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颗珠子再是名贵,富商们再是热衷,实值加上传说,万两已是天价。周念孝再接再厉,拿出淑妃妨娘亲绣的“父慈子孝”“一堂和睦”八字家训,又引得诸多商贾的竞价热潮。
兆惠帝听说后,当即驾临宁正宫,与一对儿女小叙天伦,对淑妃更是褒赏有加。闲聊中听闻薄光到德馨宫收拾旧物,随后追去。
“这么好的主意,你为何送予淑妃去担这个美名?”
“淑妃娘娘本就有悲天悯人之心,这个美名她担当得起。而且淑妃娘娘的母家门楣清白高贵,最能得到那些指望家宅也能飞出一只凤凰改变自身富而不贵命运的商贾的热烈响应。”薄光淡淡说罢,转而道,“皇上如何晓得这是光儿的主意?”
兆惠帝笑语:“除了你,谁想得出那等别树一帜的法子?”
她莞尔:“光儿只是亲眼见过下层讨生者们的生活境遇,是而更懂得如何出手相助。其实,光儿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
他脸上一喜:“朕眼下最愁得便是银子,西北那边的仗尚不知打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何时又将有军费支出。光儿若有生财之道,朕没有什么不肯。”
她举起着案上一件水晶镇纸,问:“皇上可知有些时候,宫中太监们会私拿宫里的一些器物出去贩买么?”
“朕晓得。王顺为了杜绝此事,每隔三日都将将所有名贵的珍宝古亲自点验一遍,中间尚有冷不丁的抽查……你问此事作甚?”
“皇上须命王公公放水。”
他将信将疑:“拿宫里的东西卖到外面?朕已经沦落到贩卖家产了不成?”
她哑然失笑:“准确说,是皇上的日常用物,若有贴身之物,更妙。”
“你是说……”
“淑妃娘娘亲手的绣品可使得那些富商趋之若鹜,是因与天黄贵胄相关的物什从来都是民间收藏者们的首选。若是皇上拭过面的方帕,饮过茶的茶盏,写过字的小毫……这些小东西比及宫内库房里每样器物,皆无足论道,但放在外面人的眼里,尤其是经由宫里当差的公公们拿出去,便是最具收藏价值的无上珍宝。王公公带头,暗示府尹府充耳不闻,不出十日,最少集得起十万两白银。不过,也顶多十日,再多几日,外人便会以为宫中失去法度,致使私卖泛滥。”
兆惠帝颔首:“十万两,加上淑妃那边集来的八万两,太后命慎家捐来三万两……还差九万两,朕还须使那些朱门酒肉臭的大臣们出点血才成。”
她沉吟道:“大臣们为了彰显自己的清廉,不会也不敢拿出太多,皇上若是想使他们出血,难呢。”
他冷哼:“这正是朕所气恼的。这些京官一个个拿着朝廷厚禄,享着地方官员的私贡,在这个时候却装傻充楞,实在可恶至极。”
“最快的方法……”她忖思良久,“是杀鸡儆猴。朝堂之上,皇上先示意各位自愿出资赈灾,而后,寻一个御史们参得最多的贪婪之辈,立即查办,抄没家产,雷厉风行,不容任何转圜。”
兆惠帝会意一笑:“如此,那些人便明白朕对此事的态度,必定各出巧思,拿出可拿之物,献出可献之财。朕也可装一回糊涂,不问来处,只问收成。”
“总是要度过眼下的难关才好。”
“太好了。”兆惠帝龙颜大喜,握住她一只素手,“光儿真是朕的福星!”
