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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辇在慈宁宫的垂花门外停下。
慈宁宫内外,都有大内侍卫与影卫看守,死寂一片。
许持盈下了凤辇,带着甘蓝、木香缓步走进正殿。
此间主人已有名无实,细节处又无人打理,一丝鲜活气也无。
许持盈没落座,唤影卫把太后请来。等了些时候,太后款步进门来。
太后气色不错,神色柔和,穿着彩绣的褙子、棕裙,好像受困的事情从未发生。
许持盈见了,很有些佩服她。
太后在主座落座,笑眯眯地端详许持盈片刻,“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而已,竟这般憔悴了。”
许持盈牵了牵唇,“说正事。你要见皇上,是不是自认胜券在握,要他答应你一些条件?”
太后叹息一声,“说心里话,哀家心里真是没底。先前许家和皇上是看重你,可看重到什么地步,哀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舍弃你,哀家也不知道。”
“囚禁的日子,倒让你学会了装腔作势。”许持盈扬了扬眉,“你不肯直说,那我替你说。你想让你与宁王结束被囚的情形,你想走出困境摄六宫事,还想让赵家的案子成为无头案,是么?”
“还有一点,你竟没想到。”太后笑道,“起复魏家,让魏氏女进宫为妃。魏家几个人都知道你并非许夫人所生,你不为许夫人,也得为丞相着想吧?”
许持盈歉然一笑,“这几日都没人招惹我,日子很无趣。要是换个时机,我说不定就答应魏氏女进宫了,人总得找个消遣不是?可眼下不行,局势容不得我任性胡闹。”
“说再多,不过是你自说自话。”太后不屑地一笑,“哀家不需在意。皇上明日就会见哀家。”
“也对。”许持盈颔首,“可是你放心,不论皇上是否答应你那些条件,都不会成真,我不会让他向你低头。”
“他若低头,也是为了许家。”
“不需要。”许持盈视线冷冽,“我有化解的法子。”
“化解?”太后讽刺地笑了,“难道你还能将许夫人灭口,将散播流言的人斩尽杀绝?”
“对。”许持盈神色无辜,黑沉沉的眸子却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只会嚼舌根儿,只知道颜面比天大的人,活着也是多余,为何不杀掉?”
“…”太后无法忽视她满身的煞气。
“明日见过皇上之后,你若再有事无事烦他扰他,我不会再留着你碍眼。”许持盈转头示意木香,“你要挟过的人,为了给你个交代,不惜残害自己,今日你便尝尝她受过的苦。”
木香称是,转身去殿外端回一盏茶,款步走向太后。
“你要做什么?”太后惊慌起来,匆匆起身,要扬声唤人。影卫指不上,可还有大内侍卫。她不相信,连大内侍卫都会坐视她被皇后残害。
木香却手法极快,将她推回到座位,继而便捏开了她的下颚,将一盏茶悉数灌进她嘴里。
要到此刻,太后才知道,许持盈身边这婢女,有着不俗的身手。
木香一笑,退后行礼,如实道:“对不住您了。奴婢并没正经学过功夫,只是受高人指点过,力气大一些,手法快一些,仅此而已。”
太后惊怒交加,哆嗦着问道:“你给哀家喝的什么?啊?!”
木香仍是老老实实地道:“大概一刻钟之后发作,药力不重,您放心。”语毕退回到许持盈身侧。
“你看,伤人如此简单。杀小人在我亦如此。”许持盈笑吟吟说完,无心再逗留,转身走向殿外。
“你不能这样。”太后语气无力却复杂地道,“皇上若低头,也是为了你。你怎能自作主张?”
