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询没绷住,笑了,“您倒是早说啊,早知道我就不跟着过来了。”
怡君也忍不住笑了。
“快去。”程夫人笑着摆一摆手。
红翡笑着上前对程询道:“大少爷,请随奴婢来。”
二人一前一后出门。
程夫人拍拍身侧的位置,对怡君招一招手,“过来坐。”
怡君欠一欠身,走过去,坐到婆婆身侧。
程夫人问道:“住得还习惯么?我总是担心阿询粗枝大叶的,布置得不合你心意。”
“没有,很好。”怡君忙道,“刚刚四处看了看,都很雅致。真的,您放心。”
“反正别委屈自己,觉着哪儿不舒坦,就让下人照着你的心思来。”程夫人道,“下午还要认亲,你又有的辛苦了,用过午膳,可千万要睡个午觉,歇一歇。”
认亲只能安排在下午:在京的亲戚中的男子,大多数是有官职在身,总不能为了认亲单请一日的假,只能做到申时前后到来。
“我会的。”怡君感激的一笑,“您也是,得空就歇息一会儿。这两日,您比谁都辛苦。”她知道,迎来送往、应承宾客特别耗心力。
程夫人听了,心里老大宽慰,“你这孩子,恁的体贴、懂事。”
怡君抿唇一笑,想一想,说起认亲的事,把自己备下的见面礼大略的报给婆婆听,末了道:“娘家尽量打听过了,心里却一直拿不准会不会出错。”见面礼是照着她和父亲的意思准备的,尽量是投其所好,至于她学会的针线相关的物件儿,一样都没有,便是母亲也觉得,用针线做见面礼兴许会落得个费时费力不讨好的结果,能免则免。
程夫人一直认真聆听,听完由衷地笑起来,“你就放心吧。退一万步讲,便是敷衍了事,也没谁敢说什么——他们也早晚会有这一天,便是只担心我们事后找补,也不敢说别的。更何况,难得你和亲家花费心思,准备得这样周全。”
怡君莞尔,对认亲一事的担心也就散去。
婆媳两个絮絮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程清远、程译、程谨先后回来。
去程夫人库房的程询倒落在了最后,进门见礼之后,便对程夫人摊开沾了些灰尘的手。
程夫人失笑,命下人备水,让他去简单的洗漱一下。
红翡走到程夫人跟前,微声言语几句。
结果其实不大好,程询找出了三幅赝品,但是程夫人一点儿都不在意。眼前的好,哪里还能让她在意以往的不快。
唤人传饭之前,程夫人问过怡君的意思,命人去请了苏润过来。
苏润过来之后,怡君上前行礼请安,他略一打量,便笑意更浓,将拿在手里的一个大红描金锦匣递给她身侧的夏荷,“认亲时的见面礼原本备了两件,这会儿取出一样,先给你和阿询道贺。”
他也和婆婆一样,唤程询为阿询,定是很亲近的人了。怡君由衷地恭敬道谢。
苏润则与妹妹相视一笑。外甥选的是这样气度高华的女子,他愈发放心了。
席间,程清远的心情其实不大好,只是,除了程询,没人察觉到。
程清远已经听说了厉骞的事,非常的不快。
他一直在猜想,程询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厉骞,但从没想过今日这情形。等待的时间越长,他就越笃定,程询会在翰林院对厉骞下手,所以一再命人告诫厉骞谨言慎行,哪成想,算来算去,等来的是颠覆那一场暗中发生的风波的开端。
这是程询办的事儿么?不像。根本就不是程询能做出来的。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此,饭后,唤程询:“随我去书房,有话跟你说。”
程询说好。
到了书房,程清远开门见山,道出心中疑惑,末了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变成了我这样的人。”
程询淡淡地道:“我只是照猫画成了虎。你能利用那些人做手脚,我就不能?”
程清远想了一会儿,悠然一笑,“好,很好。但是,照着虎画,又能画成什么呢?”顿一顿,道,“没别的事了,你去忙吧。”
程询打量着父亲的神色,起身离开的时候,不免生出疑心:父亲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整治他的招数?是什么呢?
