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月噙笑,“姨娘很喜欢那个女子罢。府首衙门前些时日向我禀过一桩大案,便是该女子为其双亲平反的状子,寒月会责人早日把案审清,若她双亲清白,还她的便是清白。姨娘满意么?还生寒月的气么?”那女子苦心用尽地引他注意,为得便是此事罢?他不过是吩咐一句话下去,却能将人情卖给姨娘,至少不使姨娘过怒灵儿,值得了。

“……你是城主,这等事你同我说什么?没大没小”甥儿给了台阶,南宫夫人亦顺阶而下,破怒为笑。

六十七、闲林异趣

秋寒月过挹翠楼莺莺姑娘为父母伸冤一案,初衷仅仅为了给姨娘一个人情。全没有料到姨娘对该女子的欣赏,竟是到了恁般匪夷所思之境。

旧案重审,自然需要各方到堂,该女子自然要常进出官门,而无论出堂听审,还是录词存供,姨娘皆是全程陪同。

试想,城主近亲出现左右,纵然不会有一言半语的帮衬,也已然形成压脚助阵之力,那些个参与审谳的官员,可能不从中斟酌一二?索性他早自府首口中得知,该女双亲的确是蒙屈受冤,被人诬告且谋夺家产,该女卖身青楼,便是为了筹资替双亲反案。既如此,他便由着姨娘高兴,不曾多加置问。

可,不加置问的结果,即是结案之后,姨娘出资替该女赎身,且认成了义女。这便很难令城主大人不费解了。

姨母“姨娘回来了么?”打府首衙门回多府中第一句,娶妻之后首次问得不是自己的小娇妻。实在是府首向他提起的那桩事太让他讶异,迫不及待要细问究竟。

“南宫夫人捎话回来,今日要陪着义女一家在外用午膳,晚间才会回来。”

“义女?”他望向总管。“忠叔也听说姨娘认人当义女的事了?”

“满城都传开了,不由得老奴不听说。”

这桩事忠叔怎么看?”

南忠沉吟,“兴许是南宫夫人当真是喜欢极了那位莺莺姑娘。”

“你当真如此认为?”

“…也许还有那么几分,是想给城主一个下马威。”

“是给本城主么?”

“…也许,是想给夫人?”作为忠仆,对主子当言无不尽,但话说透了又有挑拨人家姨甥关系之嫌,好生犯难,唉。

“灵儿就算听说了这事,也不会想到远处去。姨娘想要给脸色看的,应是在此作客的宿虓。“却不知宿虓又岂是个能按世俗循礼估量的人物?他面无喜怒,仅有不以为然。“我了解姨娘,秉性好强,心有侠气,也极爱面子。她不喜欢灵儿,而我又爱极灵儿,她知我脾性,不想与我因此起了争执让自己自尊受损,认莺莺为义女,表明自己对该女子的喜爱,便是为找回面子上的这点亏伤。”

“却也恰恰表明南宫夫人对那位莺莺姑娘当真是欣赏极了。”

“倒不如说该女子的本事不弱。”他淡哂。“算了,若这么做能让姨娘开心一些,虽她去罢。”

这一刻,他尚且以为,待姨娘返回故乡,此事就当风过水平,船过无痕,自己此时全五必要为此大费周张,徒费工夫。

“哥哥这边你没有带灵儿来过。”

天若碧洗,云若闲絮。这日晴好天气,赋闲时光,秋寒月履行诺言,携娇妻带宿虓赏览 飞狐城。首选之地,乃百闲林,林内溪流潺潺,芳草青青,野花星星,时见饮水的鹿儿,偶见食草的兔儿,不必他处的富丽,这地满目的野趣横生,旷人心性。灵儿方至此处,便喜得恨不能化身小小灵儿,与鹿儿兔儿一媲跑速,小嘴便有了喃喃抱怨。

秋寒月失噱,捏了捏她鼻尖,先前没带你来,是因你以往见多了这种地方,不会觉得稀奇。如今你见多了人工景致,看到此处便新鲜起来。”

宿虓眸过来,嗤道:“敢情你带我来此仅是顺便,带灵儿倒是主要了?”

“不可以么?”

