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也好,大学他注定要留学的,这份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的感情,他自己会克制好,前程和未来,对一个男人来说,远远比一段爱情来得要重要。
*
港岛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阳光,也感受不到温暖。
今天是几个实验班同学归来的日子,班里正在准备举办庆祝晚会,一片忙碌。
于舟跟任夏瑾坐在一起商量节目事宜,两人是晚上的主持人,需要复查节目,核对台词。其他人概打扫的打扫,该布置的布置,该吹气球的吹气球,该检查班中录音机的检查,该买水果的买,该搞零食花生饮料的搞,分配妥当,有条不紊。
赫连胤已经回校了,没有小尹在的日子,学校对他来说简直度日如今,无尽煎熬。
他突然觉得世界如此空虚,似乎每一天都让人提不起劲头,无聊至极。
他趴在座位上。
身旁和前面都空了一个座位,就像他心中的郁结之意,重重地凝聚在心口之处,有些宣泄不出来。
无边无际的思念。
无时无刻的思念。
因为太过于强烈,反而变成了压抑。
这个时候。
他特别想念赫连尹。
想念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想念她那懒懒的笑容。
只要她在身边,哪怕是沉默着不说话,他也能感到心中特别清明,特么平静。
而如果她不在,他只觉得烦躁压抑,魂不守舍。
同学们踩在桌子上,将吹好的气球和拉花黏在墙壁四角,将整个实验班布置成梦幻的礼花派对,赫连胤支着下巴,如天神般俊美的五官让全班同学迷醉,但谁也不敢跟他打招呼,因为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冰冷,没人敢走上前,都顾着粘手上的礼花,一边偷偷观察他。
忽然。
满屋的嘈杂中,传来了班主任任磊的声音。
“这次冬令营大家表现得很好,所以为了鼓励大家,今天实验班决定不上晚自习了,替诸位归来的同学办个欢庆晚会。”
教室外一片欢呼声。
“回来了!”
“班长和赫连尹他们都回来!”不知道是谁急匆匆跑进教室里说了这句话。
赫连胤倏地站起身子。
透明的玻璃窗外,端立着一抹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那人盘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目光沉静悠远,一如往日。
赫连胤心中一动。
突然变得失魂落魄,不能言语。
任夏瑾激动地捂住嘴。
于舟呆呆地看了门口的几人一眼,突然激动地冲过去,眼珠漆黑纯净,“你们回来啦!”
他笑得像一个孩子一样开怀。
于歌微微皱住眉,“药罐子,不是跟你说过,不能乱跑么?”
于舟不想跟他争辩,也就没理他,看着赫连尹微笑,“尹同学,你联赛打得怎么样?”
阔别两个星期。
赫连尹也是很想念同学的,她放下右手的行李,笑容明净,“应该还不错吧,你们呢?大家过得还好吗?”
“必须的好啊,我们正在准备晚上的晚会呢,尹同学,大家一致支持你晚上表演一段才艺。”
“我哪懂什么才艺啊?都不精呢。”
“你不是会弹琴吗?我们今天向声乐老师借来了电子琴,晚上你可以表演一回啊。”
赫连尹背脊一僵,脸色苍白起来。
于歌微不可见走前一步,挡在赫连尹身前,眼露责怪,“我们长途跋涉回到金中,你们都不让我们休息一下就要表演啊?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于舟一愣,挠着脑袋,“啊!对啊,我怎么忘记这茬了。”
“赶紧去把她的表演节目改掉,赫连尹很累,今天早上考试,下午坐车,傍晚回到学校还要被你们压榨,这也太悲惨了吧?”于歌平时是不会这么多话的,但赫连尹现在的表情让他很心疼,他不想看见她露出这么黯然的表情,都不像原来那个意态悠然的女子了。
于舟很奇怪于歌的话,但介于赫连尹的脸色很不自然,他也大概明白自己唐突了,连连对赫连尹道歉,“对不起啊尹同学,我不知道你这么累,我去把节目改掉吧,我也会弹钢琴,晚上我替你弹好了。”
赫连尹笑容牵强,“不用道歉的,没关系。”
“对了,尹同学,你哥哥也回校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抹低沉悦耳的男音接过了于舟的话尾。
“小尹。”
那抹声音轻轻荡进赫连尹心中,令她忍不住抬起头来。
睫毛下的沉静眼珠。
忽然变得失神。
她的笑容消失在嘴角,定定地凝望着他,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第118章 隔着银河.
