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夫人径自走到太子妃面前,将手里一封书信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这是我写给你舅舅、舅母的一封长信,你命人加急送到他们手中。”

“嗯。知道了。您坐吧。”太子妃语气闷闷的,像是平白挨了一闷棍。

炤宁看着有点儿心酸。太子妃这样,与她一度面对师庭逸的情形有些相似。心里怨,甚至恨,却不忍心说出,不想伤害对方的同时,再在自己心上捅一刀。

荣国公夫人忽然落泪,她抚着女儿明显消瘦下去的面容,“我…不多留了,省得你气闷。我已命人收拾好箱笼,等会儿就要去城外的观音庵里,打算在那里了却残生。”

“娘?”太子妃惊讶之余,抬手握住母亲的手,“您这是——”

“我什么都帮不到你,多年来一直如此。”荣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而今想争气些,想帮你防患于未然,可是心性早已变得迟钝,心有余而力不足。既然如此,不如避出去,就算帮不了你,也不会再给你平添烦扰。”

“娘。”太子妃费力的吞咽着,多余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好好儿照顾自己,知道么?”荣国公夫人反手握住女儿的手,切切叮嘱,“何时得空,不再怪我了,便叫人传信给我,我来看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荣国公已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谁准你离开佟家的!”

荣国公夫人从容转身,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这一巴掌,是替女儿赏你的!”不等他身形倒地,她反手又是一耳光,“这一巴掌,是替那些可怜的女子赏你的!”她不说自己,是知道所有一切是咎由自取。

晋王妃惊得张了张嘴。

炤宁留意到荣国公嘴角立时淌出了鲜血。荣国公夫人终归是习武之人,这两记耳光,打的真是不轻。

荣国公夫人再看了太子妃一眼,强扯出一抹笑容,随后举步离开。

太子妃茫然地跟着母亲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怔怔地出神。

佟念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瞥过万般狼狈的荣国公,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晋王妃看到这一幕,莫名地尴尬,起身强笑道:“没什么事了,我就告辞了。”

太子妃点了点头,语声轻飘飘的:“江四小姐再坐一坐。连翘,把别人都送走吧。”

连翘称是,轻声唤了人来,把荣国公架了出去,其余人等一个个礼送出门。

炤宁起身走到太子妃身侧,迟疑地抬起手来,拍拍她的背,无言地安慰着。

太子妃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炤宁,用力地咬住嘴唇,又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泣,以为自己余生对母亲只有失望。可是,在母亲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心头的酸楚无以复加。

母亲只需要一点点付出,哪怕是万般无奈的于事无补的付出,便已让她心疼、心酸。随之而来的,便是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在这种时候,她害怕孤单,想有个人陪在身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炤宁。

“不哭,不哭。”炤宁抬手给太子妃擦了擦眼泪。

太子妃把炤宁当做唯一的支撑,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先是无声的哭,随后是呜咽,末了便是大声的抽泣。

炤宁一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把她当受了重创的小动物一般安抚。

能哭出来总还好一些,怕只怕长期的压抑。

这一日,炤宁首次留在东宫,和太子妃一起用了午膳。

席间,太子妃已经敛去可怜兮兮的痛苦样子,笑容如容颜一般明艳,亲自给炤宁布菜,“状元楼我早几年也常去,饭菜实在是可口。你是经常去那儿盘桓的人,别嫌弃东宫的膳食不佳才好。”

“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第一人了。”炤宁笑笑地品尝着猴头蘑扒鱼翅,“真好吃。怪不得你懒得去状元楼了。”

太子妃笑意更浓,“你这张嘴啊,气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哄起人来能叫人心花怒放。燕王要是顺着你,可就有福了。”

炤宁只是笑。

“吃着合口就好。等你嫁到燕王府,咱们可就是妯娌了,相互串门蹭饭总是少不了的。”

炤宁第一次拿太子妃没辙了,“你怎么总揪着这件事说?”