“不需要。”许持盈脚步微微一顿。真的不需要,而且相信,他不会向谁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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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单更)

060
乾清宫。
苏道成引着李二爷走向正殿。
李二爷正如郗骁、沈令言画出来的样子, 须发皆白, 长得很喜相, 不笑也是笑呵呵的样子。他最引人注意的是双眼,神光充足,亮闪闪的。
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
一面走,苏道成一面对李二爷道:“依您的年岁, 应该到不了须发皆白的地步。”
李二爷就笑道:“不义之举做得太多,草民可不就早早地白了须发。”
苏道成莞尔。说起来,李二爷那等手艺活儿, 也是很熬心血的。“您本名是什么?”他问。
李二爷道:“草民本名李二郎。”
苏道成又笑了。行至正殿廊下, 小太监即刻通传,不多时, 卓永走出门来,“苏大人、李二爷请。”
李二爷忙说不敢当,进门之前, 整了整衣衫。进到正殿, 毕恭毕敬地行礼参拜。
萧仲麟略略打量,温声命李二爷平身。小老头儿自己来宫里投案, 在意料之外,是情理之中。不需说, 这是个聪明且有胆色的人。他并不能心生反感。
喝了一口浓茶,他问:“宋云香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李二爷恭声回道:“草民先前离京,是怕被人灭口,也是打算洗手不干了。有一阵子, 日子过得很是闲散。草民名下有些小生意,与苏先生各路管事常来常往。是在来往期间,偶然间听说了宋云香的行踪,得知她正赶往京城,为了救一位达官显宦,不惜宣扬皇室秘辛,说事关皇后娘娘的身世。
“之后,草民请两位朋友相助,找到她,并将她送往京城许府。再多的,草民与友人都不曾问她,不敢,怕听到不该听的事,招来诛灭九族的大祸。
“草民不敢隐瞒皇上,最初只是想卖个人情给许府,如此,万一有朝一日落难,有许家出面帮衬一二,总能落个全尸。
“草民没料到的是,数日光景之后,自己就成了皇家追捕的逃犯。两位友人设法把宋云香交给许夫人的时候,提了草民的处境,以为许夫人无论如何都会全力帮衬,却没料到,许夫人根本不当回事…
“各地开始张贴告示的时候,草民心知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此劫了,又晓得不少影卫都随沈大人住在沈府,便飞鸽传信给影卫。
“不论皇上如何发落草民,草民今日得以进宫面圣,已是天大的福气,虽死无憾。”
这一席话,既说了原委,又澄清自己对于皇室秘辛所知仅限于传言。
萧仲麟一笑,又问:“那么,你可知因何成了皇室悬赏缉拿的逃犯?”
李二爷险些冒汗,诚实地摇头,“草民不知。”他这一生,赚的黑心钱太多了,并不晓得是哪一次埋下了祸根。
萧仲麟与苏道成都忍不住微笑,前者提醒道:“赵府的人,可曾请你出手打造暗器?”
苏道成则取出已经准备好的图样子,递给李二爷,“影卫找到的是这支小巧的毒箭,你可记得?”
李二爷一看就想起来了,也在同时想到了已被关进大牢的赵家父子,原由似乎是刺杀皇上…他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当即跪倒在地,连连向上叩头,语声有些微的发抖:“禀皇上,赵家一名管事的确找过草民打造暗器,因为手面很大,草民就应下了。可是,草民并不知道他们作何用途,真的不知道…”
“朕姑且相信。”萧仲麟道,“明日你愿意到赵家指认那名管事么?”
“愿意,草民愿意。”
萧仲麟颔首一笑,看向苏道成,“好生安置起来,不要为难。朕答应过保他安稳,他若明白事理,断不会食言于他。”
苏道成拱手称是。
李二爷连连谢恩。
这时候,郗骁到了,进殿行礼之后,看到李二爷,笑道:“二爷别来无恙?”
李二爷连称不敢当,心里却骂道:小崽子,在这时候抬举我,是有多恨我?
郗骁笑意更浓,转而对萧仲麟道:“的确是李二,如假包换。”
苏道成听了,更加放心,带着李二爷告退。
萧仲麟把李二爷交代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讲给郗骁听,末了道:“你与他相识,在你看,可信么?”
郗骁笑道:“李二说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赚黑心钱的时候有之,但一向不说假话、大话。以臣看,他所言可信,赵家这案子很快就能结案。”
“的确。”萧仲麟指一指近前的座椅,“你与他因何结缘的?”
