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扔下太子,自顾自走出门去。

兵权。太子琢磨着这两个字。

他就是输在军中无人脉,没人死心塌地地拥戴。

要是太平盛世,朝臣说了算数。

而在战事刚过的年景下,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的谏言举足轻重。

可不管前世今生,皇帝都无心让他带兵打仗。

这一点是他没法子的,率兵征战需得在军事上有天分,不是有一腔豪情便能出入沙场。

他只是没想到,到最终,皇帝竟要他亲手处置庆国公。

在外人眼里,那终究是他的亲舅舅。

不仁的名声,是怎么都要背到身上了。

**

下午,师庭逸到了江府,亲手拿着几幅字画,随行的常洛则拎着个小小的包袱。

三老爷急急迎上前来,打心底的高兴,亲自陪着师庭逸到了二门外的暖阁,陪着说了会儿话,估摸着炤宁快到了,这才道辞回了前院。

炤宁独自进到暖阁。

常洛将包袱交给师庭逸,笑着退下。

炤宁没顾上留意别的,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师庭逸将她搂在怀里,“怎么这么高兴?捡到金元宝了?”

“比捡到金元宝还要高兴。”炤宁笑着亲了亲他的脸,“正盼着你来,你就来了。”

说的他心里暖烘烘的。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不知道多好。

他无限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随后道:“带了样礼物给你。闭上眼。”

炤宁不肯,摇头,“不。你吓我怎么办?”

“听话。”师庭逸捧住她的脸,揉了揉,“保证不吓你。”

“…好吧。”炤宁勉为其难地闭上眼,“你要是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师庭逸笑着转身,把那个小小的包袱打开,有点儿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后轻轻地放到椅子上,又把炤宁带过去,“看看。”

炤宁睁开眼睛,看到包袱里的小东西,由衷地笑了。

是一只正在酣睡的小狗。

她先是俯身观望,随后蹲下去,喜滋滋地看着它。

肥嘟嘟的,虎头虎脑,宽宽的嘴巴,毛色应该是黄色的,但是背部一些毛的尾端是黑色的。

师庭逸不自觉地放轻放缓声音,解释道:“现在还小,等长大一些,便是一身金黄色的毛,很漂亮。”

“嗯!”炤宁笑着点头,“长大后是不是威风凛凛的?”

“自然。长大后足足半人高。”他知道她从小喜欢猫猫狗狗,尤其喜欢淘气的猫,体型庞大的狗,但是一直没下决心养,担心自己照顾不好。

“哪里来的?”炤宁小心翼翼地摸着小狗的头。

“还记得张放么?”

“张叔父?”炤宁点头,“自然记得。小时候他进京来,总来找爹爹喝酒说话,那时待我特别好,总赏我好多金豆子、宝石珠子,笑起来特别豪爽,总喜欢抱着我逛园子。”说着,她欣喜地笑着站起身来,“是张叔父送你的,还是他进京来了?”

师庭逸解释道:“他要等明年开春儿进京。近来听说了我们的情形,懒得通过你大伯父跟你通信,给我来过两次信。他有亲信在青海一带,那边这种大狗很多,我托他帮你寻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命人送来了。”

“嗳,真是。”炤宁拍着心口,很是感动。

师庭逸笑道,“他如今不那么嫌弃我了,委婉地叮嘱我,不可再委屈你。”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炤宁笑起来,“等他过来,我的醉仙楼大抵就开张了,我们陪他到那儿用饭喝酒。”

“一定的。”一句“我们”,让他分外满足。

炤宁又转身摸着小狗的小脑袋,“叫什么好呢?”

师庭逸笑笑,这回事,只能由她定。

“…叫吉祥好不好?”炤宁道,“大名就叫江吉祥,还过得去吧?”