“皇上过奖。”感谢我的双亲罢,这都是娘亲记在手札的有关我家爹爹的言行其一。
“朕这便去明元殿,命他们布排开来。”走了十数步,他回首,“朕晓得光儿的委屈,待此事一了,朕便还你应有的荣耀。”
她福礼相送。虽然此时庆幸有些对不住灾害中的百姓,但政务缠身无暇风花雪月的皇帝,委实太好了呢。
待这位年轻帝携着他的万丈雄心跫音远去,她转眸,望向正殿上那张宝椅,那是二姐曾经坐过的,是皇家施舍的法外恩典,是而二姐从未稀罕。
应有的荣耀么?她应有的,是父女团圆,兄妹相聚,没有生离死别,没有缉拿榜上的逃犯,更没有与至爱之人的咫尺天涯,咽泪装欢。
皇上,这些……您既夺得去,可给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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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善行,博得太后盛赞,晓谕后宫诸妃引为榜样。
外命妇听闻,亦起而效仿。明亲王妃齐悦率先捐出数样首饰帛缎,各家妇人皆不愿背上吝啬之名,俱有出资。
白果不甘被正妃比下,央求兄长拿出一万两银子为她挣回脸面。白英已经直接将钱款捐往户部,无意应和。她一通哭闹无果之后,直奔薄府。
“我刚刚才将五千两银子交给淑妃娘娘,无钱借你。”薄光道。
白果面色一变:“你不能过河拆桥,我为你做了恁多事,你……”
“你不是已经嫁进明亲王府了么?”
“嫁进去只是开始,我还要活下去,那个女人处处压我一头,我不能在钱上也落了下风。”
“你的兄长为你备了丰厚的嫁妆,难道短短一月便挥霍光了?”
“那些是我在府里安身立命的资本,哪能轻易挪动?”
……茯苓山庄不但出医者,还出精于算计的商人不成?薄光上下打量:“你不动自己的钱,却想拿别人的钱替你撑脸,是你白果独创的道理么?”
白果僵了俏脸,道:“我如今也是拿亲王府的月俸,早晚能将这些钱还你。”
“不必还,因我不会借。”她端茶,“送客。”
“你……”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得这般彻底,白果恼羞成怒,“莫忘了我握着你的秘密。”
薄光掀眸一笑:“你最好赶紧宣扬出去,试试你自己在不在白家的九族之内。”
白果冷笑:“我如今是明亲王府侧妃……”
她闲挑秀眉:“我的姐姐们一位是皇后,一位是亲王正妃,你几时能爬到她们那样的荣光,再来挑战皇家的仁慈罢。”
白果青白着脸窒了片刻,甩头愤去。
薄良眺着那道疾愤背影冲出自家院门,道:“四小姐何必和这么一个人置气?如若用钱能将她打发了……”
她浅呡清茶,道:“明亲王因我之故,很难善待她。齐悦一切以夫为天,对她也只有不冷不热。主子如此。下人们还能好到哪里?她处处受制,孤立无援,最需要出谋划策的同盟。但更需要明白,想与我合作,她就要低头听命,眼下正是要她明白的时候。如此,她才成为我们设在明亲王府的耳目。”
“您不怕她狗急跳墙?”
“她不敢。”薄光淡哂,“因为她还想要明亲王的心。”
果然,两盏茶的时间不到,白果去而复返。
“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帮我?”
“我为何帮你?或者说,你为何找我帮你?”
“因为你曾在明亲王府,你应该明白如何……如何……”
“如何应对府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
“……对。”
她扬声:“织芳,缀芩,绵芸。”
三婢应声而至。
“她们三个曾是明亲王府的大丫鬟,你将你在府里遇到的诸人诸事一一讲给她们听,她们自会为你一一破解,你讲得越是详细,她们越是为你谋划仔细。”
三婢笑意晏晏:“请孺人指教。”
五七章 [本章字数:3530 时间:2013-11-20 08:06:28.0]
有时,一座府第的秘密不一定要从当家作主的人口中探得,那些整日辛苦做工的底下人群,为了给自己枯燥劳苦的日子添些乐趣,总是要想方设法探听一些上层秘辛,作为向同类炫耀的资本。
这是身为宫女阿彩时的心得。
白果这位新科明亲王府侧妃,不受明亲王宠爱也就罢了,还须面对府中下人的势利嘴脸,心中委屈不难想象,由她将府中的种种动迹一一道来,再由熟知王府规则的三婢整理归拢,总有一两处可供采用。
她告诉白果,若想在王府不落下风,当下无法争取明亲王宠爱的情形下,不妨先去讨得太后欢心。有了太后作为身后依傍,王府上下自会改变气象。而捐银子这等事,几样首饰足矣,多了反而成为贵妇中的异类,招人嫉厌。
作为帮助的回报,白果须设法为她拿到齐道统的亲笔字迹。
“这个不难,自从王爷出征,那位齐大人常来王府探望女儿,下一回他来时,我主动为他诊脉,设法让他写几个字就是。”白果信心满满。
此话果然不是随口打下的诓语,七八日后,借着出府探视兄长的缘由,白果送来了一张大幅宣纸。
“这是……”
“李白的《将进酒》。”白果得意道,“我说我自己读的书不多,惟独最喜欢这首诗,也最仰慕有大学问的饱学之士,请齐大人为我留一份墨宝保存后世。我也算得上是齐大人的救命恩人,他二话没说,当即便写了这幅字给我。”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她似笑非笑,“你当真喜欢这首诗么?”
