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海白她一眼,最后一次查看李猛体症状况。
百鹞俯她耳边,道:“神相与织罗的四遭俱浮现着几分不同寻常的躁动气流。”
“啊?”她愕异。
“她们皆是彼方主神,如此迹象,也许预示着那个世界即将发生一些非同小可的大事。”
“是什么呢?”
百鹞直身:“诚如织罗所言,那是另一桩事,当下还是先将眼前事解决清楚。”
“……”这次第,她端的是满脑大雾茫茫。
百鹞执起她一只素手:“走吧,你所盼望的万年寒冰湖之旅。”
好吧,无论在自己不曾察觉的地方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什么,她都必须完成当下这场前景未卜的“旅行”。
“前任月老大人,我来了——”她向天欢呼。
随着四道身影跃下,湖水向两方排开,及至四人浸入,水面合归一处,一如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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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秋观云行前热情高张,前任月老大人的接待并不友好。
当他们四人以术力排动水流向前潜行之际,湖水的异样波动激起漩涡无数,不可避免地打扰到了那位前任月老的好梦。然后,携带着满腔的离榻气,前任月老兼初任湖神堵截住在外来者面前,黑脸发难。
“汝等有仙有妖,尚有一凡人夹杂其内,施用那等异术惊动本尊清修,究竟何方来客?”毕竟曾经是位儒雅神仙,纵然不悦,措辞也确保得体。
秋观云打量着这位老者,问:“阁下是前任月老大人?”
湖神敛眉:“是又如何?”
她嘟嘴:“不应该是一位红衣长髯红扑扑脸蛋的喜性老爷子吗?怎么感觉阁下好像凶神恶煞一般?”
“信口开河!”湖神面色越发不豫,“本尊乃首任月老,白衣白须喻示着世间情爱的纯挚坚定,是真正的月老形态。继任本尊神位的那个毛头小子依着自己的肤浅理解,擅自将袍服改成了俗不可耐的红色,以至于世俗婚庆也渐形如此,凭添了许多浮躁。”
“可是……阁下的是……黑色啊。”她弱弱声道。
“哦?”湖神低头自顾,一番抚须掸衣后 ,咳了声道,“因为在这万年寒冰湖内呆得时间长了,变成黑色也是理所当然,有什么稀奇?倒是你们几个,仙妖人混杂不说,还有你这个不仙不妖不人的界外之流同行,擅自闯进本尊地界,有何目的?”
秋观云往前行了两步,问:“老爷子您睡了多久?”
“老爷子?”湖神脸色一沉,“休得放肆,本尊法号乃无上尊者!”
“好好好,无上尊者老爷子。”唉,人老了事多,神仙老了也不例外,她迁就就是。
湖神两目一瞪:“不得枉自篡改本尊法号!”
“唉,真是失望。”她的失望之情不满足溢于言表,直接用语言表露,“我还以为首任月老既然是天地间第一位负责婚姻情缘的神仙,一定是一位具有无与伦比的强大温柔,沐浴着爱与关怀光芒的智慧长者,可到头来,竟然是个和天上那些迂腐教条的神仙没什么两样的糟老头子,唉~~”
“你……你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湖神眉毛胡子一起抖动,“是你自己擅自想象擅自失望,与本尊何干?”
她点头:“老爷子说得是,是晚辈自行演绎,让您见笑了。那么,晚辈斗胆问您一个问题,老爷子喜欢做月老还是湖神?”
“这个……”湖神拧着眉毛一气思索,“比较起来,自然是月老更令人愉快一些。毕竟将两个远隔千里的男女用一根红线连系成为彼此一生的伴侣这等事,个中乐趣不胜枚举。”
“呀~~”她瞳内冒出星光闪闪,“老爷子果然是老爷子,晚辈没有想错,您果然是一位浪漫多情的神仙,对凡俗世界充满了博大的爱意。”
“……是、是吗?”湖神捋须,宝相甚是庄严,“还好,本尊只是做自己罢了。”
趁着那方交流的气氛愈来愈融洽和睦之际,百雀儿拉着李猛悄然后退。
“雀儿娘子,观云在做什么?”飘移到足够远处,李猛悄声诘问妻子,“好不易到了这块地方,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找到雷锤吗?”
