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夫人就是这样的,每回逢年过节,送给小辈们的礼都很重,可那是卫家,多少年积累,家中富庶,且卫老爷子历经三朝,光是皇帝赏赐下的良田黄金,数目都极为惊人,他们骆家与之相比,不值一提,可骆昀仍觉得要这马儿未免不妥:“表姨母那是长辈,长辈赐不可辞,琅儿不一样,他们平辈之间,这份礼过于重了,且珠珠那马儿,是我要送与她的。”
他仍叫人把银两送去卫家。
骆宝樱进来时听说这事儿,暗想父亲果然不喜沾人便宜,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拿人的手短嘛。只她不知,今儿这事儿,虽她两个丫环没敢提一字,骆宝珠身边那两个,被袁氏一问,全都说了。
年轻男女总在一起,难免是要生出情谊的,别说这三女儿那么出色,可假使真要涉及婚事,卫家会肯吗?袁氏有些怀疑,毕竟卫琅是三房独子,也是卫老爷子最喜欢的一个孙儿。
那卫三夫人平日里又安安静静,不好捉摸。
躺在床上,她倚在骆昀怀里,轻声道:“好似三公子对宝樱很是关心呢。”
骆昀没那么细心,淡淡道:“他以前教过宝樱书法,又教过她骑马,有些师徒情谊吧。”
两人之间相差八岁,骆昀还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袁氏也没有,但卫琅对骆宝樱的好,她前前后后那么连起来一想,就觉得有戏,她把右胳膊压在骆昀胸口,半仰起头道:“若是宝樱能嫁给三公子,恐是再好不过的吧?”
骆昀心里想着衙门的事儿,闻言也没在意:“好是好,可卫家应不会在咱们家里选儿媳。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晚了,睡罢。”
这男人啊,真是实际,没发生的事儿一点不想花费心思,袁氏怕试探多了他嫌烦,便闭了嘴,暗地里打算多留意下骆宝樱,虽然好几家对她都有意向,可卫家是亲戚,她嫁过去不若嫁入陌生的人家,往后遇到什么都好说。
不过啊,宜春侯府也不错,那罗公子今儿教宝珠骑马,不定是为讨好这三女儿,还有贺公子…
虽不是亲生母亲,袁氏也是东想西想,好一会儿才睡着。
华榛使人盯着骆家好一阵子,却找不到骆昀的错,眼瞅着三大衙门审案,这都到关键时候了,要再找不到他诬陷的证据,恐怕姑父那儿也是无力回天,听闻闹得严重,竟不止要革职,恐还要砍头。
皇上年老体弱,太子那是卯足了劲儿,若理智些来说,就如父亲一样,他不该插这个手,可见姑姑可怜,他又着实不忍心。怎么说都是自家人,难道遇到危难连手都不伸吗?
“主子。”随从见他换上夜行服,忍不住劝道,“小人们连吏目都问过了,骆大人委实没什么把柄,主子何必要做到这种地步?那总是官宦府邸,主子若是被抓了,就不怕老爷严惩?”
“我总得亲自去查一下。”华榛沉声道,“但求问心无愧!”
他走出院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春夏之际,月光皎洁,虫鸣此起彼伏,守在后门的小厮,被这不冷不热的晚风熏着,只觉昏昏欲睡,便有人从墙头翻下来,都不曾发现,华榛挑眉一笑,这骆府可真是心大,竟然才寥寥几个小厮守卫门庭,此番恐怕来几个大盗,能把他们家值钱的都偷了。
其实是他今日夜闯才能得出这结果,熟不料京都哪家寻常府邸不是如此?一来护卫每日要发月钱,二来本也是清寒人家,又有多少贵重物什?大梁官员俸禄是几朝以来最低的,除非名门贵族,不然都与骆家大同小异,华榛自小锦衣玉食,当然不会了解。
只他以为能轻松的去到书房,却又是大错特错,也不知哪里的黑衣人,竟尾随在他身后,华榛有些奇怪,可他自小学武,学兵道,不动声色,当做不知,走到一处廊角,转身停下。
盯梢的人不知他已发现,仍是跟去,结果被他一下拉住手臂,那人大惊,两人动起手来。只见夜色下,你来我往,饶是斗得激烈,声响却小,华榛到底占了上风,猛地一掌击到那人胸口,他倒退一步,瞬间就上了房顶,消失无踪。
也不知是谁?华榛心想,可他此刻心思都在别处,很快就寻到书房。
骆家人仍在酣睡,他点了火折子,在里面一通翻找,找出了几样骆昀亲手书写得札子,还有一叠书信。然一样样看过来,仍没有寻到任何线索,他像是极是谨慎,任何机密的事情都不曾提及。
难道放在了衙门里?
