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非凡这才笑说:“你这小娃娃倒是说出几分茶味来。”他将壶中余茶水倒在茶宠上,手不停地又冲了一次茶,“这茶就要从差里往好里喝,这样才能分辨出它们的品种甚至年份、产地。”

他们刚刚喝的是普洱。

见叶尔没接话,他淡淡地抬头,目光锐利,“听说你跟你的家人关系不是很好?”

叶尔一怔,摇了摇头,“我自小被爷爷奶奶带大,跟爷爷奶奶更亲近些。”

本想从这里入手,让这小女孩自己离开晓宇。

这一点本是管非凡最不满意的地方,可她这么一说竟叫管非凡对她产生几分跟管晓宇一样的慈爱来,管晓宇也是被他和他老伴带大的。

“你爷爷奶奶也在H市吗?”管老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一股沉重的气息开始在三人之间蔓延。

“不在。”她摇了摇头,“在W市!”

“这么说你不是H市人?”管老爷子目光又锐利了些。

不论哪个地方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排外的思想,只是叶尔这人天生少根筋,对这方面还真是反应慢了不止一拍。

她笑着点头,“嗯,我祖籍在W市!”


零五四.平平淡淡 ...


“W市?”他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记忆中的那些回忆再次如潮水涌来,本来有些不喜她是外地的那点成见顿时消散。

他缅怀地叹道:“我年轻时的一个极好的战友也是W市的,说起来,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一顿,语气终是软了不少:“也是有缘,他也姓叶!”

“确实有缘。”叶尔抿嘴一笑,叶在W市不是大姓,这么多年她见到的也就那么几个。

“对了,爷爷。”管晓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神秘地眨了下眼镜:“猫耳的爷爷还认识你哦!”

“什么?”管非凡一惊,上上下下打量她,发觉这丫头确实与他那老战友有几分相似,遂诧异问:“你是叶启发那老小子的孙女?”

叶尔也是一怔,愣愣地点头,“爷爷是叫叶启发。”

前面也说过,叶尔长的不像她爸不像她妈,反而各代遗传像她爷爷,尤其那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叶尔妈妈年轻时是个标准的大美女,鼻子像她外公,高挺且刚毅,她弟弟就遗传了她妈妈的鼻子,非常好看。

她爸年轻时也是俊男一枚,鼻梁挺拔。可她的鼻子偏偏是娇俏的,上面挺挺的,到下面却有点像三毛那样,肉嘟嘟的,跟她爷爷那鼻子一个样。

叶老头是个粗人,在她年幼时不会替她扎辫子,总把她踢成光头,或者寸头,扛在肩膀上,在田地里晃来晃去,晒的黑黑的,人们总开玩笑喊着:“老毛虫来了!老毛虫来了!”

被扛在肩上的她气愤地回:“你才老毛虫!你才是老毛虫!”

人们总笑话她:“老毛虫,小毛虫,老毛虫扛着小毛虫!”然后一大群孩子在大人后面跟着喊,气的这个软弱的小姑娘总是眼泪汪汪的瞪着那些大人。

那时候就数隔壁的大爷爷老凤台最爱逗她,把她逗哭了之后立刻从自家小店里掏出两颗糖来哄她,附近邻居家里有桃啊杏的也拿来哄她。

叶尔说了一些关于爷爷的趣事给管非凡听,听得他哈哈大乐,也跟她说去过去在军营中的打仗生活。

不是在书上听的那些假的,而是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争。

战争成就了很多人,也毁了很多人。

如前者管非凡,身居高官。后者叶启发,身残在家。

管晓宇看到爷爷终于接受了叶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露出如释负重的笑。

他早就知道爷爷会喜欢猫耳,他家猫耳那么可爱,当然谁都会喜欢。

适才他上楼请他爷爷下来,管非凡在书房里硬是跟他聊了一个 多小时,问他未来的打算,他父母叫他留学等等问题,就是半点不提叶尔。

管晓宇虽然大咧,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又自小跟着管非凡,自是聪慧。心里明白爷爷所说的东西,却也有自己的坚持。