太子妃笑道:“皇后早就跟我说过了,说皇上现在最着急的事儿就是给你们两个赐婚——宫里都传遍了。”

“哦,那你继续说吧,管我吃饱就行。”

太子妃轻笑出声,“得了,不逗你了,横竖也看不到你脸红的样子。这次还是有事相求,你能帮我找个得力的人么?我想自己手里有些堪用的人,最好是男子——我身边已有连翘、落翘几个,外面的事情还是男子相助踏实些。”

“这个事儿啊…”炤宁思忖着,“我说不准,你也知道,我认识的好些人脾气都很古怪,他们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好把人押到你面前。”

“这一点我明白。”太子妃语气诚恳,“只要你上心些,平日给我留意着就行。一辈子那么长,我等个一两年算什么。”

“那行。”炤宁这才应下,“实在找不到,你别怪我就好。”

太子妃又笑盈盈地把话题扯到师庭逸身上,“我怪你?多说几个月之后,你就有燕王护着了。我有几个胆子敢怪罪他的娇妻?”

炤宁无奈,“…这道凤凰展翅真好吃,你快尝尝。”

太子妃哈哈地笑起来。

炤宁看着她开心起来,也由衷地笑了。

饭后,炤宁道辞的时候,太子妃让她等等,亲自去取出一件首饰,是鸽血红宝石簪子,缀着的是一颗颗菱形的小小的钻石,“我在闺中就专程命人打造了两个,这个送你,另一个我自己留着。你一定要收下,往后我有事求你的话,底气也足一些。”

对于炤宁而言,这两样首饰当然不是最名贵的,但她知道太子妃为何如此。这是作为朋友才会馈赠的一番心意。她郑重地接到手里,“我自然要收下,谢谢你。”又道,“只要有空,你就可以去江府找我,我便是不在家,也会有人告诉你我在何处。”

太子妃满足地笑了。

很奇怪,她们从敌对、相互讨厌的关系一步步走近,变成了朋友。

友情也似感情一样,偶尔会出意外,甚至于难以维系下去。她们都明白这一点,但是,谁要去管以后?活在当下,珍惜眼前拥有的才是明智之举。

炤宁回到江府,马车到了府门外,跟车的护卫禀道:“林小姐要和您说话。”

“叫她到门里等着。”在府门外说话像是什么样子?

进到外院,炤宁下了马车。

林千惠走上前来,深施一礼,“江四小姐,我在东宫说的话,句句属实。”

“哦。”

“…”林千惠真没见过炤宁这种人,完全不给人一点儿延伸话题的余地,这种叫人恼恨的功夫是怎么修炼成的?

“没事了吧?”炤宁想叫人送客了。

“不,”林千惠连忙摇头,低声道,“我是想,江四小姐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心思,那么,能不能告知五公子?若是他对我不屑一顾,那…我也就死心了。”

“嗯。”炤宁点头,“三日后我的丫鬟不去找你,便是此事无望。”一口回绝或是从中阻挠的话,全无益处。

“多谢江四小姐。”林千惠脸色已经有些发红了,“还有一事,我也要告知你一声,我三哥…倾慕你很久了。”

炤宁嘴角一抽,这是今日第二次。她没来由地想发火,但是克制住了,“这句话我只当没听到。”

“我和三哥也知道无望,可还是想让你们姐弟两个知道。”

“嗯。”

林千惠不敢再如昨日一般,见好就收,行礼道辞。

炤宁按了按眉心,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间,她看了一阵子书,和红蓠一起给吉祥洗了个澡,哄着它去小房子里睡。到了还是做了一番无用功,吉祥还是睡到了她床上。

明日再说吧。她依旧是这么想,等吉祥长大一些,说不定求着它上床睡它都不肯呢。

睡梦中,她被红蓠唤醒。

红蓠笑道:“燕王殿下来了。”说完掌灯,给她掖了掖被角,拍了拍吉祥,转身就走了,径自出门去了。

炤宁叹了口气,心说真是物以类聚,身边怎么就没一个着调的人呢?

更不着调的人还在后头——

师庭逸走进门来,到了床畔,便捞起她一通亲。

他又没打理仪容,下巴上的胡茬扎着她,弄得她又气又笑。

“小没良心的,想我没有?”他问。

“想…吧?”炤宁抹着自己还在发痒的脸,有点儿嫌弃的蹙眉。

师庭逸站起身来,开始脱外袍。

炤宁一下子坐起来,低声斥道:“你个混账,这是要做什么?”

