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羲:“…”这是小姑娘倔脾气又上来了。瞧瞧,就为了呛他一句,她就能忍着酸疼,这么久都抬着手臂不动。
他暗叹口气,只是继续给她揉着,没再说什么。
“哥哥…”夕夕的声音又娇又软的,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瞧他,“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生什么气?”
“许南垣啊!上次不是说好了么,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怎么现在哥哥还是不开心。”
元羲模模糊糊地唔的一声。
夕夕暗道:都怪连轸,许南垣走了就走了呗,偏要来告诉哥哥,哥哥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心情不好。现在又得重新哄一哄了。伸手臂去勾他的脖子,然后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哥哥,我才不喜欢他呢。我一早就知道,他是个狡诈的人,耍得全天下人团团转。”
他是个狡诈的人,但对你,是真好的啊…他亲自潜入元城,对他而言是莫大的冒险。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还在元城待了好几日找夕夕。若非他是楚国的王,还真未必抢得过他。
抢…这个世道什么都是用抢的,没有谁就是归给谁一说。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的夕夕,如今也成了一样他必须用力跟别人抢,才能拥有的一样宝物。
元羲的大掌放到她的发顶,沉默不语。
夕夕见这哄一哄似乎没什么起色,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待第三条鱼儿上钩时,元羲把鱼竿收起,没有再放下去。
“夕夕,你如实回答我,”他忽然问道,“当初你受伤时,他当真…当真有给你换过衣裳?”
小姑娘摇头,“没有。当时我身边有一个丫鬟的。”
“嗯。”元羲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就好。”
钓鱼是适合清早进行的活动,等到太阳升起时,元羲便要去天庆殿,顺便把夕夕交给连轸带着。
连轸瞧着主子的神色,知道主子还是有心情不爽的。许南垣那厮就是喜欢膈应人,他说的是夕夕昏迷时给她换的衣裳,所以夕夕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实到底如何便只有他一人说了算,实在不好判断真假,主子这心里能舒服得了才怪了。
但连轸见小丫头照常无忧无虑的模样,根本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啊…
夕夕这会儿正在鱼缸边上看鱼——刚刚哥哥钓上来的三尾活鱼,每条都很大只,把她之前在宫外买的几条小鱼都挤得边边上了。
小姑娘给鱼缸投了点鱼食,然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鱼缸,手指在鱼缸边上敲了敲,嘴上道:“小红小黑,快点吃东西,等下要被大鱼抢光了!”过了片刻,又蹦跳着拍手道:“呀!连轸你看,小红吃食了!小黑还是不肯吃…小黑快吃快吃!吃了快快长大!”
连轸默了片刻,道:“丫头,你不觉得,今天早上陛下离开时心情还是不好吗?”
夕夕抬头,茫然:“啊?”
“唔,没什么。”他觉得,这事儿靠夕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还是让时间来冲淡陛下的不爽好了,“你继续玩吧。”
夕夕当然不晓得他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想管了,继续逗弄她的小鱼儿。
连轸看着她瞎乐呵的模样,心里感叹:陛下真可怜,摊上个活宝。
夕夕玩了半晌,瞧了眼连轸:“你干嘛总看着我啊?你看鱼儿啊,多好玩儿!”
连轸走过去,躬身到她跟前,好奇道:“哎,我说,你是不是只要在陛下身边,就从来没有烦恼的事情啊?”
夕夕脆声道:“哪有?我也有烦恼的事情了,只是没有跟你们一样,表现出来而已嘛。”
连轸乐了,“哎哟,你倒是说说,有啥烦恼的事情啊?”
