不得?
他对这些事看得很淡,有则有,无则无,既然姜蕙有自己的路,他便给这东家好好挣钱罢。
宁温笑道:“总是王妃,寻常人求都求不来,明日仁心堂开张,定是一番热闹,旁人会说,那是衡阳王妃开的药铺,多好的事情啊!”
姜蕙被他逗得笑了。
“不过明日我不能来,银钱你可得盯着点儿。请来的账房没用过,不知道手脚干净不,算完账,钱都放你那儿。”
“你倒是真不怕在下卷钱逃亡?”
姜蕙正色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话只对你,旁人我不放心。”
宁温叹口气:“你总是这般,害得我连偷一文钱都不敢了。”
姜蕙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走到外面,查看药铺各处布置。
四个伙计正摆放药材,见她生得好看,时不时得忍不住偷看一眼,却又不敢多看,因知那是未来王妃,只感慨皇家子弟才能享用此等美人。
姜蕙在铺中转了转,眼见左边柜台上竟然摆了一溜的瓷瓶,好奇的拿了下来,打开瓶盖,只见都是一粒粒的药丸,闻起来药香扑鼻。
“这些是什么?往常没见过,还有这药丸制作起来挺麻烦的罢?”
“自打姜大老爷去鄠县,你铺子又不开,我闲着无事做,就做了这些。你拿得那瓶是养神丹。”宁温介绍,“这是养颜丹,这是白面丹,还有养气丹,消食丹。”
姜蕙眼睛越睁越大:“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能卖钱吗?”
“还不知,卖着试试罢,若是好卖…”
不等他说完,姜蕙道:“分你五成!药材我出,绝不会亏待宁大夫您的。”
“跟二姑娘做生意,就是爽快。”宁温真心诚意,因姜蕙出手实在大方,不扭扭捏捏,至少对他,是的。
姜蕙长了见识,一样样拿起来看,在心里惊叹宁温的厉害,他虽然现在医术还不够精深,可他头脑十分活络,便是不做大夫,随便做哪一样生意,想必都能成功的。
这样的人才,她怎能不对他好?真正是个摇钱树啊!
她看着宁温的眼眸,越发和善,好像这世间最暖的阳光一般,宁温得她鼓励,也颇是得意洋洋的:“过几日得空,我再做些别的药丸。”
“还有别的?”
“自然,医药博大精深,可比你想得要广阔多了。”
姜蕙眉头动了动,忽地问道:“宁大夫,那毒药丸你做得出来吗?”
宁温一怔,露出些许疑惑。
姜蕙身子微微立直:“只是好奇,我听闻有些病症还需毒药才能缓解呢,那是叫以毒攻毒罢?”
“是有这么一说。”宁温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挑眉道,“毒药不难做,假使哪一日姜姑娘需要,在下定会研制一枚出来。”
他说的很正经。
姜蕙记下了。
到得第二日铺子开张,听姜辞说,好些人前来相看,也卖出去不少药材,姜蕙放了心,眼见天越来越冷,人也越发的懒,常是睡到日上三竿。
老太太心疼两个姑娘:“以后嫁人了,连个偷懒都不成的,便叫她们再过些轻松日子。”
一番话说得胡氏跟梁氏眼睛都红了。
两个人都要当岳母了,都有女儿出嫁,虽然胡氏有些嫉妒,可同病相怜,一时却也有好些话要说的。
一直到腊八那日,姜济达才回来,听说女儿竟然真的要嫁给三皇子,也是有喜有忧。
二老就良田的事商量了半天,虽然姜蕙是去做王妃,可姜瑜是嫡长孙女,一样疼的,最后打算一人陪十顷良田做嫁妆,也就是一人一千亩地,那几乎占了所有田地的五分之一。
胡氏自然满意的很了。
二老没有看重姜蕙就轻视自己的女儿,这就足够了,当下也是欢欢喜喜的。
过完年,嫁妆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专门腾了一个地方放置,梁氏与姜蕙道:“花去不少银子,以后你可得好好孝敬你祖父,祖母,你祖母把自己早前买的玉石都拿出来了,我瞧她今儿都没戴那双玉镯,想必也放进去了。”
姜蕙未免感动,笑道:“我如何不知,阿娘放心,等我做了王妃,咱们姜家定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
老爷子,老太太如此慷慨,一来是为亲情,二来又哪里不是为姜家将来呢?