可都察院监督百官,不知暗地里收集了多少官员的密档,守卫定是极为森严,恐是不能轻易得手。
他失望的走出来。
沿着园子一道小径左右徘徊,有点不甘心就此回去,在这时他忽地想起骆宝樱,她平日里不易亲近,倒不知此刻会是什么样子?既然来了,总得捞些什么,他向来想到就做,转身就朝姑娘的闺房而去。
与后门那里一样,几是没有看守的人,除了两个婆子,他没有费任何功夫就闪了进来,倒是外间一个值夜的丫环有些麻烦,他手起掌落,直接将蓝翎敲晕。
夜色里,姑娘睡意正浓,华榛在骆宝樱的床边坐下来,她丝毫没有察觉。
他盯着她看。
白日里那双总是不屑于他的眼眸此刻轻轻阖着,睫毛覆盖在上面,随着她的呼吸,略微颤动,好像受了伤的蝴蝶,惹人怜爱。他笑起来,露出揶揄的表情,暗想骆宝樱你这么自大的姑娘,此刻却是完全睡在他面前。
要是她知道,定是要气坏了。
他看得会儿,终于忍不住想要轻轻抚一下她白嫩的脸颊。
可将将碰到,她就侧了个身,把半边脸都压在枕头上,那么一动,被子被稍许掀开,露出她雪白的脖颈,乌发垂落在上面,极致不同的颜色交织,说不出的美。他下意识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伸出手,轻轻落在她的脸蛋上。
温热又有弹性,比他碰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来得舒服,他一时舍不得收回来,谁想到骆宝樱忽地睁开了眼睛。
床前一个黑衣人正坐在那里,脸上蒙着纱巾,下意识的她以为是罗天驰,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刚要叫他弟弟,却撞入他的眼睛。
与弟弟的不一样,这双眼睛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她倒抽一口凉气,惊骇的看着他:“华榛?”
竟一眼就认出他。
华榛没有慌张,反而很是高兴的笑起来。
他一把拉下纱巾:“是我。”
见他竟一点不害怕,骆宝樱忙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压低声音,训斥道:“你来作甚?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疯了,你来我房里干什么?”她把罗天驰当不听话的混小子,寻常从不看在眼里,可见到他在闺房,到底是吓得语无伦次。
第一次见她这样,华榛想大笑,可怕引来婆子,他道:“我来查你父亲。”
骆宝樱何等聪明,立时就想到江顺曾,江顺曾是华榛的姑父,她冷笑一声:“我父亲行得正坐得直,你能查到什么?倒是你姑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们在外边儿做了多少龌龊事情!”
华榛挑眉:“你别红口白牙的浑说,你一个姑娘家知道什么?我姑父可不是庸才,用得着贪图这些?”
本来骆宝樱是不知,可那回卫琅与她说了太子,还有父亲,江顺曾的事情,她当然就知道了。她坐起来,与华榛道:“你查我父亲难,因为我父亲是君子,是清官,没什么给你拿捏的,但你要查你姑父难道也难吗?《孟子》说,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你姑父立身不正,你先弄清楚他是不是你所谓的好姑父吧!”
她伶牙俐齿,华榛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他心里恼火,身子忽地前倾,将她下颌捏住:“你就不会温柔些?你一个姑娘家,总是这么凶,哪个男人听得进去?”
十八岁的年纪,可说正是少年往男人转变的时候,可在骆宝樱心里,她从来没有把华榛当男人看,只如今这情况特别,她委实不想激怒他,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姑父,可我也相信我父亲,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行吗,华公子?”
虽说服软了些,可还是叫人恨得牙痒痒,华榛放开手:“你刚才说得也有些道理,容我回去再想想。”
可人不走,骆宝樱恼得很,往床里边挪了挪。
见她要缩成一团了,华榛露出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你到底也怕我了吧?”