一来便将这小狗当成了一个小人儿,且随了她的姓。他险些笑出声,“行啊。”

“我们这就去给它安家。”炤宁喜滋滋地连包袱把吉祥抱起来,脸上是满满的笑,“还在睡,真是。”说着转身,“我们要一块儿给它打造个漂亮的小房子,放在我寝室里——你要帮我。”

“好。”太久没跟她一起做手工活儿了,师庭逸乐意之至。

“还要去请教人,照顾我们吉祥的时候可别有疏漏。还这么小,吃什么合适呢?熬些肉粥应该可以吧?…”炤宁一时间话唠起来,一路上絮絮叨叨。这是他和张叔父的一番心意,自己又真是一见吉祥就喜欢,和这小家伙来日相处的情形带给她太多憧憬。

师庭逸瞧着她的小模样,不知多高兴,随时都想摸摸她的头,碍于在外面,只得忍着。

他的宝儿,其实是特别容易哄又特别容易满足的女孩子。

接下来的数日,师庭逸每隔一两日就来江府,盘桓的地方都在江予莫的书房院。

炤宁把所需的木料都放在这里,和他一起给吉祥做小房子,要求颇多,太大了不行,没必要,小了更不行,不想吉祥住着憋屈,还要小房间里能放盛水盛饭的小碗,并且要单独隔出来,免得吉祥不小心碰翻。

两个人做了好几个,碍于她一定要精益求精,做几个就作废了几个。这样一来,她的吉祥始终没个窝,每晚都跟她一起睡在床上。

他偶尔要进宫请安,皇帝问起他往江府跑那么勤是为何缘故,他便扯谎说忙着做模型,顺道提了两句给吉祥造房子的事儿。

皇帝听了哈哈地笑,说你们俩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正形。

太子那边当然也没闲着,在皇帝吩咐崔鑫代为敲打两次之后,只得照着皇帝的心思驳斥一众捧杀他的官员,并且亲自上折子,请皇帝允许将陆府抄家,满门流放南疆。

这时候,师庭逸出面为陆家求情,请皇帝网开一面,赦免陆府之中的无辜之辈,将他们另行安置,此外亦不赞同陆府流放南疆这一点,他觉得西域更好。

一干重臣有的慢慢转变态度表示赞同,有的一言不发。

皇帝斟酌两日后拍板决定,让太子照着师庭逸的想法去办。

庆国公一案,终究尘埃落定:陆府抄家,产业银钱一概充公;庆国公夫妇和膝下儿女流放西域,其余人等从轻发落。

最叫人玩味的是皇帝之后的态度。这件事情了结的第二日,皇帝特地吩咐了兵部尚书和五军大都督:遇到重要的事,要去燕王府请示燕王。也就是说,师庭逸代行兵部尚书和五军大都督职责。此外,提拔韩越霖为禁军统领,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也要兼顾。

他将天下兵权完全交给了燕王,将负责皇城安危的要职交给了韩越霖。

态度已然分明,他对太子极为不满,或者也可以说,他对一干拥护太子的朝臣极为不满——你们几乎是变相地造反在先,如今我便让小儿子用兵权压制你们。

大老爷明面上苦笑,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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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到了佟念柔嫁入东宫的日子。

吉日前夕,太子妃找到皇后面前,说了说这件事,还委婉地请皇后赏赐佟念柔一个物件儿。

皇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允诺会赏个品相极好的玉簪,言明只是给太子妃和佟府体面。

不是她小气,是觉得侧妃进门不过是太子纳妾而已,哪里就值得她赏赐了?

说到底,她这些年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最早自己进宫,不过是做了皇帝很多的妾室之一,后来做了皇后,不过是运气好熬出了头。

妾就是妾,出身再高再好都没用。况且那佟念柔算什么?又不是出自荣国公膝下。

太子妃完全忽略掉皇后这样别扭的态度,笑盈盈谢恩,回了东宫。

皇后有点儿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又要开始犯傻了?怎么心宽到了这个地步?

转过天来,江佩仪陪同大夫人、三夫人一同去往东宫。江佩仪出门前去玲珑阁找炤宁,问她要不要去。

炤宁正抱着吉祥审视一个精致的小房子的模型,笑着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看看热闹就好。”

江佩仪看着虎头虎脑的吉祥很喜欢,伸手去摸了摸它的头。

吉祥竟是认生的性子,在炤宁怀里哼哼唧唧,圆滚滚的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

姐妹两个失笑。

炤宁安抚地拍着吉祥,给了江佩仪一个歉意的笑,“跟我和红蓠、紫薇投缘,对别人都是这个样子。”

江佩仪好奇地问道,“那么,它跟燕王殿下呢?”

