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呢,哭什么?”他给她擦了擦眼泪,低笑道:“若是带你去死,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的。”
阿凝诧异地睁大眼睛,待看清楚四周环境,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乐得笑起来,“我们…我们还没死?”
“傻姑娘,又哭又笑的。”赵琰抱了她一会儿,又忽然敛了笑意,道,“阿凝,咱们虽然没死,但走出这里也不容易。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不管遇到什么都为了我忍一忍,很快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阿凝点点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静静看着他,忽然又惊地爬起来,“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乖乖躺着。”他按住她弹跳的身子,“宝贝儿留点体力。”
阿凝只看到一片血污的衣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其实他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只是当时流得血太猛,如今又没有衣裳可以换,才显得很严重。不过阿凝还是坚持解开衣裳帮他查看了下,从他手中接过随身携带的伤药,又给他上了一层。
经过千松围场之行的受伤之后,阿凝在上药上已经很有经验,十分麻利地用干净的布条给他包扎好了。
他方才说到吃的,阿凝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过,她现在不能说出来。
赵琰哪儿能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可他现在也没办法。摸摸小姑娘的身子,他才离开她几日,就瘦了一大把。他叹口气,“你若是没跳下来,现在就不会饿肚子了。”
阿凝嘟了嘟嘴,“我情愿跳下来。”
赵琰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角,眸间闪过的却是冷意。他不会不知道赵玹会对她做什么,可若是同送命相比,他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忍受了。不管如何,赵玹这次做的所有,他迟早都要千倍百倍得讨回来,该他还的债,一分都不能少。
两个人休整了半日,便动身朝南边的缝隙走。阿凝开始还能跟赵琰并排走,可后来脚上一阵阵虚浮,有点跟不上。
“累了?”赵琰捏住她的手,下意识地就放在嘴边亲。
阿凝点点头,揉了揉太阳穴处,努力打起精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最近一两个月我都特别容易困、累、饿的。啊!我不会又中毒了吧?”她灵机一动道。
赵琰看了她一会儿,眸光黑漆漆的,不知在想什么。
阿凝便有点慌了,“不…不会真的吧?我怎么这么倒霉,总是中毒…”
“没中毒。”他开口说着,低头又吻了下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傻丫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先走出去。”
第 113 章 一线天(四)
初始头顶上还有一线天光,很快就随着朝山中深入的脚步而渐渐消失。
赵琰把备好的火把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面幽深不见底的通道,仿佛一只黑色巨兽的咽喉,一点点将二人的身影吞没。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在阴冷的洞穴中回荡着,似乎有回音。
阿凝何曾到过这样可怕的地方?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看了,只低着头看他衣袍上的蟒纹,“非要从这里走么?没有别的出口了?”
赵琰把阿凝半抱在身边,捏了捏她微凉的手,“这里是武王陵,里面已经被破坏了不少,很快就能出去的。”
阿凝也知道,若非万不得已,赵琰定然不会带她走这里。这会儿她只好抿抿唇,靠他靠得更近些。
“阿凝可知道这是第几代武王陵墓?”赵琰忽然问道。
阿凝想了想,甜脆的嗓子开口道:“御雁峰下该是武王李颉的陵墓。李颉是周朝的第三代武王,因参与七王之乱,失败后自尽身亡,死后草草埋葬。这座陵墓因墓门机关不够严密而遭外人闯入,几百年来不知流失多少珍贵宝物。”
这是王荟知所著《周陵志注》中所说的。王荟知作为云山书院的院长,从来是弘扬正统学术的,这本《周陵志注》是他少有的“野史杂记”之一。阿凝还是在方鉴楼里看的。
赵琰笑道:“阿凝不愧是博览群书。”
“那是自然。”阿凝眸光一转,抬眼道:“不过,我还是没有殿下的敏悟绝伦,过目成诵。”
赵琰笑起来,“这又是从哪儿打探来的消息?白姑姑?还是陈匀?”
小姑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撒娇一般,小脸侧过去在他肩上蹭了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殿下,你真的能过目不忘么?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住?”