叫他为了去什么鸟过留学从而放弃叶尔,那是万万不能的。

管非凡不提,那他就自己提,不论管非凡问什么,他未来规划里面总是少不了叶尔。

这也是向管非凡传达一种坚定的讯息。

管非凡老成了精,说句不好听的,管晓宇尾巴一翘,他就知道他要拉什么样的粑粑。

见孙子主意已定,便想从叶尔身上下功夫。

刚刚管非凡在问到她家人时,管晓宇就隐隐明白了爷爷的用意,他也不着急,他还有张底牌——猫耳的爷爷。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提猫耳的爷爷,爷爷对叶尔的态度立刻转变,跟待亲孙女似的。

再听猫耳提到她那泼辣的奶奶时,连儒雅如管非凡也忍不住拍退大乐,直道:“过了这么些年,李四姐的这性子可一点都没变啊!”

这要让她那彪悍的奶奶知道他居然想设计她孙女离开自己的孙子,还不得拿着平底锅打上门来,以李老太那性子,绝对能做的出来的。

李老太年轻时候就是那样,自家人她怎么欺负都行,别人胆敢欺负她的人,那就了不得了。

年轻时叶老头救他一命而断了腿,他一直愧疚至今,没想到缘份这样奇妙,自己的孙子居然和老战友的孙女相爱。

“你母亲那里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管非凡将这问题交还给管晓宇自己。

“不去了不去了,我老早就说不去了!”管晓宇一脸的不耐烦,“她都不回国来看我,凭什么我要听她安排?”

更重要的是,他若去了国外,就只剩管非凡一个人在家里了。

爷爷也七十多岁了,他怎么能放心?当然,嘴上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不如……”管晓宇立刻猥琐地笑了起来,凑上前说:“爷爷,你还是先跟叶爷爷说说我和猫耳订婚的事吧?”他大手一挥,“这个月订了,下个月结了,明年你就能抱上孙子了!”

想到美好的未来,管晓宇又是笑的见牙不见牙,气的管非凡拿拐杖敲他:“你就这点大出息!”然后抚着拐杖上的龙头,沉吟:“孙子倒是可以有!”

事后叶尔给李老太打了个电话,李老太一听自个儿孙女居然被人拐回家了,老不乐意了,连忙叫她回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没结婚,就住到男方家里,成何体统?

李老太 在叶尔心中积下的淫威甚重,拿奶奶的话当圣旨,吓的立刻就要回来。

倒是叶老头还是那么不着调,知道管晓宇的管非凡的孙子,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怕个什么东西啊?叫她别回来了,我们赶过去,生个穷孙子(方言,曾孙的意思)玩玩!”

李老太大骂:“你个老头子,年轻时候就不着调,老了还这么不着调,穷孙子是给你玩的呀?以后不让你带!”然后对叶尔囔:“你赶紧给我回来,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不饶你!”

叶尔听着电话那头的老夫妻俩又因‘曾孙子’的问题吵了起来。

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将电话交给了管爷爷,被管晓宇带到花园里去。

花园里除了花之外还有个秋千,是管晓宇特意给她做的,她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上面摇啊摇着,身边是情绪激动的管晓宇。

管晓宇跟她说了半天,终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浓眉微皱:“猫耳,你不高兴嫁给我啊?”

叶尔有些为难地瞅着他,好半天才说:“没有。”

管晓宇心思就是再粗也发现不对劲了,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去,“那你怎么了?”

叶尔瞅着他,支支吾吾地把想法说了出来……“我还不想这么早生小孩,生小孩很痛!”

“这倒也是。”管晓宇若有所思地自语:“生小孩这么痛怎么办?”他思想倒是前卫,提议道:“那我们做试管婴儿?”

叶尔白了他一眼,“当然要自己生!”

“你不是怕疼嘛!”

