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看吧。”蒋徽笑道,“既想让你空欢喜,又怕让你空欢喜。”
“你怎么好像没事人似的?”董飞卿揉着她的长发,“我可不信。就没想过诊出喜脉之后的事儿?”
“想过啊。”蒋徽唇角噙着笑意,“下午总在想,要是有了喜脉,得空就做些小衣服。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一两岁的时候,穿鹅黄色、淡青色都很好看。另外,要给孩子准备穿着最舒坦的衣料、盖着最舒坦的小被子…很多,都是这种零零碎碎的事儿。”
“这倒是符合你务实的性子。”董飞卿笑道。随后,在睡前,两个人说的都是关乎孩子的事儿。
这是最美好的话题,说着的时候,心会变得格外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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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旬,官府给书院的补贴的下来了,其中包括给叶先生、董飞卿两个开建书院的人的赏银,给在书院任教当差的人的例银补贴,更有学田、冬日里必不可少的炭。
除了叶先生、董飞卿的赏银,别的在往后都会成为惯例,夏日赏冰、冬日赐炭,朝廷用这种方式,表明鼓励有识之士开办具规模的学院的态度。
皇帝先后为舞阳公主与程恺之、柔嘉公主与陆开林赐婚。
这都是与蒋徽、董飞卿息息相关的喜事。
十一月初十,傍晚,廖碧君求见蒋徽,言明是来赔罪的。
蒋徽毫不犹豫地说:“不见。跟她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廖碧君的歉意,不论真假,在她都是没必要的。
小厮转去传话给廖碧君,过了些时候返回来,交给蒋徽一封信,“蒋二夫人说这是给您赔礼认错的一封信,您若得空,便看看。她已经回府了。”
看起来,这次过来之前,倒是前思后想地做了些准备。蒋徽笑了笑,让小丫鬟帮自己收起来,没有阅读的闲情。
这个月的十六,三合镖局开张,不出董飞卿所料,当日诸事顺遂,宾主皆欢。
在开张之前,董飞卿就与方默达成了共识:董飞卿走镖,只能选择路程较短、二十来天绝对能打个来回的,而且,如果雇主点明希望他亲自押镖的话,启程的日子只能是在每个月初十之后,因为上旬他要打理书院诸事。
第一单生意,正是邱老板提过的送银钱到承德府。四百多里的路程,是票镖。十六下午,双方便正式签了文书。
走这趟镖唯一的辛苦之处,是天气正冷,而承德趋近北地,冬日定是天寒地冻。
董飞卿斟酌之后,让方默、沈安都留在镖局,他带人走这一趟就行了,“去的时候慢一些,回来的时候快马加鞭,满打满算七/八天打个来回。你们养精蓄锐,等我回来,应该就有新的雇主上门。”
沈安以前经常走镖,但是,沈镖头一向不会安排她去酷寒酷热之地,毕竟是女孩子,万一冻得热得病倒在路上,一帮大男人不擅长更不方便妥当地照顾她。对此,她自然是没有异议。走镖,避免给同伴添麻烦是首要之事。
方默则有些犹豫,“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少不了你受罪的日子。”董飞卿笑道,“这回就听我的吧。”
方默见他已经打定主意,也就笑着说好。
十七不宜出门,十八诸事可行。
“现在把脉的话,瞧不出是否有喜的脉象么?”十七晚间,蒋徽问董飞卿。
董飞卿轻笑出声,“这上下,脉象真的不明显。但是,一定是有喜了。”
这么多天了,小日子还是不来,应该就是有喜了。蒋徽也承认,只是多多少少有点儿郁闷,“你跟方默真烦人,开镖局这事儿,从一开始就磨磨蹭蹭的。要是九月份、十月份就开张,我不就能跟你一起去了?”
被数落着,他却是心情大好,用力亲了亲她的面颊,“你这叫事后诸葛亮,那时候你要是催我几次,也就赶早开张了。”
蒋徽皱了皱鼻子,斜睇他一眼。
他又啄了啄她的唇,“你就没点儿害喜的征兆?”
蒋徽目光微闪,握住他的手,安放在了丰盈处,“涨得慌。好好儿帮我揉揉。”
他说好,隔着一层纤薄的衣料,手势柔和地按揉着,“很难受么?”
