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秦川在坚持了20分钟后,还是昏昏睡去。娜娜贴心地在他身前摆了一本大书,他半个胳膊弯到了我这边,我便挨着他记着笔记。清晨的阳光很好,冬日里的教室暖洋洋的,看着安静地睡在课桌上的秦川,我觉得安详且美好。之前有同学带着男朋友来上课,那时我还纳闷为什么连上课这么无趣的事都要一起,现在却猛地发现了其中微妙的好处,那是一种内心的温暖和平静,让我突然特别向往一场校园恋爱。
不过这念头很快被打消,因为课间的时候杨澄来了。
他在我们教室门口,叫同学把我喊了出去。我硬着头皮走出了教室,他脸上还挂着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丝毫没被我昨晚的关机影响到。
“你来干吗?”
“找你啊。”
“找我有什么事?”
“来看看我女朋友。”他笑着说。
“谁是你女朋友!”我急红了脸。
“不是你说的吗,喏,你那位发小正虎视眈眈看着我们呢。”杨澄下巴颏朝教室里扬了扬,我回过头,看见秦川果然黑着脸望向我们。
“我那是…怕他打你!”我急着撇清。
杨澄冷笑了一下:“你倒是让他再碰我试试,看他还能不能好好回去加拿大。”
杨澄的话让我心里一惊,我差点都忘了,他是有背景的人。
“是呀,你也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招惹得起的,”我冷冷地说,“别拿我开玩笑了,你那么多女朋友不缺我这种吧。”
“又生气了?”杨澄俯下身子,凑近过来。
“停!”我伸开手拦住他,“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怕我?”杨澄玩味地说。
“怕你耍流氓!”我气急败坏。
“亲女朋友怎么算耍流氓?”似乎我的反应让他更觉得有趣起来。
“好好好,就算我是你女朋友,那现在我们分手行吗?分手!你别来找我了!”
我转身走回了教室,秦川看我气哼哼地进来,问:“怎么了,跟那中南海里的小衙内吵架了?”
“分手了!”我烦躁地翻开笔记本。
“这么快!”秦川喜笑颜开,“谢乔,不是我夸你,这点你还真算是拿得起来放得下,看得明白拎得清!别伤心,来来来,想吃什么,哥一会儿请你!”
我从秦川张牙舞爪的身躯旁看过去,教室门口空荡荡的,杨澄也并没有再逗留。我突然有了点小烦躁,尽管我知道杨澄没半点真心,尽管我知道我也不会选择他,但是被一个看上去还不错,起码比我要好很多的人嚷嚷了几天喜欢,哪怕是因为虚荣心也还是会有一点被打动的。就像一盘你吃不起的大餐,在你鼻子下面转了转就走了,多少有点失落。
秦川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我把课本拍在他脸上:“你烦不烦!快去睡!”
秦川扯下书,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乔乔,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上海吧!”
我望着他怔住了,然后就答了:“好!”
第二十五节
我想离开北京。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想离开我的故乡。因为小船哥,我一直以为他是我心中的堡垒,原来只是沙滩上的城堡,已经被我亲手埋葬;因为杨澄,我隐约看到了爱情粉红色的泡沫,而那最终也就是一场美妙的海市蜃楼。
秦川在此时突然引我望向了另一条路,我于是想大着胆子跟他跑一跑。
去上海之前,我们和小船哥、千喜一起吃了顿饭。小船哥看到秦川很高兴,就像照顾弟弟一样,嘘寒问暖地说了好多话。我在旁边看着,他们那样子就如同小时候,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经过,只是彼此模样变了,个子高了,而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我想也许周遭的人看我和小船哥也是一样,我一直就是他的小妹妹,我们的关系再也没有超越那个小院,之前那长长的单恋,不过是我的痴人说梦。
千喜正欣喜地给秦川讲前一阵她和小船哥一起去***看升旗的事,小船哥似乎不想让她说,可她却执拗地按住小船哥,一脸俏皮地说:“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他们。”
“什么什么,千喜你快说!”秦川兴致勃勃地凑着热闹,他陪我上课那天还刻意跟千喜保持着距离,可一顿饭的工夫就已经互相混熟了,毕竟千喜是无法让人讨厌的女孩子。
“说之前要先问你们俩一个问题,”千喜很神秘,“你们知道***城楼上挂着的两行字是什么吗?”