“跟他也还好。”炤宁并不扭捏,“吉祥到了京城,他和常洛先悉心照顾了一整夜。”

“那就好。”江佩仪是想,万一日后吉祥跟燕王不亲,待到炤宁嫁过去,它岂不是要整日闹脾气。那虽是趣事,时日长了可不好。

炤宁了解江佩仪这率真的一面,也最是欣赏这一点。

江佩仪像逗孩子似的又逗了吉祥一阵,这才回房换了衣服,陪着大夫人、三夫人去了东宫。

这一次,一众前来贺喜的女眷权当是东宫设的一次宴请,对劳什子的侧妃进门很不以为然——心绪大多与皇后相同。

江佩仪记着炤宁那句看热闹的话,对所见一切都留心观察。晚间筵席之后,她发现有侍女趋近太子妃耳语几句,太子妃颔首,笑容透着古怪。

要出事的话,也是时候了。江佩仪想着,再晚一些,女眷就要道辞了。不出她所料,过了没多久,太子妃称身子不舒坦,命人去请太医。

随后,太子妃随手点了十来名贵妇、闺秀,请众人陪同她去侧妃的房里。

大夫人和江佩仪有幸参与,一头雾水地随行。

太子妃在厅堂落座,唤人吩咐道:“仔细检查侧妃的嫁妆,找不到可疑之物的话,搜身!再有,请太子殿下过来一趟。”随后对众人一笑,“我只是请你们做个见证,你们不要多心才好。”

江佩仪虽然不知缘何而起,却能确定一点:太子妃的用意,绝对是给侧妃难堪,不然何以说出搜身的话?

难道以前听说的太子妃与佟念柔姐妹情深的话有假?

亦或者,太子与太子妃今日为着一些事反目成仇了?

要知道,太子妃这样的行径,分明是将太子与娘家一并开罪。

这热闹可不小啊。江佩仪想着,炤宁不来,还真是有点儿可惜。

第049章 报复

第049章

太子赶到的时候,脸色十分阴沉,虽然尽量克制,语气还是隐含怒意:“你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妃面无表情,“听说了一些事,便要查证一番。”

“…”太子心里恨不得把她掐死,可到底是当着众多外人的面,只得忍下这口气落座,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什么乱子。

江佩仪与别家闺秀一样,时不时打量太子一眼。

太子样貌清俊,气度优雅内敛,确是很出色的男子。

只是,江佩仪不能如寻常闺秀一般生出倾慕的心绪。

江家先有她二叔那般风华绝世的男子,又有燕王那般俊朗无双的人时时出入,江予莫亦是俊美非凡的少年郎——有这些人比对着,谁也别想在她眼里以样貌获得她的关注。

她打量太子,只是想从那男子脸上看出更多的情绪,想早些猜出太子妃这一出是为哪般。

太医赶到之后,太子妃笑微微地看着太子,“烦请殿下将玉佩除下,让太医检查有无问题。”

“…”太子只是冷眼瞧着她,不动,亦不出声。

“我小产之事,虽然你处置了一个下人作为给我的交待,可我不能相信,近日都在命人暗中追查。”太子妃扬了扬眉,“我得到可靠的消息,说你戴的玉佩便是害我的源头。殿下,请你叫人查证一番。”

这些话落地,在场众人俱是变色。心里都庆幸相伴前来的人不少——不然怕是逃不过一个被灭口的下场。

太子震惊,亦因此除下了颈间的玉佩,交给太医当场验看。

到此刻,搜查佟念柔所带来的嫁妆的人已经去了多时,此刻前来回话:“奴婢在侧妃随身佩戴的荷包里发现了一块玉佩,只是到底不敢动手冒犯侧妃,太子妃殿下,您看——”

这样做,不敢的说辞自然是假话,不想让太子误会她们污蔑佟念柔是真。

太子妃语气坚决:“将人带来!”

