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冷笑说:“照你这样说,郭司膳是皇贵妃的外甥,整个司膳房都是她掌管,没有得得到上级的允许,谁有机会在皇上饮食上动手脚?”
“这…之前不是说了吗,这是诬陷呀,是有人在诬陷我们。”皇贵妃死口不承认,“如果你们一定要指责臣妾有罪,那么臣妾说什么也没有用,既然是这样,臣妾只求皇上圣聪明断,若是皇上也认为臣妾有罪,臣妾自当认罪,绝不敢抱怨。”
她这般以退为进,武承帝倒犯了迟疑,不信吧,可她的确是嫌疑最大,相信吧,又觉得她没必要如此波折的对他下手,其实他想谋害自己有很多快捷机会,正当他心里踌躇间,殿外太监禀报道:“皇上,玄统领求见。”
武承帝清楚玄统领这个时候求见,想必定有什么要紧的事,立即召他进殿。
玄统领进殿行礼后,拱手道:“禀报皇上,郭司膳刚刚悬樑自尽了。”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但一惊之后,却又表情各异。
皇上醒过来才刚刚不久的事,而且还没有把事情公开,郭司膳这么快就收到消息,是畏罪自戕还是被杀人灭口?
一些好奇的目光不由往皇贵妃和太子身上探去,而皇贵妃面容绷紧,似是在隐忍什么,拓跋凛皱紧眉心,太皇太后和周太后则若有所思,只有武承帝满脸阴云,看起来心情极是复杂。
“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遗书。”说着,玄统呈上两张薄纸,太监接过来,在武承帝面前摊开。
用墨写的字迹很工整,没有一丝缭乱,可见她写下遗言时,心情是很平静的。
遗书写什么,武承帝并没有让人读出来,所有人都不知上面写什么,只能由皇上面部表情猜测。
可武承帝大病初愈,气色苍白,他看遗书时面无表情,根本无
情,根本无从看出什么来,众人屏息等待,心底却很好奇,到底郭司膳遗书会写些什么?
皇贵妃抬起头,忐忑不安的看向儿子,他正好望过来,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虽是这样,可她内心仍是不能平静。
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武承帝终于看完遗书,其实内容也不是很复杂,大概是说毒害皇上是她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原因是十年前袁律违反了军纪,被皇上处死,袁律是她的情郞。
自袁律死后,她被选进皇宫当宫女,一直等待时机为情郎报仇,直到两年前,她被皇贵妃提拔,任职司膳房的总管,便开始策划毒害皇上。
两张薄纸,郭司膳把事情交待的很详细,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这是一封很完美的遗书,恰好在重要关卡被送上来,而武承帝是一个心思多疑的人。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示意玄统领站在一边,望向皇贵妃,冷声道:“皇贵妃,你有何话要说?”
他面容平静,声音却很冷。
皇贵妃不知道郭司膳遗书写什么,心里没有底,现在听皇上这么一问,艳丽的妆容瞬间惨白,难道遗书上面写着有不利于她的…
她惊慌地抬头,看了一眼拓跋凛,不等他有任何回应,猛地冲到龙床前跪下,颤声叫道:“冤枉…”
“冤枉?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喊冤?咳咳…”武承帝一激,忍不住咳了两声,莫问轻轻拍了拍他背,让他顺顺气。
“臣妾知道自己不冤枉。”皇贵妃仰起头,双眸中噙满泪水,表情极为哀婉动人,“可是太…”
“没错,母妃你一点都不冤枉。”拓跋凛突然开口打断了皇贵妃的话,他让人扶着站出来。
第194回:终结篇(五)
“父皇,郭司膳是母妃的外甥,却不知道她有如此歹毒的心思,的确是难辞其咎,现在郭司膳自戕,母妃却一无所知,所以她一点都不冤枉。”
“对对对…”皇贵妃猛地点头,附和的说:“臣妾一点都不冤枉,臣妾有罪。”
拓跋凛的话提醒了她,不管什么情况,她都不能承认,可她刚刚被皇上的问话吓到,差点给儿子添麻烦了。
“皇上,您刚醒来,不宜过于操劳。”作为医师,莫问见皇上的气色越来越差,忙出声提醒。
听医师这么说,太皇太后和周太后也发现他的气色不好,周太后见事情发现下去对彼此不利,不等太皇太后说些什么,即时点头同意莫问的说话。
众臣见此,跟着附议。
皇上觉得自己身体的确撑不了多久,就没有逞强,但事情不能这样了结,想了一下,便道:“在朕昏迷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绝不能这么草率了结,玄统领,郭司膳的事你要好好调查,还有夜袭太子府行刺太子的幕后主谋一定要查出来,让刑部从中协助查办,至于皇贵妃…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前,先禁足翊坤宫思过,无旨不得擅出。”