“陪你睡一会儿。”他笑笑的,神色颇为自在,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时辰。”

“滚!”炤宁想用枕头砸他,心说谁缺你陪着睡了?

“嫌短?两个时辰。”他说着话,已经分外麻利地脱下外袍,坐在床畔,蹬掉了靴子。

“…”有这么讨价还价的么?“无赖!”

第057章 决裂

第057章

吉祥醒了,懒懒地看了师庭逸一眼,摇了摇尾巴,小脑袋搁在伸出的前爪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师庭逸则把它捧起来,放到了床里侧,自己掀开锦被躺下,拥炤宁入怀。

吉祥一时间来了脾气,却是敢怒不敢言,不满地轻哼几声,身形在那一小块地方转了几圈儿,又望向自己原先躺着的外侧。末了,终于还是选择屈服,没好气地趴下。

“我替你打他。”炤宁笑看着吉祥,打了师庭逸一下。

师庭逸则板过她的脸,用力吮了吮她的唇,笑道:“别人是小别胜新婚,你却是又打又骂,怎么好意思的?”

谁跟他小别胜新婚了?炤宁听得直撇嘴,但是自知在这种话上,自己辩不过他,只得当做没听到,问起别的:“怎么又大半夜来了?半夜爬墙头的滋味就那么好?”

师庭逸解释道:“明日一早我要去丰台、西山大营巡视,走之前来看看你。”

“是么?”炤宁神色柔和下来,“要去多久?”

“走个过场而已,多说十来天就回来。”他搓了搓脸,“本想明日赶早过来,但是一大早起来又有不少事要交代下去,便连夜过来了。”

炤宁抚着他的眉宇,看到他眼底的血丝,“说,又有多久没合眼了?”

师庭逸想了想,“有两天了吧。”他无奈地牵了牵唇,“父皇把我当拉磨的小毛驴似的,何时想起来就把我拎到宫里说事情。”

炤宁失笑,“到年底了,皇上也特别忙,眼下太子又病着,可不就要凡事找你商量。”

师庭逸伸出一臂,让她枕着,完全地依偎在他怀里,“林家的人来烦过你?”

“也不算是吧。”炤宁不想小题大做,“只是看不清他们唱的哪一出。横竖闹不出什么是非,不用管他们。再有,荣国公夫人会去信给兄嫂,想来林总兵和林夫人会提点儿女一番。”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问。

炤宁就提了几句白日在东宫的见闻。

“那行。”他得出的结论是,“再观望一段日子,林家的人若是还不知好歹,我再收拾他们。”

炤宁笑微微地点头,手臂环住他,“既是累了,就睡会儿吧。”

“嗯。”他虽是这样应了,却一点儿要睡的意思也没有,手熟门熟路地去到心仪的位置,且有些不满地抱怨,“怎么穿这么多?”

炤宁不免尴尬,掐着和他一样无赖的那只手。她在背部受伤的日子里,受不得一点儿衣物的束缚,平日总是不穿底衣,只穿宽松的寝衣、中衣,后来成了习惯,晚间沐浴之后,总是只穿着寝衣歇下,图个自在。那次被他撞到了,她连忙改了这坏习惯,他却记在了心里。

他笑着撑身索吻,让她的身形软化下来。

炤宁没安好心地和他较劲。他乱动,她也乱动。他的手到她哪儿,她的手也到他哪儿,根本是“许你就得许我胡来”的意思。

“小混账,你就不能老实点儿么?”他又气又笑地咬着她的耳垂。若是成婚之后,她这性子不知会带来多少妙不可言的趣致,而在现在,能活活把人折磨死。

“喜欢你才碰你。”她理直气壮的。

“就不怕我忍不住要了你?”他蹭着她的鼻尖,对上她水光潋滟的大眼睛。

“不怕。”她搂住他的颈子,笑得双眸微微眯起来,活脱脱一只□□的猫儿,微凉的脚丫蹭着他的脚,“来吧,只当今日成亲了。”

