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兰见她伫立不动,轻声道:"姑娘,秋千收好了。"
杜若回过神,不再想这件事,赵豫辜负她,可后来他也没能保住皇位,当真是一报还一报,她又有什么好想的?反正事情也还没有发生呢,往后赵豫又要装出大哥哥的样子哄她,她才不理他。
她吩咐鹤兰:"把茶具也装起来吧。"
外面这时却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好像谁打坏了大件的东西。
有人立刻骂起来:"我这屏风多少银子,你们晓得吗?一个个不要命了,我告诉老爷,老爷得打死你们!到底哪个摔得,给我站出来!老实交代了,兴许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声音抑扬顿挫,又夸张,像是唱戏。
其实吴姨娘也确实是戏子出身,是杜家二老爷花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因二夫人性子懦弱,吴姨娘就很嚣张,杜若被吵得头疼,剪下两块细布塞在耳朵里。
玉竹向来是个忍不住的,恼道:"要不奴婢让吴姨娘走远些罢,没个规矩了,站在我们门口也能吵吵嚷嚷的。"
杜若道:"也行,你去罢。"
谁料玉竹还没踏出门口,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玉竹探头一看,原是二房的大姑娘杜蓉,只见她正指着吴姨娘的鼻子,劈头盖脸的训斥:"你自个儿也不过是个奴婢,五十两银子买进来,现在十两银子都卖不出去,还狗仗人势骂人呢!什么破烂屏风都能叫你瞎嚷嚷,让你收拾东西搬家不是让你逞威风,也不照照你的脸,你配拿出主子的派头?"
吴姨娘满脸通红,却不敢还嘴,咬着牙走了。
杜若塞着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抿嘴一笑,自家堂姐果真非池中物,也只有她这样的泼辣,才能镇得住人。
杜蓉骂完了,一甩衣袖走到她门口,挑眉道:"三妹我警告你,你给我快些,不然我把你的东西都扔出去!"
杜若朝她甜甜笑道:"大姐你定然收拾好了,来帮帮我嘛。"

第105章 10

旧习惯还是没有变,卷个画都磨磨蹭蹭,贺玄想起最早在杜家时,她有回要显摆她那些宝贝,让他坐着等,可等到她一样一样小心拿出来,他差些都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习惯有多磨人,好几回他看着,都想伸手把东西从她手里抢过来,可又怕吓着他,从始至终也没有做成这件事。
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花木。
耳边却听杜若在问杜凌:"你们要去哪里?"
杜凌道:"我刚才请贺大哥来书房坐坐,今儿大吉,好些官员都在搬家,生怕有人趁机作乱,皇上派了贺大哥来晋县视察的,他也不能久留,我现在就送他出去。"
原来如此,杜若眼睛一转,心想,哥哥口口声声贺大哥贺大哥的,他一定没想到贺玄将来会是皇帝,他当了皇帝,赵家势必就倒了,不过她现在对赵豫厌恶透了,并不同情他。江山易主也不关她的事情,她只关心杜家,关心自己,她不希望贺玄当上皇帝,杜家遭受重创。
唯一能避免的法子,兴许就是杜家与贺玄一直保持现有的关系了,她与贺玄重修旧好,应当便会无事。
所以,只是叫个哥哥,又有什么呢?
不是难事!
她悄悄吸一口气,笑眯眯道:"哥哥确实不该打搅玄哥哥的,省得耽误事情呢。"
"自然,本就是向贺大哥请教一些兵法罢了。"杜凌笑笑,与贺玄道,"等贺大哥下回得空,我再请你喝酒。"
他朝门外走去。
然而贺玄并没有动。
记忆里,杜若喊他玄哥哥只停留在两年前,可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一反常态,叫了两次,要说第一次还有些害怕,第二声简直是驾轻就熟,他垂眸看向杜若,眸色清浅,却又重若千斤。
杜若头皮有些发麻,心想他肯定是起疑心了,难道他不乐意她叫他玄哥哥?她目光落在他身上,浑身华贵,是了,他现在是雍王,兴许更想听到她叫他王爷。杜若略侧了侧头,轻声问:"难道王爷不喜欢?"
叫哥哥,是熟悉的亲密,叫王爷,是陌生的新奇,贺玄盯着她好似樱桃般的嘴唇,心想她的声音是有些神秘的甜美的,虽然有时候觉得聒噪了些,可仍是觉得很悦耳。
他淡淡道:"也不是。"
看来并不讨厌。
杜若嫣然一笑:"玄哥哥,走好。"
更甜了,杜凌在前头听着嘴角一扯,感觉杜若喊他都没有那么甜,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眼神真不好,其实这两人从来没有变过?