他得仔细想想。


第55章 百宜娇
055 百宜娇(三)
认亲的时候,气氛热闹欢快。
在整个家族里,程府这一枝到了程清远这一辈,只他一个独子,有六个堂兄弟,今日都带着家小过来了,分量排在其次的,是苏家人。
杨夫人和监察御史夫人是媒人,也被请过来,帮怡君引见。
生平第一次,怡君在一日之间没完没了地给长辈行礼、和平辈见礼。
男子都是很爽快的做派,逐一给了怡君见面礼、收了回礼之后,便去了花厅东面入席,坐在一起谈笑,好几个都说昨日的喜酒没喝好,今日要跟程询找补一番。程询说行啊,跟我找补吧,等你们办喜事的时候,看我怎么灌新郎官儿。隔着一道帘子,笑语声不时传到女眷耳里。
女眷们都笑盈盈地打量着怡君,想着她与程询站在一处时的悦目,连连夸赞,又说程夫人实在有福气。程夫人就笑说,可不是么,这话真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惹得人们都笑起来。
类似的话听得太多,饶是怡君,也微红了脸,落在人们眼里,却是面若桃花,愈发的好看。
正如程夫人与怡君说过的,说起来最近的这些亲戚,在外地的居多,没可能总走动,在京城的,大概是觉着次辅的门槛儿太高,若无要事,也不主动登门。是以,程夫人说走个过场就行,能否记住都无所谓。是怕儿媳妇有压力。
怡君全不需担心这些,不论怎样的人,看一眼、说两句话,便再不会忘。
礼毕后,女眷们入席,小厮、丫鬟捧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
席间,几位夫人喝了些酒,话题不离程询。
苏家大夫人笑道:“阿询小时候,好看的不得了,只一点,个子长得慢,比同岁的孩子矮不少。那会儿我和我家老爷还总担心呢。”
“可不就是。”程夫人也笑起来,“有两年,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给你们写信总絮叨这事儿。你们跟着担心,我二哥却嫌烦,回信说你就没完没了地絮叨吧,就只冲这一点,你家孩子也长不高了。气得我。”
一桌人都笑起来。苏大夫人道,“二叔说话就是那样,其实心里也担心。那回阿询跟着你回娘家,他看阿询的个子比他还高,高兴得什么似的,说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就是十全十美的料,我家老爷就瞪他,说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这种话?只记得你比谁都乌鸦嘴。”
程夫人笑得不轻。
常年随夫君在外地的程四夫人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是这样想,我们这些年却是看到那孩子就嫉妒,回到家里,看着自己的儿子就怎么都不顺眼——比什么都比不过,简直觉着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望一眼怡君,问程夫人,“眼下仍是这么想。说说吧,这么出众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你的儿媳妇?”
程夫人笑着抿了一口酒,道:“我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没过两日就去廖家,说了有心结亲的事儿,随后又请了媒人说项。”
杨夫人把话接过去,“还说呢,这人当时的样子,根本就是生怕别家把那孩子抢走,平时那么有分寸的一个人,跟我说了大半晌车轱辘话。我那会儿就想啊,她这样子,相中的人定是万里挑一的,我膝下的儿子怎么就都早早成亲了?——真该晚一些,跟她争一争。”
一桌人齐声笑起来。程夫人拍一下杨夫人的手臂,“居然起过这种心思?你可真好意思啊。实话跟你说,我就是看你的儿子都成亲了才去请你帮忙的。”
“瞧瞧,那么敦厚一个人,这次恁的精刮。”杨夫人也亲昵地拍了程夫人的手臂一下,“给你家做媒人倒是容易,你家二公子的婚事要是用得着我,到时知会一声便是。”
监察御史夫人笑着附和,“是啊,还有我,到时再穿一双媒人鞋。”
程夫人爽快点头,“成啊,到时候真就还得请你们二位。”
如此欢欣的氛围中,女眷们用完饭,宴席撤下,换了果馔。男子那边却是刚到气氛热烈的时候,不需想也知道,这一餐饭,他们定要到很晚才会散席。于是,女眷们叙谈一阵子,便相继道辞。
怡君陪在程夫人身侧,将女眷们一个个送走。
末了,程夫人握了握怡君的手,“回房歇息吧。明日回门,早些走,晚些回来。”
怡君称是,却虚扶了婆婆,“我陪您回房。”
“好啊。”程夫人携了她的手,路上欢欢喜喜地说着话。
回到静香园,怡君才觉得疲惫得很,坐在东次间临窗的椅子上,有点儿打蔫儿。
吴妈妈走到她身侧,帮她按揉着肩背,“累坏了吧?”