赵琰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的。”
“真厉害。”小姑娘明显言不由衷,满脸都是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天赋的遗憾,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嫉妒。
赵琰觉得好笑,“有时候这样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看见了某些不爱看的或不能看的…却怎么都忘不掉,也很尴尬。”
记得少年时和严渭一起习武,正是少年思春的时候,可他们习武所在的地方连一只母蚊子都见不着。严渭那家伙不知从哪儿淘来许多杂书,书里面图文并茂的写的全是才子佳人缔结良缘的段子,也不乏有些床笫之事的露骨描述。当年尚且十分单纯的赵琰是被骗过去看的,结果某些春宫画面一直印在脑海里,到现在仍然栩栩如生。
不过,后来让他困扰的已经不是这些了。比起他家娇妻的媚态,那些春宫也就算不得什么了。绝色而无一丝瑕疵的小人儿,她在榻上的每一分神态每一寸肌肤,他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到…只要想一想身体就能热起来。
阿凝好奇道:“什么不能看啊?”
赵琰干咳一声,捏了捏她的小脸,“不提了。”
阿凝也并未纠结于此,她忽然灵机一动道:“听说这种过目不忘的天赋是可以遗传的,那我以后的孩子是不是也能这样聪明?”
赵琰顿了顿,揽住她腰际的大掌不自觉地滑向她尚且平坦的腹部,笑容愈发明媚而温柔,那种春风般的和暖,满满的仿佛要从他的眉眼中溢出来,“嗯,肯定会的。”
但因祈王殿下对阿凝的笑容一直是这么暖的,所以后者仍然没瞧出什么端倪,还下意识扭了下小腰,小手把他的大掌拉开,娇娇甜甜道:“痒呢!”
赵琰轻笑,低头对她额角亲了一口。于他来说,她娇软甜糯的声音是他最大的欢乐,即便在此前路不明的境地。他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轻快起来。同样的,他轻浅而动听的笑声也是她的救赎,让她渐渐忘记了饥寒和害怕。
两人继续向前,为了转移她对环境的注意力,赵琰给她讲起了许多野史故事。阿凝听得有滋有味的,心中惊叹于他的博学广识。
只不过,情势并非一直是乐观的。里面的瘴气越来越重,阿凝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她素来嗅觉灵敏,这会儿闻到的都是腐朽、枯败的气味,实在难受。
小姑娘的秀眉越来越皱,小嘴下意识就要嘟起来了。身边的男子忽然侧过头去,大掌搂住她的头,低头吻住了她。
像上次在水湖中一样,他渡给她生的气息,又免不了一番缠绵悱恻的深吻。
赵琰放开手时,阿凝都软了一半。
“怎么样?宝贝舒服点了没有?”男子轻笑道。
阿凝红着脸瞪他一眼。在阴冷可怖的墓穴里,他们也能吻起来…是不是太夸张了。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阔,却开始出现了许多暗门。赵琰不知对暗门摆弄了什么,最终都顺利打开来,很快带着阿凝顺利进入了第一座墓室。
赵琰忽然把阿凝的头抱进怀里,“宝贝儿,别看。”
阿凝拱了几下,“为什么?”
按照周朝一般王侯陵墓格局,这里定然是陪葬的器具之类,能有什么可怕的?
“唔…有死人。”他说着,就这么搂着阿凝绕过立在门口的陶俑。这不是一般的陶俑,里面是有殉葬人的,说白了就是裹了一死尸。某些地方斑驳脱落,可见里面森森然的白骨。
墓室里也的确有许多碎瓷,但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人搬空了。细看之下,尘土碎瓷中还夹杂了不少骨骸,连赵琰看着都觉得瘆人,哪儿敢让怀里的娇姑娘看。
穿过这座墓室,又回到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阴暗通道中。
赵琰看了眼幽深而黑暗的前方,在阿凝还埋在他胸口时,才敢把心头的忧虑显露在脸上。
“还有死人么?”阿凝蒙头道。
“没有了。”他放开她,又恢复温柔而镇定的容色。他在她额头亲了下,把她有点凌乱的鬓发拢了拢,“走吧。”
阿凝有点狐疑地看着他,仍是没出声。
墓穴里的时光仿佛与外界是隔离的。阴冷、潮湿、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很容易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走向的是一条离光明越来越远的死亡之路,没有任何生的希望。
一间连着一间的墓室,大同小异而已。其余便是石壁、甬道、暗门,偶尔头顶上会有斑驳的彩色绘画花纹,但是多数都是光秃秃的石壁而已。千篇一律的景象,让人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但阿凝能感觉到越发艰难的呼吸和愈发疲惫的身体。
她的身体重量大部分都落在他的身上,两条腿仿佛灌了铅,终于忍不住可怜巴巴地看他,“殿下,咱们歇会儿吧!”
