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风溪人完全买账,不求来日生意不好,而别的铺子想要效法全部仿作出来,有待时日。
俞仲尧把这间铺子交给章洛扬来打理——姜氏搬到俞宅之后,便不再插手醉仙居的事情,让蒋轩代替自己成了酒楼的老板。既是如此,章洛扬便也不能再帮忙看账管账了。
章洛扬很愿意手里有个正经的事情做,由此,才不至于逐日忘却所学到的关于管账算账的知识。遇到心里犯难的事,便询问他或母亲。
偶尔她会跟俞仲尧嘀咕:“价钱会不会太贵了?”
俞仲尧就笑,“物以稀为贵,太廉价便反常了。你将所知的样子分门别类,慢慢地放出去。等别家做出同样的家什来,价钱自然而然就要降低,你再拿出新的样式,足够你消磨起码半年的光景。”
“人就是这点不好,生活安稳下来,就开始对衣食住行精益求精。我们在路上的时候,连帐篷都要睡。”
“人之常情。若非如此,大周的情形怕是也和风溪相同。风溪很多地方,都需要人帮忙改进,我们又非圣贤,谋利是情理之中。”
章洛扬思忖之后,点头认同,“这就是反常即为妖吧,要是不求谋利,说不定都无人问津。”又问起孟滟堂、简西禾,“他们怎么不做这种生意呢?有个事情做,总比无所事事要好。”
俞仲尧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当谁都能做这种生意不成?例如我,自小到大,从来没仔细观察过陈设的样式、尺寸,细节上的纹样只是看到之后认得,并不知道哪种样式用哪种纹样合适。”
“倒也是。像我以前没事可做的人到底是不多。”她以前喜欢描描画画,没得画了,就将室内一年四季的情形细致地描绘下来。
“得了空,你也去看看工匠们做事是否尽心——价钱定的高,也是他们多收取了手工钱的缘故。”俞仲尧打趣道,“别认准了是我要转黑心钱。”
“哪有啊。”章洛扬忍不住笑出来。
她这边找到了事由,沈云荞也没闲着,得空了就拉她到街上转转,主要光顾的是胭脂水粉铺子,从而有了主意,“我要在这儿开个水粉铺子,最擅长这些,眼下又没什么事,应该在这儿先练练手。”
“对啊。”章洛扬很为她高兴,“赶快找个门面租下来。”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沈云荞斟酌道,“还是让高进帮忙找门脸儿吧?”
“也好,他理应帮忙。”
沈云荞转头去知会高进,高进爽快地应下来,还道:“谢家那边找过我和三爷几次了,说类似于家具营生的事情,只管去找他们,他们会全力帮衬。”
没两日,门脸儿找到了,前面的铺子临街,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高进询问道:“不如我们搬过来住?”
沈云荞想了想,笑着点头,“也好。”总在俞宅住着,与简西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是何苦。她知道他不是狷介的性情,但是自己一直不自在。
高进也清楚她的心思,并不点破,去找俞仲尧说了此事,着手修缮门帘、居室,准备着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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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各忙各的过了十来天,冬日来临,一早一晚尤其寒冷。
姜氏时不时唤蒋轩带着厨子过来,把所知的全部菜肴的做法倾囊相授。
蒋轩自是非常感激,道:“我也没法子报答您,只能做些小事。这样吧,日后您和洛扬的一日三餐,我都让厨房按时做好送过来。天冷了,你们就别亲自下厨了。”
姜氏忙道:“不用那么麻烦。”
蒋轩道:“那我就让厨子过来服侍您。这些年了,厨子也了解您的喜好。”
“那怎么行?”姜氏无奈地笑起来,“罢了,就依你说的,让人送饭菜过来就是了。”
蒋轩笑了笑,又道:“您平时短缺什么,只管让人传句话给我。您养育我这么多年,我却不能日日在您跟前尽孝心,甚至不知道您何时就要离开…”
姜氏听得这一番话,也是伤感不已。
蒋轩连忙温声宽慰,“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过得好最重要。”
随后,蒋轩说到做到,第二日起,让伙计每日给姜氏和章洛扬送来一日三餐。
这日一早,俞仲尧和章洛扬去给姜氏请安,听说此事后,俞仲尧神色如常,打赏了伙计。
伙计走后,丫鬟从食盒中取出饭菜,要摆上桌。
俞仲尧却道:“把饭菜给付珃送去,每日如此。”
姜氏微愣,“你要是不放心,便让人来查查有无蹊跷。”
俞仲尧和声道:“一日三餐都要送来,要让人一日三次地检查,查完之后饭菜也凉了,倒不如依我的安排行事。”
“我知道,你还是不放心蒋轩。”姜氏耐心地解释道,“他以往兴许对我有些不满,是怪我始终有所保留,没将醉仙居完全交给他。我那时也的确是如此,怪不得他。眼下已然不同,我已倾囊相授。”
“人心不足蛇吞象。”俞仲尧问她,“您怎么能够确定,他不希望您带上他一同去燕京,享受荣华富贵?”