我和秦川面面相觑,***城楼正中挂着毛主席像这我们都知道,旁边的确是有两行字,但那写的什么我可真记不住了。
“中国共产党万岁?”我试探着答。
“你看看你们,从小就在首都长大,居然这么不热爱我们北京***!”千喜点着我们鼻子指过去,“连何筱舟同学都不知道,我问他,他居然说是不是为人民服务。”
“好了,谁都有知识盲点嘛!”小船哥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啊?”秦川问。
“我告诉你们啊,东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西边是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千喜得意扬扬地说。
“你怎么记那么清楚?”我很好奇。
“因为我从小家里就摆着***城楼的图片,我从小就想来北京。”千喜很笃定地说。
她有所向往的样子很美,小船哥体贴地拉了拉她的手,秦川看了我一眼,给我夹了一大块水煮牛肉。我低下头,格外认真地吃起来。
那天吃完饭,秦川送我回宿舍,小船哥也送千喜,我们走在前面,他们走在后面。在路上我有些沉默,秦川突然把我的绒线帽子扯了下去。
我没好气,“干吗,还我啦!”
“别摆臭脸了!不然唯一一点可爱的优点,都要被人比下去了!”他笑嘻嘻地说。
“那又怎样!反正怎么都是输,输多输少无所谓了。”
“谁说你输,你一点也不差啊!是小船哥输了个好姑娘。”
“真的?”我高兴了点。
“真的!”他使劲把帽子扣回到我头上,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笑闹着追着他打,两个人跑了一阵,脸都跑红了,呼出一团团的哈气。
小船哥远远地在后面喊:“别摔着!”
我回头望过去,千喜幸福地拉着小船哥的手,牢牢地站在他身边。天空微微飘起了雪花,两人美好得像一张明信片,投递在了最好的年华里。
北京的冬天很冷,那却是个让我以后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觉得温暖的画面。
秦川拍拍我的肩膀:“千喜挺好的,算了,就这样吧。”
“小船哥也挺好的,算了,就这样吧。”我狠狠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后,我把小船哥送我的红色手套收了起来,连同这些年我攒的那些小船邮票、徽章、橡皮、笔记本、书信都一起装进了箱子里。
从那天起,我真正把小船哥埋在了过去的时光里,埋在了幼时的梦里,埋在了我的心底里。
第二十六节
我人生第一次逃课居然就逃去了上海。
去之前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先跟家里人说元旦要在学校复习考试就不回去了,又叮嘱宿舍的人帮我应付点名,然后就装了一背包衣服,跟秦川奔向了机场。
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在北京的胡同里长大,从小就没出过什么远门,有几次跟着我爸我妈单位出去旅游,也都是坐火车去的。秦川替我出了飞机票钱,那几乎相当于我两个月的生活费,我逞能地说以后还他,却被他瞪了回去。我注定还不起,只好装上我攒的所有零花钱,心想到了上海再好好请他和秦茜吃一顿。
一路上我既兴奋又懵懂,秦川给我要了靠窗的座位,我东摸摸西碰碰,直到遇到气流才吓得坐好,突然想起这是在万米高空之上,有点害怕起来。
“这飞机…不会出毛病吧?”我忐忑地问秦川。
“我又不是开飞机的,我哪儿知道。”
我默默坐好,系好了安全带。秦川看着我的小动作,忍不住笑,挨近了我说:“哎,乔乔,要是飞机真掉下去了,你有什么遗憾没?”
“最大的遗憾就是怎么跟你死一块!”我恨恨地瞪着他。
和秦川笑闹着到了上海,秦茜说已经安排好了人来接我们。我们取了行李走到闸口,却被接我们的人吓了一跳。一个高高壮壮剃了光头的黑衣人,举着硕大的纸牌子站在那里,上面写着:“秦川先生谢乔小姐”。他旁边有个跟他长得差不多的黑衣人,背着手站着,眼睛不停环视来往的行人。
我们怯怯地朝他们走过去,秦川问:“请问…是秦茜让你们来接我们的吗?”