“有点儿。”
过了一阵子,他表情有些纠结了:掌中娇软,一如有生命力的桃子,欢好时,他一向爱不释手,平时轻易不会碰,碰了就要起邪火,而这会儿…
蒋徽一直审视着他,留意到他的反应,推开他的手,开怀而笑。
董飞卿回过味儿来,一巴掌拍在她翘臀,“跟我耍坏?”
“不行吗?”她笑意更盛。
那璀璨、淘气的笑容真好看。太好看了。“小兔崽子。”他笑着勾过她,用力索吻,直到她气喘吁吁才罢休,随后有些不放心,认真地问,“到底难不难受?”
“没事。”蒋徽笑说,“稍微有点儿涨,但是不难受。我只是要告诉你:我有喜的日子,你千万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折腾你。”
“看出来了。”他分外亲昵地摩挲着她的唇,“几天就回来了,乖乖地在家等我,好好儿照顾自己。”
“这是一定的。”蒋徽柔声道,“上旬那几堂课之后,跟女学生们很熟稔了,有几个把压箱底的话本子拿给我看,一看开头就知道,是很用心的写的。
“我问过她们,有没有刊印或是改编成戏、评书的打算,要是有合适的,我就帮她们找找门路。她们都特别高兴,只希望自己写的能被选中。
“接下来几日,我要和叶先生正正经经着手此事。不会四处走动,把相关的人请到书院就成。”
他心安一笑,“清闲的时候,不用太想我,更不准哭鼻子。”
不用“太”想他?只是分别几天而已,哪儿用得着特别的想念?还说什么哭鼻子,他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蒋徽唇角的笑意缓缓褪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平躺着,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上方的承尘。
这会儿这小模样,真的是像足了闹小脾气的猫。他哈哈大笑,把她拉到怀里,亲了又亲。
翌日一大早,董飞卿启程去往承德。
分别出自申雅岚、冯蓉之手的话本子,蒋徽与叶先生一致认可,命人送到梨云班和几位说书先生手里。
刻印书籍一事也提上日程,蒋徽当面告诉两个女孩子,如果把话本子刻印成书的话,需要家中支付银钱,随后问她们是否请示过家中长辈。
两个女孩子喜不自胜,俱是用力点头,说这两日已经跟长辈说了,长辈特别高兴,很乐意出这笔银钱。
蒋徽便又问,是想出私刻本,还是想出坊刻本。
私刻本,是只出银钱但不牟利,不少官宦之家都能印刷书籍,质量精益求精,帮谁印书的话,只收些纸张手工钱。
坊刻本,便是书坊、书铺印书,目的自然是为着牟利,买书的人少的话,他们也能回本儿,若是书大受追捧,便是双赢的事儿。至于质量,便是有好有坏了。
两个女孩子的态度相同,都选择出坊刻本。申雅岚道:“我们两家都不能刻书,长辈也从来都不愿为这种事求别家。眼下先生和叶山长肯为我们的事费心,我们已经感激不尽,怎么好让您二位欠官宦之家的人情。就出坊刻本吧。”
冯蓉附和地点头,“我这边的情形,和申姐姐一样。家父说了,要是放在书铺没人买,他便出钱全部买回去,送给亲朋好友。”
蒋徽笑着颔首,“叶山长都看中的话本子,怎么可能没人买。我们给你们找个妥当的铺子,个中枝节,你们要和老板仔细商议,请长辈权衡之后再签文书。”
两个女孩子心花怒放,凑到蒋徽跟前撒娇,“先生,您怎么这么好啊?”相处时间久了,学生们都看出来了,蒋徽私下里对待女孩子,是特别随和的做派,她们也就没了拘谨。
蒋徽由衷地笑起来,“好是相互的。”
白日里心绪愉悦地忙碌,到了晚间,回到四照轩,总是早早歇下。
对此刻在刺骨寒风中走镖的董飞卿,她想念,但不是那种会担心、酸楚的想念。
知晓他们是两情相悦之前,她很黏他,不论他去何处,都要跟随。因为,彼时内心深处,总是惧怕再一次与他离散。
如今不会了,确信他的心归属于自己,整颗心也就有了归属,安稳下来。况且,他走镖一是不会出闪失,二是最多二十来天返回——小别而已。