“…”姜氏答不出。
“蒋轩对家破人亡是何看法不得而知,曾与付珃、付玥姐妹两个不清不楚,种种相加,我不得不防。并且,便是您有意,我也不希望您带他回大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氏神色黯然,却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俞仲尧回到房里,瞥了一眼送过来的饭菜,命连翘倒掉,并且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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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几日,高进与沈云荞搬出俞宅,水粉铺子开张。
付珃每日的膳食愈来愈精致可口,脸色逐日好转,身形丰腴了一点点。她并不知道因何而起,一日见到简西禾,出言询问:“你不急着折磨我,怎么反倒让专人打理我的膳食?”
简西禾淡淡的道:“是三爷的意思。”
付珃不知就里,不知该哭该笑。
“你就当他对你心存亏欠,才命人照料你。”简西禾似笑非笑的。
偶尔,他会留下一道菜,亲自检查有无问题。心里有数之后,也没告诉俞仲尧。
没必要。俞仲尧也不需要听他说什么,只要看着就行了。
随后一个月,付珃身形臃肿起来,并且开始嗜睡,一日恨不得睡足十个时辰,在梦中神志不清,呓语不止。
到这时,简西禾才命人知会了俞仲尧。
俞仲尧摸了摸下巴,让阿行把蒋轩带过来。
左思右想,他也不觉得蒋轩有必要这样。明明可以安稳无忧地度过余生,却偏要在饭菜里做手脚,试图毒杀母女两个。
若是念着蒋家与姜氏的渊源,这人该留下。
但是,应该是一回事,他如何处置是另一回事。


第69章

蒋轩带来之后,俞仲尧并没见他,只是让阿行带他去姜氏房里。
俞南烟听说了,也去了姜氏那边,先一步说了所知一切,以及对蒋轩的怀疑。
姜氏听了,沉默良久,随后意兴阑珊地起身去往内室,“人我就不见了。你要是愿意让他给你解惑,不妨询问几句。”
俞南烟称是,送姜氏到了内室,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姜氏苦笑,“谁都没法子的事。幸亏你们警惕,不然…我和洛扬保不齐就被毒害身亡。我只是有些心寒,想歇一歇。”
俞南烟无从宽慰,服侍着姜氏歇下,去了厅堂。
阿行带着蒋轩进门来。
俞南烟看到蒋轩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狼心狗肺的骗子!随后才道:“姜老板懒得见你,我倒是愿意询问你一些事。”
蒋轩却是怅惘地一笑,“由此可见,这些年来,姜老板都不曾相信过我。不然,她和章洛扬早已中毒。”
俞南烟也笑,“我庆幸如此。若是你这种小人得逞,才真正是没天理。”
蒋轩不置可否。
俞南烟问道:“你之前的话,是骗人的吧?你倾心付珃,却在付玥面前说反话。付玥听了,半信半疑,她最好奇的是你从何时与付珃暗中来往。你为何要那样说?是不是告诉付珃大势已去,她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蒋轩不说话。
俞南烟促狭一笑,“不说,好啊。那么,你知不知道,你每日让人送来的饭菜,是谁享用了?”
