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很多,我站在炕边被后面人挤得很厉害,得使劲扶着炕沿努力给自己撑出点空间来,边玩边看。还是那样,我就是倒霉蛋,不出千就是一个字:输。押哪里哪里点小,一会儿工夫输1万多,看哪一门好了,竟然都是押不上钱,人家早满了。
玩了一会儿,我心思基本没在钱上,都用在跟大家套近乎和观察局面上。套近乎是为了拉拢关系,好找机会上去坐门或者坐坐庄啥的,我始终相信一个事实:在任何赌局上,老千随时都可能存在,所以我得多观察观察。对于这个我一直很谨慎,所以这样的局不能急,必须多溜几次才能出手。除非我钱厚,出一门5万的,可以在庄家赢的时候要庄。可是我没带这么多过来,我可不是和他们赌的,我是来出千的,就带了2万多点。
根据我的经验,暂时没有发觉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是没看出来不代表就没有,一个赌局存在久了,肯定会有人在捣鬼。出千嘛,千变万化,我也不是全能。就这样,我在这个人多嘈杂、烟雾缭绕、拥挤不堪的炕沿边慢慢溜着局。转眼到了晚上9点多,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屋里人都暂时停下。这个人大高个,他走进来大家都自动给他让开条道。他走到桌子边上,笑眯眯地说:“大家好好玩,都讲究点。别在我这里搞乱七八糟的,要是有这样的事,别说我盛彬不讲究。”大家都说:“不敢在彬哥这里乱来,我们玩得都很规矩。”他点点头,说:“那你们玩吧,我就是回来看看。”然后就走出了这个房间,但是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他有一只假眼,以前出任务时不知道咋摘一只眼瞎了,听说装了只狗眼,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但是那毕竟是只狗眼,看谁谁都会觉得怪。不知道他的假眼是否影响了公务员的形象,换我是他领导,就直接开除他。
46 等待“牛局”
盛宇的警察哥哥离开后,大家继续刚才的赌局,但是我看得出大家对那个警察的敬畏。盛宇总在鼓动坐门赢了钱的人把位置让给他,他是着急想让我上桌。按照他的思路,他先抢一门,然后拉我入股,他来配牌,要是输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我坐上去换换手气。但是我不是很着急,我也不想一来就上去搞事。可是在人堆里我还不能暗示盛宇别太急,只能随他,他就是抢了一门坐,我也不和他人股。毕竟我是生人,怕引起大家的怀疑。
玩了一会儿,庄家点气很旺,而我在下边押钱还要被坐门的抽水。输了1.5万我就不玩了,而且我感觉快要被挤散架了。好几个输光了的都去了客厅,有几个嫌弃丢石头押得少,也去了客厅。我合计出去和他们拉拉近乎,就也挤了出来,去了客厅。到了客厅,小海已经和那些人打得火热。这方面我真佩服他,和谁都能自来熟。
小海看我出来了,马上和我招手让我坐过去,大声问我:“老三,赢了输了?”我说:“输14把赢15把,一把就押1000元,你说我赢了还是输了?”小海笑笑说:“老三赢钱了,晚上要请客啊,给我请个小姐吧。”我撇嘴说:“输了。”他有点不理解。边上人帮忙解释说:“那是他被坐门的抽水抽输了。”大家一听都乐了,都开始抱怨坐门的抽水不太地道。我这样说是为了引起大家的共鸣,1万多元在局上是小毛毛雨,没人会去计算我输多少钱,而我的玩笑话很容易拉近我与这接赌徒的距离。
果然,大家很快就觉得互相关系拉近了不少。小海趁机和坐一起的那几个人说:“老三和我一起来的。”完了煞有介事地和别人打听炼油厂、化工产品什么的(我们之前商定的身份是做化工生意的小商人),好像他是专门来这里做这个生意一样,对这个他熟络得很。