偏生吉祥这时候也凑热闹,伸出一只爪子,直接按到了师庭逸的脸上。不知是担心他欺负炤宁,还是只是凑趣。

师庭逸因此笑开来,那份渴望被冲淡了几分,转头瞧着一脸单纯天真的吉祥,“睡觉。”

吉祥摇了摇尾巴,仍旧坐在炤宁枕畔,兴致勃勃地看着厮磨的两个人。

“它能睡得着才怪。”炤宁笑不可支,“你闹腾也罢了,还不让它学好。”

“你们俩可真够我喝一壶的。”师庭逸笑着侧转身形,用力地抱了抱炤宁,又抚了抚吉祥的小脑袋,“睡觉。”

炤宁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有力的手臂,灼热的气息,心里说不出的安稳、踏实。

“成婚后你一定要跟吉祥分家。”他说。

炤宁大乐,“嗯。”

等炤宁睡着,师庭逸悄无声息地起身穿戴整齐,离开前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不能逗留太久,不想她在下人面前尴尬,这回事上不能言行一致。

**

江予莫半夜就醒了,活动活动筋骨,闲闲地在宫里漫步。

昨日,炤宁命人交给他一个字条:林千惠看中了你,让我知会你。

江予莫回了几个字:见过,不喜,推掉。

炤宁大概是闲得发慌,居然又命人送来一个字条,只一个字:好。

他笑了一会儿,心说这个活宝。

见林千惠,好像是去年或前年的事情,就在街头,她和她三哥找到面前打招呼,前者一见他就红了脸,后者一味询问可有炤宁的下落。

兴许是看惯了三姐和炤宁的做派,他不喜动辄就脸红的女孩子,偶尔甚至会想,这些女孩子有事没事总瞎寻思什么呢?——不想乱七八糟的,怎么会脸红?他又没调|戏她们。

对于惦记炤宁的男子,他也没有好感。炤宁绝对是一根儿筋的女孩子,便是放下燕王,也不会侧目于别人。他总希望别人也知道这一点,别给她平添烦扰增加负担,遇见不明白这一点的,便有些反感。

况且——这会儿他想,林家是佟家姻亲,按理说应该往上看,去尝试攀附太子,眼下太子妃不会允许他们有这个心思,林千惠说不定就退而求其次,把他当成了挡箭牌。

真无聊。

他抽了抽鼻子,更加反感。见到夏泊涛走过来,他有点儿意外,“怎么也起这么早?”

“根本就还没睡。”夏泊涛笑了笑,“韩统领扔给我一堆事儿,到现在还没办利落。”

“那你昨天怎么还跑去江家凑热闹?”江予莫坏坏地笑,“当心我告状去。”

“散散心罢了,不去也不见得事半功倍。”夏泊涛迟疑一下,问,“你们家有没有属意的女婿?——我是说你三姐。”

“不清楚。”江予莫如实道,“大伯父跟大伯母的心思总是不一致,所以提亲的人虽然越来越多,还是没法子定下来。”顿了顿,笑问,“怎么,你想给我三姐说媒?”

夏泊涛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那么做。”

“那你这是——”江予莫心念一转,笑意更浓,“我真是迟钝,先前怎么一直没想到呢?”眼前人早就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但是一直没有,这两年只要江府有宴请,他便去凑热闹——心思算是明显了。

夏泊涛只是问:“依你看,有希望能成么?”

“这事情我可不敢多说什么。”江予莫笑哈哈地拍拍他的肩头,“反正你得抓紧了,不然我三姐就被别人抢走了。”又解释道,“我三姐早就到了年纪,皇帝又嚷着明年春日给燕王跟我四姐赐婚——她年前怎么都要把亲事定下来。”

“…我知道了。”夏泊涛感激地一笑,转身走了。

江予莫忍不住叮嘱一句:“你有那个心思,就得上门提亲,总这么傻乎乎慢吞吞地可不行。”