宿虓又嗤一声,转身步开,竟是奔着那些野花去的。俯下身,采摘了满满一抔,三五下编成彩色花环,套在灵儿颈上,博来小佳人的歆悦欢笑。

秋寒月觑其架式恁是熟稔,想来是先前做多了做惯了,不觉也回嗤了一声。

“灵儿那边有个小亭子,你先去里边坐着,敬飞会为您烤鱼煮笋。”

“好!“灵儿欢快应着,一蹦一跳地去了。

“有话要说?”宿虓挑问。“灵儿受伤的事,你早已晓得了罢。”

“哼。”就算对这个男人有了七八分的认同,置灵儿重伤之事要他释怀仍然艰难。

“伤他的人,有两个。”

“哪两个?”宿虓目聚恨芒。

“原本,这两个我都要自己料理,连百鹞也不容插手。但近日见到你,我居然常想到戒嗔大师的那句话。”治标不若治本,顽疾理当早除。“所以我欲借阁下力量用,让天岳山那群道士彻底段了念头。”

“哦?”宿虓兴趣高涨。“说来听听。”

因一手上佳的野炊厨艺,得以伙行此次郊游,久离城主左右的敬飞诚惶诚恐,是以施尽浑身解数,将鱼烤得焦黄香脆,笋煮得鲜甜甘美,以求女主子欢心。女主子欢心。城主便会高兴,兴许就能让自己重回左右伺候。

果然,摘野花,追鹿兔,吃烤鱼,喝笋汤,灵儿玩快乐,吃得也快乐。而秋寒月注视着桃花般的快乐小人眉舒服目展,心情与情绪,都臻至最佳。

正当敬飞满怀信心满怀憧憬地洗剥着膳后野果再接再励之际,事情有了另步演变南宫夫人领着新认的义女一家游玩至此。

那行人到达时,宿虓正捧着一只捉来的喜鹊逗引灵儿,两人绕着亭子打圈追逐,秋寒月居坐亭盎然觑视。

“这是在做什么?”南宫夫人进林便见这幕,僵声问。

秋寒月回眸,稍稍一怔,起身相迎,“姨娘怎会来了?”

“以往姨娘不是最喜欢来这个地方散心的么?”南宫夫人反诘。

这话,他如何回应都嫌不对,索性莞尔不语。

南宫夫人指了指犹在那厢追逐玩闹的灵儿与宿虓二人,凝颜道:“这是在做什么?纵使兄妹,如此行止也太不妥当了些,何况他们并非真的兄妹,不是么?”

含笑睞去一眼,他道:“灵儿孩子心性,爱玩爱闹,随她罢。”

南宫夫人眉峰顰起,“寒月,她是要与你互扶互持的妻子,不是需要你惯纵溺爱的女儿,此情此景,被别人见了,会怎么说?”

六十八、闲林异趣(二)(VIP)

他凑前一步,赖赖笑道: “幸好见得的是姨娘,不是别人。”

“你别又没个正经,姨娘我和你说……”南宫夫人叱到半路,骤然记得同行诸人。 “谁说只有姨娘,你没见到之谒和她的双亲么?”

他视线向姨娘身后浅微递了递,哂道: “难怪寒月镇日瞅不到姨娘踪影,原来是陪别人去了,寒月会伤心呢。”

南宫夫人面上始现笑颜, “不是别人,是自家人,姨娘认了之谒做干闺女,她该叫你一声表哥才对呢。之谒,还不快来见过……”

“小心!” 他身如离弦之箭疾出,比宿虓快了一步将脚尖挑绊到根藤的小人儿扶住。

“嘻,哥哥!”灵儿全然不知发生何事,以为哥哥参与进自己的游戏,小脸先在他胸前衣襟上将额上薄汗蹭去。 “哥哥抓只喜鹊姐姐给灵儿好不好?”

秋寒月俊眸眙视,恶声道: “你敢再绊到树藤,哥哥一定会罚你。”

“嘻~~”全然不惧,小嘴兀自嘻弯。 “哥哥生气,好丑!”

小东西!他一气,探手到她腰间,搔着最怕的痒处。 “敢说哥哥丑?嗯?

还敢不敢?敢不敢?嗯?”

“呀……哥哥铙了灵儿……嘻……哈哈……饶命啊哥哥……”酥酥软软,爱爱娇娇地,小人儿笑倒在最爱人的胸前。

那厢,南宫夫人目蹙*意, 目浮愠色。在她左侧,已换下青楼女子艳色衣裳回归清纯颜色的之谒姑娘面无表情,但一双看透世情的冷艳目底,隐隐浮现讥意。

时过晌午,日光飘过树头,映得树影婆娑悠长,百闲林越发宁静悠闲起来。

待一行人在南宫夫人提议下围坐亭内石案,之谒双亲闻听眼前人即是飞狐城城主,双双跪地,为救命之恩千恩万谢。

秋寒月淡道: “救你们性命的不是本城主,不必如此重谢。”

“若无城主,这桩案重审不知会拖到几时,无论如何,我们夫妻都该感念城主的恩德。”那夫妻仍一径叩首不起。

“二位执意跪在这里不起,是要本城主离开么?”