佟念柔被人带来的时候,满脸凄惶,未等谁发话,她便跪倒了太子跟前,“殿下…”眼泪汪汪的,楚楚可怜。

太子妃瞧着她那个样子就恶心,蹙了蹙眉,对人打个手势。

便有人走上前去,将佟念柔荷包里的玉佩取出来,交给太子。

太子一看,心惊不已。

那是一块玉佩,与他自幼贴身佩戴的玉佩一模一样!连作为装饰的宝石珠子、红色丝链都一样!

他眼含探寻地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不搭理他。

太医反复查看了那块玉佩,才上前来告知两颗珠子含毒的事,末了,诚惶诚恐地道:“太子殿下日后再不可佩戴此物,否则,子嗣艰难。”实际想说的是你要继续佩戴的话,逃不过断子绝孙的命。

太子看看太医手里的玉佩,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个足可以假乱真的玉佩,最后,久久地看住佟念柔。

他已经隐约明白太子妃的用意了。

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梗概。

不光是他,在场众人亦如此。

佟念柔满心活见鬼的感觉,脸色苍白的吓人,“太子殿下,妾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有人要陷害妾身,求殿下为我做主啊…”

江佩仪嫌恶地蹙了蹙眉。心里想着,一定是佟三夫人做的好事,害太子妃两次小产在先,让女儿嫁到东宫在后。转念一想,猜测着佟念柔恐怕也参与其中了。

太子眼神阴冷地看着佟念柔,随后瞥一眼在场众人,道:“送客!”

太子妃心情不错,起身亲自送人们到了门外。

每个人都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再往下听往下看,只会惹祸上身。

太子妃转回室内的时候,恰好看到太子狠狠地给了佟念柔一记耳光。

佟念柔忍不住失声惊呼,身形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太子妃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反胃。怪不得,她漠然转身,对服侍在门口的一名侍女微不可见地颔首,微微一笑,随即离开。

今日她的确是将太子、自己和佟家的颜面一并豁了出去,可是那又怎样?太子不会在意这一桩雪上加霜的事,佟家总不会舍弃她去庇护佟念柔。

如果家族为此与她翻脸的话,那也随他们去,往后的日子只有更清净更简单。

路上,她低声吩咐下去:不遗余力地探听佟三夫人的底细,甚至于,她要知道,家族中有无因为那个寡妇而生的丑闻。

有没有必要的事情,她都要去做。

她要慢慢地让那对母女身败名裂。

此刻的太子,满心的暴躁,随时可能陷入狂怒。

他记得,成婚之前的一日上午,他去佟府,恰逢佟念娆不在家里,随荣国公夫人去了寺里上香还愿,男子们也都各司其职,或是去上朝,或是忙着外院的事情。

他那日好像是因为课业繁重,处理一些政务时总觉得吃力,心下烦闷,不想回东宫,去了佟家后花园独坐赏花。

后来,佟念柔找到他面前。那时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样子单纯活泼,陪着他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期间她问起了他那块玉佩,说是听人说起过,对含有香气的珠子好奇心十足,婉言要求他能不能让她开开眼界。

他没多心,当即就摘下来让她看。

她很高兴地看了一会儿,问能不能拿回房里去给佟三夫人瞧瞧,又说这几日娘亲不知为何郁郁寡欢的,让她看看这新奇的物件儿,兴许能高兴些。没等他应声,便又承诺会快去快回,保证不会让玉佩有分毫损伤。

他一直都觉得母女两个挺可怜的,当即点头同意。

佟念娆小跑着离开的时候,他还笑着叮嘱,说不要心急,早晚还给他就行。

多年间只有那一次,玉佩离开了他小半个时辰,后来是佟三夫人和佟念柔一同到了后花园,当面还给他的。

是不是那一次,佟三夫人用印泥留下了玉佩的样子,随后请人做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是不是在那时候,佟三夫人便起了歹毒的心思,为自己的女儿谋划着几年后成为他的侧妃?

佟念柔到底参与了多少?

是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心如蛇蝎,还是长大一些之后才介入了这件事?

她与太子妃分明是情同一母同胞的姐妹!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差,慢慢地发青。

他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掷在地上,随后站起身来,将厅堂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佟念柔吓得瑟瑟发抖,用手掩住面容,无声地哭泣着。

完了。

荣华富贵的美梦已经成空,太子与太子妃什么都不会给她。

室内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太子低低地喘息声。

猛然间,太子将她拎到了东次间。

佟念柔低低地呜咽一声,求饶的话到了嘴边,只觉得多余,咽了回去。

太子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声沙哑地询问:“念娆两次小产,都是你和你娘做的好事?”