“嗯。”怡君点头,“脸要笑僵了,还腰酸腿疼的。”
吴妈妈失笑,“那就早点儿歇息,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怡君说好,“他也说了,让我不要等他。”沐浴更衣之后,她回寝室歇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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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戌时的时候,一帮男人才算喝尽兴了,相继道辞。
程询没少喝酒,但比起昨日,就算不得什么了,把亲戚都送走之后,他回到房里,麻利地沐浴更衣,轻手轻脚地回到寝室歇下。
她睡着之后的样子,特别单纯、甜美。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才熄灭羊角宫灯,躺下去,把她搂到怀里。
怡君有些慌乱地挣了挣,随后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问:“程询?”
“这不是废话么?”他笑,“除了我还能有谁?”
“哦…”她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含混不清地说,“又喝酒了吧?醉猫。”
她的小动作、言语惹得他又笑起来,“又喝了,回来跟你撒酒疯。”
“程大少爷,敢撒酒疯,我会挠花你的脸的。”她又拍拍他的背,语声更低更模糊,“睡吧。”
他笑起来,笑得本有的那点儿睡意全跑了,吻上她的唇,手滑进她的衣摆。
舌尖的颤栗直达心弦,怡君就在颤栗之中完全清醒过来。抱怨的话,被更加热情的亲吻堵在喉间。
那热情、热切,火一样,让她也跟着发热、燃烧起来,便由着他褪去彼此的衣衫。新换的肚兜只两条系带,不似昨日那件那般繁复,他却仍是嫌烦,解了两下解不开,索性扯断。
怡君哭笑不得。哪有这样儿的?这是她自己做的呢。
他的手把住一侧丰盈。形如桃,柔韧,有弹性。闭了闭眼,昨日看到的绮丽景致浮现在脑海:白嫩嫩的,顶端是诱人的粉红。这样想着,手就时轻时重地揉了一番,手指点上那一枚艳色。
怡君抽了一口气,手无意识地抚上他的背,沿着脊椎,慢吞吞地下滑。
他的亲吻也往下落,蜻蜓点水地略过她的下巴、颈子、锁骨,到了他喜爱的她的心口处,流连不已,辗转的吮。
酥、麻如电光一般击中她的头脑,再蔓延至四肢百骸。实在耐不住,她扭动着,轻颤着,呢喃着。
却让他着实的如火如荼。仅剩的理智,让他强按下了横冲直撞的冲动,等着她全然动情。
她捧住他的面颊,撑起上身,去吻他。
唇舌交错时,她察觉到他和自己一样,轻轻地颤栗一下。
她侧了侧脸,唇移到他唇角,“很想么?”
“很想。”他语声有些沙哑,手落下去,覆上她最柔软最娇嫩之处,按着,揉着,探寻着。
怡君捉住他的手,却不能将之移开,一番较劲,只感受到了他手势的幅度,脸烧得厉害,忙将手收回。
她亲了亲他的唇角,颤巍巍地说:“别磨人了好不好?”
他嗯了一声,打开她身形,扶着那把纤细的腰肢,呼吸更急了。
她瑟缩一下,“慢点儿。”他这势头,让她有点儿打怵。
他无声地笑一笑,慢慢的,慢慢的,让她接纳。
仍是很吃力,但比起昨晚,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她放松下来,侧头亲着他的耳廓,“没事,好多了呢。”
绵绵软软的小声音,轻轻浅浅的呼吸,细细碎碎的亲吻,让他后背紧绷。他呼吸一滞,随即转为凝重,“妖精似的…”呓语一般说着,转脸寻到她的唇,狠狠地吻住,再也不能克制。
浓情如火,似酒,鸳衾谩展,浪翻红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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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回门的路上,怡君掩唇打了个呵欠,慵懒地侧身倚着程询,轻声说:“你让车夫慢点儿赶车吧,我乏得厉害,得打会儿瞌睡。”
程询说好,吩咐车夫之后,小心地把她安置到怀里,不弄皱她的衣服,柔声说:“睡会儿吧。”
“这会儿善心大发了,昨晚怎么就那么没良心?”她微声抱怨着,气呼呼的,小腮帮都鼓了起来。
他笑着,亦轻声道:“自己选,是好好儿地数落我,还是睡一觉?”