蒋轩神色一凛。
俞南烟笑得快意,“是付珃。”
蒋轩身形一震,踉跄后退。
“我猜想的果然没错。”俞南烟语带轻嘲,“这算什么?你居然对她全心全意。可你知不知道,你在她眼里,还不及一个李复。李复死了,她就会在意你么?”她凝视着他,忽然说起另外一件事,“三年前,付珃跟我要过一个避喜的方子,她是委身于你还是李复?”
阿行听了,心里啼笑皆非。这算是南烟行医的好处还是坏处?要是换个人,打死也说不出这种话。但在她看来,只要用得到药物的事情,都属正常,在有些场合,没什么不能说的。
俞南烟凝着蒋轩,没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眼神,片刻后颔首一笑,“果然是你。难为我先前一直以为那男子是李复。付珃这个賤人,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品头论足?!”蒋轩怒目看着她。
这就是变相地承认了。
俞南烟扯扯嘴角,“真叫人恶心!认识你们的人,都该以你们为耻。”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蒋轩呛声反驳,“眼下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风溪并无外人入侵,付珃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
阿行转身唤人进来,冷声吩咐:“将付珃带到院中。蒋轩再说一句冒犯大小姐的话,你便在付珃脸上划一刀;他若是胆敢少答大小姐一个问题,便剁下付珃一根手指,不够剁了,便除去她五官。”
“是!”
蒋轩听了,面无人色。
阿行不屑一笑。多可笑,多荒谬,竟有两个人对付珃那等毒物倾心,且是矢志不渝。
俞南烟面色如常,和声问道:“说说吧,为何对姜老板起了异心?”
蒋轩不想回答,但是心里畏惧阿行会说到做到,只得如实道:“正如一些人所说过的,假如换个人是姜老板,会一早屈就,嫁给付程鹏,蒋家全不需为她弄得家破人亡。这是其一。其二,蒋家三条人命因她葬送,她抚养我是理所应当,但是醉仙居生意兴隆之后,她把我当成外人一样防范。收入若有三成,她只给我一成,余下两成,她都用来培养人手,以待来日离开风溪,去找她的女儿。眼下她的女儿女婿来了,她可曾想过带我离开此处?可曾想过弥补蒋家因她而丧命的三个人?”
俞南烟冷静地分析道:“醉仙居生意兴隆的时候,你已经跟付珃不清不楚了吧?换了你是姜老板,你能不防范养了个白眼儿狼?”
蒋轩没接话。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俞南烟继续道,“再者,姜老板抚养了你十多年,你的品行都无法让她深信不疑,并且你到如今也只是个小生意人。若把你带到大周,你能做什么?难不成姜老板缺你这样一个二世祖?”
“…”
“再说了,”俞南烟目光转冷,“姜老板与你父母、姑姑的事情,是上一辈人的事,容得你置喙?姜老板要是不看重你的三个长辈,又何必抛下幼女不远万里回到风溪被禁锢在此地这么多年?若非因为三个人因她丧命而悲恸至极,她又何须轻生以至于到如今还未痊愈?她若真是你想的那种人,又怎么会自与我相识之后便处处提点予以帮助?说来说去,是你这个人不堪,连我一个女孩子都比不得,焉能奢望别人交付真心。”她嫌恶地扯扯嘴角,“说你是白眼儿狼都过誉了!你简直就如付珃一样,不过蛇鼠之辈!”
蒋轩胸膛起伏着,却不敢呛声。他听到了动静,得知付珃已被带到院中。她只说了一句话,便被人塞住了嘴。
“得了,骂你这种畜生又是何苦来?我也是糊涂了。”俞南烟喝了口茶,“你是何时与付珃牵扯不清的?”