夕夕离开鱼缸,跳到一旁的白石凳子上坐着,两条腿晃啊晃的,忧愁道:“因上回的练功走火入魔,哥哥如今说什么都不许我练功。我的轻泓已经闲置了好久,我手痒得很,昨日忍不住拿了练了一会儿,结果哥哥就把我的剑收缴了,如今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佩剑,忽然没了真的很不习惯。其实夕夕还是挺怀念当初在原乡的比武台上力挫群雄,勇夺第一的光荣时刻的。她后来把这个比武在哥哥面前添油加醋描述过好几次,重点强调了她的威风八面,然而哥哥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每每只是清清淡淡地嗯一声。
如今可好,就因为一次意外,她连佩剑都没了。“我明明是个女侠来着,女侠怎么能没有佩剑呢?”小姑娘苦恼到。
连轸听到她的抱怨,呵呵笑了,“你算哪门子女侠?整日里吃饭要喂,睡觉要抱的。奶娃娃还差不多。”
夕夕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慢悠悠道:“如今我在哥哥身边,既然有人喂,有人抱,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了。享受到同时,也不耽误我练功啊。哥哥也跟我说过,他的仇家很多的,我练好了剑,可以帮他杀仇家,同时还能保护自己,省得他担忧,这是两全其美啊。”
“这事儿还得你自个儿想法子说服陛下了,虽然我知道很难。但若是你都说服不了,别人就更不行了。”连轸道。
他心想,陛下整日里巴不得把她放手心里捧着,嘴巴里含着,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去帮他杀仇人?绝对不可能。
夕夕趴在那儿,蔫巴巴的。“若是以往,我跟哥哥撒撒娇,抱着他亲一亲,指不定哥哥就把轻泓还给我了。但自从这次从会英楼回来,哥哥就一直心情不大好,我也不好开口了。还是先忍忍吧。”
连轸目中透着沉思。“这几日陛下的确心情不大好,不止是许南垣,还有元羡。元羡一日不除,陛下是一日不得安心的。”
夕夕忽然感兴趣道:“连轸,你能告诉我,元羡到底和哥哥有什么过节么?为何要这样势不两立的?”
连轸沉默片刻,“你在宫里待着这么久,陛下有没有带你去过离阳殿?”
夕夕摇头,张大双眼,“那是什么地方?”
连轸有点惊讶。陛下至始至终都没告诉过夕夕过去的事情吧?离阳殿是陛下少时的寝殿。陛下小时候在离阳殿,不知受过多少欺凌。不过这些事情说不说在于陛下,他还是不要多嘴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小姑娘追问道。
连轸笑了一下,“没什么。丫头,你方才说想要轻泓剑,若是在青葙谷,你大约已经自己去找了吧?反正,你再怎么无法无天,主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舍得罚你的。怎么如今在王宫,反倒束手束脚起来?”
夕夕苦恼道:“王宫这么多房子,而且很多房子都长得一样。我怕我剑还没找到,就迷路了。”
连轸笑道:“小路痴。还有点自知之明。”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忽然从凳子上跳下来,朝屋里跑去。
“哎,你上哪儿去?”连轸连忙跟上。
“该喂小兔子吃菜啦!”夕夕头也不回,声音脆弱黄莺。

第49章 血蔷薇,离阳泪(二)

接下来几日,高大人全力探查元羡的行踪,可是元羡还没找到,倒是揪出一个之前藏匿过元羡的人,却是高大人自己麾下的一名将军。
高大人自是绑了人上了天庆殿,向楚王负荆请罪,那将军也判了死罪,全军全部彻查是否有其他人牵连,这一纠又纠出了一拨人,甚至有好几个封丞相府里的门客。
这个结果无疑让人胆战心惊,难怪元羡入元城如入无人之境。
“元羡的手段,我从来就不曾小觑。倒是高渐他们…还是没有足够重视他。”元羲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回响在殿中。
锦泰殿布置温馨宜人,此时元羲坐在五蝠捧寿纹梨木罗汉榻的一边,罗汉榻上另一边坐着一身粉红色高腰丝锦襦裙的小姑娘。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她一手拿着一片菜叶子,小心翼翼地喂着,嘴上念念有词,“乖,乖,再吃一点哦!长大大!”