每晚歇下之前,她都会比对着路线,算算他到了哪里,想象一下他与弟兄们得空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情形。
他是好战之人,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眼就好战,心性需要逐年累月地沉淀,眼下真过不来波澜不惊的日子。了解这一点,所以她由衷地赞成他与方默开镖局。
独自入睡,她有些不习惯:在这样的时节,他的怀抱就像是最温暖宜人的小火炉,夜半醒来,习惯性地往他那边凑却寻不到人的时候,不免失落。
他出门的第四天,蒋徽自己都能确定,是真有喜了:她开始贪睡,早间不愿起,午间一定要回四照轩睡个午觉,偶尔的一两道菜,闻到味道都会有些反胃。
她不动声色,也没有请大夫诊脉的打算。
要让他做第一个确定这喜讯的人,并在同时告诉她。
出行七天之后,天还没亮,董飞卿策马回到书院。进门后顾不得洗去一路风尘,先去了留着一盏灯的寝室。
他的蒋徽正睡得酣甜,面容白里透红,长睫低垂,被柔和的灯光打下一小片阴影,神色恬静、单纯。
他坐到床畔,心神竟有些恍惚,笑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刚刚那样子,一定傻呵呵的。他想。
轻抚着她的面容、唇角,她也没醒。
独自在家,竟睡得这样沉,不合她的性子。
他心头一动,寻到她的手,手指搭上脉搏。
过了些时候,他唇畔延逸出喜悦至极的笑。
是喜脉。
他凑过去,轻柔的亲吻落在她眉心。
第86章 夫妻笑语
唇畔、下巴上生出了隔夜的胡茬, 他高兴过了头,忽略了。
细微的痒, 让蒋徽蹙了蹙眉, 却在同时意识到萦绕在鼻端的气息,熟悉的、温暖的、他的气息。
她眉宇舒展开来, 睁开眼睛,伸手摸他的下巴,慵懒地道:“谁准你连夜赶路了?”
他没接话, 故意用胡茬蹭她的脸。
蒋徽轻笑出声, 完全清醒过来,“数你坏的没边儿。”说着往里挪了挪,把锦被分一半给他,“快躺下, 先跟我说说话。”
董飞卿嗯了一声, 脱掉薄底靴子, 歪在她身侧,先问:“想我没有?”
“嗯…”蒋徽煞有介事地思索片刻,“应该是想过…吧?”
董飞卿低低地笑出声来, 食指、中指钳住她挺秀的鼻梁, “再说一遍试试?”
蒋徽打开他的手, 也笑,“怎么会不想呢?只是不至于哭鼻子罢了。”
董飞卿拍抚一下她的背, “我想得抓心挠肝的, 偏生不能赶早回来。到了邱老板的分号, 掌柜的得了邱老板的吩咐,准备了歇脚的宅院,又设宴盛情款待。头趟差,掌柜的又是诚心诚意,场面功夫总要做足,便多耽搁了两日。”
“已经是快去快回了。”蒋徽戏谑地道,“怎么,家里有谁勾着你的魂儿么?”
“嗯。”他颔首一笑,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勾我的魂儿倒是无妨,我怕的是,回来晚了,你让我跪搓衣板儿。”
蒋徽眨了眨眼睛,因着头一句,很有点儿眉飞色舞的意思,随即心头一动,问:“你回来一阵子了吧?”
“对。”
“那么,”蒋徽抬了抬手,笑盈盈地凝视着他,“知晓结果了么?”
董飞卿笑着颔首。
他唇角、眼中的笑意,柔软亦动人至极。
蒋徽立时会意,轻轻地吁出一口气,随即依偎到他怀里,面颊蹭了蹭他胸膛,“我只希望,我们是最尽心尽责的父母。”
“我们一定是。”他语气温柔而郑重,寻到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并不是向对方承诺。这是该在此时就给孩子的承诺。
蒋徽这才会心而笑,问起他走镖的情况:“怎样?”
“很顺利。”他说,“遇到过两拨人,都是看清楚镖旗就转身走人。”
蒋徽笑道,“你和方默心里清楚,开张的事儿是有意从缓,外人却能看做是在做最缜密的筹备,亦是尽早造势。搁我也得看到镖旗就撤。”
“大抵就是这样。”说了一阵子走镖的事,董飞卿问起她的情形。
蒋徽照实说了,“郭妈妈是过来人,知晓一些小偏方,刚用,怎么也得三两日后才见效。”
“别的事情呢?怎么打算的?”