蒋轩回想片刻,道:“她回到风溪,伤愈之后,便去过醉仙居几次。后来有两次,醉仙居遇到棘手之事,都是她命人暗中帮衬,才了却风波。我钟情于她,是为她貌美,亦是为她的性情。”
俞南烟失笑,“她与付程鹏名为父女,实则如末路,她最大的乐趣之一,便是给付程鹏添堵。你当她是帮你?她不过是借着这些事,试探付程鹏对待姜老板的心迹。假如付程鹏震怒,她恐怕会通过你与姜老板联手,让付程鹏活活气死她才满意。可惜,付程鹏不似她离开之前的性情了,不敢处处逼迫姜老板。真是可笑,你居然会感激她。”她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蒋轩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那样一个人,不知委身过多少男子。可以确定的是,最没脑子的是你。就是因为她与你那般亲密,你才到如今还不识时务,要立誓为她报仇救她离开这里吧?”俞南烟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多看几眼,我真就要作呕了。阿行哥哥,麻烦你赶紧把他弄走。”
阿行颔首,唤人将蒋轩带出门外,自己则去找俞仲尧,询问如何处置这人。
俞仲尧略一思忖,道:“与付珃一样。”
这样,是真正的自食其果,阿行点头,又问:“与付珃、蒋轩相关的可疑之人——”
“一概除掉。”
“是。”阿行顿了顿,故意问一句,“包括付玥?”
俞仲尧失笑,“明知故问。不包括。”事情到了现在,证明南烟真的没看错人。即便是看错了人,为着妹妹,也要网开一面。
阿行笑着道辞,去吩咐手下。
**
蒋轩的事,章洛扬和沈云荞在事前都有耳闻,只是很默契地保持一致,面上不闻不问。
因为那是关于姜氏身边人的事情,除非她愿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好详加追问。
今日一早,章洛扬去了铺子,翻翻账目,听掌柜的跟自己念叨大事小情。
掌柜的告诉她,工匠为着能长期做这营生,愈发地尽心尽力。
章洛扬看了看摆在铺子里的家什,手工的确是有所精进,她满意地笑了,随后问道:“你这么说,是不是他们想多要些工钱啊?”
“哪能啊。”掌柜的连忙作揖,“我只是跟您说说。他们现在的工钱已是羡煞旁人,还要加的话,那可真就是人心不足了。风溪人知道好歹,您只管放心。”
“只是开个玩笑,别放在心里。”
掌柜的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
章洛扬辞了掌柜的,转头去了沈云荞那边。
沈云荞的水粉铺子是刚刚开张,绝大多数东西还是在风溪常见的,只有几种胭脂水粉是独属于她的——到底时日尚短,她还来不及做出太多的花样。可是,有几样新奇之物,已然足够。
平日里,高进还是要和阿行一起料理诸事,她就闷在房里制作胭脂水粉香料,铺子里雇了个伙计,足够招呼上门的人。
章洛扬进门时,沈云荞还在埋头调制香料。章洛扬自然也不用她招呼,落座后问道:“生意还好么?”
“还不错。”沈云荞喜滋滋的,“照这样的话,多说三个月就能回本了。大周那些好一些的胭脂水粉,到了这儿可算是宝贝,好多人来买呢。等我再多添一些花样,生意自然会更好。”
“这可是大好事。等你赚了钱,可要记得请我吃一顿好吃的。”
“好吃的是你做出来的。”沈云荞笑问,“到时候要我花多少银子才能请得动你下厨啊?”
章洛扬被引得笑起来,“高大人的厨艺也不错,最起码,让你每日吃好是不成问题。”
“这倒是。”沈云荞放下手边的事,坐到了章洛扬近前,“俞宅一切可好?”
“还好吧。”章洛扬把蒋轩的事情说了,“我是一早听三爷提了提,定要发落蒋轩的。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当做不知情,该做什么做什么。”
沈云荞会意,点了点头,“这本就是没法子宽慰的事情,等你晚点儿回去再去找你娘说说话就行了。”
“我知道。不管怎样,上午我娘房里也不得消停,只盼着她别太生气。”
“才不会。”沈云荞道,“依着你娘的性情,知道这结果也不会意外——付珃吃了那些饭菜的症状,谁不知道啊?她早就清楚,眼下也只是心寒失望,但不会太伤心。”
“这样最好。”章洛扬叹息一声。
“别不高兴了。”沈云荞拉着她去往里间,“我单独做了几样水粉,搽脸益处颇多,自然少不了你和南烟的。还有几样我只在风溪见过的香料,特别好,你记得一并带回去。”
“真的?”章洛扬不无感激,“辛苦你了。”
“我才不辛苦,等我馋你做的饭菜了,找上门去,你可不准偷懒不给我做。”
章洛扬笑出来,“怎么舍得饿着你。”
盘桓到近正午,章洛扬回了俞宅,径自去了姜氏房里。
姜氏才起身,在用饭,看到女儿进门,笑意便蔓延到了眼角眉梢,“吃饭了没有?”