“笨蛋,如果没有观云那个完全出自真心的仰慕和赞叹之情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我们哪有这么容易脱身?”百雀儿轻语。
那些神仙俯视着凡间苍生活了成千上万年,见多了各式各样的鄙陋嘴脸,若只是寻常的阿谀奉承,必定使之不厌其烦。观云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她那份完全不设防备的天然黑,杀伤力着实了得。
“虽然本尊不做月老许多年,可仍看得见世间男女的姻缘线。就算你这娃儿的轮回命数不受平凡世界的规囿,姻缘走向还是逃不过本尊的法眼。”湖神充满自信的视线扫过眼前一对男女的十指手指,“你与身边这名男子已定下白首之约吧?”
秋观云笑逐颜开:“老爷子好眼力!”
“你们两个命盘契合,磁场互引,相辅相成,互养互给,的确称得上难得一见的宿世情缘。”湖神侃侃道来,气定神闲,但当眼尾扫过二人小指时,忽尔一惊,“可是……”
“可是?”秋观云稍怔。
百鹞眉心一敛。
“不远的将来,你们将面临一场情关考验,过得去,即是神仙眷属;过不去,便是宿世怨偶,那根红线只怕要断了。”湖神幽幽道。
四九、喜乐未足意外生
无论是 神仙眷属,还是宿世怨偶,秋观云都不想要。前者,吟风弄月固然高雅离俗,但曲高和寡,没有了柴米油盐的熏染与偶而口角争执的调剂,难免寡淡,难免失味,天长日久之后,便成为了伙伴。后者,不须多说,无情无爱也就罢了,倘是相看两厌,怨怼成隙,却不曾及早一拍两散,虐人虐己,何苦来哉?
“老 爷子,您的话有点矛盾呗。倘使我和他过不了那道情关,纵是宿世怨偶也需要有一根红线牵扯着才能互相纠缠,红线若是断了,便做不成宿世怨偶了不是?”她道。
湖神失笑,道:“你这丫头的关注点仅是在那边?一般不是都会迫不及待地询问有关‘情关’诸事吗?”
她叹气,怏怏道:“就算晚辈问老爷子,您也只可能说‘天机不可泄露’吧?”
“……正是如此。”湖神忍俊不禁:这娃娃越看越是有趣呢。
她扁了扁嘴:“既然那道情关的发生是在将来,晚辈也只有暂且着眼当下。话说,晚辈当下的烦恼已经多不胜数,哪有心思为尚未发生的事情牵肠挂肚?”
湖神不以为然:“你小小年纪,有什么烦恼?”
她喜出望外:“老爷子您愿意倾听晚辈的烦恼吗?”
“哼,你如果硬要说给本尊听,本尊勉为其难听听也无妨。”
老狐狸,这位是你的本家兄弟呢。她眉开眼笑,道:“老爷子您听着啊,晚辈来此之前,不小心开罪了雷神大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尽管不乏添油加醋颠三倒四之嫌,她还是将来此的起因、目的、期望一一道来。
“老爷子您说啊,晚辈虽然是有几分小小的狂妄,可充其量不过是巫界里一个不成气的顽童,哪敢与天界分量极重的雷神分庭抗礼?所以,这遭寒冰湖之行着实是不得已。不过,话说回来,是晚辈的朋友有错在先,晚辈对理所应当的赔礼倒也没有什么其他怨言,只是不得不惊动老爷子,实在是无奈下的失礼。”
“雷神吗?”湖神拈着拖地的黑须,闭目思忖少许,启眸道,“依你所言,雷神的雷锤此刻就在本座的地界内才对,为何本座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咦?”
湖神探手拂动身边水纹:“照理,雷锤乃天界神器,纵使被寒冰湖水所冻,也应有超乎寻常的震慑之力散发出来,可你看这寒冰湖水毫无异象,哪里像是存放着一大枚神器的模样?”
这下,百鹞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些微的起伏,开口道:“前辈认为雷锤不在湖内?”
湖神睐了他一眼,骤尔一顿,道:“讲了这半天的话,本尊还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还不赶紧报上名来?”