黑衣人不回答,反问我们:“秦川?谢乔?”
我们一起点头,另一个黑衣人走过来,一手拎起秦川的箱子,一手拿过我的背包,秦川半客气半试探地挣了一下,完全没抢动…
“走吧。”
举牌的黑衣人在前面带路,我和秦川只得跟上去,我悄悄地捅捅秦川,“你确定跟你联系的是你姐?我怎么感觉我们这是要被绑走当肉票的意思啊!”
“肯定是我姐没错!这阵仗我也搞不懂啊,等我去探探口风先!”秦川低声说,他走上前两步,问举牌的黑衣人:“哥们儿,咱们现在去哪儿呀?”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停车场。”
“然后呢?”秦川又问。
然后他就不再和我们说话,只比画了个请的姿势,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领着我们到了停车场。我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别克车,一路上我们四个人都很安静,中间秦川给秦茜打了电话,她却没有接。
车七拐八绕,最终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洗浴中心门口停了下来,墙上挂着巨大的朱色大匾,上面写着:金刚池。下车的时候,我其实想立刻撒丫子就跑,可是更多的黑衣人从大门里走出来,给我们打开车门,拿上行李,簇拥我们进去,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和秦川被他们安排进了一个房间,说是等一下,也不知要等些什么。室内装饰很浮夸,到处是明晃晃的金,秦川四处看了看:“这倒像是我姐的地儿了,她就喜欢金的,很符合她品味。”
“你姐到底干吗呢?”我小声问。
“我哪儿知道!妈的,她电话一直不接。”秦川愤愤地按掉手机。
“咱们没事吧,”我带着哭腔,“我怎么有种进了魔窟的感觉呀,这窗子高么?能跳下去么?要不咱俩还是跑吧。”
“你老实待会儿吧!”
我走到窗边看了看,起码离地面六七米,我只好断了跳窗的念头。我们又等了会儿,还是没人过来。
“秦川…”
“啊?”
“咱们要是无故失踪了,会有人告诉咱们家里人么?要不要在这个房间里留点记号啊?”
“…你休息会儿行么?”
“秦川…”
“又怎么了!”他烦躁地快暴走起来。
“我想上厕所…”我小声说。
“你去呀!”
“你陪我。”
“神经病啊!你上厕所,我一男的怎么陪你!”
“我害怕!”
“上厕所你怕什么!”
“我连这是什么鬼地方都不知道能不害怕吗!”
“那你憋着别上!”
“憋不住!”我腾地站起来,“好!我自己去了!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别后悔!”
我赌气地拉开房门跑了出去,还好门口没有黑衣人把守,我摸索着下了一层楼,并没看见卫生间的标志。我天生路痴,走了两圈就把自己绕晕了,好不容易走到有人声的地方,往里探头一看却着实吓了一跳。
是男浴室…
内室站着几个光溜溜的大男人,那画面太刺激,我几乎背过气去,好在他们没发现,我跌跌撞撞跑出来,又听见有人在讲话,忙随手拉开一个柜子,想钻进去躲一躲,而这次,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柜子里摆满了砍刀,每把都足足有一个手臂那么长,在幽暗的角落里依然闪着寒光。
“谁!”突然,背后一声凶狠的男声响起,“干什么的!”
我慢慢转过身,双手举成投降状,几乎瘫软下去,“我…我是来找秦茜的…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会说出去的…”
面前的不出意外又是一个黑衣男,他纳闷地看了看我,“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我找厕所…”
“这儿没女厕所。”
“啊?”
“你进门没看吗?‘金刚池’,这里是男澡堂。”
“啊…那…我这就回去,”我瑟缩地答,往前走了两步又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我迷路了…麻烦能带我回去吗…”
那人把我领回了刚刚金灿灿的房间,我一进来就背贴着门滑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你?”秦川问。
“快跑吧!咱们肯定是到了黑社会的贼窝了,我刚都看见了,满满一柜子,全是刀…”
我上前去拉秦川,而他却不动换,满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我,这时秦茜突然从房间里的小门闪身出来,她哈哈笑着走向我,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乔乔快让我看看,想死我啦!”