“城主大人莫生气,咱们夫妻起来了!”那夫妻平身归座,满面的感激。

“城主不仅救了咱们夫妻,还救了咱们的女儿。若非南宫夫人认她当了干闺女,她在飞狐城内不知要如何活下去。您是咱们举家的大恩人,要怎么报答才好?”

“本城主的姨娘所行善事,只是出于姨娘自己的善念,与本城主无干。二位千万莫把这笔恩德记到本城主头上。”好端端一个游玩之日,遭大煞风景,扫兴呐。

南宫夫人笑道: “寒月

说得对,都是自家人,讲什么恩德,见外了不是?”

秋寒月眉梢懒懒一动,没有说话。

见着那夫妻两人仍是不能安持,南宫夫人再喂定心丸。 “汤员外,汤夫人,你们是我的干亲家,你们也该明白我是打心底里喜爱之谒这个孩子的。既然之谒做了我的女儿,坐在这里的,便没有什么城主和恩人,只有自家人,明白么?”

……汤?汤之谒?原来是三年前名动飞狐城的美人汤之谒,无怪突然消声匿迹,竟是沦落风尘做挹翠楼的莺莺姑娘去了。秋寒月漫不经心思忖着,眼角瞟处,恰见身旁支颐乖坐的小人儿脑瓜一点一点,睫毛一闪一闪,打起了瞌睡,另一畔的宿虓举掌悬空罩在她头顶,遮挡着那缕穿过枝桠袭到粉颊上的炙烈阳光。

“南宫夫人说得极是,可是该记的德该报的恩终是要记要报的,否则何以为人?”汤员外神情凝重,面朝秋寒月。 “秋城主大恩,草民记在心里,若此生无以为报,来生结草衔环……”

“谁说此生不能报?”汤夫人道。 “咱们就算老了死了,还有女儿。为奴也好,为婢也罢,就让之谒替咱们好生伺候城主,报答城主恩德。之谒,还不拜见主子?”

汤之谒娥眉紧锁,嫣唇紧抿,粉面压抑着内心蹿上的羞辱,立起身,欲要下拜。

秋寒月未置一字,敛眉垂睑,伸出臂把身旁的灵儿收归入怀。半入梦境的灵儿依遁着身体的习惯,如条虫儿般左动右移直至找到最适宜的位置,调摆好最舒适的姿势,甜甜睡去,口中依依呀呀的呓语,也不知说着哪国的语言,惹得凝眸注觑的男人唇角温柔上扬。

如此情境。这一拜若还拜得下去,不啻自取其辱。

汤之谒面色凛白。

汤家夫妻窘迫万分。

南宫夫人暗瞪甥儿一眼,笑打圆场, “二位说得太过了。按辈分,之谒该叫寒月表哥,世上哪有给自家表哥做奴才的?你们别难为这两个孩子了。”

“嗤!”宿虓突然勾起讥笑。 “正室夫人就在眼前,你们便想把自己的闺女塞给人做小,贱到这一步,二位的牢狱之灾倒是一点也不冤枉。”

“你……你……”汤家夫妻面红耳赤。

汤之谒粉拳紧握,面上灰败更甚。

南宫夫人冷下脸来, “亲家兄长话说到哪里去了?这般不妥当的话……”

“哪里不妥当?”宿虓不晓得什么叫尊老重道,何谓止礼不言,惟知不平则鸣,不耐则烦。 “亲家夫人认为适才这两个人当着灵儿的面要将女儿塞给你的甥儿,这等行为很是妥当么?”

“……他们报恩心切,考虑或许不够同详,但亲家兄长的话也未免流于刻薄,口下失德。”

“失德又如何?你们有谁敢欺负灵儿,本大爷失德的不止是口!’’