哪个姑娘遇到这种事会不怕?骆宝樱无言。
“你以后再这么凶,我每天晚上都过来。”他威胁她,“往后见到我,你得态度好一些,就跟…像见到贺公子一样。”
嘁,也不看看两人差多少,要他也跟贺琛那样温文尔雅,她绝不会讨厌他的好不好?可骆宝樱没说,只暗地里鄙视的撇了撇嘴儿。
等到华榛一走,她就叫蓝翎,结果半响蓝翎没出声,走出去一看,竟是晕了,她好不容易把她弄醒,蓝翎一点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骆宝樱极是恼火,半夜把两个看门的婆子训了一通,可她知道华榛的本事,暗想这回怎么也得麻烦下弟弟了。
其实她不知,罗天驰一早使人守着,只那人不是华榛的对手,半夜负伤回来,叫罗天驰气得从床上爬起来,骑马就去临川侯府。
听说罗天驰来了,华榛刚刚换下夜行服,看着他讽刺道:“怎么?上回打架没打够,又想找我比一比?”
罗天驰把门一关,揪住他衣领道:“你去骆家干什么?我一早警告过你,让你别碰骆三姑娘!”
“我就碰了,怎么了?”华榛看他那么紧张,挑眉道,“我刚才还去看过她了,与她说了话。”
“你…”罗天驰瞪圆了眼睛,“你真敢!”
华榛道:“我没有什么不敢的,倒是你,还把他当姐姐呢?”他确定罗天驰不喜欢骆宝樱,不然绝不会把贺琛牵扯进来,他是把骆宝樱当姐姐那样关心着,保护着,连兄弟情义都不顾。
中邪竟中的那么深,早知当初就不该带他去湖州!
罗天驰都不知怎么解释,咬牙道:“你既知道,就不要碰她!”
“我没碰她。”华榛道,“我只是为姑父的事情去查骆昀,顺便去看看她而已,要你觉得我冒犯她姑娘家的清白了,”他挑眉一笑,“我娶她也没什么。”
罗天驰目瞪口呆,半响脑中冒出两个字,做梦!
她是他姐姐,华榛娶了不成他姐夫了?就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配姐姐?比贺琛差远了,他道:“滚吧你,等你当上大将军再说这话!”
他怒气冲冲推开门走了。
华榛把随从叫来,吩咐道:“骆昀那里暂时先别管了,去查一下姑父。”
假使真如骆宝樱说得,全是姑父的错,那便是姑姑在蒙骗他,说什么姑父冤枉,是骆昀诬陷,那是把他猴子当耍,他念亲情愿意相助,可不代表要做傻子。
随从怔了怔,领命而去。
五月十八,是骆宝棠嫁人的好日子,这一日,骆家张灯结彩,骆宝樱一早准备了添妆,笑盈盈与骆宝珠去往后罩房。
骆宝棠正当在开脸,那婆子手又快又准,瞬时就将细毛都拔了去,那脸上很快就浮起薄薄一层红晕。
骆宝珠看得肉疼,与骆宝樱道:“三姐,你以后也要这样啊?”
“你懂什么,这弄干净了,脸蛋才会又滑又嫩。”骆宝樟最是了解这些。
骆宝珠还是怕,直摇头。
骆宝棠开完脸,方才得空说话,笑着道:“你们倒来得早呢,只怕要坐着干等好一会儿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三个姑娘盯着她,都觉得骆宝棠好像比以前漂亮不少,骆宝樱笑道:“这等日子不多陪陪你,难道还有以后?你那时可是唐家的儿媳了,逢年过节回来次把,要见不容易。”
虽然平日里实在算不得亲密,而今一回想,那几年朝朝暮暮都在一起,到底有些不舍,她转头看一眼骆宝樟,便是那样的庶姐,过阵子嫁出去,恐怕她也有些怀念呢。

第 78 章

四个小姑娘在闺房里叽叽喳喳,上房里,老太太把玉扇叫过来,给她一对玉镯。
那玉镯子也算不得好,白里掺着绿,只以骆家的条件,不能太讲究,玉扇知道,这是老太太的妆奁里为数不多的一对好玉镯,这东西多少冲淡了一些怨念,她知晓是为何,可嘴里却惊讶道:“老太太,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让你拿给宝棠的。”老太太叹口气,知道玉扇为给这亲生女儿弄些体己钱,把什么都当了,可又能得几个钱?这镯子算她送给玉扇,再给宝棠,母女之间有个念想,将来拿出来不寒碜。