“知道。谢了。”夏泊涛背对他扬了扬手。

天明之后,江予莫当值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师庭逸。他对师庭逸咬牙切齿地恨了三年多,但是随着炤宁一步步原谅,与他频繁地走动,便也一步步释怀。与炤宁有关的事,他应对起来特别容易,只要炤宁高兴,他就支持她;谁让她不好过,他就恨谁讨厌谁。细说起来,这段日子师庭逸虽然明面上没跟他说过什么,却是没少下功夫,手里的宝马、名剑、价值连城的匕首,都送到了他手里。

到了这地步,够意思了。又不是他跟师庭逸过一辈子,没道理继续置气。

他惦记着一件事,快步走过去,行礼后问道:“殿下今日就要去大营巡视?”

“对。”师庭逸颔首,笑微微地看着他。以前,这小子看到他的时候,大面上不失礼,可神色流露出的疏离、冷漠,让人打心底泛寒气。近来总算是好了很多,偶尔遇见,会与他闲话几句。

“带我去行不行?”江予莫笑问道,“我想去开开眼界。”

师庭逸笑开来,“巧了。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你。”

“真的?!”江予莫双眼放光,笑容在俊美的容颜上扩散开来。

“皇上已经同意,我也跟顾鸿飞打了招呼。”师庭逸扬了扬下巴,“走吧。”

“行!稍等,我去换身衣服!”江予莫大步流星地去往班房。此事于他实在是意外之喜。到底是金吾卫的人,皇上发话去办别的差事是理所应当,自己张罗着去做别的就有些难。最意外的,是师庭逸想到了他前头去,先帮他征得了皇帝的同意。

师庭逸看着江予莫从头到脚都透着喜悦、朝气的背影,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

炤宁是听徐岩说起,才知道师庭逸带着予莫一同去了大营,自然是高兴的,“去感受一下军营的氛围也好,军中士气不同于别处。”

“难为燕王想得这么周全。”很明显,徐岩对此也是喜闻乐见。这些日子他是一路看过来的,师庭逸在大事小情上都有意对予莫投其所好,予莫想耍性子拒绝都很难做到。纡尊降贵到了这个地步,已是难得。

炤宁一笑,说起别的事情:“太子妃给我的物件儿您看过了吧?帮我选一样回礼送过去。”她自幼对手里的物件儿都是不相伯仲的喜爱,故而并无特别偏爱的。而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则是一样也不能赠予别人的。

徐岩先颔首应下,之后道:“你们两个走得这么近,倒是出人意料。”

炤宁笑道:“她都把全部家底交给我们了,一番经历又实在是叫人同情唏嘘。”让她帮忙选一个得力之人这件事尤其重要——太子妃是根本无心防范她和江府、师庭逸的意思。

“也是。”徐岩道,“终究当初她让你损失的只是些身外物,交好于你只有好处。好事。”

“所以我也挺高兴的。”炤宁问起醉仙楼的情形,“食客多么?别亏本儿才好。”

徐岩睨了她一眼,“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盛华堂?老老实实等着数银票就得了。”

炤宁哈哈地笑,“是啊,过过手瘾数数银票,之后完璧归赵。”

徐岩随着她哈哈一笑,“年前多给你点儿压岁钱。等到你出嫁,产业就都由你自己打理。”

“那可不行。”炤宁连连摇头,“到时候您还是得帮我,休想这么快就撂挑子,我平日很忙的。”

徐岩却横了她一眼,“难道你不应该先为出嫁两个字不好意思一下么?”她倒好,直接掠过去,只说出嫁之后的事情。

炤宁摸了摸自己的脸,俏皮地笑,“那可没法子,天生不是脸皮太薄的人。”

徐岩笑着摇头,拿她没辙,“别总在家闷着,得空就去醉仙楼看看,尝尝菜色如何。大多数人去吃的是那个价钱,到底是否美味,还需你这个吃货品评。”

“好啊。”炤宁欣然点头。其实不需看也清楚,便是人们只为着别的,醉仙楼迟早都会取代状元楼,成为京城生意最红火的所在。

这是因为她和徐岩、盛华堂一样,在不遗余力地赚钱、闲来花钱找乐子的同时,摸清了花钱的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