虽然在这里逗留时间越长,危险也越大。可赵琰看到她这模样,还是不忍心的。他抱着她,就原地坐在地上,背靠在冰凉的石壁上,轻轻拍着她,“阿凝,若是累了,我来背你吧?”
一路上都绷紧的心神在躺在他怀里的这刻松懈了些。阿凝的眼睛半开半闭的,摇摇头,嘴上喃喃道:“不要…你都受伤了…我好像,总是拖累你。要不是我在,殿下早就走出去了吧。”
他叹口气,“傻姑娘,不许说傻话。早就跟你说过,你是我的妻子,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阿凝唔了一声,“但是我还可以走…休息一下就好了…”
“阿凝累了就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他轻声道。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主墓的位置。仿佛宫殿一样宽敞的地域,却也是一片狼藉,地上散了无数瓷片玉片,中间的棺椁看起来倒是完整,但明显被人撬开过。
赵琰朝中央的棺椁走去,阿凝就躲在赵琰身旁,低低道:“殿下,咱们还是不要去碰那棺椁了吧?”
“我们得找出口。”赵琰无奈道,“你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在这儿等着我吧。”
阿凝头摇得像拨浪鼓,拉住他的衣角不放。
赵琰牢牢握着她的手,推开了棺盖的刹那,忽然间响起一阵呼啦啦啦的声音,无数只蝙蝠从中发出来,翅膀扑棱棱地,发出古怪的叫声。
“啊!”
阿凝吓得往赵琰身上蹿。赵琰连忙把她的身子护住。
待小姑娘睁开眼时,只看见地上几只死掉的蝙蝠,其余的都飞走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蝙蝠!”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黑漆漆的蝙蝠,似乎在仔细研究。
赵琰在墓中看了会儿,除了一具金缕玉片的衣裳包裹的尸骸外,什么都没有。那金丝已经被盗得差不多了,玉片倒还算完全。
赵琰起身,拉住阿凝的手,“这里没有出口。我们继续往前走。”
阿凝却攥住他的衣角,指了指地上的死蝙蝠,双眸汪汪道:“殿下,这个,能吃么?”
赵琰愣了下。
小姑娘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此时苍白而瘦弱,小下巴愈发尖了,一双眼睛却愈发显得大了,黑白分明的,几乎占了大半张脸,里面泪光盈盈的,仿佛包了许多水。
她见他不动,又道:“我听说…听说烤蝙蝠很好吃的。而且你不是很会烤东西吃么?”
赵琰心中叹息一声,亲了亲她的脸,“乖,蝙蝠也有很多种类的。这种蝙蝠有毒,不能吃的。”
阿凝瞬间蔫了,方才看到蝙蝠时不自觉竟流了口水…她自己都唾弃死自己了。
“这么饿?”
阿凝点头,摸了摸仿佛已经凹下去的腹部。真的很饿很饿…
作为一个又作又矫情又各种讲究的娇宠小姑娘,的确需要饿到一定程度,才能对这样黑咕隆咚的死蝙蝠流口水吧?