白果气白一眼:“吟诗也不是你们这些士家小姐独有的权力罢?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些诗词文章?”
她点头:“你喜欢得很好,这首诗很好。”应该说是太好了,一首几乎囊括了所有字形变化的长诗,大有用处。
“那……”白果面抹窘意,“太后那边,我该从哪里着手?”
“做了皇家媳妇以后,反而束手束脚了么?”她弯眸一笑,“你有齐悦永远不及的一处。太后年岁已高,最想得莫过延年益寿,你以己所长投其所好,岂非轻而易举?”
白家姑娘眼下的日子不甚安生罢?未嫁王侯门第前,只知其辉煌璀璨。及至真正踏进那座深暗如海的府邸,经历过层层规矩礼数的束囿,饱尝过来往命妇们的明讥暗嘲,气焰低靡了不少呢。
送走白果,她返回案上那幅字前,仔细揣摩了半晌,摇首:“良叔,你还是联络哥哥找到二姐罢,临摹他人字体是她的长项,我没有信心可以以假乱真。”
薄良应诺,纳罕问:“这位齐大人的字如此重要么?”
“先帝在时,齐大人身为内阁学士,因为写得一手好字,是先帝拟旨时的第一书写人选。先帝几次病倒龙榻,俱传其到御前侍旨传诏。所以,他的字最有说服力。原先我尚有一丝犹豫,拖一位无辜者下水,非薄家作风。怕哥哥和姐姐们不答应。但,白果为我打听来我疑惑的那些事,我想,这位齐大人亦应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些许代价。”
“……老奴立刻设法联络大少爷!”薄良抖擞精神,办事去也。
她扬眉:“缀芩。”
“奴婢在。”缀芩打外室步入。
“给宫中传讯,就说我暗中约见齐大人,被拒后仍然不肯死心,正在设法求见。”
“是。”缀芩领命。
“织芳、绵芸。”
“奴婢在。”
“给向老将军府中送个信,我请那位元夫人过府喝茶。”
“是。”
“顺便把高猛、程志叫到大厅,我有事交代他们去办。”
“是。”
而后,室内惟余自己一人,她闭眸,深深呼吸。
司哥哥。
司哥哥。
司哥哥……
自那日,每一次独处,她都须如此叫上几声,缓和心际痛楚。
他那日望她的眸,如此孤寂,如此悲重,似乎完全抹杀了过去那个太阳般晴朗的男子的灵魂,是她的错。她自私地汲求那个温暖的怀抱,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在掌控一切……她毁了司哥哥。年少时,毁了他的身躯;现如今,毁了他的心志。
她罪孽深重,无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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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一张漂亮面孔探进来,“你在哭么?”
她举睑:“没有。”
面孔的主人鸾朵跳到近前,两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你的表情比哭还可怕。”
她勾了勾唇角:“你从司哥哥那里回来?”