思念是什么呢?
思念就是日思夜想地想去买一件东西,但这件东西远在天边,跟你隔了一条银河那么远,令自己想的挠心挠肺,夜不能寐。
思念就是突然很想吃一样东西,但那样东西又不在自己身边,所以心中的渴望越来越盛,没有吃到,觉得自己不能圆满。
思念就是表面一如既往,可内心却空洞失落,每当想起对方,偶尔会傻笑,偶尔又会孤单,有时候觉得幸福,有时候又莫名哀伤,暗淡的情绪就似潜伏在身周的空气,让媚蓝的心海飘着一丝丝暗影,无法挥去,无法淡去,不知不觉地聚成心头的黑云压顶之气。
再见到赫连胤。
赫连尹心中有一丝酸痛。
她没有感到悲伤。
而是感到委屈。
有那么一刻,她想冲上去抱住那个少年哭泣,倾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和委屈,病痛后的她如此独孤脆弱,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子。
少年站立在她眼前,眼底飘出浓烈的妖气。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冰肌玉骨,俊美高大。
那一秒恍如千年。
她与他的距离只隔了十几米。
他的轮廓穿透她的瞳孔,深深地铭刻在心尖上,初冬的北风万里而来,暮色渐浓,仿佛是笼着厚厚的纱,将两个人笼罩在这个小小的只有对方的世界里。
黑玉般的短发凌乱在风里。
他走过来,美丽的眼瞳中有无限激荡的缠绵之意。
脚步声慢慢靠近。
少年站立在她眼前,深深凝视,不言不语。
如果这里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他真想抱起她旋转一圈。
此时此刻,就算是世界洪荒,海枯石烂,万物凋零,也不能牵引他的目光一寸寸,他看着她,真想就这样,就这样,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荒老而去,无边的温暖,无边的幸福,永不顾它。
“哥哥。”赫连尹被盯得低下头去,凝望自己受伤的左手,她微微偏开脑袋,躲避了他的炙热凝望。
“我在。”他的声音轻轻的,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你不在,我都无聊死了。”
她低头微笑。
少年牵过她冰冷的右手,笑着说:“晚上班级要开庆祝晚会呢,已经快布置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赫连尹没有抗拒,乖顺地跟着他进了班级。
于歌心中微苦,偏开头。
于舟却没什么反应,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出声感慨,“哎,他们兄妹两的感情真好啊,真羡慕啊。”
于歌淡淡看了那呆头鹅一眼,没答话。
赫连胤拉着赫连尹的手,眉头微皱,“小尹,我感觉你最近好像瘦了。”
“嗯,外地的食物吃不习惯。”
“是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太想我了,所以都没胃口吃饭了?”他笑着打趣她,随口拿过一瓶果汁,开了瓶口递给她,这个晚会的资金是赫连胤资助的,当时大家一提议这个庆祝会,他就说搞好一点,资金他可以全权负责。
所以这个晚会比别班的普通晚会要盛大一点,买了很多装饰,还有蛋糕,零食饮料。
赫连尹没有答话,笑意浅淡。
赫连胤终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凝住眉,“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似的?是不是因为综合评比考得不好?”