“那也不行!”这一点叶尔很坚持,支吾道:“我还想继续读书,这么早就结婚……”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这么早就结婚生孩子。

管晓宇急了,眼珠子一转,顺着她说:“那更要结婚啦!你想啊,现在结婚,然后生小孩,生完小孩就可以陪叶爷爷叶奶奶了,趁他们现在身体还结实,能帮着带两年,你刚好继续读博士……”他动之以情,“你看爷爷奶奶在家多孤单,我们也常常不在家,生个娃陪他们家里也热闹点!”

叶尔想想也是,就这么被他哄了去,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什么?订婚?”李明珠大叫一声,吃惊地看着她的爸爸妈妈:“她脑子坏了吧?才刚毕业就要结婚了?”

“什么脑子坏了?这是你爷爷奶奶定下的!”李爸眼睛瞪的老大,训斥道:“那孩子我见过,跟小二子认识很多年了,是你爷爷老战友的孙子!”

“可她才这么点大……”李明珠皱眉,她大了妹妹好几岁,男朋友也交了几个,现在也没定下来。

“小?这么大了还小?”李爸对这门亲事是百分之百的满意:“你晓得嫁个好人家有多不容易,就要趁现在年轻,赶紧定下来!”

李妈一直僵硬着脸沉默着不说话。

李明珠将饭碗放下,烦躁地将头发向后一背:“真不知道她都在想什么,这么小就订婚了!我随你们!反正我不去!”说罢回到自己房间,碰一声将门摔上。

李爸在外面怒道:“不去干嘛?都给我去,那是你妹妹,不是你仇人,以后不见面啦?”

“见见见,见什么见?”李明珠不耐烦地把门打开,朝李爸吼道:“她订婚我去什么去?我知道她是我妹妹,你看她这么多年来过我家几次?”

李爸无奈地瞪她:“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可知道那管家是什么人?那在外面H市就是这个!”李爸翘起大拇指比划道:“你以后要找个好工作当个公务员,我跟你说,就你妹妹一句话的事,你赶紧给我收拾好,跟我一块去。”

“爸,这都什么年代了?”李奇特看不中他爸那市井小民样,李爸年轻时也是有怀有理想一身铮铮傲骨的大好男儿,现在都被岁月和现实磨平了。

李奇不不屑这些不表示在社会上已经打滚了几年的李明珠不懂。

她倔强地嘟起嘴巴:“我才不去求她。”顿了下有好奇地问:“爸,小二子的未婚夫家真这么厉害?会不会太夸张了?”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我是你爸会害你啊?”李爸不高兴地说:“还有,什么她不她求不求?那是你妹!是一家人懂不懂?”

“行了行了,这女儿还没嫁呢,你就说这些?”李妈不耐烦地收碗,也没说不找叶尔帮大女儿工作的事。

她将菜都收到厨房,水龙头的水哗哗地从她粗糙的手指间穿过,她往锅里倒了些洗洁精慢慢刷碗。

叶尔订婚,他们是最后收到消息的,连日子都订好了。

那几年家里困难,三个孩子都要上大学,还要存钱给奇奇买房子将来娶媳妇,明珠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

小二子那丫头性子像她,倔强的要死,过了十八岁之后就再没要过家里一分钱,学费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挣的,一年到头除了过年那几天他们回老家祭祖能见到她外,几乎年年都见不着。

一眨眼时间,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有些隐忍有些脾气的小丫头都要订婚了。

她心里酸胀着难受,又怪不了谁。

那时她就想要个儿子。

婆婆是个泼辣的,刚进门那几年,没生出儿子,没少给她吵架闹腾,家里的东西都被打光了,后来实在没办法,才跟她爸出来打工。

她本身就是个要强的,那时候年轻,就把小二子送到娘家养。她那嫂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父母年龄大了,家里管不住事,后来又将她送了回来,婆婆说她不养,要送人。

刚好邻村有对夫妻一心想要个女儿,事情都谈好了,送到半路的时候还把她给截了下来,说:“你们不养,我来养!”