我也没闲着,拿起烟挨个发了一圈。大家议论起来,都说人太多了,抢不到地方。我趁机说:“那咋不再开一局呢?开两局多好。”大家说:“东家不让,就晚上人多,下午也有局,人不多。”我们都围着茶几说着闲话,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大家靠在这里不走,其实都是在等牛局。
所谓的牛局就是牌九里的不限制一门押多少钱的局,比如出10万,你可以一把要底钱,也可以押1000一下一下慢慢掏。德子那次在我看局的地方搞事时,他们玩的就是牛局,所以我才能放10万要他的底钱。牛局的另一个规矩是,在玩以前庄家事先设定一个封顶额度,不到这个数局不能停,如果庄家设定的是50万,那他连本钱带赢的一共是49.9万也不可以不玩,下面的人随时可以叫底。到了50万,庄家可以选择继续玩还是不玩,不玩就拿走50万,继续玩就要重新出10万开始一个新局。这样的局就叫牛局,各地的叫法不一样。目前里面房间里玩的是限制押钱数的局,不管庄家手里多少钱,一门最多不得超过3万,这也叫不牛。
要是有人开了牛局,基本上大家都有机会去押钱,不用站边上看热闹了。当然了,谁押得最大谁配牌,和谁坐门没有关系。我也是奔着牛局来的,看准机会,庄家底钱很大的时候一下给赢过来。盛宇会给我提供资金,所以我一点也不着急。
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盛宇从房间里出来了,满面红光,手里掐着一大把钱,连说:“过瘾,操他妈的。”大家都问他怎么了。他说抢坐门没抢上,他就总去磨叽那几个坐门的。其中一个坐门的实在被他磨叽得受不了了,让他自己押了一把。盛宇竟然押中了,一下赢了3万,再要押,人家坐门的死活不同意,只好出来了。毕竟那等于抢了人家坐门的3万元,那本来应该是坐门的自己押钱赢的,所以让他感到过瘾。
说话的工夫,盛宇指着一个30来岁的年轻人说:“老孔,你又输光了?”大家哄一下都笑了,说:“老孔什么时候赢过?”老孔讪讪地说:“盛宇哥,你赢钱了给哥们甩点喜呗。”盛宇也很爽快,点出500元就给了他。老孔拿了钱高兴地又进里面房间押去了。看他那样子,和我以前输落魄的时候差不多。果然,没有一分钟,老孔就出来了,满脸尴尬,又被大家取笑了一通。当天晚上我们一直在那里待到2点多,和大家混了个脸熟。虽然没出牛局,但是我一点也不急,当天晚上就是出了牛局我也不会上去搞。到2点多还是那么多人,我一合计,也别在这里耗时间了,就和小海回住的地方睡觉,还有明天不是?
第二天盛宇早上10点多就跑来了,问我怎么样?我又和他了解了一下,据他说,牛局很多,很少有玩不牛的。也是,东北这边玩牌九很多人喜欢玩牛局,怕输的人才玩不牛的局。但是盛宇离开了几天,不知道谁提议说玩不牛的局,好像大家也都同意了。最后我们合计,要是实在没人玩牛局,一点点掏也可以,前提是坐门和坐庄,要是有人玩牛局最好,一切随机应变。盛宇说下午局基本都开始组织了,只是没晚上那么多人,也可以去赶一赶。于是吃完午饭,我们又去了那里。
我们算早的,去了赌桌还没支起来呢。我们就在那里坐着喝茶,不一会儿,赌徒陆续都三两做伴地到这里来集合了。看人够凑一局了,盛宇就吵着要坐庄。他推庄大家坐门,大家都抢着坐庄,互不相让,互相比较谁可以放多大的赌注(谁出的赌注最大谁坐庄)。