二人正说着,丫环来禀告,说是宫里派人来了。
梁氏出去一看,那嬷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立得笔直,端庄严肃,很有几分气势,一点不像个奴婢,还带了两个小宫人随身伺候。
小宫人笑道:“大太太,这是咱们梁嬷嬷,要不是皇后娘娘下旨,可不来呢,梁嬷嬷习惯在娘娘身边的。”
言下之意,这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
梁氏态度又客气了几分,叫姜蕙来见过。
梁嬷嬷上下打量姜蕙,那目光跟锐利的刀锋似的,看得姜蕙浑身难过,半响梁嬷嬷一摇头,心道这姑娘虽是表面看起来尚算过得去,可这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不正,刚才将将过来,身子好像软的不长骨头,可见这形在,骨却不在。
她扔下一句话:“是得好好学规矩,明儿起,卯时来见我。”
一句话斩钉截铁,姜蕙差点没晕过去,要知姜济显也不过是卯时初起来的啊!
大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经过半个月后,姜蕙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嫁给穆戎,嫁给他,便不用再看到梁嬷嬷了。
她才知道,原先家里的女夫子,比起梁嬷嬷,简直就是个小指头。
众人都很同情姜蕙,梁氏安慰道:“听说再过半个月就回宫了,你再忍一忍,你看看,现在你多像大家闺秀。”
姜蕙欲哭无泪:“阿娘怎么不给我挡一挡?”
“挡什么啊,我给梁嬷嬷去送碗汤,她都不喝呢,说不受贿赂,便是要好好教导你的,叫我别心疼,慈母多败女。”
这梁嬷嬷啊!
姜蕙也只能受着了。
这日又被梁嬷嬷教着学吃饭,说咀嚼的时候嘴要包着,一点牙齿不准露,坐姿要笔直,不能因吃饭就垮下来。筷子要随时竖直摆好,腿在桌上也不能乱动,定要并直了,又是喝汤不能滴下一点,嘴唇不能沾油。
姜蕙吃个饭吃了几十次,到得下午,她浑身无力趴在床上,梁嬷嬷放了她一个时辰休息,等会儿还有别的学。
迷迷糊糊她就要睡着了,忽听窗子发出扑得一声,她抬起眼皮子,往前一看,看到一张俊脸,好似只能在梦里出现一般的不实现。
“殿下?”她惊讶出声。
“还不过来。”穆戎道,“大白天的睡什么?”
姜蕙才知不是做梦,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隔着窗子问:“殿下怎会在这儿?你来我家了?”
可她那些下人呢,她转头一看,金贵银桂都走得远远的,院中那些下人也是。
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来闺房,真的不要紧?她轻声道:“殿下偷偷来的?万一被…”
“本王不用偷鸡摸狗,就这般来的,谁阻拦?”穆戎盯着她瞧,因才起来,头发乱七八糟,松垮垮的落在肩头,一支珠钗横斜,差点要掉下来。
他皱起眉头:“梁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
“别提了,我差点没累死,得空才休息会儿。什么教不教的,殿下这时突然来,我哪有时间打扮?”她嘟起嘴,“梁嬷嬷不知道多凶,我恨不得早些…”
穆戎笑起来:“早些嫁本王?”
姜蕙脸一红,但也承认:“可见梁嬷嬷多可怕。”
“嫁给本王,未必不可怕。”他伸出手穿过窗子轻抚在她脸上,因有些睡意,她脸上红红的,添了无数娇意,慵懒得好像猫儿,他要是把她娶回家,可不知要怎么蹂躏她呢。
这不想得恨了,忍不住来看看她。
姜蕙听到这话,撇过脸躲过他的手:“不知殿下这话何意,我还得去歇息呢。”说着就要走。
穆戎在身后道:“本王没叫你走,你敢!”
姜蕙嘴角一挑,怎么不敢,这男人如今真不是上辈子那个二十几岁的穆戎,她没有什么不敢的。
她离得更远些,回眸一笑,娇声道:“殿下快些走罢,免得传出去与我名声不好,那梁嬷嬷都白教了呢,也是浪费娘娘的苦心。”
穆戎手搭在窗边上,见着她人却够不着,恨得牙痒痒,冷笑一声道:“也是,本王还怕见不到你呢?”