他想了下,又说:“如果考得不好也没有关系的,不要太难过了,有我在,将来无论你想上什么大学,我都可以帮你争取。”
赫连尹的眼眶微微湿润。
握在掌中的戒指盒,被她重新放置进外套的口袋里。
望着她红红的眼圈,赫连胤心里也酸酸的,他抿住唇,握紧她冰凉的小手,目光深远,“没关系的小尹,考不好就算了,真的没事,以哥哥现在的能力,别说是帮助你进入重点大学了,就算养你一辈子,也毫无压力。”
赫连尹轻轻摇头,“我没有考得不好,哥哥,你放心。”
“没有考得不好为什么难过?”他反复端详着她的脸色,却发现她左手上的戒指不见了,他一愣,抓起她无力的左手,赫连尹心中一惊,用右手握住左手,脸色苍白。
“你放开我的手。”她的声音里有难掩虚弱和害怕。
赫连胤以为捏疼了她,感觉松开了自己的手,神情疑惑,“小尹,你的戒指呢?难道是因为戒指丢了,所以你很难过。”
“没有。”她慢慢呼吸,平定了下心中的惊魂未定,用右手握着左手慢慢放下来,声音平缓,“我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为什么?”
“我怕戒指会被我弄丢,所以暂时收起来了。”
少年将信将疑,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心底突然有了丝莫名的不安,“小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对劲?是不是在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有,哥哥,我只是有点累,早上刚考完综合考,下午就回来了,坐了好久的车,觉得有点疲累,你知道的,我不会坐车。”
少年点头,“那要不我送你回宿舍休息一下?”
“不用了,等下还要参加庆祝会呢,我不想缺席。”
“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了,庆祝会时时都可以参加,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勉强自己的身体,不然精神状态会不好的。”
“真的没关系。”她执意坚持。
赫连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任夏瑾对完手稿,也走了过来,笑容明媚,“小尹,你们可回来啦,班中没了你们几个,还真寂寞呢。”
晚会很热闹。
于舟和任夏瑾站在教室中央幽默谈笑,他们组织了很多不用事前排练的游戏,任何人都可以参加,比如四人三把椅,两人三足,两人站立逗对方笑等等,各种小品歌唱轮番登场,热闹非凡。
所有同学围坐在教室中央的桌子外,笑得前仰后合。
赫连尹坐在赫连胤身边,她没有参加多人游戏,若有所思地看着讲台上的电子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年一晚上都在瞅着那两条辫子出神,他撑着脑袋,将所有欢乐的笑声自动过滤,固定在一个特殊的波段上,但那人一直不说话,偶尔吃一两瓣橘子,面色沉默。
不知道小尹在难过什么,虽然她面色平静,但他知道,她在难过。
实验班气氛喧闹,团结欢腾。
不少同学都上去做游戏或表演了,连于歌都不例外,他被于舟叫到教室中央,高歌一曲。
面对全班同学,于歌接过于舟手中的话筒,泰然自若地说:“下面这首歌,名为《朋友》,我想将这首名为朋友的歌送给一位朋友,祝她未来的日子一帆风顺,所希望的期望的愿望的,都可以实现,谢谢大家。”
如浪潮般的掌声中。
那抹略低的音色漂浮而起。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甚麽…”
他托着话筒。
远远看着赫连尹。
黑眸黑发。
衬衣虽然有些旧,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王子般的矜贵。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
脖子处的护身符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
“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赫连胤下颌紧绷。
一股莫名的妒意让他的瞳孔黯淡,俊美的面容顿时变得冰冷起来。
那道明黄色的符头,小尹身上也有一道,他刚才帮她整理衣襟的时候,看见了,一样的三角状,一样的黄底朱砂字,一样的红绳缠绕。
什么时候,他们这样亲密了?于歌这样冷淡的人,居然说要送一首朋友给他的朋友,还真爱过才会懂?呵呵,他这是欲盖弥彰吧?想起他们两在市外相处了两个星期,还有他送给小尹的戒指,被她取了下来,这么多的巧合,是不是代表着这期间两人发生了什么?