还没开始呢,就为了这个问题出现了争执。盛宇想做牛局或者鼓动别人做牛局,但是谁都不想做牛局。盛宇就拉我说:“老三,咱俩出一合牛的,让大家随便押。”我一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我还想好好端详端详这个牌九局呢,我不想没看清楚之前就出千。所以我就拒绝了盛宇,人这么多,我又不能直接告诉他理由,只好找借口搪塞说:“我没带钱,就不和你一起坐庄了。”那意思就是告诉他,暂时我不想玩,准备再看看。盛宇没听出我的意思,说:“那就不出牛局,做不牛的,你从我嫂子这里拿点钱用,我给你担保。”我一看他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有点着急,再说下去别人要起疑了。幸好别的赌徒也很着急,没给他机会说下去,都要求抢庄坐。最后一个中年国字脸的男人要了庄,因为他出4万一门,而且有很多人附和。盛宇看我没那个意思,也就没再坚持,这样牌局就算开始了。
人没有头天晚上多,但是也不少,大概有10多个吧,除了盛宇,另外坐门的一个叫国仁,是桑拿唐的老板,坐天门;另一个叫辛礼,开一个卖电话机的门脸,坐出门,他们开出的条件是不抽大家的水。我站在盛宇身后,是末门的位置。其他的人有的上了炕,有的在地上站着,也有拖把椅子在一边坐着的。
坐庄的男人叫谷明,他和老孔一起进来的,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个20多岁的小伙子,剃个小平头,小小的个子,眼睛骨碌着,一看就是个机灵人。老孔负责帮着谷明看账,那小伙子背了个帆布包,从里面拿出20来捆钱,亮完货就开局。
大家拆开一副扑克,七手八脚地帮谷明捡好一副牌九。谷明说了一下规矩,无非就是动色子以后不准动钱之类的一些话,交待老孔一定要把钱点好。说完就哗哗地洗牌,洗好了以后丢桌子上让大家切牌、押钱。钱都押好了他丢色子,国仁押了1万,辛礼也1万,盛宇随后拿出一叠丢了上去,没点是多少钱。后面其他人纷纷地乱扔着石头,很快,牌局就火了起来。
我就站那里慢慢地品着局,没押钱,合计着要是没问题,盛宇输几手我就上去给他替下来,我总有办法赢。局进行得很慢,谷明看上去好像经验不足,每次总是很着急地看自己发到了什么牌。按照牌九的规矩,庄家有权力等大家都配完牌以后再配自己的牌,这期间有个察言观色的过程,可以根据别人的表情来推断别人的头大还是尾巴大。我怎么看这个谷明也像个赌钱的傻子。常赌钱的人都是等大家配完了才去看自己牌,怕输的人才会着急看自己什么牌,拿了大头就舒一口气,拿了小头就紧张兮兮的。谷明的表现就是那样,我当时感觉他有点像凯子。
老孔赔钱很慢,庄家赢了还好说,把钱划拉走了就行,庄家输了他挨家清点,费了不少时间。没几把,大家对他都有了意见。半个小时左右,大家意见越来越大,都抱怨谷明怎么找老孔把账,耽误大家时间。老孔更着急;越着急越慢,手忙脚乱地数着钱。别人抱怨,他也不和人顶嘴,只是尴尬地笑。终于有一把,国仁实在忍不住,就说:“你赶紧下去吧,时间都叫你耽误了。”说话的口气很不客气,辛礼和后边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谷明看大家都有意见,就和那小伙子说:“你来吧。”这样就把老孔换了下去。那小平头手脚就是麻利,赔钱速度比老孔快多了,赌局明显加快了速度。大家精神都一振,纷纷加大了赌注,基本都是门门满注押的。
被换下来的老孔尴尬地蹲在谷明身后(赌局在炕上,谷明是坐在那里的),看来想帮人把账赚点采喜钱是没指望了。我有点同情他。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姓孔,因为他总是输,所以大家给他起名叫老孔,说是出自一个歇后语: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大家都不记得他本来姓什么了,如果有人冷不丁叫他的名字,大家恐怕很难和老孔联系起来。他其实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也是这个局的总导演。
47 暗通款曲