武承帝一字一句慢慢地交待,最后将目光移向了拓跋凛,“太子受伤了,不用每天上早朝,其他的事务也不必操心,好好待在府中养伤。”
“儿臣谨遵父皇恩旨。”
“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武承帝疲倦地闭上眼睛,身体无力地后靠仰枕上。殿上诸人都不敢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皇贵妃被罚禁足后宫拓跋凛无言可驳,在她被带离后,也跟着离开。太皇太后原本还想留下来,可她年龄大,又赶了一天的路,身体吃不消,被周太后和皇后劝说回去休息。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武承帝睁开眼,看着莫问轻声问:“朕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皇、皇上…”莫问欲言又止。
“朕命令你实话实说,不得隐瞒。”
“三个月。”

雪花像一羽羽的鹅毛漫天飞舞,又似洁白的芦花,纷纷扬扬地到处飘荡。
炎妃然甩开拓跋凛后,想起自己离开的太急,忘记问拓跋蔺被关在哪里,正当她犯愁,想找个人来问问时,就看到穿着官服的凤清歌踩着地上的白雪往她走过来。
“跟我走吧!”凤清歌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炎妃然看他不是往天牢的方向走,就快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走。
“我们去哪里?”
“大理寺,前天转过去的。”凤清歌看了她一眼,“不过…”
“不过什么?”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炎妃然紧张的问。
“你该知道的,进入地牢的人都会受到什么,要有心理准备。”
记得那时叔叔等人被他们关进地牢,才短短两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所以上次她偷潜进地牢,很担心拓跋蔺会被里面的人鞭打折磨,虽见到他暂时没事,可心里仍是不安,所以急着想办法将他救出来,谁能保证在里面再多呆一会,那些人会不会折磨他的。
现在听凤清歌这么一说,炎妃然心里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该不会他们已对他用刑了?想到此,她双手不禁用力地握紧,恨不得现在身上长出两只翅膀,马上飞到他身边去。
当他们来到大理寺地牢门外,严仇守候在这里,拓跋蔺也正好被狱卒从地牢里带出来。
“王爷…”严仇低呼出声,表情透着震惊。
有红色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拓跋蔺面色苍白发青,眼神却很快与炎妃然撞到一起,然后朝她轻轻一笑,并用眼神告诉她,他没事。
尽管如此,炎妃然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染着斑斑血迹,眼眶早已发烫,毫无形象的几个箭步奔上前,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四周飘散。
她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愤怒,和严仇一左一右在他两边扶住,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
备好的马车已大理寺门外候着,一上马车,空间窄狭,血腥味更浓。
凤清歌让人拿了个药箱放进车内,对炎妃然说:“里面有些药膏和绑带,你帮他先处理下伤口。”
“谢谢!”她感激的道谢。
凤清歌这个人性格偏冷,除了凤云汐外,好像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没想到他会替他们想得如此周到,大理寺离雍王府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现在又下着雪花,城里的医馆也关上门了,想找大夫没有那么容易。
严仇朝风清歌点点头,交会了一个彼此才能看懂的眼神,然后与车夫一左一右的坐在马车前,策马驶离。
车厢内,拓跋蔺靠在软榻上,双目紧闭。
炎妃然吓坏了,在他耳边低吼着:“拓跋蔺,你这个王八蛋!如果你敢给我闭上眼,我就算追到阎王那里也要把你给找回来!”