赫连胤心头仿佛被扎进一根细细的针,一丝轻轻的酸痛,直透内腑。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朋友的旋律还在萦绕。
于歌深深地盯着赫连尹,歌声温柔。
赫连胤闭着眼睛,下颌绷得很紧,有冰冷和孤独的线条。
过了好久好久。
他沉声对赫连尹说:“我觉得有点闷,出去走走。”
说完就离开了教室。
留下一缕冰冷的气息。
赫连尹惊愕。
直觉告诉她,哥哥不高兴了,她随后站起身,对身边的同学说:“我去下洗手间。”
便追寻着赫连胤的脚步,跟了上去。
屋外夜色寂寂。
不知道什么时候,冷雨已纷纷而来,少年的身影被掩盖在雨幕里,没有打伞,他沉默地走着,唇线紧抿。
赫连尹抬头,天空阴沉浓黑。
雨越来越大了。
少年不知疲倦地走在雨幕中,面无表情。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只剩一个小黑点。
赫连尹面露担忧。
最终她将袖子拉下来,罩住一整只左手,迈开步伐追了上去。
“哥哥…”赫连尹大声喊他,透明的眼镜被雨丝打模糊。
赫连胤转过头来。
雨幕将他的面容映出凛冽的寒意。
“你跟着我干嘛?回去陪你朋友唱朋友吧。”
赫连尹一愣,站在原地不动。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了什么?”他冷笑,“你敢说你脖子上的黄符跟于歌脖子上那道黄符不是出至一个地方的?呵呵,怪不得我今天跟你说话的时候,一直闪闪躲躲的,还把我送你的戒指收起来了,你第一次想要远离我,是因为他,那个时候我还相信你,相信你说的话,只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次,你们都带上情侣黄符了,他也给你送了歌,你还要说是为了我好吗?”
冷风细雨中。
她抿住唇。
白皙的右手攥住他的衣角。
“别说了,先跟我离开这里,不要淋雨,小心感冒了。”
他眼底冷漠,“你跟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朋友?知己?还是对象啊?”
“没有。”
“没有?”他呵呵冷笑,眼底的雾气使他美得妖娆,又疏离得仿佛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当我的面秀恩爱,还说没有?赫连尹,你当我是瞎子么?”
“别再闹了。”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可爱不可爱的备胎?还是寂寞下的消遣?或是说,你很有自信,知道就算你不爱我也会巴巴地爱着你,所以你觉得我没什么挑战力,无法让你摆进如此野心庞大的心里,是不是?因为我太爱你,所以你就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赫连尹瞳孔一缩。
他咯咯咯笑起来,美丽凄绝,“没想到我赫连胤连一个于歌都比不上啊,大明星,大名人,有钱有势,却连一个未来都还没发展的毛头小子都比不过,我到底是多差劲啊,让你一攀上别人,就取下我的戒指还给我,老实说,赫连尹,你做这些多,无非是想跟我分手,对吗?”
说到分手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雨声很大。
树叶被风吹得窸窣作响。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别再说下去了,哥哥,你先跟我回去,我把事情告诉你。”
她用力拉他。
他固执地不肯动,任雨水冲刷他的身子,满头满脸,狼狈冰冷。
“你想分手是不是?如果是,你何必再管我呢?”他的瞳孔浓黑望不见底,“反正你也不想跟我有关系了,我爱干什么,都不用你管。”
“先回去!”
“不回去啊!”他大吼。
拉扯间。
不知道是碰到了她哪里,赫连尹脸色一白,僵硬的手指瞬间松开了他的衣角。
视线里滚起阵阵白烟。
眼镜已经彻底被雨水模糊了。
她取下眼镜。
冰冷的雨水浇灌下来。
已经分不清她有没有落泪。
只知道她的声音比冷空气还要低上几度,她紧紧盯着他,眼珠漆黑地令人心惊,“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
赫连胤一怔。
身影笼罩在雨夜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美丽的脸庞僵硬死寂。
“分手?”他茫然地看着她,好像不懂她在说什么。
赫连尹原本想告诉他真相。
可是左手处的酸麻提醒着她,她的手再一次恶化了,这只手,似乎从认识赫连胤开始,就一直破折不断,折了又折,最终神经线断裂,现在又开始恶化了,她已经不知道这只手什么时候才能有点知觉了,如果好不了,这辈子她等同于残废。
如果她是个残废。
她就算终其一生,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她此刻的想法。
瓢泼大雨里。
她漠然地将口袋中的戒指拿了出来,放进他冷透的质检,瞳孔暗黑,“对不起。”
赫连胤怔怔地望着那枚戒指,唇片上最后一抹血色也缓慢地褪去了,有一种彻骨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汹涌而来,他的心脏,那团凝结在心头的郁结之气,此刻被无限地扩散出来,压抑得他浑身都没有知觉了。
“因为那个于歌?”他笑容冷嘲,这一刻,他冷酷得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不是。”
“那为了什么?”