两年多没见,秦茜越加明艳动人,她烫了波浪式的卷发,佩戴着耀眼的金饰,比以前雍容了许多。我被她紧搂在胸前,完全不明状况,秦川上前剥开我俩,怒气冲冲地扯着秦茜问:“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做什么!”
秦茜把乱发别到耳后,扬起下巴,轻描淡写地说:“黑社会呀。”
仿佛为了配合她似的,门口敲门进来了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说:“大姐,晚饭安排了席家花园。”
“知道了,先出去。”秦茜顿时换了另一张脸,强大而冷艳。
黑衣人点头退了出去,我和秦川都傻了眼,秦川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姐,而我想,他多年的江湖老大之梦,终于由他姐实现了。
第二十七节
那天在秦茜金光闪闪的办公室里,我和秦川目瞪口呆地听她讲了一个混合了黑帮、伦理、爱情等多种元素的故事。
秦茜说当年是谭辉来医院接她的。她以为他早跑了,可他却冒着被抓的危险,偷偷跑来医院看她。那时候他的确是想逃跑了,但是觉得跑之前无论如何要再看一眼秦茜,于是这一眼看完,逃跑的人就变成了两个。
当时他们俩也不知道要跑去哪儿,一个28岁的重伤了别人的逃犯,一个18岁刚刚获知自己人生最大秘密的姑娘,未来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没有未来。谭辉之前所谓“九龙一凤”的江湖基业,在真正出事之后立时土崩瓦解,他当时身上只有5000块钱,而秦茜分文没有,连身换洗衣服都没带。北京是一定要离开的,而要去往哪里他们谁也不知道,最后秦茜提议说来上海,潜意识的,也许她只是想去往关乎她身世的那一个地方。
初来上海,他们找了最便宜的招待所住下,不知道能做什么,每天从那5000块钱里抽出100来花。花了快一个月的时候,谭辉出去找了个他以前的朋友,本来是想借点钱,那人却拉着谭辉一起去追了个债。我没见过谭辉打架,但我想一定非常厉害,至少秦茜得找个比她、比秦川都能打的男朋友才对。追债的结果就是,谭辉一人孤勇,帮朋友要回了10万块钱,然后拿走了其中的2万。从此谭辉在要债界就有了名,他做事狠,没有商量的余地,而且不管遇见什么人,都我行我素,见到什么都一张冷脸。就这样,靠着帮人追债,他在上海又重新打回了一片小天地。
半年后,谭辉和秦茜用积蓄外加借的钱,开了一家澡堂,就是“金刚池”。这间浴室只接待过往男客,在沪上江湖小有名气,黑道上常有人来这里住着,有的是躲人,有的是凑一起做事。他们的名气乍响,原先地盘上的老大就看不顺眼了。在上海徐汇这边的地头蛇叫曹象儿,40岁出头的男人,不高不壮,长得一副弥勒佛面孔,但狠起来是丝毫不客气的。曹象儿派人来金刚池,说傍晚要来喝喝茶,谭辉如临大敌,四处打电话叫人,可黑道上消息都灵着呢,听说他开罪了曹象儿,就都推托着不来。最后秦茜按住了谭辉,说谁都别叫了,他来我招待,不就是喝茶聊聊天嘛,侃大山谁不会啊。
于是就有了后来被江湖传颂很久的那次美女与野兽的会面。据说曹象儿见到秦茜的时候也愣了,他没想到金刚池里居然蹦出了个娇嫩的火凤凰。秦茜很客气,见面就管他叫叔叔,然后恭恭敬敬地奉了茶,开了CD机放曹象儿最喜欢听的邓丽君的歌,然后就开始给他讲自己的身世,一边讲一边哭,讲到最后曹象儿都坐不住了,誓要帮她把亲生父亲找到,给她妈一个交代。走出金刚池时,秦茜是搀着曹象儿的,在门口曹象儿停住,指指背后的金字招牌说,以后这里就相当于我那里,这里的事就是我曹象儿的事,道上有什么说什么,谁为难秦茜,谁就是和我过不去。
从此谭辉和秦茜在上海就算立住了脚跟。金刚池越做越好,据说上海一半械斗的家伙什儿,都存在金刚池的换衣间里,其中就包括我看到的那一柜子砍刀。而曹象儿也说到做到,几个月后真就找到了秦茜的亲生父亲。