她不敢摇他,怕触到他的伤口,血腥味这么浓,想必他受了很重的伤。
拓跋蔺睁开眼,如墨一样的眼瞳盯着她看,那双被担忧的怒意遮住的眼,此时看起来如此的明亮。
他喜欢看她紧张自己的样子,但不想让她担心,握着她的手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你忍着呀,我给你清理伤口。”炎妃然低下头在医箱里翻找,找出剪刀、金创药膏和
找出剪刀、金创药膏和白布,就要脱他的衣服。
“然然…”
拓跋蔺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让炎妃然打断:“闭嘴!有什么话等处理好伤口再说。”
话刚落,马车颠簸了一下,炎妃然没有稳住,往拓跋蔺身上扑过去,正好撞到他的伤口,他嘶叫了声。
“你怎么啦?有撞痛吗?”
炎妃然想抽离身体,想看看他的伤,却被他搂住身体压了回去。她不敢动,嘴里却说:“这样会弄疼你的,让我起来先给你处理伤口,等会你想抱多久都行。”
拓跋蔺抱了她一会,才放开她,让他处理伤口。
炎妃然小心的解开他的衣襟,当看到他露出满是血迹的胸膛,一条条鞭痕悚目惊心,令她抽口冷气,“他们怎这么狠毒?”
这是鞭伤没错,可不是一般的鞭,这种鞭叫逆麟蛇尾鞭,是用来刮掉皮肉的歹毒玩意,一鞭下去,如果不抽动,鞭口的刀片可刺入肉中,运劲急带,着鞭处的皮肉便被刮落。
她数了一下,有八鞭之多,有两处还可见胸骨,难怪血腥如此浓。
自从上次在沪州城和拓跋蔺遇袭受伤回来后,她腰间随时带着一只百宝囊,里面装有不少治疗刀伤和内伤的膏丹药散,对于这种沉重的外伤,就算没有凤清歌的药箱,她也足以应付。
她拿出百宝囊,掏出一颗药丸,给拓跋蔺先服下,只是面对这些汨着血的伤口,她抿着嘴唇,不发一语,努力让自己不断颤抖的手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金创药膏涂在上面。
“别慌,镇定!”拓跋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这点皮肉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严重,比起上次在沪州城的重伤小巫见大巫,只是这次伤口多,血流得比上次多。
炎妃然闻言,深吸了几口气,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
“拓跋蔺,你说谎!你不是说他们不敢对你滥用刑的吗?”话刚落,马车又颠簸了一下,这次她稳住不让自己撞到他,努力屏住呼吸帮他处理伤口。
她低着头,脸色有点苍白,纤长的睫毛仓皇的颤动着,像是受了惊的蝴蝶翅膀。
拓跋蔺轻轻勾了勾嘴角,“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恨我,恨不得我快点消失。”
那些人心太急了,以为用苦刑他就会屈服,即使不服,可逆麟蛇尾鞭的伤口若没有及时处理,待明天行刑之后,大概也会血流干而死。
听他的语气说得满不在乎,炎妃然忍不住斥道:“你怎么能说得如此轻松,万一我请不到太皇太后回来,那你明日不就被行刑了吗?”
拓跋蔺看着她说:“如果我被卸去双臂,你会嫌弃我吗?”
“嫌弃,怎不嫌弃呀,一个没有双臂的人,以后还能什么作为。”炎妃然说着,白布缠上他的伤口时,故意用力一扯。
“啊!疼…”
马车再一次颠簸,这次炎妃然没有稳住,又撞进他怀里,但她抽身很快,看到绑带没有渗出血,她才轻了口气。
车厢里有干净的衣服,她帮他穿上衣服,金创药的味道冲淡了血腥味,拓跋蔺斜身靠在软榻上,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身体虚弱,面容看起来疲倦是难免的。
他的伤口只是暂时止了血,伤口没经缝合,不能乱动,否则又会出血,回去还须大夫将伤口缝合才行。
见他闭上眼休息,炎妃然不敢打扰他,低头收拾处理伤口留下的工具与纱布,和沾着血的衣服。
回到雍王府,大夫已等候在云归阁,趁着大夫给拓跋蔺缝合伤口时,她让人去烧了热水抬进房间。
大夫处理好伤口,交待一些须注意的事项就离开。炎妃然挥退其他人,房间剩下自己和拓跋蔺。
她本想叫拓跋蔺去清洗一下,可见他躺在床榻上,阖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见此,她只好去盛了一盆温水,自亲给他清理肌肤上的血迹。

太子府
拓跋凛眉心紧锁,单手撑在额际,俊朗的表情稍带憔悴。
室内的烛影交错在他脸上,令他五官更晦涩。
从皇宫回来他这样坐着已几个时辰,倚靠着软榻上,闭着眼,莫名的,脑海当中不由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轩辕臻的画面。
那时的她见到自己表现出温婉和落落大方,却又在暗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隐隐带着恨意,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可再次接触时,她对自己忽冷忽热…
如果她的灵魂就是炎妃然的话,那么她如此态度是情有可原的,不,不是如果,今日一见,他可以肯定,她就是炎妃然。
她恨他,所以才嫁给拓跋蔺,她一定想给炎家报仇平反。
若找自己报仇,他没有任何怨言,这是他欠她的,她要平反,他会帮她,但这之前,他一定要夺得帝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留在身边赎罪。
想通后,他立即让元华传葛平和曹桓到书房。
曹桓眸中跃着道道精光,坐下来缓缓说道:“殿下,传我们来是不是准备动手了?”