“是呢,我怕他情伤之下忘记用药进补,连累你活得更苦。”
“鸾朵……”
“别说谢字。”鸾朵一根食指在她眼前左右晃动,“小心我舍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走了之。”
她抓住这根手指,道:“请你帮我守着他罢。”
“当然是没有问题,但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希望他爱上我的话。我鸾朵的信条是,绝不碰朋友的男人,无论他还是不是朋友的情人。更别说像我这么美丽的姑娘,随便招招小手就有好男人自己送上门,不需要抢夺朋友碗中的饭食。”
她赧颜:“对不住,是我一厢情愿。”
鸾朵掀腿坐上桌案,爽然道:“我接受这个道歉,还会替你看住你的司哥哥,别让他做出傻事。”
“……我真是幸运,今生有你这个朋友。”
“当然,我是天下最好的朋友,更是最美丽的姐妹。”鸾朵大点其头,充分表达对自己的欣赏,“哥哥、嫂嫂已向皇上辞行,我选择留在这里。你们的什么衙门前些时日不是奉命看什么黄道吉日?真若有那一天,我也只有先嫁过去,替你防着别的女人去占他的便宜。”
她忍俊不禁:“无论怎样,有你如此开朗的朋友在他身边作陪,他也会开心一些。”
鸾朵伸手抱她:“朋友,你也要开心些啊,你的笑容是世上最美丽的武器,别让自己枯萎。”
她点头。她怎能使自己枯萎?二姐的光芒万丈,三姐的清艳绝世,她都将一一承担,妍丽盛放。
“朋友,你一定替我看好司哥哥,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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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恁多时日,皇上犹未把南府卫队的执掌大权交回于我。看起来,貌似近期没有这个打算,令人好生失落,唉~~”
窗外细雨霏霏,司府的父子二人书房夜话。
司晗在家安养了半月时光,较之归来时,面色显然好转,体态渐形强健。随着身子恢复,对于官场政务,他亦一反过往常态,很是倾力专注。
儿子的这项转变,司勤学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酸楚,叹息道:“你受过重伤,皇上是想等你完全康复之后再行重任罢?”
司晗将笑未笑,道:“皇上也许是觉得司家的富贵也到了顶端,是时候步薄相之后有所遏止了罢?”
“休要胡言!”司勤学当即轻叱,“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不得妄度君心。”
“儿子不敢妄度君心,请父亲大人稍为儿子努力一回如何?儿子纵然做不回南府卫队的神武将军,回千影卫做个区区的中郎将也无不可,再不济,回卫尉寺任职也好……”他苦恼攒眉,“无所事事饱食终日的日子,着实无聊透顶。”
司勤学忖了忖,道:“明亲王如今不在天都,你暂且替他执掌千影卫也无不可,明日早朝我向皇上请禀此事。”
他释然抱拳:“多谢父亲大人。”
为人父者面色越发沉重:“你当真没事罢?”
他困惑:“父亲大人是指什么?”
“为父下狱,薄光突然归来,这中间可有什么联系?在云州期间,你和她……”
他浅哂:“爹多虑了,儿子和小光仍是亲若兄妹,也只限于此。”
“但是……”
他突地跳起推开两扇窗户,放进半室湿冷水气,在父亲嗔怪的眼神中嘻嘻坏笑,复阖窗归座,道:“司相大人与其担心这些个子虚乌有,不如多想想魏家和慎家,这两家前段时日把天都城斗得乌烟瘴气,还雇请了一些名声败坏的江湖人士。倘再有下次,您仍是坐视不理么?”
“……”所以,为人父者才觉诧异。过往,除了薄光看不到任何外物的儿子哪会理会这等闲事?“你怎么突然上进起来?”
“如此不好么?”
“……很好。”总比那些个眠花宿柳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来得好。“你若有心整顿天都治安,为父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须晓得把握分寸。”
“遵命,司相大人。”他应得响亮。
唉,这点欢喜更显刻意了不是?司相暗中愁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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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这个雨夜。
蔻香冒雨来见,给魏籍递来口信:皇上有意将魏昭容送出紫晟宫外囚禁,诸如建安行宫、尚宁行宫之类。
魏夫人听罢,立即大哭滂沱。
魏藉心烦意乱,斥责几句后,问:“你那个妹妹还在淑妃宫里当差么?”
蔻香愣了愣:“您是说阿巧?”
“除了她还有谁?”
“……”谁知您还有几个私生女?
“如今淑妃声名正盛,你命阿巧求淑妃为你姐姐说情,老夫可助其娘家兄长擢升内阁学士。”
蔻香讷讷道:“阿巧一个小小奴婢,淑妃娘娘怎买她的账?再者……”您不怕让对方晓得她是您派去的细作?