连轸原本是在听元羲讲话,但夕夕这么横插一句,他实在很想笑。忍了忍,他轻咳了一声,又道:“陛下说的是。元羡毕竟在元城经营多年,有些根底也再所难免。相信经过上次的淮馥公主之死,再加上这次的天罗地网,他在元城的根也毁得差不多了。”
元羲当然也听到了夕夕的话。她喂小动物时所用的说辞,跟他小时候喂她的时候很像。
男子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眸中闪过柔软,口中却叹了一声,道:“他的根,在别国也不少。还得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拔掉。”
连轸心头微惊。他和高渐一样,其实并不觉得元羡有多么难办,毕竟只是一国公子,他常年想着做世子也一直没有做成,又能有多少根底呢?但如今听陛下这样说来,的确是他们轻敌了。
但是,陛下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元羲这会儿只是静静地看着夕夕,不打算再开口。
小姑娘给兔子喂了几片叶子,就献宝似的把兔子送到元羲跟前,“哥哥,你看!它是不是给我喂胖了一些?”
元羲表示他看不出来。
夕夕就把兔子送到他跟前,“哥哥,你抱抱他,看他是不是重了。”
元羲没有抱兔子,大掌放到她的细腰上,轻轻一抬,将她整个人都放到自己怀中。
“哥哥!我让你抱兔子呢!”她不情愿,想跳下他的膝盖。
元羲大掌掰过她的脑袋,转过来,薄而凉的唇覆上去。
兔子蹭的跳下了小姑娘的怀抱,而小姑娘已经被男人紧紧搂着,吻着。连轸已经很有眼色地带着兔子一起,离开了房间。
“整天兔子兔子,兔子那么好玩么?”元羲放开她时,声音染上一重性感的嘶哑。
元夕点头,又道:“这王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又没有轻泓剑给我练剑,只能玩兔子了。”
元羲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知道你想要轻泓剑。过一段时间再给你。现在还不行。”
“哦…”
元羲抱着她,忽然起身站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哥哥,去哪儿啊?”
“不是说王宫不好玩吗?带你去找找好玩的地方。”元羲微笑道。
离阳殿。
元羲放下夕夕时,前面便是这样一块烫金的匾额。日光照下来,给这三个字莫名添上几许苍白色,沧桑而厚重的感觉。
这座殿阁很偏僻,而且平时一直是封锁着的。守殿门的侍卫见是元羲,便给开了门。元羲牵着夕夕的手,踏进了殿中。
夕夕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连轸提到过,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只觉得踏进来的刹那,哥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男子神情凝重,眸间划过无限的悲凉。从青葙谷回来的这几年,他都没有踏入这里一步。今日…不知为什么忽然想来看看。
“哥哥?”她不安地唤了一声。
元羲低声道:“这是…哥哥小时候住的地方。”也是曾经被囚禁了一辈子的地方。
大约是封闭日久,宫殿已经失去了过往的富丽光彩,墙瓦上随处可见点点斑驳。小院中花木倒是很繁盛,中间开了大团的红色野蔷薇,地面上杂草重生,亦开着不知名的粉色小花。
夕夕跑过去,仔细瞧那花,“哥哥,这个花好红哦。”
像是血染的红色。
元羲闭上眼,仿佛能看见,前世里,他就是跪在这里,喝下了那杯鸩毒,口吐鲜血,顷刻毙命。
那种疼痛,回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那么尖锐。
“哥哥!”夕夕忽然拉住他的手,将他从回忆的疼痛中拉出来,“哥哥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男子微微一笑,亲了她一下,重新牵起她的手,“咱们到里面瞧瞧。”
离阳殿的正殿,便是他歇息的地方。偏殿里全部都是藏书。
即便是正殿,也并不算宽广。殿门一关,总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之感。
里面的摆设,是如此熟悉。他在这里曾经度过了漫漫的三十年岁月,从意气风发的年轻世子,变成了无一丝希望的将死之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仿佛都能看到他前世单薄而凄凉的身影。
忽然,前面桌案上放着的一只五彩蝴蝶纹梅瓶捉住了他的视线,他瞳孔骤然紧缩!