贺玄眸中闪过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转身告辞。
解决了这桩事情,杜若为自己的当机立断很是骄傲,高高兴兴的沿路回去。
此时丫环们已经把小件儿都在往外送了,她停在旁边,从竹萝里拿出一样天青纱裹着的东西,慢慢剥开。
黄杨木雕刻的一只小羊在梨花树下,四肢弯曲着,侧躺着在睡觉,憨态可掬,那是贺玄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那时她要过生辰,早在半年前就与贺玄说,让他送生辰礼,每回见他一次就要提一次,他耳朵长出老茧,勉为其难送了这小羊。她见到了,还说羊不是那么睡得,说肚子该贴着地,他说,你是这么睡的。
她属羊。
现在看起来,那雕工也很厉害,他说他有一套很锋利的刻刀,是父亲留给他的,她后来回送了他一条自己编的长命缕。
杜若把这木雕重新包起来,放在一众小件中。
各房的东西陆续都搬上牛车,就要出发去长安了,杜家二老爷杜云岩亲手搀扶着老夫人出来,走一步,叮嘱一步,恨不得弯下腰背着她走去门口。
谢氏瞧在眼里,面露不屑。
这小叔子也就嘴上功夫厉害,哄得老夫人疼惜他,可杜家谁不知道这家是靠着谁?幸好老夫人拎得清,大事儿从不含糊叫杜云岩得逞,至于小事,就像杜云壑说的,难得糊涂。
她这丈夫啊,胸襟宽阔,做事敞亮,不过也正如此,她才会看上他,看着他的面子不去计较。
老夫人心知今日吴姨娘又在蹦上蹦下,瞧见杜云岩一脸孝顺的模样,她语重心长道:"你媳妇不容易,你便体谅她的苦劳,也不能叫姨娘骑在她头上,下回再给我生事,我不管你什么心思,定要将这贱人赶出去的!"
那是老生常谈了,杜云岩笑道:"娘,您放心,我回头就去训她,勒令她一个月不要出门,您看行吗?"
"做姨娘得有个自知之明,她无一儿半子的,还不是仗着你的宠?而今咱们是国公府了,战乱虽淡了规矩,可不消几年又会是太平盛世,我不想杜家被人指指点点,说出了一个宠妾灭妻的孽障!"
这话就有些重了,杜云岩也才知道老夫人这回是来真的,赵坚建立燕国,各家各户回归原有的位置,她是要重新竖立门风。这吴姨娘是他前几年买回来的,打仗么,男人总得有个消遣,现在老夫人是不想姑息了。
他正色道:"儿子一定谨记在心。"
老夫人点点头,走到二门处,只见小辈们都在等着,瞧见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她又高兴起来,招手道:"你们四个跟我一起坐马车,我这路上都不用愁了。"
四姑娘杜绣笑眯眯迎上来:"好啊,祖母,我带了洞箫来呢,正巧也新学会了一支曲子,叫虞美人,等会儿我吹给您听好不好?"
声音甜得发腻,杜蓉扫她一眼,知晓她又在学杜若,这家里谁有什么优点,杜绣都喜欢学,真正是姨娘生出来的种,一肚子的坏水,与她的娘唐姨娘一样。在杜蓉看来,唐姨娘甚至比吴姨娘还要可恶,因为她从来不犯错,老夫人训斥吴姨娘,唐姨娘总是在旁边安安静静的,贤妻良母的样子。
杜绣也是,最会讨老夫人欢心。
可惜她没有抓到把柄,杜蓉气呼呼的与杜莺道:"就她那点本事,也好意思吹箫,你什么不比她好?"