“晚辈秋观云,巫界人氏。”
“……”
湖神拿眼角睇着无声无息的某人。
秋观云含笑,目光笔直向前,密语传音:该你了,老狐狸。
后者挑了挑眉,抱拳:“百鹞。”
“百鹞?”湖神抱肩品思,“本尊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看来你是在本尊沉睡之后才修成仙体。”
他淡道:“晚辈不是仙。”
湖神吹胡子瞪眼:“本尊不关心你是不是仙,你不妨来感应一下,看是否寻得到雷锤存在的迹象。”
狐王稍怔,遂阖闭双目,放空思绪,扩大五感。
秋观云一双大眼睛骨骨碌碌,借机欣赏这张百看不厌的俊美皮相。
稍顷,他两眼张开。
“怎样?怎样?”她兴冲冲问。
“的确寻不到任何神器散发的气迹。”他道。
她垮下小脸:“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来一回?”
“本尊可有骗你们?”湖神轻裘缓带,一派悠然,“既然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就赶紧回去吧,纵使你们有本事在这寒冰湖内毫发无伤,也不宜在里面耽搁得太久,还是……”
“哈,老爷子,你很调皮呐!”她拍手欢叫。
“调、调皮?”这两个字是怎么用在自己身上的?
“其实,是你把雷锤的气息隐藏起来了吧?”她呲出白牙笑得痞赖十足,“老爷子是对晚辈有什么不满,要用这种方式来惩戒晚辈呢?”
湖神眯眸打量她良久,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诶?”她惊愕万分,倒抽口气,“居然被晚辈猜中了吗?”
湖神气结:“你——”
“晚辈好高兴!”她雀跃而起,围着百鹞转圈不止,“哈哈,老狐狸,你听到了没有?我们不必白走一趟,神锤依旧在这个寒冰湖里,夸奖我,快点夸奖我!”
他唇勾浅笑:“你做得很好。”
她翘起足尖,两只腕绕上他的脖颈,大摇其头:“不行,要狠狠的夸奖,重重的赞赏!”
“嗯?”他微微沉吟,“不然你自己决定奖品,我来履行?”
“这个方法好极了!”她笑靥刹那盛放,嫣色的唇瓣倏然欺上,在属于自己私有的两片薄唇上饱轻辗转方才作罢,意犹未尽道,“我很满意你这次的处置,以后遇有陟升褒赏事宜时,就照例办理,交由本大爷自己决定方式。”
他眉梢稍挑:“依此为例,那今后的黜降罚戒事宜也如此办理?”
她大眸儿一眯,如只猫咪般呜呜示威三两声:“在本大爷赏你心花怒放的一吻后,你竟然还有心思想到那些不应存在的东西,很大胆嘛。”
他气定神闲:“本能罢了。”
她痛心叹息:“这恰恰说明了你心中顽固存在的阴暗角落,不打紧,本大爷这颗充满光明和热爱的心灵随时在预备为你疗愈洗涤,现在便赐你一个光明之吻……”
“咳咳咳咳咳!”眼瞅着那对男女又要粘往一处,旁观的湖神用一串咆哮般的干咳彰显自己的存在,“你们是欺负本尊孤家寡人形单影只吗?那般喜欢腻歪,就赶紧找个风光美气氛佳的地方去你侬我侬,在此不觉得大煞风景?”
“我说……老爷子?”她忽地凑上前去。
“……做什么?”面对眼前冷不丁放大一号的面孔,湖神倒给惊了一记。
“其实,你不想晚辈找回雷锤,不是对晚辈有什么不满,是对天界吧?你方才很计较老狐狸的仙者之体,又将雷神的雷锤藏匿,难道当初从月老变成湖神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喔,晚辈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晴内诚恳满载,道。
缄默了半晌,湖神猛然扬袖:“是那个雷神混蛋欠本尊的,本尊很不高兴!”
她点头。
“不过,本尊在意你身边这只狐狸的仙者之体,不是因为对天界有什么嫌隙,而是……”
她歪头。
“而是……”湖神迟迟讷讷,“而是本尊不满意他的皮相比本尊当年还要光鲜,迁怒罢了。”
噗。
湖神气得顿足,索性坐地:“笑吧笑吧,本尊知道你一定会笑,本尊就是如此没有度量,满意了吧?”
她一边笑不可抑,一边扑了上去把这只闹别扭的生物抱住:“老爷子好可爱,我好喜欢!”