这一路上,有在外面备好的水。但是吃食,的确一点都没有。赵琰就是再厉害,也没有仙法,能凭空变成吃的东西来。
这会儿阿凝才觉得,原来沙漠不是最可怕的地方,这里才是。沙漠里至少有蛇可以吃。
好吧,她脑子里现在只想着吃了。
“宝贝儿乖,再忍一忍,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他安慰道。
阿凝只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几只蝙蝠。
很快就会出去…她知道的,他只是在安慰她而已。巨大的墓穴已经走遍了,这位周武王的墓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虽然几乎被破坏殆尽,但仍然辨认出曾经的华丽和恢弘。
可他们一直找不到出口。
赵琰到各处去寻找出口,阿凝不敢一个人,便一直跟着。她的体力早就消耗光了,根本一步也走不动,最后只好答应让他背她。
这好像是他第一回背她。他的背宽阔而温暖,阿凝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舒服过了,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阿凝?阿凝?”赵琰轻声唤着,背上都没有回音。
他把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来,看见她从未有过的憔悴的容颜,心头一阵钝疼。
他的手温柔地滑过她柔软而细弱的腹部,其实是比以前要高一点点的,但别的地方比以前瘦多了。
仔细想起来,她从过年的时候就开始嗜睡了,那个月的小日子也没按时来。他后来出京来太陵,也没继续注意这件事,想来这丫头自己也忽视了。
他渴望了许久的孩子,他满心期盼的温暖,终于来了,却撞上这么一个不合宜的时机。此刻,这个孩子是她巨大的负担,她身上的养分都被他吸收走了,她瘦得厉害,却没有丝毫补给。
他没有告诉过她,他们已经在这里困了三天了。或许她自己也有所觉吧,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她也不想让他操心。
赵琰一边搂着她,一边掀开自己的袖子,低头对着手腕处咬了一口,然后将口中温热的鲜血喂进她的嘴里…
第 114 章 一线天(五)
当赵琰和赵玹都还在距离京城数百里之遥的太陵附近时,禁宫大内已经以拥立祈王还是平王,划分为两派,两者争锋相对,谁都压不住谁。
景元帝驾崩的消息能暂时瞒过天下百姓,可怎么都瞒不过朝中那些精明的大臣。皇帝迟迟不露面,文、孙二相并枢府诸将,乃至靖北王、晋王等几位地位举足轻重的王爷,都逐渐心生怀疑。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此朝廷动荡,社稷更替的时机,一言一行都可能决定了自己此后的前途,没一个人不是思前想后,小心翼翼。
京城正是半城桃花的时节。这日,时任兵部尚书的林修远从宫中回府,神色沉肃,刚走进后院,就看见两个小孩在园中的桃花树下嬉闹,陪着两个孩子的林夫人看见他,立刻迎上来道:“老爷回来了。”
两个孙子也规规矩矩请了安,林修远应了一声,沉声道:“这几日给我好好念书,不要出来闹了。”
两个孙子不过几岁大,这会儿战战兢兢的,稚声稚气地应了是,便恭送位高权重的祖父离开。
待回到屋里后,林夫人道:“他们才多大,老爷何必吓他们。”
林修远瞥她一眼,“你也一样。没事儿别去外头了。这段时间外面投来的拜帖,也统统推掉。”
林夫人诧异道:“我已经约了韩国公夫人明日一起去听戏呢。”
“称病不去!”
林夫人心头一紧,低声道:“老爷,是不是宫里传出什么消息了?皇上他…”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听我的就是。”林修远走到黄花梨木靠背椅上坐着,接过林夫人送到手的茶水,喝了一口。
室中安静片刻,林修远闭着眼睛休憩,若非放在膝上的手指在轻轻敲打着,大约要以为他睡着了。
林夫人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问道:“咱们和韩国公府是亲家,有点来往也很正常吧?就算是祈王做了皇帝,平王败了,也连累不到韩国公府吧?”
“瞎说…瞎说什么!”林修远睁开眼睛,忙不迭厉色阻止道,“这事儿能随便挂嘴上说?”
林夫人道:“这不是没外人在么!老爷就跟我说说如今的情势吧,我也好安心。难道老爷就不担心蕴儿么?”