“啊——”蓬头垢面的女子疯妇一般朝他扑过来,只剩下一身白色内衣的瘦削男子立在桌案旁,脸颊异样的潮红,指甲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握出血来。
疯女人终于捉住了他,开始失去理智地撕扯他所剩不多的衣裳。
早先被灌进去的药物此时正发挥着最大的功效,他身体滚烫,视线涣散,心头在呐喊着拒绝,却生不出一丝推拒的力气。
元羡说,哥哥年纪大了,也该给安排个嫂子了。他从元城郊外的破庙里找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乞丐,灌了跟他一样的药,送进了这里。
殿门锁得紧紧,他和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逃得掉。
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他摸到了桌上一只梅瓶。
那是很小的时候,父王送给他的,他一直视若珍宝。
可此时,他咬牙,抬起梅瓶,朝自己的脑袋狠狠砸了一下!
鲜血罩住了视线,疼痛让涣散的神智部分回笼。他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那个女人,便拿起梅瓶,朝她砸过去。
她终于被推开了,但只是片刻,就不顾满头鲜血朝他再次扑过来。他从地上捡起花瓶的碎片,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颈侧划过去!
这是他这么多年的囚禁生涯里第一次求死。他那时候想,已经受够了,死是一种解脱。
然而,他并没有死成。只是继续在囚笼里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而已。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熟悉的娇脆声音响起。
他闭上的眼睛睁开来,望见一张颜若朝霞的少女的容颜。
“哥哥?”夕夕眼睁睁看到一滴泪从哥哥的眼角滑落,着实吓得呆住了。
男子捏住她的小手,然后用那只小手擦了下那滴泪水,声音带着沉默过久的沙哑,“夕夕,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将她柔软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他感受着她的娇软,心头一阵熨帖。
“夕夕,抱抱哥哥好不好?”他低声道。
夕夕便伸手去抱他。他微微弓下身子,由着她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脖子,一双大掌顺势环过她的腰际。
柔软而清香的小姑娘,在他怀里乖乖的,一双小手还时不时地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
这才是如今的真实。过去的那些,早就远去了…
飞舞的尘埃在光影中愈发清晰,仿佛是沧桑历史的载体。前世今生的它们,不知是否一样呢…
而他,已经不一样了。如今的他足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今,也该是他将别人踩在脚底的时候。
他会守护好他所珍视的东西。怀里的小姑娘,是他黑暗旅途中散发着光芒的夜明珠,驱散他的阴霾和晦暗。他会一直守着她。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夕夕也感到哥哥的心潮动荡。
好不容易,他松开她的时候,夕夕连忙道:“哥哥!这里不好玩。我们出去吧!”

第50章 血蔷薇,离阳泪(三)

元羲摸了摸她的头发,“宝贝,再陪哥哥一会儿可以吗?”若是你不在,我怕我会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小姑娘只好点点头,然后小手把他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哥哥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元羲忍不住笑了,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好,我不怕。”
正殿旁边有一个隔间,空间不大,四周挂着浅绿色的帷幔,积了不少灰。就是这里,他记得他给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做了一个粗陋的摇篮。
对,她生下了一个孩子,那是她之前就怀上了的,元羡并不知情,以为是元羲的骨肉。元羲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是高渐在背后帮了他一把。元羡的目的就是要他和这个女人交/配得子,若她未曾有孕,他只会故技重施,再次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他而已。
元羡倒也是恶趣味,大约觉得看着他养这样一个贱种很有趣吧,平时也会给他一些米汤米糊之类,可以喂养孩子的东西。至于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之后,就被元羡扔出去了。
如今想来,他之所以能养育着夕夕,有很多经验都是从前世来的。
虽然,前世的那个孩子着实可怜。活到五岁的时候,就…
他和那个孩子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却是他一点点养大的,养了整整五年。这个孩子是他那么多年中唯一的乐趣,最后仍然残忍地毁在了元羡的手上。
现在想起那桩事,似乎已经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因为他刚踏进这一世时,就遇到了夕夕。他把她护在怀里,一点一点地养大,长成一个小大人。冥冥中,他觉得,或许夕夕就是他失去那个孩子后,老天给的补偿呢?