这一养,就是二十年。

公公喜欢小二子,这是全村包括所有亲戚都知道的事,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给她,疼她疼的跟心肝肉一样。

她和李奇就差一年,长的差不多大,一次李老头从外面回来,看到李奇趴在地上玩,老头子立刻笑容满面地走过去,亲热地喊:“二子,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一看是李奇,立刻放下了,回头去找小二子。

那时正值过年,家里来了许多亲戚,都说:“这老头子,这孙子长的这白白胖胖的,不喜欢孙子偏偏喜欢那个二丫头!”

那时年轻的她很不服气,觉得自己生了儿子地位在家水涨船高,见公公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连带着自己闺女也讨厌起来。

也确实,李奇小时候长的人见人爱,她也是将心思放在他身上最多。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几滴眼泪顺着水流掉进洗碗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将厨房都收拾好后,洗了个澡,回到房间里。

房间的箱子底下还压着几件衣服,都是后来给明珠奇奇买衣服时一起给叶尔买的,只是后来一直没机会交给她。

自打她住了校之后,就很少进这家门。

她摸了摸那些给叶尔穿已经短小的衣服,其实没住校之前,她就很少进这家门。

此刻想了想,也难怪二丫头不愿意进这家门,她连个房间都没有,来这里从来就跟做客一样。

从小到大,她都没抱过她,不亲也是应当的。

她现在找了个好亲事,她也就放心了。

只要她好好的,她也不图她什么。

她将那几件衣服又塞回箱底,打开房门对客厅里讨论以后工作怎么怎么样的李明珠和李爸不耐地说:“你们以后工作怎么是你们自己的本事,没本事找小二子也没用!”

李奇连忙附和:“就是,老爸,你可千万别给我们丢人,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李爸气的朝李妈一瞪眼,凶道:“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你懂什么?”说着恨铁不成钢说李奇:“你也跟着瞎起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一次恋爱,一次结婚,一生平淡,一生幸福,吵吵小架,斗斗小嘴,叶尔一生就这么过去了,没有波澜壮阔,只有波澜不惊。

第56章 五零二.出国留学

管晓宇最终还是按照他母亲给他安排好的路,出国留学。

李言的存在始终是他心上的一根刺,他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如果这问题不能解决,那么以后他和叶尔还会为这个问题吵架。也许是赌气,也许是想看看两人感情到底有多深厚,能不能经得起似水流年,管晓宇就这么依依不舍又不放心的走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张栎,一定要帮他保护好叶尔,千万别让贼眉鼠眼的人有可乘之机。

他不知道,因为他的离开,使得叶尔哭了好多天,她以为他像她爸爸妈妈和奶奶那样,也不要她,可她没有任何理由阻挠他,海的那一边,是他的父母,而出国,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早早认识的那些人,随着大学的毕业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出国的出国,考研的考研,回家的回家,工作的工作,连张栎都被安排正式进入军城工作,叶尔身边一时冷清了许多,也寂寞了许多,心一时也就空了,极端的思念管晓宇,而那一头,管晓宇也整日拿着手机,等待着叶尔的电话。

年轻人恋爱似乎都是如此,没有受过伤害的人都不知道珍惜眼前的可贵,在爱情里总想争个面子,好将对方压制住,其实爱情里哪有那么多的对和错,是与非,输和赢呢?一些简单的事情,也因为一点小矛盾小摩擦或面子问题而转变成心头上一个伤口。

叶尔是被保送的研究生,要一边读研一边在李驰先生那里学生,白天也没有时间伤感,只是每到夜晚,思念就像辐射一般,将她的血肉吞噬腐烂。

李言看出她在躲着他,也不逼她,只是告诉远在家乡的叶老头,叶尔想他。

岂止叶尔想他,叶老头年纪大了,就越发想这些个孙子孙女,尤其是她,可为了她的学业,就是不让她回来,现听李言这么一说,哪里还坐得住,身体感觉好了些,就拄着拐杖来到了b市。

火车是晚上的,到达b市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叶尔早早站在出口处焦急地等待爷爷出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人流,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佝偻着背脊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来的爷爷。

李言站在她身边静静陪着。

本来她是不要他过来的,李言说:“如果我不来,回去肯定要被爷爷骂死,你不会想看着我被骂吧?”