“你……”南宫夫人许是从未见过这等混不吝的泼皮主儿,气得脸色急变。

“白虎兄,不得无礼。”秋寒月这时发声。 “请姨娘莫生白虎兄的气,他乃江湖人士,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惯了。说到底,大家无非都是被‘心切’两字使然。适才,汤员外夫妇报恩心切,后白虎兄护妹心切,对上了姨娘的护女心切,皆情有可原,就此算了罢。”

这话,替各人找妥了理由,若想保住颜面,惟有适可而止。

汤氏夫妇讪讪垂首。

南宫夫人面色稍霁。

汤之谒长睫覆睫,难窥喜怒。

宿虓哼一声,道:“我今日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谁敢欺负了灵儿,本大爷就让他变成那棵树!”

话落,掌扬,掌风如刀,袭至处,碗口粗细的树木齐齐断裂,訇然倒地。

六十九 灵儿的担忧

百闲林归来,惟一心情不受折扣的,只有灵儿。在哥哥怀内睡到不知今夕何夕,醒来便是温暖解乏的温泉池,而后唧唧喳喳向为自己洗浴的男人述说游玩心情,而后嘴儿被男人所食,春色漫起…

汤氏一家无足轻重,秋寒月却不得不在意姨娘。百闲林内,他或多或少窥出了姨娘的意愿,正因笃定自己不会如其所愿,所以烦恼方滋,与姨娘相驳,是他所不喜见的。

“哥哥,水不流了么?哥哥不会走了罢?“接连几日,都有哥哥陪在身畔,深怕前些时日的寂寞再来,灵儿时不时一问。

“哥哥配这灵儿,不喜欢么?”秋寒月收回杂绪,俯首问。成婚一年有余,还能让自己的妻子如何依赖留恋,做人夫君的端的成就感十足呢。

“喜欢。

可是…”小脸微微忧愁。“流水很多,很多人没有家,哥哥不去管,可怜呀。”

他指腹揉平了两道柳叶眉间的小小褶皱,道:流水已经止住了,没有家的人也安置了,灵儿只须挂心哥哥就好,其他人都交给哥哥里理,明白么?”

“真的哦?”

“自己是真的。”秋寒月眯眸。小东西合适会怀疑哥哥的话了?

“那…”嘴儿张了张,眸儿闪了闪,欲语还休。

他越发越发狐疑起来,“灵儿想说什么,在哥哥面前也不能说了么?”

“哥哥不会要那个跳舞的姐姐,是不是?”

“ 呃?”他 面色顿时冷凝。“有谁对你说了什么么?”

“没有?”他不信,捧起她粉色小脸,望进那双波光清澈的眸底。“告诉哥哥,嗯?

“灵儿…”

后面的话,嘤嘤在唇内,秋寒月纵耳力惊人,也未听得分明,隧微微沉了声,“大些声,灵儿的话不告诉哥哥,还能告诉谁?”

“…灵儿听见了。”

“听见了?”

“白虎哥哥话说得大声,灵儿听见了,只是灵儿好想睡,醒不过来…”

也就是说,他心无微尘的小妻子将那日的话听在耳里,且悟在心里,明白了哪些人的打算?“灵儿既然听见,为什么没有在醒来后立时问哥哥?”

“灵儿怕是灵儿的梦,去问白虎哥哥,白虎哥哥不说,所以,灵儿知道不是梦。白虎哥哥和大哥哥一样,坏坏的事都会瞒着灵儿。”

不吃醋,不必吃醋,该吃醋的人绝对不是他。如此告诫过自己,他深吸一口气,道:“灵儿认为哥哥会要那个跳舞的女人么?”

灵儿要垂下头去, 脸颊被他捧在手心,不让。

“跳舞姐姐很漂亮。”她嚅嚅声道。

“那么,灵儿认为哥哥会要她么?”

“…灵儿…灵儿不准哥哥要!”

他俊眸溢出笑芒,“灵儿不准么?”

“嗯!”忐忑心中多日的话,一旦说出口来,便变得分外坚定起来,大眼睛内的游移畏瑟尽作消失,灵儿倏扬小脸。“不准哥哥要,哥哥只能有灵儿一个人!”

“为什么?”他问,诚心要勾惹些甜言蜜语来听。

“因为灵儿也只有哥哥一个人啊。”

“…”这算哪门子的甜言蜜语?

“灵儿除了哥哥都不想要别人…”

嗯,这个还算有些动听。

“灵儿都不想和别人抱抱,不想和别人换气,不想和别人亲亲,不想抱着别人睡…”

下面的“不想”,他不想听了,堵住了蠕蠕不止的小嘴,一番轻怜蜜爱之后,眸光腻缠,气息微促,“哥哥除了灵儿不会要别人。”

“很漂亮的也不要哦?”