拓跋凛微微一笑,并没直接回答:“葛先生,我们的人可准备就绪?”
“请殿下放心。”葛平答道,神色严谨。
拓跋凛点头,打开桌上图纸,这上面竟是北越边防到京都各处要塞关卡兵力分布图!
每一处旁边空白之处都作了详细说明。
这其
这其中,有拓跋凛对北越综合兵力的掌握,有对北越各将军兵力用兵的探知,更有跟在睿王身边参与兵务的暗哨。
灯火下,四人目光熠熠,低语倾谈,不断交换意见,最后,曹葛二人收住话语,但听拓跋凛言说,神色无处不是细致严谨,手握笔墨,笔锋到处,一张图纸都是密密麻麻的箭圈。
经过今天的事,在皇上心中,太子的地位早已不复以前,若是被查到郭司膳的死与东宫有关,他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这场战争是必然的,趁着他们没有防备之际,他们先发制人,攻其不备。

雍王府
半夜,炎妃然是被急促的呼吸声音吵醒。
其实她原本没睡得很安稳,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是叔叔跪在刑场,血淋淋的画面,让她蓦地惊醒。
睁开眼,发现拓跋蔺整个人就像是从河里捞出来似的,汗涔涔的。
他因伤口而发热了。
意识到这一点,炎妃然有些慌乱。
大夫提醒过她,说拓跋蔺晚上十之**会发烧,只要熬过去就好。
可提醒是一回事,看着心爱的人受折磨又是另一回事。炎妃然发现他握住自己的手腕的大掌越发无意识的收紧用力。
“然然…”饱受煎熬的拓跋蔺不住的呓语。
“我在,拓跋蔺,我在。”
炎妃然手足无措地抚摸他的脸颊,即便知道那不过只是拓跋蔺无意识在说话,仍旧他叫她一声,她就应一声。
拓跋蔺突然眼开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炎妃然并不觉得他像是有意识,因为平常深邃沉稳的眸,此时瞳孔根本没有焦点的。
“然然,别怕。”
“嗯,我不怕。”炎妃然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心里念挂的是自己。
“现在身边有你,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她双手握住他厚实的大掌,并没有因为他压根不会记住而敷衍。
拓跋蔺粗重的喘着气,“然然…”他还在叫她,“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我会保护你…我会替你报仇的…然然…”
他大掌攥住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用力,就像是要将自己深深融入到她的骨血当中。
“别离…离开我…也别…讨厌我…”
讨厌?炎妃然心头一阵泛酸,想起前世的自己跟他相处的情形,那时的她是很讨厌他,还常常诅咒他,可到底却是他对自己的感情最真。
“拓跋蔺…”
虽然刚嫁给他时,抱着利用他的目的,可现在,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她怎么会离开他,讨厌他呢?