他也不好求着她过来,只见院门口姜辞又盯着,只得转身走了。


第60章

姜辞松了口气,穆戎今日突然登门拜访,家人都很吃惊,接待过后,他陪着他在园子里走走。
一开始倒是说些关于他三月会试的事情,后来提到姜蕙,二人走到她院子附近来。
穆戎说有几句话要与姜蕙说。
姜辞没法拒绝,一是因他的身份,二是因二人快要成亲了,看在穆戎是自己妹夫份上,他稍许通融下。
结果眼瞅着穆戎去了闺房那儿,他也要跟上,却被何远一把挡着,所幸二人隔着窗子没多久,穆戎就回来了。
“本王见她瘦了些,你们厨房膳食得跟上。”
姜辞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过那是因梁嬷嬷的缘故,阿蕙睡得少了就容易瘦,她平常胃口很不错的。”
穆戎唔了一声,正色道:“今年会试,本王猜测可能张大人会主考,张大人这人不看重文采,你无需在此多花功夫,有时间看看《大学》。”
这是很重要的提醒了,姜辞连忙道谢。
穆戎见到姜蕙,也了了心愿,除了她不肯多留,他有些恼火外,心情颇是愉悦,因她对自己甚是亲近,还想早些嫁给他,可比当初那般不冷不热好多了。
当下便告辞走了。
姜蕙终于熬过梁嬷嬷的教导,只觉浑身脱了层皮,这日又窝在被子里睡懒觉,姜琼的声音大老远就传来:“我怎么说的,教了白教,你们看阿蕙还是一样偷懒的。”
胡如兰噗嗤发笑。
姜瑜拿这个妹妹没办法,瞪她一眼:“在家中无甚,学了自是去婆婆家…”
没说完,姜琼又嚷嚷:“看看,便是只学给旁人看的,对自己又有什么用?”
姜瑜脸都黑了。
胡如兰笑得打跌:“表姐,你还是别与表妹说了,反正像表妹这般的,定是嫁不到皇家,寻常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
“可不是。”姜瑜叹口气,她真担心自己嫁人了,姜琼怎么办。
宝儿坐在床边跟着笑。
姜蕙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一边问姜瑜:“怎么突然都来这儿?”
“咱们不是一直担心沈姑娘吗,她总算有反应了,送了东西来。”姜瑜一笑,拿出个印章给姜蕙,“没想到罢,她居然学了刻字,给咱们一人刻了一个印章,说是初学的,以后等精深了,再送更好的。”
姜蕙怔了怔,接过来看。
黄白色的玉石上两个字端庄隽秀,很有风采。
可她那样性子的人,竟能沉下心学这个,可见那些事对她的改变有多大,只到底还是站起来了。
她想起她曾经天真欢笑的样子,忍不住有些难过,勉强一笑道:“是不是要送些回礼?”
“是啊,便是为这个,我正要有副绣图送过去。”姜瑜道。
姜蕙想一想,竟把自己惯用的玉梳拿出来,这玉梳不止品质上层,雕工也是细致的,上有三朵莲花,栩栩如生。
姜瑜惊讶:“你倒是舍得?”
听金桂说,她常拿着这梳子,一天通几十遍头发,又是从鄠县带来的,那是用了好些年了。
“总归我去王府,会有新的,只望沈姑娘遇到困难,想想咱们之间的情谊,咱们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她吗?这世间只要有人喜欢自己,也该得好好生活的。”
姜瑜感慨:“阿蕙,你说得真好!”