不像她往前,家中贫寒,出嫁就两个木箱子,一对银簪,把银刮掉,能露出里头的铜,而今早不知掉哪里去了。若是个值钱的,她好歹会保管好,不至于遗失,说与后辈听,也好听。
老太太的想法是很朴实的,玉扇眼睛一红,双手接下来:“谢谢老太太。”
“去吧,去看看宝棠,这会儿儿媳也不会说什么。”
玉扇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外面鞭炮声很快就响了起来,袁氏瞧见玉扇从远处过来,知晓定是老太太吩咐的,当下果然也没说,玉扇朝她行一礼,往后罩房那里去,看着她的背影,袁氏眉头微微一拧。
那会儿尚未与唐家定亲,唐夫人两次来两次出事儿,后来那次,她也疑心过有人捣鬼,叫周姑姑查,却什么也没查出来,如今仍是叫人疑惑,也不知是不是玉扇…可看她一点儿没露出不愿,倒也不像是不肯的,不然在老太太面前一哭一闹,老太太耳根子软,未必不会改主意。
袁氏到底也没想通。
里头,丫环扶起骆宝棠要给她罩上盖头,骆宝棠这时忽然阻拦了,像是怕哪里不好,拿起手边的菱花镜重新又照了照,这可是她们几个妹妹头一回瞧见,不像骆宝樟,骆宝棠平日里表现的并不爱美,这回已精心上了妆,她还不满意。
真是女为悦己者容,骆宝樱心想,看来骆宝棠是真喜欢上那唐慎中了。
骆宝樟噗嗤笑道:“别看了,都像个天仙呢,保管姐夫喜欢。”
骆宝棠脸一红,不好意思再照。
玉扇这时进来,将一对镯子塞她手里,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处说,她在骆家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对老太太好,顺从袁氏,还是安分守己,都不过是为这两个孩子,可惜骆宝棠自己选了这条路,虽有不甘,可见着她此时的欢喜,好似也不应该再有怨言。
只心疼她往后要受的苦,玉扇低头垂泪:“若是哪里不好,你一定要告诉你祖母。”
骆宝棠轻声道:“不会的。”
这傻孩子,人这一生哪里有一定不会的事情?玉扇叹口气,拍拍她的手背。
丫环把盖头给她罩上,骆宝棠心里并没有特别的难过,也没有太多的不舍,在这家里,她一生下来,失去的就比得到的多,失去了与亲生母亲的羁绊,失去了与哥哥的亲昵,失去了父亲的宠爱,她小心翼翼的过着,生怕自己哪里出错,连祖母也不喜欢她。可最终这些,也让她长成了现在的骆宝棠。
而今她要去过另外一种生活了。
她也期盼着这不一样的人生。
只是当玉扇的手握上来时,当她伏在骆元珏的肩头,听见袁氏,三位妹妹的轻声叮咛,她还是落下了眼泪。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在这分界点,原先的日子将会变成记忆。
看着她身影渐渐远了,骆宝珠抹着眼睛与骆宝樱道:“三姐,以后你也要嫁人的,我怎么办啊!”
想到这个,她倒是哭得最厉害。
骆宝樱摸摸她脑袋:“你不还有嘉儿吗,而今也不太缠着我,成日去看他,我嫁人了,你又怕什么?”
骆宝樟嗤笑:“还跟个小孩子吃味呢。”
骆宝樱斜睨她一眼。
骆宝樟扶一扶发髻,扭着腰肢走了。
“嘉儿又不像你,他长大了也是个男人,我跟他没有多少话说的。”骆宝珠道,“三姐,你以后嫁人,就嫁在隔壁好不好?这样就算嫁了,我也可以天天过去看你啊,一点不麻烦。”
小姑娘刚才想得事情还不少。
骆宝樱嘴角一牵:“隔壁?”
“是啊。”骆宝珠把嘴凑到她耳边,“隔壁三表哥。”
“你…”骆宝樱咬牙,“你别给我胡说,谁说我要嫁他了?”
骆宝珠眼睛滴溜溜一转,拉着她胳膊摇:“我不管这个,反正他最近,要不然你嫁人了,搬到附近好不好?”
真是越说越胡说,骆宝樱手指头一戳她额头:“你才比我小两岁,还不知道谁先嫁呢,你瞧瞧二姐就嫁在大姐前头。你嘛,指不定也嫁在我前头的,到时你搬过来好了。”
骆宝珠吓一跳,被糊弄住了,急得就去找袁氏。
傻丫头就是好骗,骆宝樱嘻嘻一笑,转身要回去,谁料没走几步,肩头忽地被一颗石子砸到了,她猛地停下脚步,四处一望。
因以前去白马寺,罗天驰也朝她扔过石子,该不会又是他?