“没有因为什么。”
她的面容忽然变得模糊。
赫连胤却不肯移开视线,怔怔地望着她,心脏仿佛被冰冻住,然后突如其来的怒火侵袭了他的大脑,他用力箍住她的肩膀,没有理智地大吼:“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就那么寂寞难耐?我一不在你身边,你就跟别人搞上了是吗?”
她的眼睛如琥珀色的琉璃般透明,“我没有对不起你。”
“你还想撒谎是吗?我对你那么好,付出一切对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覆盖成阴影。
赫连尹忍着左手的酸麻没有答话。脑中忽然有种恍惚的眩晕,仿佛时空在抽离和逆转,渐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那个少年发出疯狂的大笑,她的身子才轻轻颤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赫连胤已经跑远了,送给赫连尹的戒指被他扔在雨水里,寂寞冰冷。
夜色如此寂静。
赫连尹将雨水中的戒指捡了起来。
她呆呆地蹲在地面上,忘了离开,也忘了左手的疼痛。
漆黑的雨帘覆盖了她的身子。
世界空茫茫一片。
她仿佛随风消融在狂风暴雨里,永不再出现。
*
那晚。
赫连胤发了很重很重的高烧,他昏迷着,浑身滚烫。
韩洛宵将冷水袋放在他额头上,雨水冰冷地敲打着透明的玻璃窗,孤独深重。
赫连胤躺在被窝深处,身体轻轻颤抖,他的睫毛死寂般垂盖着,嘴唇苍白干裂。
她要分手。
他没有挽留。
她终于彻底离开他了。
他扔掉了送她的戒指。
他再也不愿卑微了。
他的身体冷得如同冰块,睫毛漆黑濡湿,仿佛陷在一个没有边际的噩梦中,无法醒来的噩梦…
赫连尹向学校申请了三天的请假条。
她木然苍白地走进医院。
左手。
恶化了。
她重新缠上了白色的绷带,面容疲惫憔悴。
两人真正分手。
恢复了单身。
再回校园。
两人相见不语。
坐在一起,那么近的距离,却像隔着银河那么远。
赫连胤病愈了,成日趴在座位上,看见她的手臂缠着绷带返校,也没有开口询问。大病初愈后的他下巴尖削憔悴,静静趴在桌子上,不言不语。
是她要分手的,他不会在犯贱。
赫连尹亦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沉默窒息。
她每日静静地看着书,吃饭,参加培训,忙得后脚跟不着地。
他与同学们聊天,谈笑,玩闹,打球,好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玩世不恭,跋扈不羁。
通告他不去了,演唱会他推拒了,连专辑也爱发不发了,他开始不在乎那抹明星光芒了,每日趴在教室里睡觉,下课了就旋转着自己心爱的篮球,恣意张扬,参与学校的打架斗殴事件,引无数少女娇娥疯狂尖叫。
学校里所有人重新认识了这位大明星,不再冷漠自持,不再高高在上,原来,他原本的模样就是一个叛逆生,他让坐在身后的女孩帮他剪指甲,收很多女孩的情书,不,准确说应该是粉丝信,偶尔赫连尹看着他的时候,他还会挑出几封肉麻的信回一回。
新闻开始传播他早恋的绯闻。
像他这样的人物,只要对哪个女孩笑笑,那都是有早恋的嫌疑的,更何况他现在完全不抗拒女孩们的亲近,但凡有人给他递信,他都会笑着收下,面容妖孽邪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