佟念柔没吭声。

“为何?”

为何?佟念柔到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唇角逸出一丝悲凉的笑容。

因为母亲自幼的心愿是出人头地,却过了多年孤苦无依的日子,不能甘心。

因为母亲应该是憎恨佟家的,虽然没说过一字半句,可她能感觉得到。

母亲的不甘、怨恨传递给了她,她从小就立志要扬眉吐气,让母亲和自己过得风光如意。

自从记事起,大伯母和二伯母待她和母亲的态度就极为古怪,当着外人和颜悦色,私下单独与母亲相对,便是满脸的轻视鄙夷,冷言冷语。

所谓的佟念娆与她姐妹情深,又算是怎么回事佟念娆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喜欢的衣料、首饰统统丢给她,还时不时在人前问起她喜不喜欢,为何不穿戴起来。当她是需要接济的要饭花子一般。她总是要忍着不满小心翼翼地看着长姐的脸色说话做事。

同在一屋檐下,凭什么她就要过那种日子?

那样的日子过了太久,她受够了,她发誓一定要比佟念娆过得风光如意。

所以,三年前得知母亲正在进行的事情之后,她起初害怕,觉得母亲的做法谓之疯狂,后来便是完全的认可。

太子与燕王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前者已经娶了太子妃,后者就算不要江炤宁,也不会侧目去看别的女子。她要想飞上枝头,只能在太子身上下功夫。

众所周知,太子一直善待佟念娆,若是有意纳侧妃,只会在佟府、陆府这两家中挑选。陆家姐妹心心念念的是燕王,太子不可能看不出,若是选陆家姐妹做侧妃,岂不是要膈应一辈子。那么,最有希望做太子侧妃的人非她莫属。

她所需要的只是等待,等着佟念娆的身子骨不知不觉地垮掉,等着太子为了子嗣一事迎她进门。

所以,她更加尽心地不着痕迹地讨好佟念娆,避免自己和母亲被疑心。

哪承想,刚踏上锦绣路,美梦便完全破碎。

太子看着近前兀自出神的女子,心里火气越来越大。他俯身捏住她领口,沉声喝道:“你倒是说话啊!”

佟念柔轻声道:“妾身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到此时还想狡辩!”太子的话完全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想陪你娘到衙门里去受审么!?”

佟念柔弯唇微笑,“全凭殿下做主。”到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到底,她还是佟家的人,太子就算看在大伯父的情面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需要担心的,只是佟念娆会变着法子折磨自己。

太子咬住唇,双眼冒火。

他想杀掉她。

与其说他痛恨她和佟三夫人,不如说他满心都是对自己的痛恨。

原本该是美满如意的日子,原本膝下该有两个孩子,却因为自己的大意、迟钝而葬送于无形。

前世今生都错怪了炤宁,都亏欠了念娆。

前世今生都不曾料想到,那对看起来可怜兮兮人单势孤的母女竟然长年累月地算计他!

佟念柔看着他清俊的容颜,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

她因此觉得可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让他…

心念一转,她察觉到了室内香炉散发出的香气有异,因此惊惧交加——定是佟念娆做的好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心里情形,可她无法控制自己起了悸动的身体和脸上的神情。

太子见她呼吸越来越急,眼中有着渴望,当然不难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直骂太子妃简直是个疯子。

他想丢下眼前的人决然离开,可是晚了,她那个样子加速了迷香对他的效用,让他很快起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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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更天。

落翘走进门来,轻声禀道:“太子和侧妃已经圆房,太子此刻去了前殿。”

太子妃勾出一抹快意的笑。

她是故意恶心他。

他被那对母女当猴子耍,不知有多憎恶她们,却在这上下要了佟念柔,往后别说见到佟念柔,就是听到那个名字,都会鄙视他自己、厌恶佟念柔。

他之前不是眼巴巴盼着佟念柔到他身边服侍么?

佟念柔不是为着服侍他狠下了一番功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