李言口中的爷爷就是小时候叶尔家隔壁小店的老板老凤台爷爷,叶尔也好多年没见过老凤台爷爷了,可心里一直都记得老凤台爷爷逗她时笑眯眯的样子。

她觉得李言的笑容像极了老凤台爷爷,也就没再说什么。

看到爷爷的那一霎那,叶尔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爷爷看上去更老了,脸上褶皱着深深的沟壑,记忆中花白的头发现在基本上已经全白了,背弯的像把弓,身体看上去越发的矮小,身体瘦的只剩下皮包着骨。

她急忙跑上去搀扶住爷爷,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问:“爷爷累不累?饿不饿?我煮了粥先吃点吧?”

爷爷浑浊的眼里露出非常慈蔼的光,表情却是淡淡的摇头说:“不吃哦,哪里饿啊,一点都不饿!”他将目光转到李言身上,像看自己孙女婿那般满意地瞅着李言说:“这是老凤台家的孙子李言吧,都这么大了,好!好哇!”

李言急忙走过去搀扶着叶老头的另一边,嘴中抹了蜜似的叫道:“爷爷,这一路辛苦了吧,叶尔,我们先送爷爷回家,老爷子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需要休息。”

爷爷却逞强说:“累什么,不累!”转头问叶尔道:“二子,管家那小子呢?”

空气顿时一窒,叶尔从怀中将食盒拿出来说道:“爷爷快尝尝我的手艺,我自己做的,都拿了两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冷了没!”

李言也及时说:“爷爷喝点吧,她都抱了两个小时了,一直念叨着要亲手给你做饭,她手又笨,拿笔杆子的手哪里会做饭啊,就煮粥来孝敬你了!”

一番话说的叶老头眉开眼笑。

在农村,夸人手是握笔杆子的,就是夸人有出息,李言又说她孝顺,这对叶老头来说比什么都中听,脸上的沟壑都加深了很多,笑的像深秋的波斯菊缓缓绽开,嘴里却说:“拿什么吃的啊,火车上什么都有,我早就吃过了!”

“那不一样,这是我自己做的,火车上的盒饭不好吃。”叶尔脸上尽是献宝的表情,两眼放光地望着爷爷。

“吃东西嘛,哪有什么好吃不好吃啊?还不是一样,什么不好吃,都好吃。”爷爷嘴上说着,手却接过叶尔捧着的食盒。

食盒是铁的,里面盛放着皮蛋瘦肉粥,因为一直被叶尔用毛巾包着捂在怀里,此刻还温热着,不烫也不凉。

正值秋季,天气还没凉的那么快,叶尔衣着单薄,胸口和胳膊处都烫的通红,只是衣服挡着,叶老头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李言却知道,但拗不过叶尔。

她总觉得自己不孝,一直都在外面读书,不能孝敬爷爷,这么点事根本就无法消除她心底深深的愧疚,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都买回来堆到爷爷面前去,可她也知道,全世界最好的在爷爷心里都比不上自己亲手煮的一碗粥。

叶老头擦擦眼角流出的泪珠,很快地喝了两大口粥,一直合不拢嘴地笑着,表情那样快活。

叶尔在家里从没有做过饭,都是叶老头给她弄好,现在她终于有机会为爷爷做点什么,而她所能做的,又那么少,她只祈求老天,将自己的生命渡给爷爷,保佑爷爷长命百岁。

李言开车将叶老头送到叶尔单独租的小屋子里。

这是学校附近的教师住宅中顶层的阁楼,总共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因为是隔出来的,较为简陋,在这个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来说房租倒也便宜,就现在叶尔自己炒股赚的一些小钱来说还是付的起的,爷爷住的便是其中一间,床铺她早已收拾好,也就是床上铺了一张竹席,上面放一薄毯,外加一座小台式电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