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自然是好。你要是自己住的话,我还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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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腊月,药铺方方面面的事宜都已准备得七七八八,到明年开春儿便能开张。
最后的一件事,便是选一个可靠的人打理。
俞仲尧兄妹看法一致,就让本地那位大夫做老板,他本就通医术,日后可以在药铺给人诊治开方子。往后赚了钱财,自然会在别处再开几家分号——这是完全可以想见到的。便是他没这心思,别人自然会效法。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日后百姓们不需为了看个病讨个方子还要跑上很远的路才能见到大夫。
但这心愿要过一些年才能实现,眼下他们只能做个铺路人。
末了,俞南烟迟疑地道:“哥,那个大夫,我并不是十分信任,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再找个可靠之人督促着,照风溪的规矩来,请谢家等几家人做保人,立下字据。别的事一家独大有利有弊,可药铺医术这方面一家独大的话,受苦的还是百姓。”
俞仲尧颔首一笑,“你想找的可靠之人,是付淸宇和付玥吧?”
“你同意么?”
“当然同意。”俞仲尧笑道,“都一样,付程鹏与付珃是一回事,付淸宇和付玥则是另外一回事。”
“你同意就好。”俞南烟心安下来,“我是想,付家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但是他们兄妹两个和付大奶奶对我一向不错,让他们有个这样长久的营生,并且能受人尊敬,总不是坏事。万一付淸宇日后每况愈下,去找付玥的麻烦怎么办?与其担心着他们手足相残,倒不如让他们一同做一件事。付玥兴许不大擅长做买卖,但是她心地好,不会坐视另外两个人用这种营生大肆敛财却忘了初衷的。”
“我清楚。”
随后,俞仲尧亲自去跟姜氏说了说这件事,细说了缘由,也是不想她不快。
姜氏笑道:“我恨的只是一个付程鹏,她的儿女与我无关,这些年他们不曾刁难我,我到如今又怎么会迁怒他们。”
俞仲尧完全没了顾虑,亲自出面,尽快促成这件事。
身处一个处处与人方便的位置就是有这点好处,办何事都会特别顺利。
俞仲尧也分外享受这种日子,对这里不可避免地有了几分感情。
这里的人绝大多数懂得好歹明白是非,得到一点好处便会满心满意地感激,且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予回报。自谢家等几家有头脸的再到寻常人都是如此。
只说风土人情,这里便已是世外桃源。
最初,他只是为着身边人的心意而去做一些事,到这时,已是出自本心。
能带给他无上权势地位的地方,他兴许一辈子都不会投入感情,不会有乡愁。
只有这种处处洋溢着朴实善良包容氛围的地方,才会让人由衷留恋。
只是,这里也只能是一个世外桃源,曾经到达已是幸事,终究还是要离开。
隐居田园,袖手天下,只能是他偶尔的憧憬。
皇帝始终比俞仲尧还盼着这一行人踏上回程的人,他急着卸下现在繁重的朝政,更急着与俞南烟相见。
得到俞仲尧称病的回信,忙不迭把宫里的太医、民间为俞仲尧诊脉的名医唤到面前,仔细询问之后,让几个人开方子抓药。另一方面,也按照俞仲尧的心思,让人备齐了不少作物的种子。最后,便忙着给俞南烟和章洛扬准备年节的赏赐,在自己的小库房里转了两天,挑选了几样自己的心头好。
东西全部筹备齐了,又给俞仲尧写了一封长信。
先是仔仔细细告诉俞仲尧,先服用哪个方子上相应的药,其次服用哪种,强调了好几遍:千万要按时服药调理好病情。到底还是身体为重,不要因为他心急就急着赶路。大不了他唤人开山铺路,命专人相迎。
随后便询问俞仲尧缺不缺银钱,在风溪那边黄金能不能花出去,要是手头拮据的话,他让金吾卫陆陆续续送来金条、银锭。
又问起有没有翻黄历定下婚期,说俞仲尧要是还没吩咐俞府的人,他可以帮忙张罗起来。
末了则是告诉俞仲尧,近来自己做了那些举措,发落了哪些贪官和动辄骂俞少傅和他的言官,字里行间透着喜悦。
惩戒贪官和言官,从来是皇帝最喜欢做的事。
腊月底,俞仲尧收到了这封长信,满心笑意。回信时,感谢皇帝的记挂,言明过完年会尽快启程。
小皇帝从小到现在,对他的关心是事无巨细,虽然很多时候关心不到点儿上,那份心意却是难能可贵。
之后,他找南烟过来,问了问姜氏调养得怎样了。
俞南烟笑道:“每日都是高高兴兴的,又经常做事、走动,情形很好。来日只要不走过于难行的路,没问题的。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赶路没问题的。”
“那就好。正月忙完手边的事,我们启程回家。”
“嗯!”