秦茜说她是自己去见他的,本来一路上她都想着要怎么痛斥他,才能替她妈妈讨回公道,可是当她见到他时,她却一个字都没说。她面前的男人老了,既不英俊也没什么风度,就像上海最普通的小市民,软弱胆小怕事,活得战战兢兢的。秦茜说她走进弄堂里,正碰见她爸爸推着自行车过来。看到这么美的女人,她爸爸瑟缩地低下头,把自行车挪了挪,紧贴着墙给她让开了路。秦茜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他纳闷地抬起头,她才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她说她后来知道她爸爸返城后过得不好,为了安排工作,勉强和糖果厂车间主任的女儿结了婚,也就是因为这个不美满的婚姻所以才和她妈妈没了联系。他们婚后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去了许多地方检查,都没个结果。女方家本来就强势,于是就都赖到了她爸爸身上,说是他没有生育能力。他这一辈子,在他们家里都没抬起头来。世有因果,人有宿命,一个抛弃恋人和未出世婴儿的人,再也没有了孩子。
秦茜说,他永远都不知道他有个亲生女儿曾来到他面前,阅尽了他的人生却像陌生人一样与他擦肩而过,也许这就是她们母女对他最大的报复。
第二十八节
秦茜说完这一大堆话,中间抽了两根烟,她点起第三根时,秦川接了过去,他坐在他姐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说:“姐,还是回家吧。”
“不回,这回我闯了这么大祸,回去奶奶得打死我。”
“她特别想你。”
“我知道,但我不能给家人惹麻烦。不说这个了,这回喊你来不是让你劝我回家的。”秦茜从秦川手中抢过那根烟掐了。
“那你说什么重要的事啊?”
“我要和谭辉结婚。”秦茜笑眯眯地说。
“啊?!”我和秦川一起大叫起来。
“你你你…这事你不跟爸妈说!”秦川指着秦茜哆嗦着说。
“现在怎么说,以后再说吧。”
“你们不是逃亡吗?你们能结婚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边的事基本已经托人搞定了,再说我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呀,有什么不能结婚的。”
秦茜眨眨眼睛,法定结婚年龄这话从她一个黑社会大姐大嘴里说出来特别搞笑。
“你不拿户口本吗?你们怎么登记呀!”
“先办事呗!等你哪天把户口本给我偷出来,再补个证。”秦茜无所谓地说。
秦川还嘟嘟囔囔地各种抱怨,他对自己唯一的姐姐要嫁人这事儿显得特别小心眼。
“得了得了啊!”秦茜搂住我们,“一会儿先去吃饭,明天你们俩陪我上街,我给你们买身衣服去。”
“买衣服干吗呀?”我傻乎乎地问。
“后天我婚礼,你们要一个做伴郎,一个做伴娘呀!”
不知为什么和秦川一起凑成一对让我突然脸红起来,而秦川也难得地不好意思,梗着下巴说:“谁要跟她一起!”
“我还不想跟你一块儿呢!”我马上还嘴。
“你们俩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呀,见面就掐!走吧,谭辉已经到饭店了,等着咱们呢!”秦茜一手拉秦川,一手拉住我。
晚上和谭辉吃饭,秦川还是一脸的不痛快,都没有好好去敬一杯酒。而谭辉也就由着他,对我们都很周到。我能感觉出他很爱秦茜,那是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那种要共度一生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不是丰沛的表达,而是绝对不能没有你的依恋和只想和你在一起的陪伴。
第二天秦茜带我们去了淮海路的巴黎春天,她给秦川买了一身西装,系领带时秦川一直别扭地挣扎来挣扎去,被秦茜狠狠拍了一巴掌才老实。镜子里的秦川修长笔直,我第一次觉得他帅。秦川见我盯着他看,一下子害了羞,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呀!”
“看你好像农民企业家啊!”我违心地奚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