"便让她吹罢,我也吹不动。"杜莺轻咳几声,掩着嘴道,"虞美人很是好听,我们有耳福了。"
杜绣谦虚道:"二姐呀,我这是班门弄斧,谁不知道二姐是大燕的才女,只是洞箫未免损伤体力,要是二姐的话,祖母定是要心疼的。"
杜莺出生的时候,在胎中就带了病,她生母刘氏身体也不好,便由着老夫人抚养,祖孙两个的感情非同一般,老夫人听见她这几声咳嗽便已经在揪心,一叠声的道:"快些上车吧,瞧瞧你连披风都不曾穿,丫环怎么伺候的?百珍枇杷膏可带了?这东西虽然精贵,你别不舍得吃,咱们搬去长安,后院就有好些枇杷树,到时摘了送去宫里,我与皇后娘娘说一声,御医便会做的。"
"祖母,今儿那么热,哪里要穿披风呢?"杜莺笑着挽住她胳膊,"原来咱们的国公府有枇杷树呀?等到五月热了,可做枇杷凉糕吃。"
"还有枇杷糖水,枇杷粥。"杜若补充。
老夫人道:"倒忘了若若这馋虫了,有你在,家里多少枇杷树都招不住。"
众人都忍不住笑。
老夫人一左一右被两个孙女儿扶上车,杜绣瞧着嘴唇微抿,到底她不是嫡女,勿论怎么努力,老夫人待她始终都没有待杜若杜莺那么好,可姨娘与她说,只要她肯下功夫,就一定行。
现在看来,姨娘就是骗人的。
杜绣拿着洞箫上车。
杜若发现杜蓉一直没有上来,有些奇怪,因她这性子风风火火的,比谁动作都快,现在竟然拖到最后,她坐在车窗旁,把车帘卷起来探出头。
三月里花木长得蓬蓬勃勃,杜蓉就站在杏子树下,面朝着南边。
不远处,杜家男儿都在一起,杜凌正与一个人说话,看得不太清楚,杜若把手掌搁在眉上挡住阳光,眯起眼睛,她才发现那男人是章凤翼。
那是父亲手下一个参将的儿子,并不是官宦世家出来的,大周皇帝荒淫无道,民变四起,赵坚借机造反,四处招募大军。章家就是那时候加入赵军的,而在以前,他们不过是荒漠上纵横的马匪。
杜若心头一跳,原来杜蓉这时候就已经喜欢上章凤翼了!
可怎么会私奔呢?杜蓉虽然性子直率,可只要她与长辈们说,长辈们未必不肯的,她为何要私奔?
这一私奔,引发了多少事情,梦里刘氏去世,杜莺大病一场,也让老夫人伤心,杜蓉与杜云岩彻底决裂,她难以承受这样的结果,最终伤心离去。
后来唐姨娘做了二房的主母。
而杜蓉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她嫁给赵豫。
那时候杜蓉已经生下儿子,杜若依稀记得,章凤翼是对她很好的,可到底牺牲了那么多的东西。
值不值呢?
杜若并不知晓,她只是想假如可以,或者她能让杜蓉改变主意,不要再去私奔了,她们想个法子,说不定能顺利的嫁给章凤翼呢。
她一直不清楚去年那些梦因何而来,也深深为之困扰,但现在她发现,因着这些梦,她可以改变很多不好的事情。
她倚在车壁上笑起来。
晋县离长安城只有数十里的路程,在悠扬的洞箫声中,马车稳当的停在了宋国公府的大门口。
而此时,距离酉时有半个时辰。
老夫人松口气,总算没有误了吉时。

第106章 106

吃食就在面前,若是杜凌的,她一口就接了,可换作贺玄,便有点犹豫。
贺玄道:“这扁肉在长安鲜少见,就是有,味道也不太地道,你真不要吃?”
他一直举着,平平稳稳毫不着急,目光专注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是绝对没有他这样的镇定的,有心推却生怕拂了好意,真吃又觉得害羞,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他问:“是不是怕烫?”
笑容竟是暧昧,好像还要给她吹一吹,杜若忍不住的脸红,连忙就着调羹吃了下去。
眼看着贺玄喂了妹妹,杜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又见他把调羹放回去,也不知是不是又要喂,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道:“天色也不早了,皇上,请准许微臣告辞。”
贺玄目光投向门外。
晴好的天是不太明亮了,太阳已经西斜,橘红色的晚霞给花木都染了一层柔和的光。
周遭静悄悄的,偶有几声鸟啼。
他手离开碗边,看着杜若道:“女嫁男,前夕都有习俗,你也给我做双鞋子罢。”他又一笑,“原此话不该由我来说,不过你不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杜若怔了怔,但很快就想起来了,他是说上回斗草呢。
历来女方在出嫁之前,是要做鞋送予男方的,一来为显示女红,那是女子的基本功夫,二来鞋与和谐,白头偕老同音,取其吉祥的意思。
贺玄提了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杜若咬一咬嘴唇:“说来是我本份,做也应该的。”她顿一顿,还是有些不自在,轻咳声,“那我量了尺寸走,行吗?”