俞仲尧把皇帝的赏赐拿给俞南烟。
俞南烟失笑,“让人这么远送过来,来日还要拿回去。但这心意难得。”
到了年节,俞宅与寻常人家一样,处处洋溢着喜气。
除夕夜,姜氏给章洛扬和俞南烟、沈云荞一人一个大红包,里面放的是几个金锞子,还有一串珍珠手串。金锞子的样式,是风溪独有的,手串也是请这里的首饰铺子做的。
给银票是没有用处的,这些物件儿却能在日后拿来把玩,算个纪念。
三个人拿到手里,都很喜欢,又分别准备了银锞子银元宝等物打赏院子里的下人。
大年初一到初六,以谢家人为首,很多人都来到俞宅,与俞仲尧、孟滟堂等人相互拜年,常去醉仙楼用饭。
这些人都已听说他们要离开,除去生意来往、个人的算计,到底还是有着几分情义在内。
初七开始,俞宅的人将手里的产业盘出去的盘出去,送人的送人,尽快转出手去。到了正月十六,风溪最大的一间药铺百草堂开张,作物种子也发放给部分务农的百姓,有专人告诉百姓如何种植何时收获。
至此,再无他事,要忙的只是整理行囊,择日离开。
谢家和付淸宇、付玥也找了不少年轻力壮的人相送。
其实不需如此,回程中越往前走,汇集的人手越多,不似来时一般。但这到底是他们的一番心意,俞仲尧婉拒两次,便道谢接受。
正月二十一,天还没亮,一行人相继离开俞宅,男子骑马,女子坐马车。
这样早离开,就是不想相熟的人送别。
不需送,因为无缘再聚,也就无需平添伤感。
付玥还是早早地等在了街头转角处。俞南烟的马车停下来,她上车随行了一段。
这些日子,什么事情都说过了,此刻唯有满腹不舍。
都不是轻易落泪的性子,今日却都哭了一阵子。
付玥敛起悲伤,尽力抿出笑容,将自己给俞南烟的礼物送出,“若是可以,偶尔给我写封信就好。我知道你好好儿的就行了。”
“嗯,我会的。”俞南烟抬手拭去泪水,竭力平复情绪。
付玥又笑了笑,“也不用挂念我,我余生都不愁没事做,这些日子也结交下了一些朋友,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之后唤车夫停车,转而上了自己的马车。她没允许自己恋恋不舍,不想南烟更难过。
送别这种事,最难过的是离开的人,她不想南烟因为自己更添离愁。
马车走出去一段,她又下了马车,目送着一行人远走。
很意外的,付淸宇赶来了。
“怎么走这么早?很多人说要送送他们。”他很是失落。
“不送最好。”付玥喃喃的道。
付淸宇侧目看着她,“其实,你若是提出,俞南烟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付玥笑着摇头,“何苦呢?外面是另一方天地,不适合风溪人涉足。什么都不会,跟过去要处处麻烦南烟。她已帮我太多。要是太上进,少不得会生出不该有的贪念,说不定会变得像付珃一样。横竖都是活一世,还是清闲清净些为好。而他们不同,他们在那样的天地如鱼得水。”
“看得开就好。”付淸宇迟疑片刻,“得了空,就去家里坐坐。你大嫂虽然逐日好转,还是不宜出门,总是念叨着我们不要与你生分了才好。”说到这儿,怕她误会,忙又补充,“药铺的事,你我自然要公私分明,我可不是为了那宗生意才…”
付玥笑起来,“我知道,明日就去看望大嫂。”
付淸宇神色一缓,斟酌片刻,又道:“药铺的匾额,我们再重做一块吧?昨日我就跟大夫商量过了。”
付玥不解,“为何?百草堂的名字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但是差了两个字——俞家百草堂是不是更好一些?”