郗骁拱手谢座,落座后答道:“臣数年来醉心于研读奇门遁甲,与李二结缘,起初正是因为他深谙此道,便找上门去请教。慢慢的,与他算是忘年交,又在他那里见识了不少打造精良的兵器暗器,这方面而言,臣很佩服他心思奇巧,那双手也实在是极灵巧。”
萧仲麟由衷道:“这老爷子的确有意思。”
郗骁把带来的宋云香的最新口供递给卓永,“方才臣与沈令言一同询问得来的,恰好皇上传召,便带过来请皇上过目。”说着,见萧仲麟掐了掐眉心,心知是看折子久了眼睛累,又见殿中只有卓永服侍着,便将大意复述一遍。
萧仲麟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样说来,当年做混账事的人,应该是陆乾。”那种恶行,苏妙仪绝不会乱说,宋云香执意不信也没用。
“臣也这么想。”郗骁神色很别扭,作孽的不是父亲,他庆幸,对陆乾则是更为憎恶,偏生那厮被劫走了,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亲手发落陆乾。思忖片刻,把陆乾的事情如实告知萧仲麟。
萧仲麟听了,心绪骤然变得恶劣。那种人,就该扒皮抽筋,可是,那人也正是持盈的生父,如何处置,需要顾虑的可不少。
他喝了几口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起正事:“赵鹤是如何都不成了,当务之急,是选出个贤臣,来日顶他的缺。”这本该是吏部的事,但涉及烂到根底的兵部,就不能指望吏部了。说句不好听的,不计较吏部的失职之处,已经是勉为其难。
“皇上说的是。”郗骁道,“但这等事情,臣是戴罪之身,不能置喙。皇上不妨听听丞相的看法。”
萧仲麟失笑,“不需问也知道,丞相一定也是这番说辞。你少推诿,赶紧给我举荐个人选。”
郗骁就笑,斟酌片刻道:“以臣看,俞太傅便是最好的人选,再有三两个月,他便可返京。”
萧仲麟舒心地笑了,“这是一个,还有么?”
郗骁又凝神思忖片刻,“当下实在是想不出别人了。”
毕竟,兵部与别的部堂不同,着手的都是与将士息息相关的公务,文弱书生或是骁悍的武官都可胜任,又都不见得能胜任——既要体恤天下将士,又要顾及民生朝廷,没个绝对清醒的立场,迟早会行差踏错。
“这事儿你记下,得空就参详一番。”萧仲麟笑道,“横竖也不急,俞太傅回京之前,你兼任兵部尚书便是了。”
郗骁嘴角一抽。
萧仲麟轻笑出声,话锋一转:“方才看了几个地方总兵的折子,有两个要为官兵加粮饷,你听听?”
郗骁神色一整,“臣洗耳恭听。”官兵不该受委屈,但有的总兵却利用加粮饷的机会中饱私囊,弄得朝廷两面不是人,这些弯弯绕,他现在门儿清。
于是,君臣两个商议起朝政来,过了戌时,郗骁才告退回府。
卓永这才把慈宁宫的事情禀明:“太后不舒坦,症状与淑妃上次发病时一样,贺太医去瞧过了,没什么事。”
萧仲麟莞尔而笑。回到坤宁宫歇下的时候,持盈已经睡着了。是在歇息,却透着疲惫,双眉微蹙,全无往昔的恬静。
他抬手抚平她的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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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间,苏道成带着李二爷去了赵府一趟,事情很顺利,当初找李二爷打造暗器的管事很快被指认出来。
苏道成当即把人带回自己的卫所,接下来如何,还要等皇上下朝之后请示。
这期间,路予带着一份至为详尽的材料进到坤宁宫,交给许持盈,“路离整理出来的苏妙仪这些年的大事小情,他说你应该用得着。至于你昨日所说的事,他连夜发出消息,今日下午能写出个名单,两日内定能视情形抓或杀。”
“这人情,容我想想怎么还。”许持盈语带感激。
路予笑道:“这就见外了。”顿一顿,说起苏妙仪的行踪,“苏妙仪正在进京途中,随从押着陆乾。几年前,她在京城置办了两处宅子,分别在东大街、西大街,这回进京,应该也是择其一住下。”
“在京城有宅子?”许持盈的笑容含义不明,轻声重复着听到的话,“几年前置办的?”