贺玄笑起来,叫元逢去取一双干净的鞋与尺子。
杜凌皱眉看着妹妹:“你欠他什么人情了?”
原是来挑住的地方的,现在竟然又要做鞋子,她还偏偏同意了。
杜若道:“他给我…”差点说拔了鸡骨草,可抬眼间瞧见贺玄身穿龙袍的样子,能想象到他每日处理国事时的威严,委实觉得这行为有点儿搭不上边,听起来是那么的幼稚。
身为皇帝还去拔草呢!
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含糊道:“就是一个小忙,反正我量一下尺寸就回去的。”
竟然还瞒着,杜凌气得想去揪她耳朵。
元逢取了东西来。
他们从饭桌移到旁侧的桌案前,杜若拿起尺子在那鞋子上仔仔细细量了一下,量好了又问:“你喜欢什么花样儿?这儿有花样图吗,你选一个。”
宫里自然什么都有,元逢又去找,这样一耽搁,天色都开始暗了,杜凌忍不住又要催,可瞧着他们两个,杜若坐着一页页的翻图,贺玄站在旁边,微微弯着腰同她一起挑选,说这个太繁复,又说那个太简单,虽是挑三拣四的,可却很温和,语气里透着笑意。
杜凌呆呆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格格不入!
他皱眉道:“难道皇上要留我们到晚上吗?”
贺玄一时没有接话,他垂眸看着杜若的手,她的手指修长搭在花样图上,露出的一截手腕戴着碧绿的镯子,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也真有很深的思念,扪心自问,是恨不得将她留在宫里的。
“若若明年出嫁,云志你也要行冠礼了,是不是该考虑下终身大事?有合意的,与朕说,朕一定会成人之美。”
那是要赐婚的意思!
杜凌嘴角牵了牵,他可还没有想过成婚呢。
耳边听贺玄又同杜若道:“库房有座珊瑚石山,工匠不曾如何雕刻,依着原先在海里的模样只打了个底座,你要是喜欢,我就使人搬到春锦殿去。”
就是方才选的宫殿。
杜若吃惊:“深海里的珊瑚山?有多大呀?”
“有这桌案两倍大,颜色很漂亮,像雪一样。”
杜若只见过红珊瑚,白的还不曾见过,一下就好奇起来。
杜凌插不上嘴,踌躇会儿踱到门口。
贺玄道:“到底是何样子,等那一天你便知了。”他手指点点花样,“还选不选?当真今儿要留在宫里吗?”
明明是他自己说起珊瑚的,杜若轻哼一声,翻到一页画了联珠纹的道:“就这个吧!”
珠纹圆润显得有几分可爱,贺玄好笑,他堂堂皇帝穿这种鞋子?不过竟是依了她,这一双鞋子好比定情之物,多数只是拿来看的,打量她侧脸,又见嘴角翘着,便知她是顽皮故意如此,低下头道:“只要是你做的,什么花样都行。”
嘴唇几是擦着她脸颊。
她本是玩笑,可他却来这样调戏,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他轻轻吻得一下便抬起头来。
鼻尖充盈着女子馨香,怕忍不住会做些别的事情,或许在她嫁过来他也不应该再见了,今晚一别,他又多添愁绪,只会后悔把婚期定得晚。
“就这个罢。”他道,“你早些回去。”
说到习俗,成亲之前也不宜多见,指不定未来岳母也在不满呢。
杜凌见他们总算好了,来接杜若出宫。
回去的路上,他轻声道:“你不怕住在宫里吗?”
好像家里每个人都会这样担心她,那她更不能露出犹豫了,杜若摇摇头:“不怕,你们就在附近,又不是在别的城县,有什么好怕的呢?再说玄哥哥,他可是同我们一起长大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有这样的情分,他们又能料到贺玄会成为皇帝吗?
父亲甚至还做了他的下属!
杜凌暗暗叹口气,笑一笑道:“也罢了,反正他若待你不好,我定会为你出气的,你只要记得这句话就行。”
杜若却是听得胆战心惊。
若是以前那个贺玄,兴许能出气,然而他如今是一国之君了,怎么出气?还能指着鼻子骂,或者打一顿吗?除非…
她不敢往下想。
再者又是将来的事了,谁能预测得了?就算她的梦,好些也是不准的,可见人能改变很多事情,只要她好好的尽到做妻子,做皇后的责任,也能一生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她隔着车窗道:“哥哥,别说我了,你自己的事情呢?你明年可也是二十了呢!”