他这次一定会好好守护住。
“夕夕。”
“嗯?”她扬起小脸。
“哥哥会守着你的。”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认认真真道,“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她笑嘻嘻道。
再次转回到蔷薇花丛时,已是太阳西沉。血色的花朵在夕阳下愈发显得凄艳起来。
前世的旧时光似乎就这么过了一遍。曾经的刻骨铭心,渐渐都被岁月磨平,曾经的痛彻心扉,也渐渐变得平静。
这段被他刻意掩埋的回忆,总归是存在的。他想,他终归要放下所有的心结,面对这些回忆时也终有一日要做到完全的坦然。
元羡,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次他既然敢拿夕夕威胁他,他便下定决心,势必要将他彻底消灭。
忽而想起那日在天庆殿,高渐跟他说起软肋的事情。
夕夕是他的软肋,是一个太容易被攻击的命脉。这样一个脆弱的小东西,必须花大量的时间精力来保护,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那时候,他回答高渐说,她不是他的软肋,她是他的心肝。你见过有人不好好保护着自己的心和肝的么?就是再麻烦,也要好好护着,不然…就死了。
高渐当时哑然,半晌才回到:“陛下所言,倒让微臣茅塞顿开,终于了解了陛下的所作所为。即便再难,也不是没有法子。微臣以为,一味地将元夕小姐藏在桃花源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瞧着她是十分聪慧的,若陛下从旁指导,有朝一日,她也会成长为足够强大的人。或许,不仅不再需要我们的保护,还能成为咱们的助力。”
对此,他并未做什么回答。
任何变强的过程总是不那么愉快的,而他终归不舍得。
“哥哥,你把你以前在这里的事情都讲给夕夕听好么?”夕夕侧过头,仰着笑吟吟的小脸问他。
元羲瞧她灿烂的模样,惊讶道:“这宫殿空寂凄冷。方才走了一遍,你不害怕么?”
小姑娘摇头,“不怕。我就是怕哥哥不开心。”
“不会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他停下脚步,轻轻抱住她。挺拔的身影投下长长的影,和蔷薇花的影子交织错落。
“哥哥,我知道这里跟元羡有关,上回连轸跟我说了。哥哥,我们去把元羡抓过来杀了可好?那样哥哥就再无隐患了。”小姑娘坚定道。
男子失笑:“好。”
从离阳殿离开之后,虽然夕夕一再追问元羲过去的事情,但元羲还是不想将这些可怕的历史呈现在她的面前。他一直致力于给她打造一个理想的毫无杂质的美好世界,如今她来了元城已是不可挽回,但他还是希望,她能生活在一个纯粹而清澈的世界里。
可夕夕却像是一棵渴望长大的小树苗,她渴望自己也能保护哥哥,连夜里都梦见她手执利剑,割了元羡的首级。
醒来后,夕夕把梦境绘声绘色地讲给元羲听。元羲只是笑,“你这么恨他,那下回果真抓到他,就让你来杀他好了。看你到时候会不会手软得拿不动剑。”
夕夕不服道:“没想到哥哥跟连轸一样,只会看扁我。”
男子抚摸着她的发,顿了顿,缓声道:“夕夕,我原本是打算咱们下个月就成亲的。但…刚收到了消息,元羡有了下落。他此刻将你看做打击我的目标,此时操办大婚有些风险。所以哥哥想先出门一趟,彻底将他解决了,咱们再成亲。”
听到成亲两个字,某个小姑娘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笑得愈发灿烂,又委屈道:“哥哥都不提这个成亲的事情,我还以为哥哥忘记了呢。”
“不会忘记。”元羲轻声笑道,“早就让高渐准备着了。因要建造你的府邸,所以耽误了时候。”
“府邸?”小丫头呆掉了,惊讶道:“我…我要府邸做什么?”她不要府邸,她只要哥哥就好啦。
看她好奇宝宝的模样,他的目光变得无限温柔,带着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愧疚,“楚国女儿出嫁,是要新郎抬着花轿去新娘家里接的,新娘要有父母兄长的祝福,然后要游街,最后才会把花轿送到新郎家里拜堂成亲。”
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家,只有他一个哥哥而已。所以,他要给她创造出所有。
“夕夕,你的府邸,以后就是你的娘家,日后若是夫君欺负了你,你可以回娘家,找哥哥给你撑腰。”男子柔声续道。
夕夕丝毫没觉得伤感什么的。这会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张得大大的,“可是哥哥不就是夫…夫君么?”额,这个词好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