“啊呀呀,你这个无礼至极的娃娃……”话虽如此,湖神老爷子对挣扎却不甚上心。
她一手摆弄着对方那把拖地的长须,一手捋顺那两条垂坠到半腰的眉毛:“老爷子放心,雷神欠你的东西,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你?”
“别轻视晚辈哦,晚辈绝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也不是不相信。”
“说定了。”她眼光闪闪,“告诉我,雷神欠你什么?”
湖神老爷子目光向别处游移。
她一怔:“不好说吗?”
“你……”湖神睐了百鹞方向一记,“俯耳过来。”
她依言行事,听罢对方的耳语后,五官凝结了三秒。
“不准笑。”湖神威言警告。
她抿唇,仰眸:“晚辈遵命。”
湖神咳了声,正声道:“看在你这么投本尊的缘的份上,本尊破例给你一个帮助。”
她一喜:“老爷子愿意帮我们拿到雷锤?”
“不,那是你们此行的使命,本尊不予干涉。”
她嘟嘴:“那是什么?”
湖神忽然两指并拢抵她额心,一团柔白光华汩汩注入:“这是本尊辞离月老之位时遗留体内的最后一点情真意定石,虽然本尊不晓得能否在关键一刻帮到你们,至少可以令你对自己的情之所向再无迷惘。”
“多谢老……不,不对!”她煞觉吃亏,“如果是那样的宝贝,不是应该注进那只老狐狸体内,要他对本大爷死心塌地吗?”
湖神摇首:“那个小子对你何止死心塌地?”
“真的?”她不甚信赖地瞥了某人一眼,“任我捏圆揉扁都行?”
百鹞冷哼。
她还个鬼脸。
湖神歪嘴大乐:“你们这对娃娃,真的很合本尊心思,哈哈哈……”
“啊——”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呼,撞破此间其乐融融的空气。
她“噌”地跳起:“是雀儿!”
百鹞长眉一紧:“李猛的喊声也掺裹其内。”
湖神怔了怔,猝然一跳老高,连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那两个娃娃一定是触到到了本尊设在雷锤上的机关,这下糟了,两娃娃要冻成冰块了!”
悲欢未卜心如旌(上)
李猛、百雀儿夫妇遇险。
事态当 真如湖神所料,百雀儿以修罗界的定物搜索之术捕获到雷锤位置,忙不迭向其靠拢,踏进了湖神精心设立的机关,卷入汹涌而来的漩涡内。
百雀 儿久经沙场,应变迅疾,当即用分水浮流之术极力稳住身形,继而向上纵跃,总归跳出险境。而李猛凡人之躯毕竟迟滞,来不及做任何应对,已然不见了踪影。
百雀儿眼见如此,面容丕地苍白如纸,起身预备返回刚刚逃脱出来的涡流,幸得一只手掌牢牢握住其后领。
“放开,我要去救猛哥,放开——”狐族三小姐拼死挣扎。
“想救他,安静一点。”百鹞叱道。
百雀儿立刻偃声,回过头来:“大哥愿意救猛哥?”
百鹞尚未说话,秋观云揽住这位惊魂未定的美人,语声轻柔:“我们一行四个人来,自然是四个人回去,绝不会弃李大哥不管。”
百雀儿喜极而泣,转而忧心忡忡:“可是,猛哥方才瞬间就被卷进了漩涡里,他是凡人之躯,我怕……”
秋观云细语宽慰:“他服过药丸,体质与筋骨皆有应对这等危机境况的能力,方才怕是一时慌神才没有作出反应,但有分水浮流术傍身,性命当是无忧。而且,我们还有湖神大人的神力佐助,一定可以将李大哥平安救出。”
“话别说得这么满啊,娃娃。”被寄予厚望的湖神大人凉凉接声,“那个机关是本尊亲手所设,一旦被席卷进去,瞬间就须接受十倍于湖水威力的冰冻侵袭,能否平安归来,本尊也无法保证。”
“原来那个险恶机关是你设的?”百雀儿蓦地抬首,杏眸霍霍如刃,“是你这个糟老头子设下机关暗算我们,才害得猛哥生死不明!”