付玥意外之后,为之动容,“难得你如此。我起先还以为,你多多少少会心存芥蒂。”
“怎么可能呢。我这些年最大的心事,便是你大嫂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近几个月,是俞先生不吝啬手里珍贵的药材,南烟才得以用到你大嫂身上,情形喜人。再者,这药铺好生经营的话,后世人都会得益。说到底,风溪这种地方,像他们这样的异乡人涉足,大抵是几百年才有一次的事。我们应该记住他们。”
“的确是。风溪人不会愿意走出去,大多数与我们一样,知道自己出去也不会活得更好。外面人则轻易不会走进来,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没有天大的理由,谁会跋山涉水跑到这儿来。”付玥笑道,“就依你之见,换下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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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风溪外围,来接应的人越来越多,俞仲尧等人便请相送的人回去了。
再相送,回去时会很辛苦。
接下来,有专人引路,走的是绕过雪山垭口的新路。
虽然是绕远,但是路况相对于来讲要平顺,不会面临险境。
春意正浓的时候,进入边境,重回大周疆域。
孟滟堂与简西禾找俞仲尧辞行。已经回来,没有结伴回京的必要。
俞仲尧爽快答应下来。心里清楚,自己和孟滟堂一样,离开风溪结束辛苦的行程之后,斗志便又回来了,只是心境与以往有些不同。
分开走之前,简西禾策马到了沈云荞马车前,跟她说了几句话。
沈云荞问道:“回京之后,有何打算?”她是有一点点担心他的。任谁都看得出,他因为好兄弟的丧命,分外消沉,已鲜少有笑容。
简西禾语气平静:“不会再帮衬二爷,也不会投靠俞三爷。你不用为此多虑。日后相见时少,所以才专程找你道辞。”
沈云荞只是犯嘀咕,“你不会是想就此隐匿不问世事了吧?”
“若是那样,我还回来做什么?”简西禾拨转马头,对她露出久违的笑容,“保重。”语毕绝尘而去。
这会儿,俞仲尧在斟酌着一些事如何安排。他策马到了姜氏车前,问道:“依您之见,是在途中见顺昌伯一面,还是我先命人押送他回京更妥当?”
第71章
姜氏沉吟片刻,“我倒是不急着见他,先回京吧。”不想他因为章家的事情在路上耽搁。毕竟,皇帝盼着他回京,是众所周知的事。
“也好。”俞仲尧则是想着,留到京城慢慢算账,总比在外地更方便。在外面,顺昌伯父子也只得两个人。
当日,俞仲尧吩咐下去,命人将顺昌伯和章文照押送回京。
赶路时自是不会再走水路,一直走官道,速度不紧不慢。
皇帝的书信又到了:少傅,你身体痊愈没有?经得起车马劳顿么?我能不能派人前去迎接?
俞仲尧自然婉拒了他的好意。
坐马车日子久了,让人觉得筋骨都生锈,章洛扬和沈云荞都是这感觉,索性扮成男装,策马赶路,顺便可以看看撩人的春景。每日晚间,两个人都会与姜氏、俞南烟一同用饭。
离风溪越远,姜氏和俞南烟的离愁反倒越浓。
姜氏提起团团,“它要是再大一些就好了,可以带上它。”
“可惜太小了,到现在也就半岁,经不起长途跋涉。”章洛扬连忙安抚,“它长期留在醉仙居,现在的两个老板会好好儿照顾它的。这样总比让它跟着我们赶路要好。”
姜氏点头,“我也知道,只是有些不舍。”牵挂的很多,但是关系很近的人是不需担心的,能说出来的也就很少。
俞南烟最牵挂的自然是付玥,特地与俞仲尧说了说,“我还可以与付玥通信么?”