“眼看着就进腊月了,”蒋徽笑说,“你不是说初十放假么?十多天而已,如常度日就好。”
董飞卿想一想,话题一转:“我是该惯着你,还是该管着你?”
“不知道。”蒋徽翻身背对着他,语声和缓,“我只知道,要管着你别惯着我。受不了,没长那根儿筋。你要是真把我当姑奶奶供起来,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去婶婶跟前安胎去,留着你在家跪搓衣板儿。”
董飞卿哈哈地笑起来,“听你的就是。”
蒋徽唇角上扬,小手一挥,“去洗漱吧,我再睡会儿。”
这事儿,他没听她的,哄着她睡熟之后,才轻手轻脚地下地,转去洗漱。
身形浸在松木浴桶里,看着面前氤氲着的水汽,他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惬意地阖了眼睑。
朝思暮想四字,他到如今才切身体会到。
满脑子都是她,一刻不停地记挂着她的日子,有过,但在那时候,不能称之为思念,更多的是怕永远地错过、失去。
成婚至今,他们从没分开过,出去办事,至多一个昼夜就能回家。
离的越远,越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彼此拥有着怎样惬意、舒心的光景。
去往承德府的一路,细数往昔点点滴滴,心头始终暖暖的。那样的时刻,他是享受的。
长路、行走,尤其冬日里的长途跋涉,最容易让人心生荒凉之感——曾经一直是这样,如今不会了。他与她的家虽然小,却是最温馨、欢喜的所在。
回来的路上,心绪便没了去时的从容。离家越近便越迫切,萦绕于心的念头也不过是进门后好好儿看看她,抱抱她。如果可以,不打扰她的睡梦。
但是,进家没多久,便切切实实地确定了那个天大的惊喜。
他们将会迎来属于彼此的瑰宝,一起陪着孩子长大。
牙牙学语的女儿被他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地唤他“爹爹”——这情形在脑海现出模糊的影像之时,他的心都要化了。
是的,要女儿,就是想要女儿,没有原因,不需要有。
只是…若心愿得偿便不再要孩子,似乎有些不妥吧?——毕竟,如今成亲的只有他和修衡哥,开林哥、恺之早说也要到明年春日大婚,方默那边是明年秋日的婚期。孩子不是你期盼就能来,谁也说不准他们何时开枝散叶。
他们要是都不急着要孩子,女儿会不会觉得孤单?他可是打小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总是黏着两位兄长。
抛开这个不提,也不妥:他和蒋徽的孩子是几家的头一个,出生前后被诸多长辈宠着是一定的,但等到大一些了,少不得与别家的孩子时时相见,而且要照顾着弟弟妹妹,像当年的修衡哥一样。
那可不是轻松的事儿——男孩子也罢了,应当应分的,女孩子就算了吧?不为什么,他舍不得。
孩子不能犯浑,但也不用太懂事。几年前听程家祖父说过,修衡哥小时候,懂事得简直让他心疼。
这样的话,就先生个女儿,再要个儿子?不,反过来才妥当。女儿就该是被父母、兄长疼爱着呵护着长大。
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
他麻利地洗去一路风尘,换上寝衣,回寝室歇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卯时三刻,蒋徽醒来,见身边那个正噙着微笑若有所思,问他在想什么。
他就照实说了,史无前例地把话说的颠三倒四的。不能怪他,这事情就得颠三倒四地想。
蒋徽一面听,一面强忍着笑意起身穿衣,到末了,终究是撑不住,搂着衣服倒在床上,笑不可支。
董飞卿先是讶然,随即也被她笑声感染,跟着笑起来。
蒋徽头一回笑得气喘吁吁,好半晌才能说话:“添孩子真是累人的事儿。你比我累。”她累的是身体,这厮累的却是脑子,而且是很乐于在这方面给自己制造烦恼的样子。
董飞卿把她揽回到散发着清香的锦被里,“我这些顾虑,合情合理,至于么?都要笑得岔气儿了。”
蒋徽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是合情合理,你想出对策没有?”