“没有。”章洛扬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是您亲手做的吧?我也要吃。”
姜氏呵呵地笑起来,吩咐丫鬟添一副碗筷,“近正午才醒,百无聊赖的,便去小厨房做了四菜一汤。手艺还不如你,你将就着吃吧。”
“谁说的?”章洛扬老大不满的,“您做的饭菜最好吃。”
“只你这么想。”姜氏笑着拿起瓷勺,舀了辣豆腐,放到女儿碗里。
“这是娘亲做的饭菜呢,对我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章洛扬心满意足地笑着,拿起筷子来大快朵颐。
“不急,慢点儿吃。”姜氏又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多吃些鱼肉。”
“嗯!”
母女两个一同用完饭,转去临窗的大炕上说话。
姜氏不等女儿询问,先一步说起蒋轩的事:“这些年了,我始终念着他是蒋宁的侄子,始终愿意相信他,最起码,不跟他成为陌路。但是…人世无奈亦无常。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恨我,并且生性不安分。是该恨我,对于蒋家来说,我的确是个祸根,我不怪他,但也不怪自己——怪谁都没用。有用的话,我愿意厌憎自己一世。起初就觉得他不是让人放心的孩子,后来,心腹告诉我,听说了他与付珃、付玥的一些事。与南烟熟稔之后,得知付玥心地不坏,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便愈发不能原谅他——任谁都清楚,南烟是被付珃带到风溪来的,还是个小孩子,付珃都忍心下手,何况别人?他却是那么蠢…不论是被付珃的样貌迷惑,还是被付珃的手段蒙蔽了心智,在我看来,都太蠢。是因此,我与他始终亲近不起来,慢慢的,相见时等同于敷衍一个陌生人。”
“那么,在出事之前呢?您分明是很信任他的样子。”
姜氏苦笑,“我是从本心里愿意去相信他,用诚心待他。而他呢?在我搬出来之前,说了不少令我动容的话,唉…就是报答我这些年扶持之类的话。真的,洛扬,我愿意相信他。到底,那是我挚友的侄子——一辈子只一个的挚友的亲人。再者,局势太明显,我不相信他会蠢到这样自不量力的地步。可是结果…”她叹息一声,“到此刻,我只能钦佩付珃,死到临头,还有人为她肝脑涂地。不是仲尧他们这样的人,不是始终心存防备,你我怕是都已遭了毒手。”
“…”母亲末尾的话,是嘲讽,也是诉诸事实,章洛扬不能否认。
付珃算计别人能够得逞,利用的就是别人的一时大意。
俞仲尧的一时大意,使得兄妹分离长达几年;
简西禾的一时大意,使得挚友不知所踪生死难测。
最要紧的是,付珃身边也有为她赴汤蹈火的人,且不在少数。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收买了那些人,但是她有誓死为她做事的人——这是不容忽视的。
成王败寇。
你不能因为付珃每况愈下就百般嘲笑她的蠢她的自不量力,因为只要你一时疏忽,受尽嘲笑屈辱痛苦的,便是自己。
付珃这类人,一辈子都在钻空子,只要赢上一两次,便能让别人受尽苦楚。
值得庆幸的是,这世间大多数人,愿意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赢或输,没有那些龌龊歹毒至极的心思。
但是,都没余地笑别人痴或傻,毕竟立场不同,毕竟,那种人眼中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毕竟,在少数人眼里,道理二字,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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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轩的归处,是与付珃住到了一处,所在房间只得一墙之隔。
他与付珃缘起至今,到底是怎样的历程,无人关心,谁都懒得询问。
阿行找到了作为蒋轩一名心腹的厨子,叫他每日如法炮制,做饭菜给蒋轩吃。
付珃那边则不再有这种待遇。
饭菜——也就是毒药停下来,付珃逐日消瘦下去,嗜睡的情形略见好转。
到这时,简西禾才告诉她为何每一餐看起来都像模像样,末了,不无同情地道:“这毒药必是你从大周带过来的,可你每日服用,居然都没发觉,真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