胡如兰听得此言,不由多看了姜蕙一眼,有件事她一直想问,她那么喜欢姜辞,那日自然是发现姜辞换了衣服,也猜测是不是他救了沈寄柔,所以姜蕙如今对沈寄柔好似有一些特别的关心。
可她忍了这许久,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
姜瑜收了玉梳,把旁的礼物一并命人送去沈家,且叮嘱必是要说姜蕙那番话的。
此事一过,一眨眼便到三月了,姜辞将将会试完,又是姜瑜嫁人,众人简直忙成一团,可姑娘们却满是离愁。
姜蕙很大方,把自己最好的首饰都给姜瑜添妆了,那日大喜,不止胡氏哭,几个姑娘家也哭的厉害,宝儿很喜欢姜瑜,拉着她不肯让她走。
众人劝了又劝,才算拉开。
眼见姜瑜坐了轿子行远了,姜蕙心道,再过一阵子,自己也是这样的,穿了嫁衣,离开家。
倒是眼泪又落下来。
只过得两日,小夫妻回门,见堂姐夫英俊伟岸,姜瑜端庄中带些儿娇羞,好似前日的悲伤一下子又没了,又替她高兴。
人生真是五味纷杂啊。
她这辈子总是赚了,欢喜的时候比悲伤的时候要多得多。
又过一日,喜讯传来,姜辞中了贡士,到得两日后殿试,被皇上赐进士出身,且于选馆中,被点为庶吉士入了翰林。
举家欢喜,只姜济显有些怀疑,是不是因姜蕙的原因,姜辞格外得皇上青睐,毕竟是自己儿媳妇的亲哥哥嘛。
但也不是说姜辞不够优秀。
不过总是好事,谁要去多想背后的事情,那是徒增烦恼。
近日,城中已经开始宵禁了,穆戎成亲,皇家宗室纷纷从各处赶来贺喜,每日都有大量车马,毕竟难得回一次京城,不止要给穆戎送上贺礼,这给皇太后,皇上等人的也不能少啊,是以有时候竟能看到车队。
梁氏也越发紧张起来,到得皇家下聘前一日,五城兵马司竟直接入得姜家,且宫中派了好几位御厨来,那是要准备摆宴了。
幸好早前魏大人与杨大人就提醒过,故而老爷子与老太太虽然被这场面弄得有些慌张,但有儿子儿媳在,还是井井有条的。
只到得聘礼陆续送到家里,众人仍是大开了一番眼界,光是各色锦缎竟然有两百匹,狐皮,貂皮等珍贵皮毛六十张,硕大滚圆的南珠六盒,膳食所用银盘银碟银碗银壶两套,还有数十套金首饰,奢华富贵,琳琅满目,照的满屋生光。
胡氏看得都在吞口水,原先还觉得贺家聘礼算得上丰厚,如今一比,真是九牛一毛。
这皇家啊!
她都不知用什么来形容,只知道姜蕙的命好。
她打起精神,把平生最好的裙衫换上,一会儿那些官员,诰命夫人都得来祝贺呢,如今姜瑜嫁了,她还有个女儿跟儿子呢,以后定然也不能嫁的差。
姜蕙只在屋里听金桂说,今日外面车水马龙,宾客满堂,她是不能出去的,只听到金桂说起卫家在客人之中,当下嘴角就挑起来,问道:“那卫二姑娘可来了?”
“好似病了不曾来。”
姜蕙就笑了,也是,怕是来了她得气得跳河,谁叫她拿自己没法子呢?想阴她,她如今门都不出,且不说穆戎还派人一直保护她的,想明着来,她卫铃兰可没有大的权势!
爽快!
她高高兴兴的吃了一大碗饭。
到得三月二十六日,一大早她就被金桂叫起来了,原来梁嬷嬷又来了,不止如此,还带了四个宫人,两位夫人。
那四个宫人一个专管妆容,一个专管发髻,一个管穿衣服,一个管开脸,两位夫人听说是很有福气的,便是全福夫人了,那是皇后亲自选的。
姜蕙乖乖坐在那里给宫人开脸。
梁嬷嬷得意道:“要说这开脸,功夫还是要紧的,咱们宝兰这手艺弄的舒服,脸也不红,瞧你这皮肤还是跟鸡蛋一般罢?”
姜蕙嗯了一声:“一点不疼。”
梁嬷嬷道:“把凤冠嫁衣拿来。”
宫人立时递过来。
姜家众女眷都纷纷看来。
这传说中的嫁衣,她们一早就在猜测了,到底是何等样子。
梁嬷嬷微微一笑:“那是尚衣局精心绣出来的,叫你们看看。”
她把嫁衣一展开,众人只觉眼前像是飘过一抹红霞,流光一般惊艳,那料子不知是何做得,凝厚又不显笨重,上头满是金凤牡丹,华光灼灼,端得是富丽堂皇。
寻常铺子哪里羞得出来?梁嬷嬷挪动间,那金凤像是要展翅高飞一样!
胡氏又咽了一下口水,自家女儿那嫁衣又是不够看了。
另外那凤冠更不必说,只与嫁衣相比,沉甸甸的,姜蕙瞧得一眼,暗道她的头要受罪了,一看就是实打实的真金所铸。
开完脸,梁嬷嬷又叫姜蕙去洗澡。
洗完澡,给她揉搓头发,梳发髻又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因这些人在,姜瑜几人倒不好怎么讲话,原本该是充满离愁的时候,竟多了那么些的庄重。
姜蕙轻声笑道:“也罢,今日咱们不哭了,上回堂姐嫁人,看咱们难过的,现在不是好好的聚在一起吗,将来也是一样的。”
几位姑娘回想当时的情景,都笑起来。
梁氏听了感慨,点了点头,暗道即便姜蕙嫁出去了,那也是她的女儿,人生何处无离别呢,可眼角总是湿润了。
宝儿拉着姜蕙的手,问道:“姐姐,我还能与你住?你没骗我罢?”