“要什么对策?”董飞卿手掌落到她腹部,笑道,“顺其自然,顺势而为。胡思乱想是个挺有意思的事儿,打一开始我就知道,这种事我说了不算。越是这样,我越要没完没了地琢磨。”
怀胎生子是特别辛苦的事情,她脉象沉稳有力,身体底子也很好,年岁也正适合怀胎,但这些并不代表生产时受的苦能少一分。
到时若是太受煎熬,不论是儿是女,要一个就刚刚好。
归根结底,她的安危最重要。
蒋徽刚要说话,小丫鬟到了门外通禀:“叶山长有件关乎学子的事,要找您二位商量。”
二人俱是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眉。
小丫鬟略一沉吟,补充道:“传话的姐姐提到了林小姐、申小姐和冯小姐,说是她们三个的事情。”
“知道了。”蒋徽坐起来,“去回话吧,我们尽快前去。”待得小丫鬟称是而去,对董飞卿道,“女孩子们闹别扭而已。我留心了,没别的事。”
第87章 主次不分
夫妻二人落座后, 叶先生道出原由:“这几日,申雅岚、冯蓉与林芳好生了嫌隙,我还不清楚原由。只是知道,林芳好有家中长辈撑腰, 似是打定主意让申、冯二人在人前失了颜面。”语毕, 取出两个信封, 递给董飞卿和蒋徽。
这两封信的内容一模一样, 讲的是冯、申二人祖辈父辈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例如冯蓉之父年轻时曾与青楼女子纠缠不清, 如今屡有质疑程阁老举措的言行;例如申雅岚的祖父曾收受数额不大的贿赂, 被朝廷问罪,连降三级。
信件昨日、今日都是一大早由林家小厮送到兔园门房。门房的人抄录的时候, 见内容实在不妥,便送来让叶先生过目。
提及的申雅岚祖父一事, 已经违反了叶先生与董飞卿制定的规矩, 该追究、处罚, 但一定要拿捏好分寸, 有必要与董飞卿、蒋徽商量。
昨日董飞卿还没回来, 便是和蒋徽商量出了章程, 也需要知会并得到他的同意。
董飞卿弄清楚原由之后,咕哝一句:“这些女孩子可真麻烦。”
叶先生对蒋徽道:“我上午有课,腾不出时间, 要不然, 你出面问问林芳好吧?总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再追究她明知故犯的错。更何况,女学生都跟你更亲近些。”
董飞卿则道:“不论因何而起,这个学生都留不得。在我这儿,谁都别说‘念在初犯’之类的话。明知故犯的人,第一个和第一百个没有区别。”
叶先生道:“早就料到了。”
蒋徽则在回想近日关乎林芳好的事情。
蒋翰剽窃的事情在书院成为热议的话题之后,林芳好请教她问题的情形便越来越少了,不似以往,几乎每天都去藏书阁一趟。
知晓林芳好与申雅岚、冯蓉二人不合,是一个女孩子跟她闲谈时提了一嘴,说原本有说有笑的三个人,最近却是一副陌路人的样子。
蒋徽便让当差的人留心些。不管怎样,不能让哪个学生在书院受欺负,见苗头不对,便及时询问、开导一番。
而三个女孩子在书院的时间里,一直形同陌路但相安无事,至多是迎面遇到时相互甩个冷脸、冷眼。她总不能为此就把人唤到面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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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好站在蒋徽面前,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蒋徽指了指案头的信封,“找你说说此事。你看看。”
林芳好依言照做,随后道:“原来在先生这里。”
“不然呢?”蒋徽问,“让你的同窗都看到?”
林芳好低声道:“我以为,言辞不论妥当与否,都该摆在人前。”
“你以为的,在你的一亩三分地才能作数。”
林芳好抿了抿唇,抬眼望着蒋徽,发现对方神色平静,目光清冷,态度没了往昔的温和。
蒋徽则在此时留意到,林芳好目光闪烁不定,透着焦躁,面颊、双唇干燥得起皮,说形容憔悴也行,说不修边幅也行。平时言谈不过脑子、没心没肺的人,有一些遇到事情是这样,行事显得急躁。她放缓了语调:“相同的内容,你派人送了两次,在这之前,应该已打定主意离开这里——不论如何,明知故犯的学生,书院不会纵容。因何而起?若是愿意,便告知于我;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我不想离开书院,”林芳好慌乱起来,“而且,我也没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