骆宝樱与蓝翎紫芙道:“你们先回去,我想起来有些事要同珠珠说,你们俩…蓝翎你给我去熏一下明儿穿的衣服,我要栀子花香的,还有紫芙,你去大哥那里要些宣纸。”
两个丫环一头雾水,但还是听令走了。
骆宝樱凭直觉朝僻静处那里去,果然见罗天驰现身,她噗嗤笑起来,轻声道:“你就没个别的法子了?总扔石头,打不怕打到别人?”
“我扔得很准的好不好?”罗天驰把她拉进花丛与墙壁之间,尽量隐藏好之后,他关切道,“华榛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你怎知道?”骆宝樱惊讶,“我本来还想来找你呢,那死小子偷偷溜到我家里,进我闺房,还威胁我,说不对他好一些,他就要天天来!你能不能派几个护卫护着我家?我生怕他又胡来。”
罗天驰笑了笑:“我本来就派人守着,只没打过他,但你放心,这回我派十几个,叫罗威亲自盯着。”
有弟弟撑腰,骆宝樱总算松了口气,笑着看他:“也难为你了,躲在这儿见我,不过我也着实没想到法子去找你。”本是亲姐弟,却非得偷偷摸摸的,她凝视弟弟的脸,“你当了指挥使,可是忙了?像是比以前瘦了些。”
“那是因为我又长高了。”罗天驰比划了一下,“你瞧瞧,比你高出一个头呢,还有我最近在练长刀,那玩意儿重得要死,不过在沙场上好用。”
“你要去打仗?”骆宝樱一惊,不由自主握住他胳膊,“别去,咱们家可就你一个男人!”
罗天驰沉默会儿:“咱们侯府世代立军功,如今我是凭着祖荫,还有姑姑才得这职务,总是不够的,将来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总不能推辞不去吧?人要死,便是在京都,也会病死。”
骆宝樱听得又惊慌又难过,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扶住她肩膀,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姐姐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再说,也还没到这时候,你哭什么?”
以前总是巴望着他长大,不再做那个不懂事的弟弟,把整个宜春侯府撑起来,可他在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快速的长成了男人,还要学祖父,父亲去打仗,骆宝樱心头滋味纷杂,难以言说。
可弟弟的路,总是要他自己去走的,她抹一抹眼睛道:“你答应我,不管在哪里,你都得好好的,不要受伤。”
那一张脸虽然不像了,可眼睛里的温柔仍一样,罗天驰笑道:“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儿?”
“选夫婿的事儿,我觉着贺琛最配你了。”
骆宝樱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让我认识的?”
罗天驰眨眨眼:“不错吧?你嫁给他,他定是任你欺负。”
“说得我好像多坏一样!”
“你在家就总欺负我啊。”
那时候,他不听话,骆宝樱没少揍他,训斥的时候就更多了,可他心里一点不怨她,因知道她是为他好,她既当娘亲又当姐姐,打他时,他疼,她手也疼,打完了,他认错了,两人又高高兴兴的和好。那时,侯府也一样冷清,可他们姐弟两个在一起,好似也不需要别的人,他小的时候常以为,他们就这样,永远得过下去了,后来才知道,总归是要分开的。
就好比现在。
他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与她说话。
哪怕她还是自己的亲姐姐罗珍,她也有嫁人的一天。
他手摸摸姐姐头上戴的金簪子,笑道:“我得走了,下回你想见我,就想法子在你们家门口那棵树上系一根红绳,要不,就在这儿往外扔石子?我使人专门盯着,省得你有事儿不能找我帮忙。”
骆宝樱一想:“扔石子好!那说好了,我有事儿就来这儿,那你呢?”
“我?”罗天驰笑起来,“你家,华榛能进,我不能进?”
骆宝樱无言,又想起两位姑姑,问道:“最近大姑姑他们都好吧?”
“挺好的,就是大表嫂,自上回生病之后,听说总是反反复复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罗天驰拧了拧眉,“等我回头,也要去宫里看看她呢。”
说得是太子妃,骆宝樱惊讶,忙道:“那你一定得去看看。”
两人又说得几句,罗天驰方才走了。
自那日过后,骆元昭,骆元珏也没有再去书院,因八月就要乡试,夫子的意思便在家温习,好过路上还奔波,老太太关心两个孙儿,这日与骆昀商量,是不是请卫琅来指点一二。因当年他是一举得中,年仅十六岁,而十七岁就考上了进士,那在本朝是绝无仅有的,便是骆昀也难以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