“好啦好啦。”秋观云拍抚着美人的背心,“什么生死不明?别说不吉利的话。老爷子是湖神,维护自己领土的安宁天经地义,我们这些个外来者能够得到老爷子的帮助已经是万幸,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消耗上,还是请老爷子指导我们该如何营救李大哥要紧。”
百雀儿冷静下来,向湖神一礼:“抱歉,老爷子,晚辈失态,在此赔罪,敬请老爷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能够帮晚辈救回晚辈那个不成器的相公。”
“原来那个凡人是你的相公,本尊向来只撮合姻缘,拆人夫妻这等事……万万不行!”湖神两手结印,黑白两道光芒由两掌掌心释放而出,覆向那处仍在急剧旋转的漩涡。
而后,随着一波訇然大响,漩涡四下迸裂,一条幽黑的隧道现于诸人眼前,遥遥见得隧道之内,躺卧着无知无觉的李猛。
“猛哥!”百雀儿急欲冲去,被百鹞伸臂挡下。
湖神赞许一笑:“百家小子过来助本尊一臂之力。”
百家小子?百鹞额心一紧,继而向秋观云投去一睇。
后者会意,探手捉住百雀儿手臂,防止这位爱夫心切的美人失控暴走。
悲欢未卜心如旌(中)
“这道 机关本是给前来找寻神器的雷神而设,为克制雷神的罡烈之气,调集了湖中近乎八成的阴寒之流,稍后本尊施法破解,寒流汹涌而出时,你切不可与其正面对抗,而是顺应其势,引导其向四下分散,明白吗?”湖神道。
百鹞颔首。
“开 始了!”湖神高喝一声,双掌平推向前。
水流浩荡澎湃,百鹞发力引导。
百雀儿紧盯隧道内那个依稀可见的形影,两眼瞬也不瞬。
秋观云叹道:“既然看见李大哥的人影,说明他并未被寒冰湖冰冻,这是好……”事。
忽然间,一爿浪涛迭起,遮挡住了她们的视野。
百雀儿最后一脉理智因之断弦,尖厉叫着直向隧道方位扑落。
秋观云一时未防脱手,暗叫不妙,下意识掠起阻拦。
正值施法途中的湖神目睹此状,赫然心惊,疾喝道:“此时不可向前,小心……”
后面的警告来不及出口,两道长蛇般的水浪卷住身子腾空的秋、百二女,坠向幽深的隧道。
百鹞飞身疾追。
如此一来,水流涌动更加肆虐。
“百家小子!”湖神边施法安抚四方,边喊道,“那是寒冰湖内最诡异难测的双子浪,缠上的刹那即可攫夺去陷落者所有的意识,你须用兵器将其拦腰斩断,切莫与其接触!”
两个女子都不是坐以待毙的软弱主儿,却毫无反抗地直落而下,百鹞亦从中发觉异样,是而未在第一时出手,听得湖神示警,当即取出狐王剑,寻找到一处时机,挥剑落下。
岂料,本在并行降落的双子浪仿佛能够意识到这次攻击,猝然携带二女各向反方向扭转开去——
“最是诡异难测的双子浪”,果然名不虚传。
握紧落空的狐王剑,百鹞迅速判断形势:两股浪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其间距离越来越大,一人决计无法同时兼顾两方……
心生此念,他行动不免稍有迟缓。
“百家小子,救恋人还是救妹子,难以取舍了吧?”头顶上方,传来湖神凝重的声嗓,“你最好尽快做出决定,本尊这边还须压制恶浪无法帮你,你若继续迟疑不定,只会把你们四条性命尽数搭上!”
他淡然一嗤,身形虚晃,分身应运而生,各自持剑分趋左右。
“还有这一招?”湖神不无意外:还以为能见得一场艰难且煎熬的苦情选择的说。
嚓!嚓!两记几乎同声发起的坼裂声,那两道诡异的双子浪遭遇剑袭,应声断开。
秋观云率先醒来,仰眸望着揽住自己腰身向上起纵的百鹞,短暂的困惑过后旋即厘清前因后果,稍作沉吟,问:“雀儿呢?”
“已经把她救下了。”他道。
“喔。”她应道。
他挑眉:“如此而已?”
她拿眼白瞟其一眼,道:“不然本大爷该怎么反应?感谢你还是夸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