“自然。”俞仲尧安抚道,“人不会再去风溪,但是传信的几只信鸽还可以。”
俞南烟这才好过了不少。
回京的路线,与来时不同,便没再去贺园歇脚。
俞仲尧想起一事,将阿行唤到眼前:“你从速回京,料理完私事,翻翻兵部的公文卷宗,准备来日在兵部行走。”
阿行犹豫着。
俞仲尧微笑,“你要给人一个交待,就得有一个官职。眼下时机已到,别再拖延。”
“…好。”阿行点头,当即带着几名手下从速回京。
沈云荞见到这情形,问高进:“阿行回京去做什么了?”
高进笑道:“大抵是三爷让他去忙终身大事了。”
“哦?”沈云荞惊讶,“阿行…”她不自觉地回头,看向俞南烟的马车。
高进比她还惊讶,“你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沈云荞有点儿尴尬,“在风溪,我看他们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
“他们是近乎兄妹一般。真要是有别的,怎么可能不顾及礼数?这种话你可别乱说。”高进正色道,“阿行也二十出头了,南烟离开京城时还是个小孩子,他却已经成人。难不成隔几年一见面,兄妹情就变成男女之情了?那阿行成什么人了?又不是年纪相当的玩伴。”
“…我只是觉得…”沈云荞勉强辩解道,“三爷与阿行就似手足,再有这样一门亲事…”
“怎么可能呢?”高进耐心解释,“如你那样推测,之前阿行就不会一再谢绝封赏不做官了。不知情的都以为他是三爷的仆人,他拿什么身份匹配南烟?”
“现在再做官也不迟。”沈云荞底气不足地道。
“那不还是会让人耻笑么?”高进无奈,“不准再有这种心思。”
“…哦。”沈云荞难得的理屈,“我错了。”
高进这才笑了。
沈云荞好奇地道:“那么,阿行的意中人是谁呢?”
“以后就知道了。”高进笑着叮嘱,“再有,往后要记得,再见到阿行,要唤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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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滟堂与简西禾一路马不停蹄回往京城。
已非来时路上的心境,没了应付沿途官员谄媚逢迎的闲情。
王府侍卫闻讯,连忙在半路与两人汇合,得了空,便详尽地通禀这段日子朝堂里的大事小情。
离开朝堂一年,对于寻常官员来说,已然太久。但是对于孟滟堂和俞仲尧来说,一切仍如以往。
越是如此,对于孟滟堂而言,越似陷入了一个僵局。
但是没关系,这是可以从长计议的事。他的痴傻疯,都在一个女孩身上用完了。如今他还要继续做那个有野心的王爷。
简西禾对这些再无兴趣,不听。不得不听的时候,亦是保持缄默,再不给孟滟堂任何建议。
孟滟堂并不怪他,并且真正理解。说白了,要是没这点儿心胸,没这份宽容,如何能得到一众人等这么久的拥护认可。
四月,孟滟堂回到京城,风尘仆仆地进宫面圣。
礼数不可废,他不会给一些言官抓住他对皇上不敬的因由煽风点火大做文章。
皇帝一如既往,耐着性子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听得他的好哥哥到了殿外,命人相请。
孟滟堂入内行礼。
皇帝眼睑都未抬,继续看手边的奏折,“一路可好?”
“还好。”
皇帝又问:“因何先行回京?”
“随行中有女眷,不宜从速赶路。我记挂着王府诸事,便先行回京。”孟滟堂看着皇帝。
比起去年,皇帝沉稳不少,九五之尊的威仪更盛。但这只是表象。
皇帝自十岁之后,在他面前就是不苟言笑,摆足架子,可是私底下,还是一团孩子气。
“既然如此,你便回府吧。”皇帝这才抬眼,笑看着他,“明日再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去了护国寺上香,还未回宫。”
“是。”孟滟堂行礼告退,心说小皇帝这是占了什么便宜了?居然很高兴的样子。
皇帝见他走出养心殿,现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俞少傅只要回到大周境内,便与身在朝堂无甚差别。廉王要是耍手段,他命人及时传信即可。
一年了,他居然应付过来了,并且没出大事,没出过大的纰漏。
最要紧的是,南烟就快回来了,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飞出京城亲自去接她。
但也只能想想,作为皇帝,是不能乱跑的。只要随意离宫,言官便会没完没了的上折子,到时候便会多出一堆只说废话不谈政务的朝政,还不能不看,平白浪费时间,甚至于,会被气得火冒三丈。
还是算了,忍着吧。
就像母后说过的,好几年都忍过来了,不差短短数日。
不能去迎南烟,倒是可以去宫外迎一迎母后。这可是尽孝心,谁敢有非议,立马就能砍了。
那边的孟滟堂回到王府之后,问了问简西禾的去向。
侍卫答道:“简先生回府去了,您找他有事商议?”