林蕴是韩国公府的媳妇,两个人自小疼爱这个女儿,
难怪能生出林蕴那样心直口快的女儿,这林夫人也是性情直爽的。林修远有点无奈,淡淡道:“都是小道消息,不是准信儿。你先出去吧。”
林夫人见丈夫铁了心不告诉她,也只好作罢。待她离开后,林修远又闭上眼,心头思量着今日中书令马卓文大人对他说的韬光养晦四字。
中书令和东临侯关系极好,这几年荣成田能一跃成为朝中重臣,二品侍中,这位马大人可是功不可没。景元帝驾崩后最安稳的莫过于东临侯荣府,祈王或者平王继位,荣成田要不就是国丈要不就是国舅,不管哪一种都免不了飞黄腾达,官运亨通。连林修远都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句马卓文的远见卓识,如今想要和东临侯攀上交情,可没那么容易了。
聪明人说的话,总是值得参考的。
林修远虽然没有亲临景元帝写诏书的情景,但对此也有所风闻。原以为马大人该是站在机会最大的祈王殿下那边,不料他自景元帝从太陵回宫后就深居简出,除了例行进宫办差外就是藏在府里不出门,仿佛根本不关心谁来继位。
直到今日,林修远听说了祈王殿下在太陵失了联络的消息,再一次觉得马卓文高明。即便景元帝嘱意祈王继位,但如今内廷很大部分把握在荣贵妃手上,只要皇上驾崩的消息被她压住,大臣们就无法名正言顺打开遗诏。同时,平王在户部根基深厚,又有镇国公府为帮手,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说白了,大家到现在对景元帝的生死都是猜测而已,虽然已经驾崩的可能性极大。
这种时候,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好。

御雁峰下的古墓中,仍然暗无天日。
阿凝后面一直时睡时醒,睡着的时候比醒的时候还多。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晕了,脑海中迷迷蒙蒙的,只是时刻都能感受到男子传给她的温热而熟悉气息。
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久,他身上还有伤,但她总能在血腥味儿中辨别出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经久不退。这让她在梦中恍然似乎回到了十二岁,那段在纷雪楼养伤时的懵懂。
从那时候起,他就总是陪着她的。在她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他带给她生的力量。
当二人又一次转回到空旷而破败的主墓室时,阿凝忽然清醒了。睁开眼时,她看见他异常瘦削的侧脸,轮廓分明,在火光的映衬下有几分温暖和柔和。
赵琰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阿凝在怀中探出头来与他对视,他才回了神,露出惊喜的笑容,“宝贝儿醒了?”
阿凝看到他干裂的唇,心疼道:“殿下…”
她想伸手来摸,赵琰却捉住她的手,习惯性地放在唇边亲了亲。
手指上一阵粗糙的刺痛。阿凝的心都酸了。她的视线落在歪倒一旁空空如也的盛水木筒中,有点想哭,但看着他的笑容,还是忍住了。
“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这座墓的布置与别的墓有所不同,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信息。”赵琰轻声道。这几日他已经把这里的门道都摸透了,并没有通向地面的机关,说明出口并非一个精巧机关所控制,而是别的门道。
阿凝也想出出主意,可她现在脑子跟生了锈似的,根本转不动了。她有点苦恼。
赵琰又陷入沉思,另一只手还在地上划着什么,她看了一会儿,隐约记得见过墨贤聿画过类似的符号,但她看不懂。
赵琰抬起头,就看见小姑娘大眼汪汪的盯着他,带着连她自己都没觉察的崇拜和仰慕。
任何男人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仰慕时都会很开心,祈王殿下也不例外。他心头一动,忽然抱住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长久的压抑的环境,让他多少失去了点平时的镇定。他吻得很激烈,带着几分生死不休的味道,揪住她的舌尖拼命地忘我的吸吮,仿佛这是他的生命之源。
本就空气稀薄,阿凝很快就呼吸不畅了。赵琰只好不舍地放开她,粗重的呼吸和微红的脸颊昭示着他的搏动的欲念。
赵琰看了眼四周,觉得自己也是疯了。这种时候还能有欲念。
阿凝却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殿下,为什么会有这么浓的血腥味儿?”
赵琰顿了顿,面不改色道:“有吗?我没闻到。阿凝,你是太累了,要不再睡一觉吧?”
再睡一觉,他大概就能找到这古墓的端倪了。他会带着她平平安安地走出去。
阿凝点点头,乖乖地睡了。这次却鬼使神差地睡得不安稳,所以当赵琰又喂她东西时,她忽然就醒了。
她感到口中的腥甜,皱了眉开始挣扎,赵琰放开她时,唇角带着鲜红的艳色,一边取血的手腕还来不及掩上。
阿凝忽然推开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手腕。
赵琰只微微皱了下眉,然后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袖。
“为…为什么?”她感觉到自己口中的濡湿的触感,她原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的,但是没有,相反,还有种渴求的念头。她实在太想吃东西了,若非理智尚在,地上的泥土她都想抓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