“不要。”

“只有灵儿哦?

“只有灵儿,”

“一直一直到好久么?”

一直一直到好久。”

立时,千万朵桃花在灵儿脸上盛放,一时美极艳极灵儿也会一直一直到好久爱哥哥!”“再说一遍。”这样的话,永远也听不腻。

“灵儿一直一直到好久爱哥哥!”

“再说一遍。”

“灵儿一直…不说啦…”

“…为什么?”

“灵儿嘴说得好累,哥哥给灵儿换气,灵儿再说。”

“哈哈哈…”如此教人不爱都难的妻子,纵算他想辜负,只怕也身不由己,哈哈哈…

“爹、娘、之谒说过多少次了,女儿不会为人做妾!你们别再逼之谒…”

府门外新换上镌着“汤府”大字的门匾,府门内处处观得刚刚做过了修葺整修,不能说是豪奢朱门,但看得出家道曾经兴旺过的府第内,并无多少下人走动。历劫归来未久的主子此一刻尽集大厅,为着一装事关家族未来的大事,争执未休。

“你这个不孝女!”汤父大骂。“秋城主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别说给恩人为妾,纵算做奴才,也是理所应当!”

“之谒宁可给他做奴才!”

“之谒啊…”汤母泪水涟涟。“以你的才貌,让你给人为妾,的确是有些委屈了你。可是,你爹和为让你嫁,不止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你呐。你也不想想以你曾投身挹翠楼的那段不堪国王,还会有什么名门显户迎你为正妻么?

汤之谒螓首垂低,执声道:“女儿可以什么人都不嫁!”

“荒唐!”汤父叱。“你不嫁人,要如何生活?如今咱们家产所剩无几,待为父和你都去了,你靠什么养活自己?重回挹翠楼么?

汤之谒一僵。

“老爷!”汤母凝泪叫止。

汤父亦觉失言,女儿会沦落风尘,都是因自己误信他人而起,该含愧的是自己。

“之谒,秋城主除了已娶正妻,无论香茅还是家世,都是上上之选,纵算在我汤家最兴旺之时,结这门亲都算高攀,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呐。何况,秋城主那个正室妻子脑子不够全和,是个痴儿,以你的聪明,进门后掌握城主府大权是五早晚的事,和正室有什么差别?以你的才貌,占得城主的宠爱,也是早晚中事,届时扶了正,看飞狐城里还有那个人对你说长道短?咱们汤家也能重回往日风光了,是不是?”

汤之谒募地仰首,“一个可以喜欢那样徒有蒙毛毫无内涵的痴傻女人的肤浅男人,值得女儿嫁吗?那样的男人,挹翠楼的内女儿见过不知凡几,无非贪色恋美之徒,让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女儿不甘心!”

汤父颜色一凛,“你不甘心也要甘心!如果不是体因祸得福遇上了南宫夫人,纵然是你以前也少有机会能嫁进城主府,这门婚事就这样说定了!”

“老爷,南宫夫人来了。”下人禀。

汤氏夫妻立时满脸堆笑,忙不迭迎出门去,“快请,快请,快请咱们的大恩人进来。”

七十、灵儿的讨好(VIP)

南宫夫人委实有意让甥儿纳了汤之谒。

汤之谒虽曾置身青楼,却以一身出神入化的舞技加之过人的机智,保住了清白之躯,仅是这等生存智慧,即足矣令南宫夫人刮目相看。而且,其嫁入城主府做得仅仅是个侧室,按那些个达官贵人间约定俗成的风气习性,无伤大雅。届时,寒月身畔灵儿那朵美貌乖巧的解语花,府内也有一位顶门立户的精明贤内助,影响不了灵儿的地位,又能妥贴照顾寒月的饮食起居,要得便是这般两全其美。

可是,她了解自己的甥儿,这事若在他不愿的情形下强硬逼迫,莫说自己这个姨娘,纵是亲娘也难易其志。

左思右想,惟有使这对小儿女日久生情,求一个水到渠成,才算上上之策。

“两位干亲一心想让之谒替你们报恩偿德,这份心思我能明。但这桩事急也急不来,如今他们两个男无意,女无情,我们也不好勉强。不若就让之谒随我住进府里,看看朝夕相处之下,两个人能否滋生得出男女之情?倘若有,自然是皆大欢喜;没有,是他们无缘。两位意下如何?”

“南宫夫人怎么说,咱们夫妻跟着做就是了。”汤氏夫妻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