“没有。他这一路太过疲惫,让他好生歇息一段时日,别去打扰他。”
侍卫只当这一路都要与俞仲尧斗智斗勇,简西禾被累得不轻,也就恭声称是。
孟滟堂则在想着,谁能代替简西禾,为自己出谋划策呢?要是凡事都凭自己亲力亲为,迟早会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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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孟滟堂进宫给太后请安,又在朝堂现身。
消息很快传得满城皆知,人们都清楚,这意味的是,俞仲尧回京的日子也已不远。
武安侯府听说之后,连忙派人去打听,有没有女子跟随廉王返京。得到的答复自然是没有。
又听说还在途中的俞仲尧身边倒是有几名女子随行,心里大抵清楚,来日要娶章洛扬的,是俞仲尧。
要是不相干不看重的女子,俞仲尧不可能让她留在身边平白让人揣测。
武安侯考虑的是日后如何行事,与廉王井水不犯河水。
武安侯夫人和宋二夫人考虑的却是裙带关系要如何处理好。
是因此,章兰婷的日子又好过了一些,平日只需晨昏定省,偶尔可以出门走动。
章兰婷利用这机会,命丫鬟去给寺里的母亲传话,让母亲稍安勿躁,过些日子便能回府了。
平时自是少不得试图揣摩俞仲尧的心思。
这情形,必是打定主意要娶章洛扬。既然娶的是章家女,他不可能不认章府是岳家,不可能让岳父岳母过得潦倒。
再者,若是真的在意章洛扬,总该清楚章洛扬那道掌纹。真把章家人逼急了,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再加上俞仲尧的地位,章洛扬可就要被天下人指指点点了。
他能忍心?
并且,他也会被连累,自己也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值得么?
凡事总得有个轻重利弊要计较。以她所见所闻,男子能为一个女子做到的牺牲,毕竟有限。
武安侯世子宋志江被父母反复告诫之后,允诺不再打骂章兰婷,索性不再回房,每日在后花园里寻欢作乐。
章兰婷又松了一口气,听说父亲和弟弟已经被先一步送回京城,每日翘首盼望,得空便让丫鬟回章府询问一番。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总算盼来了好消息:顺昌伯和章文照回来了。
章兰婷连忙禀明武安侯夫人,翌日回了娘家。
出嫁之后,她还是首次回来。
顺昌伯和章文照正在外院,忙着询问二老爷、三老爷一些产业上的事情。
章兰婷不好打扰,让人通禀之后,去了正房等待。
喝了两杯茶,她心念一转,起身去往章洛扬住了多年的小院儿。
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下了。
是二夫人。
章兰婷报以冷眼,挑眉道:“眼下不是你作威作福的时候了吧?”
二夫人笑容温和,“我只是让你省些力气罢了。洛扬房里的一切东西,我都命人搬出章府,放到别处封存。同样的,你房里的所有东西,我和你二叔也命人全部放到了别处,也是怕有不妥的东西被下人拿走乱做文章,坏了你的名节。”
章兰婷忍着气,冷笑,“以往倒是没想到,你是个精明的人物。”
“哪有。”二夫人笑着摆一摆手,“脑筋转得也不快,只是先你一步罢了。我也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可是没法子,你父亲没提过分家的事,你二叔和我想着,这时候分家,又少不得被人戳戳点点,总归是不好。”
家财如今都被夺走,父母日后少不得需要二叔三叔帮衬一段时日。思及此,章兰婷没应声。
“该提醒的,我还是提醒你,想拿点儿似是而非的东西栽赃你大姐的话,别怪我拿出你的旧物说你与人有染。”
“…”章兰婷转身回了正房,还未落座,便听到了弟弟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呼唤声: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