二十称为弱冠,男子到这年纪是要娶妻的。
等到她嫁出去,长辈们定然是要给杜凌挑选妻子了。
杜凌听到这事儿就头疼,伸手将车帘拉上来挡住妹妹的脸:“你就别给我瞎操心了!”
杜若扑哧一笑。
二人回到家,谢氏自然是要问的,杜凌道:“选了春锦殿,我看过了,风水不错,原先是保宁公主住的旧居,若若也很喜欢。”
保宁公主那是受万千宠爱的,她本人又是文武双全,史书上都有提及,谢氏颇是高兴:“这样就好。”
“皇上又让若若做鞋子。”杜凌不忘告状。
谢氏斜睨杜若一眼,却是当没听见。
婚事都定了,她还能如何?便是今日贺玄接杜若入宫,作为母亲都是不好拒绝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谓跟他过不去。
倒是杜若见杜凌那么快就说出来,哼了声道:“娘,玄哥哥说要给哥哥赐婚呢,让他赶紧选一个喜欢的。”
“你…”杜凌气结。
谢氏笑了起来,其实心仪儿子的家族不少,她心里有数,就是不知定哪家的姑娘,便打趣道:“皇上这话说得也不错,凌儿,你是该想一想,你同凤翼那么好,年岁也相当的,可他下个月就要当父亲了!”
他又不羡慕!
“再说吧,我要去练武了。”杜凌搪塞一句,快步就逃离了上房。
谢氏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别家母亲是怕儿子成熟的早,闯出祸事,身边丫环都是挑了又挑,可杜凌呢,对胭脂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杜家不缺漂亮丫环,他从不正眼相看,谢氏为此很是安慰,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眼见儿子年数不小,又有些担忧起来。
“凌儿可曾与你提过哪位姑娘?”她向杜若打听。
杜若想都没想:“从来没有!”
哥哥以前只知道玩,同章凤翼几个闹在一处,而今又是喜欢打仗了,她是没有见过他接近过什么姑娘的,一句夸赞姑娘的话都没有。
谢氏眉头一拧,这儿子恐是有些愚钝了!
分明岁数相差不大的男儿,像章凤翼,贺玄,都早早就有意中人了,也都想方设法的娶到手,他这个儿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他这倔驴子一样的脾气,到时候她选好了但他看不上,定是要不成的!
她叮嘱杜若去歇息,拔脚就去找杜云壑了。
五月一过,六月更是炎热,地上好像流着火一样,便是有冰鼎,也融化的极快,可偏偏杜蓉是在这个月生产。
今儿早上,杜若才起来,还有些懵懂呢,玉竹就同她道:“姑娘,大姑娘昨儿晚上就有要临盆的迹象,可到现在还没有生下来呢,老夫人…”
“什么?”她一下清醒了,伸脚搭上木屐,着急道,“晚上?晚上什么时候?”
“好像是巳时。”
巳时她已经睡着了,要是从巳时到现在,那可是有六七个时辰了!
这么久的时间,杜蓉还没有生下来吗,那得有多疼啊,她心都揪了起来,说道:“快些备轿,我这就去章家!”

第107章 107

自从杜云岩被驱出了长安,二房就没了主心骨,又搬离出杜家,老夫人比平时更为关心他们,杜蓉作为嫡长女,将近临盆,她自然是经常使人去章家探望的。
故而也早得了消息,正同谢氏说话,也是要去章家。
不料杜若抢先来了,木屐踩得地上踏踏的响,老远就叫道:“祖母,娘,我早饭不吃了,我要去章家看大姐!”
谢氏晓得她跟杜蓉感情好,只杜蓉而今正发动呢,她去了也见不着,便道:“急什么,你祖母与我也要去的,你不如把早饭先吃了。”
“可大姐…”她扶着玉竹的手走进来,担忧道,“我吃不下,都那么久了大姐还不生下来,我们是不是去宫里求个太医?”
这于杜家不是难事儿。
老夫人见她乱出主意,便道:“你是小姑娘不知道生孩子的事儿,我同你母亲却是经历过几回的了,这几个时辰算不得异常,我生你父亲时,那是痛了一整日!而你母亲呢,又是不同,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