“她不是和薄家的女儿有昔日情谊么?不管她用什么法子,说动薄家女儿去为她求淑妃也好,她自己叩头求来的也好,必须办成这桩事。”
“这样的话忒是冒险,她的身份若是暴露……”
魏藉冷道:“她隐藏着身份也不曾为老夫做过什么有用之事,索性拿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扮一回被生父利用的可怜弱女,打动对方恻隐之心,为老夫派上一次大用场。”
“……”阿巧不需要扮,她本来就是啊。
“你快点回去,今晚务必把这事布置下去,老夫这边自有安排。”
蔻香呆呆了应了一声,木然启步,裹着一身粗糙蓑衣,投身春寒苦雨中:这位父亲大人,总是一次次助女儿坚定决心,令她执意难悔。
站在街头,蔻香顾了顾前后方向,末了沿着这条宝鼎大街直向北去。她从未担心自己被魏府的人跟踪,因为魏相爷对她太过放心,笃定她如她死心塌地、痴情到底的娘亲一般,对他抱持着一颗炽热丹心。
站在了街头最显赫的一座门第前,她稍作犹豫,随即踏上台阶拍响门环。
“谁?”门开半缝,有人探出头来。
“我有急事找薄四小姐,请替我通禀。”她道。
五八章 [本章字数:3366 时间:2013-11-21 07:00:56.0]
打量着这位雨夜访客,薄光颇多意外。
她尚未回神,对方已径自上前,福礼参拜:“蔻香见过主子。”
“……主子?”她愕然,“谁是……”
“她拜得是我。”站在薄光身侧的男子轻笑,“我不是说过我不是什么主子,你这毛病始终改不掉呢。”
蔻香覆睑:“有了主子,就有了主心骨,蔻香这是为了提醒自己不是孤身一个。”
“你这小丫头忒有主见,哪需要什么主子?”
呃……
薄光左顾右盼,道:“你说过在宫里有你的内线,就是这位?”
“然也。”薄家大爷煞是得意,“你可曾想到?”
“比二姐的那位人脉更让我无从料想。”
薄天咧嘴大笑:“我先前不告诉你,是觉得你始终是那个我举起来往天上抛的胖娃娃,怕你露了声色。”
她撇撇嘴儿:“如今你命她上门找你,是觉得你家的胖娃娃长大了?”
“可以这么说。我要为了你的吩咐离开天都城一阵,这小丫头是只恋主的猫儿,你替为兄好好照顾她罢。”
蔻香眼观鼻鼻观口:“奴婢不是猫,也不恋主。”
薄光莞尔:“你说有要紧事找我,就是为了见你家这只不甚可靠的主子么?”
“不。”蔻香从袖囊内取出一油纸包,打开一层一层的包裹,将中间物什呈上,“主子吩咐我,他不在京城时与您联络,今晚一是来认门,二是将这样东西交给您过目。”
薄光接在手里,只是大抵瞥过,已大吃一惊:“这是……”
“这是我从魏相书房里取来的,到手已有一段时日。”
“你是阿巧的异母姐姐,是魏相的女儿,你深知这样物什拿在我手中的后果。你有过踌躇,为何还是决定将它交给我?”
“正因为他是生下我的父亲,可以不疼爱我,不重视我,但不该利用我,不该把我的命贬成草芥。”
“如若他因此发生任何不测,你当如何?”
蔻香面无表情:“我会到他的坟上烧香叩头。”
薄光默然。
薄天拍了拍她的头顶:“小光,蔻香是我从人伢子手里救下来的,吃了很多苦头,你多照顾着她罢。”
她稍讶:“你的娘亲不是仍然健在么?”
蔻香一笑:“我娘是个美人,因我生得不够美丽,又因我的出生没有使她走进魏府,每日都以打骂我为最大的排遣。那天我被她打急了从家里逃出来,却被人伢子盯上。主人救下我后,把我安排在那家杂货铺里打杂。后来,我看见全城寻人的告示,喜不自胜地回到家里,首次看见魏相。他想为他在宫中的女儿培养一个死心塌地的奴婢,便想到了我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我娘对于我能够为他今生最爱的男人派上用场,极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