看了一会儿,我发现有地方不对。因为谷明配牌都着急先配,所以看起来大家基本乐得捡现成的,配牌以前先观察他的表情,通过他的表情来估计他的牌大还是小,然后决定自己是追头还是撵尾。但是我站的位置不一样,我站在末门坐门的身后一点的位置。这个炕是两边连着墙、两边有边沿的,所以末门的位置和天门的位置身后都是可以站人的。我就可以清楚看到天门、出门、庄家和天门后面看眼的人。国仁配牌基本是先把牌拿手里,再去观察谷明的表情,然后再根据谷明的表情去配牌。辛礼呢,好像对国仁看谷明表情配牌很有信心,遇到两配的牌就要问一下国仁应该怎样配。国仁好像和辛礼关系不错,两配的牌基本都能帮辛礼配出好点子。有的时候宁可拆对也要去追头,而且基本都能追上。有的牌明显拆得不合理,但是辛礼也没意见,国仁帮他咋配他都认可。
有一把牌很有意思,辛礼拿了两个不一样的7和一对J牌。竟然也来问国仁如何配。这样的牌可以配成8对8,头8是很大的牌了。押钱都是为了赢钱,没有奔着保本或者输钱上来玩的,换我配,我就会配成8头8尾。这样的牌根本不用去问别人的意见,除非辛礼不会玩。但是从他分长短牌来看,分得很利索,应该不是不会玩。而国仁也没有犹豫,直接给他配成4点头尾巴一对。这样配牌也没啥问题,胆子小嘛。但是庄家亮点以后是4、5、2、7的9头9尾牌,如果国仁按照8头8尾去配,那就是输了。但是配成对,是保本没有输。出现这样的配法不能不叫我多琢磨琢磨。谷明呢,似乎傻乎乎的,配完了只关心谁赢了,只关心那个小平头是不是把钱都收回来了。好像还有点不放心那小平头,怕他能偷钱一样,总去问进账多少钱,或出账多少钱,看那架势好像赢了点就准备不干似的。
那国仁真有这么厉害?我不禁有点佩服他起来,要说察言观色在赌桌上能运用好的人绝对是高手。而国仁也确实每次配牌前都要好好看看谷明的脸色,仔细地端详他。
我选的角度不错,我站在地上,国仁坐在地上的椅子上,看谷明是仰视的角度,而我在末门后面站着看他,是俯视的角度。谷明坐在坑上,我站在地上,我俩的视线是平行的。所以我基本不用转脑袋就可以很清楚看着他们的动作和表情。
我发现个问题,国仁其实并不是在看谷明,国仁每次拿了牌眼睛基本去了谷明的身后。他身后只站了一个老孔,谷明每次配牌都不避讳老孔。老孔嘴巴里叼着烟卷,大口大口地抽着,眼睛贪婪地看着桌子上的钱,很专注。每次场上输赢他都使劲伸着脖子看。
难道国仁知道谷明的牌头?难道老孔走水给国仁了?看了一会儿我基本也看出来了,确实是老孔走水了。每次谷明配完牌,他都把庄家的头牌告诉国仁。国仁坐天门,可以直接看到他。辛礼坐出门,需要探身扭头才能看到老孔,但是辛礼根本不去看,辛礼好像知道国仁知道庄家的牌头的事情,所以一切交给国仁来配,看来这还真是个好买卖。盛宇还在场上押钱坐门呢,我得看看是啥暗号,跟着捡漏。捡漏一直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得去破解破解。知道庄家的牌头再去配自己的点,不赢的是傻瓜,我也想跟着赢点。
于是我就刻意观察老孔的肢体动作和话语,与场上庄家的牌头进行对比,试图寻求二者的联系或规律。
手?老孔的手很少拿上来,基本是弹烟灰的时候才能露出来,基本都是垂着的。很多把根本看不到他的手,但是国仁也知道庄家的牌头,看来问题没在手上。
烟?在嘴巴不同方位叼着烟头或烟的朝向?最后也被我否定了,因为他不是总抽烟,很多时候,他嘴巴里不叼烟,人家国仁也知道牌头。
嘴巴?看了他嘴的无意识动作,并没有什么能和桌子上庄家的点有关联的地方,也被我给排除了。
要说蹲在谷明身后露出的就是胸部以上的这些地方。那是哪里呢?眼睛?我跟着老孔的眼睛把他眼神能去的地方挨个溜达一圈,也没找到啥规律,和正常赌徒一样,到处乱看。