路予颔首,“千真万确。路离对她这种凤毛麟角的商贾向来很留意。”
“嗯,知道了。”许持盈道,“她几时进京,便将她与陆乾一并擒拿,把陆乾交给摄政王,把她关到别影楼——如果可以办到的话。”
“好,我这就去跟路离说。”
“等等。”许持盈把一张银票递给他,“好歹先给你们点儿彩头,余下的日后再找补。出宫的时候,甘蓝会送你出去,帮你打好招呼。”
路予拿过银票,一看面额,不由惊讶得睁大眼睛,“哪儿来的这么多银钱?”
许持盈失笑,“你当我跟明月只知道花钱不晓得赚钱么?不论怎样,都要收下。”
“这就难怪了。”路予眉开眼笑,“路离是不会要的,大抵会便宜我,回头你给我换一张不扎手的。”
“收着吧。”
路予转身向外,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把苏妙仪关起来做什么?怎么都觉着她与你有些渊源,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关起来,是让她清闲几日,冷静一下。”许持盈玩味地笑了,“等我看完她的生平,才知道要对她起什么心思。”
“要是这样的话,”路予有些踌躇,“她儿子怎么办?一起关起来?”
“…”许持盈抿唇看着他。苏妙仪还有个儿子,“多大了?”
“十来岁吧。”路予指一指先前送到她手边的那个厚厚的大大的牛皮纸袋,“上面都写着呢。那孩子很聪明,读书很刻苦。看那情形,应该是过三两年就能下场考试。”
“…知道了。”许持盈笑起来,笑得眼睛酸涩至极,笑过之后,神色越来越冰冷,“这样吧,三日后,我要见见她。在何处,怎么见,届时再安排。”

第061章(更新)

061
早朝过后, 郗骁、许之焕和夏博洲、孙成义联袂去了刑部,高启循例到御书房与皇帝商议政务。
议事之后,萧仲麟温声道:“去看看淑妃吧。皇后昨日不是传旨了么?”
高启当即谢恩, 又提出想去坤宁宫请安谢恩。这件事是皇后的恩情, 皇帝话里话外的都懒得揽到自己身上,他便以此举表示明白。
萧仲麟颔首应允。
高启到坤宁宫请安, 许持盈没料到,但当即道:“快请。”
老人家与郗骁的交情半真半假, 但得闲就聚一聚一度是常事。前些年高启常去郗王府, 与郗骁学问、兵书上的见解不同, 总会争论许久。她与明月时不时就能见到他,读书时有不懂之处,便请他赐教, 他对她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孙女一样,该夸就夸,该训就训,高兴了就把随身带的折扇、玉佩赏了她们。
但她与高家的关系, 也仅此而已,进宫前与淑妃形同陌生人——高家的闺秀一向看不上她与明月的做派,遇见了向来是避之不及的样子。至于高启, 自是没可能与家中的人说在府外结识了谁又赏识谁。
进到正殿,高启恭敬行礼,许持盈受礼之后,命甘蓝赐座, 待他落座之后,起身屈膝行礼。
这是皇后对长辈才会尽的礼数,意外之后,高启大为感动,忙起身道:“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
“您在我这儿,始终都是长辈。”许持盈笑着让甘蓝扶着老人家落座,“有一把折扇,是您亲手画的扇面儿,我到如今都喜欢得紧,还有您以前赏我的扇坠儿、玉佩,都跟着嫁妆送到宫里了。以前您也没少点拨我,真的是受益匪浅。”
高启感动得眼角微湿,“老臣前些年屡有冒犯皇后娘娘的时候,不予计较,实在是宽容大度。”
“瞧瞧,这说来说去,还是守着那些繁文缛节。”许持盈笑着坐到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服侍的只有这两个陪嫁丫头,您好好儿说话不成么?我又不是不晓得您的脾气秉性。”
高启笑起来,这才放松下来,抬眼打量她,有些心疼地摇头叹息,“清减了不少啊。”他一向喜欢与众不同的孩子,郗骁那种天生反骨的,持盈、明月这种特立独行的,他都打心底喜欢,至于他们背后的家族,便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会儿,他真是分外怀念持盈有着婴儿肥面颊的光景。
许持盈抚一抚面颊,笑道:“有什么法子,当下又不是杨妃那等珠圆玉润为美的年月,不敢胖啊,胖一点儿自己先就受不了。”