姜蕙伸出手嘘了一下,朝她渣渣眼睛:“当然,没骗你,你不准再问,我倒是自会来见你的。”
宝儿乖巧的点点头,又笑道:“姐姐,你今儿真漂亮呀!”
“宝儿也漂亮。”她摸摸她的头。
等到宫人给姜蕙上完妆,竟都到傍晚了。
一时爆竹齐天,好似家家户户都在放,连绵不绝,从远及近。
姜蕙惊讶,怎么放那么久。
梁嬷嬷笑道:“都在放呢,几百斤的炮仗,能不放半日?”她心道,三殿下娶妻,竟是不逊于当年太子娶妻。
金桂悄声道:“刚刚听说外头都挂了彩灯了,就跟上元节一般呢,亮的好像白天,个个都写着红色的喜字。”
普天同庆。
正说着,外头一声悠长吟唱:“吉时到!”
梁嬷嬷连忙把红绸盖在姜蕙头上:“可不能误了时辰。”
外面姜辞见到她出来,弯腰背起她,因昨日晚上就与老爷子,老太太告别过,今日是直接前往花轿的。
八抬花轿停于门口,梁氏远远就看见穆戎身穿一生喜袍坐于马背,她虽是担忧姜蕙,可见着如此英俊高贵的女婿,又难免欢喜。
姜济达也是一样,都不知说什么好。
炮仗声好似更响了,还有锣鼓声,夹着四处沸腾的人声,喧嚣震天。
梁氏轻轻握住她的手:“阿蕙,为娘不在身边,你得保重好自己,旁的,为娘…你那么聪明,总是能过的。”
她声音哽咽,落下泪来。
姜蕙嗯了一声:“阿爹,阿娘放心,我没事的。”
她吸了吸鼻子,好日子,她不想哭。
两位夫人送她上轿,姜辞与穆戎正色道:“殿下,我这妹妹可是交给您了,相信殿下不会负她。”
穆戎看一眼姜蕙,帘门已遮上,只见到一抹红影,他冲姜辞笑了笑,一拱手,翻身上马。
轿子缓行而去。
后头跟着一担担嫁妆,虽与聘礼相比,微不足道,可也是极丰厚的,等到轿子走出街道,都还没有断。
姜蕙坐在轿子里,只听得众百姓的恭贺声纷纷而来,像是有好些人还尾随了一路。
她偷偷掀开盖头,往外瞅一眼,隔着窗帘,竟还见到彩光漫天,可惜自己却看不清这样的盛景了。
若是旁人这般成亲,指不定她好奇还会溜出去看看呢。
她微微一笑,又把盖头放下来。
行得好一会儿,轿子才停下,门帘掀开,梁嬷嬷把红绸递到她手前,她接过来。
另外一头是穆戎。
她能感觉到他传过来的力量,引着自己慢慢行路,不知为何,竟忽然想起那日,他把她从曹大姑那里领出来,好似也是这样清朗的夜晚。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已是大不一样了。
他与她,又会成为怎样的夫妻呢?


第61章

衡阳王府此时宾客满堂。
各色声音不停传入耳朵,姜蕙收敛了平日里的媚态,依照梁嬷嬷的教导,走得很是小心。
到得堂内,又与穆戎跪下接旨。
这回是正式册封王妃了,皇上赐下金册,同时又赏了不少礼物。
女官立于堂中央,主持成亲仪式。
周围纷纷是恭贺声。
远道而来的福安王注视着这一切,侧头笑眯眯与太子道:“我往前成亲可没有三弟这般福气,还能在京城开府呢,真是羡慕三弟啊,得父皇如此宠爱。”
太子笑着打了个哈哈:“三弟自小得天独厚,这是咱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富安王叹一声:“那倒是,不过出乎我意料,三弟竟娶了姜家的姑娘,我原先听说,本是定了沈家姑娘的。”
“此前出了些事。”太子朝他看一眼,“再说,三弟也喜欢姜姑娘,母后得知,自是成全他了。”
“两情相悦确也好。”富安王笑笑,“我难得回一趟京,明日定与大哥,三弟好好痛饮一番,今日咱们还是饶过他,随意喝两杯就算了,省得大好时光辜负。”
“二弟说的是,咱们这三弟啊…”太子伸手摸摸鼻子,笑得意味深长,“是得少喝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