我破解别人的肢体语言是很厉害的,看了几圈牌我竟然啥东西都没看出来,我有点迷糊。难道我错了?可是国仁明明知道谷明的牌头才对,这几圈牌很多两配的牌谷明的选择都是正确的。我又仔细观察了一圈,还是没啥发现,我有点沮丧。看了好久,我最后也敢肯定:老孔没有传递暗号告诉国仁,有暗号的话我绝对可以破出来。这么多年的赌徒生涯,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不能说每个都能破出来,至少也能破个八九不离十。但是我看了半天,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啥暗号。
但是国仁确实知道牌头,而能看到谷明牌的人只有老孔。难道是谷明自己走水了?怎么可能?非但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就荒唐了。我的脑子开始有点乱了,我得再理顺理顺才是。就这么会儿工夫,盛宇已经丢进去8万多了。他好像有点急,总有意无意地转头看着我,好像求助我上去玩一样。我把手放在盛宇的肩膀上,安慰似的捏了捏他,让他别着急。就老孔自己能看到庄家的牌,别人看不到,也不可能报出去。于是我又观察起国仁来,看来还得从源头找起。我检讨了一下,觉得刚才我自己有点急躁了。这样的事情需要很好的观察力,我得再看看才是,再好好看看。这个局有病已经在我脑海里定义好了,关键是找出哪里病了,我好对症下药,捞点钱走。
国仁每次派牌完了并不着急拿牌,总去端详着谷明。谷明面相很和善,总在谦逊地微笑着,好像这个局对他来说有点大,他还有点紧张。我的眼神就跟着国仁重新走了走。
我又发现,国仁看住家的路线特别有规律。他先使劲盯着看谷明,有点虎视眈眈的意思,直勾勾地端详谷明配牌的表情,这时眼光会扫一下老孔。等谷明配完牌他就笑着说谷明的笑话,去逗谷明。比如说:“看你那样子就不大,我要杀了你。”或者说:“小样,别紧张,拿了大牌是吧?等我来追你。”间或说一些赌局上大家经常开的玩笑话。眼神回收的时候总习惯性地去看钱,不是看桌子上押的钱,而是那个小平头面前的一堆钱,好像他想要把那些钱都赢来一样。然后再拿起自己的牌来研究,决定如何去配。他看过小平头面前的钱,就知道了谷明的头牌,眼睛也再没去别的地方。
我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于是就做了个试验。那把我也掏2000元押在盛宇门上,在国仁看完谷明的表情时,我故意伸出来手装作去拿盛宇的牌,作出着急的样子说:“盛宇,快开牌,你玩得真磨叽。”我手伸到了天门那里,因为发牌,几家间隔很小。我就是比划了一下,也不是真要去拿。我只是想看看是否会打断国仁,果然,国仁以为我手要去摸他门前的牌,伸手打我手一下说:“去,你看盛宇的牌去,这个是我的。”我装作不好意思说:“哦,你的啊?”然后拿盛宇的牌来看。国仁笑着说:“操!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你着什么急。”大家都笑了,我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盛宇好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想让给我,我说:“我不玩,没钱,就这两千,赢了我就走。”辛礼搭话说:“你还是男人不?2000元就满足了?”大家都开起我的玩笑来。
就我打断国仁的工夫,国仁去拿牌,眼睛又在那个小平头的钱堆上瞅了一眼。因为之前他是收回目光的时候顺带看一眼,这次是从自己牌上专程看过去的。我的推断是对的,问题就出在那堆钱上。