高启哈哈一笑,再审视片刻,见她的笑容并未到达眼底,面色有些苍白,仍是担心,“听说这两日不舒坦?”这几日都时不时出入御书房,她病倒的事情他听说了,这会儿隐约觉得这孩子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生了点儿闲气,一时钻了牛角尖。女子就是这点儿不好,幸好我还算心宽,想开了。”许持盈轻描淡写地说完,问起老人家的近况,“您呢,这一向可好?说起来,真是很久没见您了。”
“好着呢。”高启笑呵呵的,“得空就跟摄政王说说话,他一向很招我这把老骨头喜欢,好茶好酒总让人给我送去一些。如今不敢多喝酒了,在家中常琢磨茶道,再有空,便侍弄花花草草。”
许持盈饶有兴致地听完,唇角上扬,“听您这么说着,便想到了您那惬意的光景。说起来,淑妃也很喜欢花花草草。”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他的孙女身上,说起淑妃在宫里的情形。
“她看起来是循规蹈矩,其实总有糊涂的时候。”高启委婉地道,“况且一大家人,总有心不齐的时候,我又懒散,一直没好生管教过儿孙。”
像是把话挑明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许持盈微笑,“谁家都是如此,您不怪我没好生照顾她就行。”
“两回事,真是两回事。”高启笑道,“这一点我一向明白。”
两个人叙谈了小半个时辰,许持盈吩咐翟洪文送老人家去见淑妃,特地交代祖孙两个只管多团聚些时候,不需掐算着时辰照规矩行事。
高启离开之后,许持盈敛了笑意,唤木香请林墨与沈令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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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赵家一案有了定论。刑部尚书夏博洲原想如以往一般游说拖延,让他意外的是,许之焕与郗骁态度一致的强悍,任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两人一并开罪了去。
赵习凛唆使下人刺杀皇帝已成事实,又有贪墨行径,赵鹤是他的父亲,如何都不能撇清关系。
但是,赵习凛是否受人唆使?这是许之焕与郗骁、孙成义都曾考虑但很快放弃追究的问题。
皇室手足相残,是如何都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事情。更何况,整治赵家、清查兵部正是掣肘太后与宁王一党的开端,无需节外生枝。皇上要是有那份闲情,再派专人审讯赵习凛就是了,但是他们都清楚,皇上不会那么做。
许之焕与郗骁商量着写好了针对此案的奏折,都没商量夏博洲和孙成义,便相形离开刑部,进宫面圣。
郗骁本就懒得搭理夏博洲和孙成义,许之焕眼下则是感念皇帝、郗骁对持盈的护住之心,铁了心要权利帮衬他们处理碍眼的贪官赃官,除此之外,窝着一肚子邪火,不怕是非,就怕是非不够大。
郗骁不难想见到当朝丞相的心绪,私心里一面惋惜许之焕娶了个祸根,一面感佩于许之焕在这当口仍是冷静睿智,强硬的态度任谁看了都会打怵。
只是文弱书生,但那风骨、城府、心性,足以与任何人为敌,且不落下风。
是这样的一个人,幸亏对持盈唯有父爱,不然的话…除了暗中亲手除掉,别无他法。思及此,郗骁不免为自己和持盈庆幸。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郗骁与许之焕并肩前行。
许之焕说道:“听说王爷打定主意要收养个孩子?”
“嗯。”郗骁颔首一笑,“已经上了请奏折子,皇上准了。”
许之焕笑微微地看着他,“赵家那孩子,王爷几时还给长公主?”
郗骁一听就知道他有过的猜想,眉眼间的笑意渐浓,“赵家论罪之后,我让长公主上一道请罪折子,自请从皇室除名——这事儿成了,我才会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胁迫令言好几年的人,若是日后还能安享富贵,他这些年真是白活了。
许之焕略一思忖,笑着颔首,“这样也好。先前不是不担心的,怕你意气用事,抢了长公主的儿子。”
“我才不会。”郗骁笑道。真的,压根儿就没有过那种打算。他憎恶萧宝明,对允哥儿难免恨屋及乌,可是,允哥儿何辜?真要是能做出那种事,便不会那样厌恶许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