“睡觉。”她调整一下姿势,仍是气呼呼的,“我才不跟自己过不去。”
程询低头蹭了蹭她的面颊,心海泛起温柔的涟漪。他轻拍着她的背,哄小孩子似的。
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蹙着的眉心全然舒展开来,天生微微上扬的唇角噙着很清浅的笑。
她性情中有迷糊、孩子气的一面,他想不记得都不行。前世有一次在外面相见,临别时他跟她说定了下次相见的日子、地方。结果,到了当日,他傻等了大半天,都没见到她人影。
等人的滋味特别难熬,等意中人的滋味可想而知,又心焦又担心。下午,他寻了个由头去了她家里,见到她之后,她忽闪着大眼睛,奇怪地问他:“不是明日就能见面了吗?你怎么还来家里找我?”
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单单对他这么迷糊的?他真生气了,说廖二小姐,你那是什么脑子啊?是怎么把日子记错的?
她也生气了,笃定记错日子的是他,慢条斯理地把他揶揄了一通。
或许越是在意越是亲近,脾气越是没法子克制,他气得不轻,临走的时候,留下一个定下时间、地点的字条,说往后都要这样,省得有人失约还理直气壮的。
再见面,她倒是准时去了,却是一脑门子火气——也怪他,定的时间早了些,她要早起,本来就有起床气,临出门才跟叶先生请假,跟母亲扯谎,在尊长面前强压着的火气,见到他之后,就压不住了。
他又气又笑,说你当时怎么不反对?这会儿跟我生气,我可不受着。
她说你左手写的字奇奇怪怪的,没见我当时懒得看么。
把他气得啊,说你这种人也是奇了,一不高兴就揭人的短儿,再说了,也不知道谁以前夸个没完。
她说以前我不是眼瞎么,现在眼神儿好了。
他气得嘴角都要抽筋儿了,磨着牙说小兔崽子,故意拱火是吧?
他生气了,她倒高兴了,眉飞色舞地说是啊,你这小地痞能怎样?要不要打我一顿啊?
能怎样呢?不能怎样。舍不得正经地给她气受。
她会气人,也会哄人,不过一时半刻,就把他哄得跟个捋顺了毛的猫似的。
就是爱她那复杂、矛盾却鲜活的性情,真就是被她气得晕头转向都打心底乐意。
怡君睡了一刻钟就醒了,缓了一会儿,问他:“累不累?”
程询摇头,“冷么?”
她也摇头,笑着说:“今日不少亲戚都等着你过去呢——姐姐回门的时候就是这样。今日你可有的受了,估摸着跟我昨日情形相仿。”
“应当的。”程询腾出一手,从温茶的木桶里取出提粱壶,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唇边。
怡君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坐直了些,笑笑地看着他。
“不生气了?”他笑问。
“怎么敢生气啊?把你惹毛了,到娘家甩脸色的话,吃亏的可是我。”
程询牵了牵唇,“不爱听,换句我爱听的。”
怡君眯了眯眼睛,手指点一点他的浓眉,“越看越好看,今日在亲戚面前扬眉吐气,全是你的功劳。”
程询却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不爱听奉承话。”
“谁奉承你了?”怡君的手指描画着他的眉形,“谁敢说我们家程大人长得不好看,我可是要记恨一辈子的。”
程询绷不住了,轻轻地笑出声,“小丫头,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语毕,就要亲她。
怡君却先一步掩住他的唇,带着不满,悄声道:“什么眼神儿啊?没见涂了唇脂么。不准乱来。”
以为他不知道她随身带了唇脂。他拂开她的手,“就要乱来,有本事你就挠花我的脸。”
“…”本来就没话好说,双唇又被他即刻堵住,她能做的,不过是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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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怡君说过的,今日程询的情形,一如她昨日认亲。但他全程笑微微的,准备的见面礼也分明是花过心思的。