我拿牌,大家的目光都看我,和盛宇一门押钱的人说:“你2000也想配牌?你的心怎么那么大呢?我押了1万还没配牌的机会呢。”我装傻说:“我看牌怎么了?”盛宇接过话说:“老三看就看,我同意他看的。”坐门的这样说,谁都没了意见。我拿起牌看了一眼,是一个2、一个7、一个人8、一个9。我故意配成7-9为头,2-8为杠做尾巴。因为我是拿起来配牌,后面押这门的人都跟着看,我也不避讳他们。配完了我就丢桌子上扣着,押一门的人不乐意了,说我:“你会配吗?不会配别乱配。”按理都是把人8配9撵头。我也知道,但是我装傻子嘛,后面的人都要求盛宇拉一下。所谓拉一下,就是牌九里追头的意思(当然一个地方一个叫法,不能以偏概全)。盛宇可能以为我出千了,坚持说我怎么配的就是怎么样,死活不拉了。那把庄家开出个4点头一对尾,末门保本。所以大家也都没说我啥。
我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了,看一下小平头的钱,再看看每次庄家亮牌以后的头多大,我就很容易知道庄家的牌头了。
小平头总有意无意摆弄着桌面的钱,他是把账的人嘛,所以没人怀疑。看了好几场我也看明白了,小平头面前一叠的钱,有散的有1万一捆的,散钱在上面横放着,为了拿起来方便。暗号就在散钱上,比如上面一张向左边错一下露出第二张钱的小边,代表庄家是一点头;全部并拢在一起,没有错开,庄家就是0点头;向右边错开小边,就是2点头;向左边错一半,是3点头;向右边错开一半是4点头。如果是5点头,小平头就把上面的钱理顺理齐,用一小叠钱去错边,向左边错一个小边是5点,右边错个小边是6点,向左错大边的是7点,向右错大边的是8点。9点以上的基本不报,直接把手盖在钱上。
这个小平头做得很好,很自然。因为他总要不停收钱、赔钱,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配牌上,是不需要他赔钱收钱的,但是他总是去做出准备要收钱的架势,哪个钱不平整了他没事都去理顺理顺。
可是他没有看到谷明的牌,怎么知道他的牌头呢?看了一会儿我也就看明白了,是老孔传递给他的,估计是用脚或者用手传递给他,具体是怎么做的我就看不到了,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辛礼呢,可能不知道暗号,所以要问国仁。他们的暗号就在他眼皮下边,还去问人,睁眼瞎?天知道。这就和我没多大关系了,也懒得去想。
看明白了我就可以跟着捡漏不是?知道庄家的头牌是几,不跟着赢钱的都是傻瓜,看来有钱捡了。当时我有点激动,跃跃欲试着要掏钱下注。但是马上直觉告诉我,不对,我还不能上去捡这个钱,这里面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48 牌九局上的无间道
大概推了快两个小时,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两个小时,扣除老孔把账的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就一个多小时,国仁好像没赢到钱,相反输了不少。谷明的点很兴旺,每次开牌基本都是5点以上的头,很多时候国仁有心去追头,奈何追不上。玩过牌九的人都知道,追不上头基本就赢不了,最多撵个尾巴捞个保本的机会。
谷明点真的那么兴旺?还是他出千了呢?赌具头天我都观察过了,扑克和色子都没毛病。我又仔细看了看谷明洗牌、发牌、配牌、放牌的全过程,我发现,他还真是一个老千。
他是这样出千的,每次洗牌正常洗,丢色子也正常丢,但是发牌时给自己多发一张,这样他每次手里就是5张扑克配牌,当然能配出好点子来了。每次发牌的时候多发一张,只要手法隐蔽是很难发现的。玩牌的人都知道,发完牌一般很少有谁去分辨谁家多不多牌的问题。就是没练过的人无意发多了,旁人也难以觉察,何况是专门练过此道的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