廖家二老爷、二太太前几日就带着孩子回到了京城,今日认真打量过程询之后,满脸喜色。
廖书颜、碧君也和蒋家的人一道来了。
廖大太太和小女儿说了一阵体己话,就笑道:“去跟你姑姑、姐姐说说话。”
怡君笑着点头,转到姑姑和姐姐那边。
廖书颜携了小侄女的手,轻声道:“来之前,我还跟碧君说呢,这两日这么多事,你定是累得紧,别带着小脾气回娘家才好。”
怡君汗颜。
“都说程夫人特别喜欢你。”碧君到了怡君身侧,笑靥如花,“我料想着你是怎么都不好意思闹小脾气。瞧瞧,我没说错吧?”末一句,是对姑姑说的。
姐姐真是高看她了。怡君底气不足地说:“是啊,没好意思。”
廖书颜和碧君同时笑起来,前者望一眼程询,道:“瞧着是清清冷冷的性子,今日却是打心底愿意做这些场面功夫,还做得这样好。”停一停,笑微微地看住怡君,“我还是那句话,要惜福啊。”
怡君郑重地点头称是。
这日的廖家,与昨日程府的情形大同小异,程询少不得又要喝酒,但是廖大老爷、廖二老爷和廖文哲体谅他,话里话外地劝着亲戚别一味劝酒,他也就轻松许多。
饭后,叙谈一阵子,亲戚相继道辞离开,让小夫妻两个陪着廖家夫妇说说话。
怡君便与母亲回了内宅说体己话,程询则留在外院,与廖大老爷、廖文哲相谈甚欢。
虽然程夫人有言在先,让程询、怡君晚一些再回去,廖大老爷和廖大太太虽然不舍,却担心小女儿落下话柄,申时之后,便让他们带上各色回礼回家去。
程询、怡君无法,只好依言行事,前者允诺等岳父休沐时再陪怡君回来。
待得回到程府,程询被母亲数落了几句:“不是告诉你了,陪怡君晚一些回来,这么早就回来了…回来做什么?是有先生给你布置功课,还是有上峰给你指派差事?真是的…让我说你什么好?是不是要我给你立规矩啊?”
怡君险些就撑不住笑出来。
程询没辙地抿了抿唇,“娘,我这可真是两面不是人了。您说吧,怎么着?我这就陪着怡君回去蹭饭,成么?”
“…”程夫人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就没有你答对不出的时候。去,走远些,别碍我的眼,我要跟怡君说说话。”
程询笑了,“我给您沏茶去。”
程夫人颔首,“行啊,也让怡君瞧瞧你手艺如何。”
程询却道:“我就那么一说罢了,你还真让我去啊?”
程夫人笑出声来,“不然呢?我跟怡君忙了这些日子,喝不起你一盏茶么?”
程询笑微微的,“您说自己辛苦就成了,就别带怡君了,她这会儿一准儿跟我想的一样:受不起,听了都折寿。”
“快滚远些。”程夫人一面笑一面嗔道,“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全没了体统。快走快走,瞧着你就头疼。”
程询笑出声来,欠身道:“我去给您沏茶。”
程夫人摆一摆手,招手唤怡君,“过来坐。跟我说说,回娘家哭没哭鼻子?”
怡君本就被母子两个惹得满心笑意,这会儿听了婆婆这样的言语,由衷地笑了,“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哭鼻子啊?家父家母都欢欢喜喜的,我瞧着只有更加欢喜。”
“这就对了。”程夫人眉开眼笑的,“今日家里去了不少亲戚吧?阿询应承的可还好?他那个性子,没个准成,不定何时就不耐烦。这一整日,我都有些提心吊胆的。”
“看您说的。”怡君这会儿觉得婆婆真是爽直又可爱,“都好,特别好,您只管放心。”
程夫人笑吟吟地端详着怡君的神色,见她很是诚挚,也就真的放心了,“阿询有时候真是没个谱,不知道怎么就会闹别扭,跟自己别扭,跟别人还别扭。几时又犯了这毛病,你让着他点儿。”
怡君低了头,轻声道:“娘…您这话,可真让我受不起了。”怎么样的妻子,敢说夫君的不是?——虽然私底下她会这样,但这种话,真是没想过任何亲朋会当面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