后来,拓跋蔺接连着胡话。
有前世她与他的事,有现在的事,有他对她的感情,前世的思念与今生的深情,说着说着,终于没了声息,似乎又再睡了过去。
可炎妃然明明清楚看到,拓跋蔺那双好看的凤眸眼边,有隐隐的水光浮动,让她心疼的厉害…
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如此的深。
她看向窗外,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外面漆黑一团,有一扇窗敞开着,夜风呼呼的涌进,她起来走过去,正想将窗户关上,突然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她身体本能的往后弯腰,躲开劲风,脚步退后几步,接着,一道黑影由窗口跃了进来。
她还没有站稳,一股劲力再次朝她胸膛袭来,她伸手挡开,室内的烛光也被对方的掌风扫熄,屋内一片漆黑。
炎妃然暗叫一声,往床榻上瞄了一眼,拓跋蔺因药物的作用,一时半刻不会醒过来,她担心对方夜袭是对他不利,想没想的便弯腰往对方的下盘扫去,两人一来一往的在屋内打了起来。
对方出手十分狠毒,招招都是夺人命,炎妃然虽不清楚对方来历,却一点不敢大意,更没有伪装成弱女子,因为她很清楚,来人武功极高,对她更毫不留情。
眨眼间两人过招上百,分不出高低,而且来人蒙着脸,身形高瘦,动作灵巧,出手狠辣,必然不是一般的杀手。
就在她思考如此制胜时,却见对方抽出匕首,朝她虚劈来,趁着她闪身的瞬间,杀手朝床榻昏睡的拓跋蔺刺去。
炎妃然心一慌,想没想就使出‘佛若真经’的救命一绝,她一运功,动作极快,瞬间来到杀手身后,出手如电,往他后衣领抓去,她原本可以一掌击毙他,可她想留口活,所以想活擒。
谁知对方似乎早已猜出她的心思,握着匕首的手反往她胸前划去,她闪避已来不及,衣服被划破,胸前一阵赤痛传来,紧接她的下盘不稳被踢到,整个人往地面跌落,一道深寒剑气往胸前压迫而来…
若这刀落下,她的胸口必被开出一个洞…
第195回:终结篇(六)
炎妃然以为胸口会被开个洞时,就在这千钧一发瞬间,“咣当”一道清脆声响,原是匕首落地的声音,寒气消失。
原昏睡在床榻上的拓跋蔺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将蒙面人手中的匕首踹掉,在蒙面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又往他肩膀上击了一掌,蒙面人深知此时情况对自己不妙,随即转身往窗口逃窜。
就在此时,紧闭的大门被人用力撞开,严仇闯了进来,急声问:“你们怎样了?”
他原本想接替炎妃然来照顾拓跋蔺的,谁知刚走近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硬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有一个黑影由窗里窜出来,他立即让人去追,而自己往屋里闯,怕他们会有什么意外。
“我没事,倒是拓跋蔺他…”屋内的烛光亮起,炎妃然看到拓跋蔺白衣上已渗出血迹,她的声音嘎言而止,拓跋蔺面色苍白,身体蓦地往后倒去。
炎妃然吓得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拉住,与此同时,严仇也急忙走过来,与她一起将拓跋蔺轻放回床榻躺下。
拓跋蔺踢飞蒙面人手中匕首全是无意识的举动,他当时迷迷糊糊的眼开眼,好像看到有人朝炎妃然举起匕首,情急之下,根本没有顾忌自己身上受伤,奋力跃起,踢掉蒙面人的武器,再摒着最后一口气,出掌击向蒙面人。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刚缝合的伤口撕开,气血不足,才会站不稳倒下,若蒙面人待多一刻或观察细微,必定会发现他的情况,到时他们不死也被重创。
由于之前炎妃然将云归阁的仆人都撤退,现在云归阁除了他们没有多余的下人,为了保险起见,严仇唯有亲自去请大夫过来。
没一会,严仇带着大夫过来,随尾进来的还有芊蔚和青苹。
大夫过去帮拓跋蔺缝合伤口时,芊蔚和青苹拉炎妃然到隔壁房间换衣服并上药,与蒙面人打斗时,她被胸口被划伤了,还好只是皮外伤,并不是很严重。
再次回到寝室时,大夫已处理好伤口,给他吃了退烧散,又睡了过去。
“这个周太后真狠毒,若不是王爷身体健壮,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撑不过去了。”一般人承受不了逆麟蛇尾鞭三鞭,何况还是八鞭之多,胸骨都看得见,周太后这些人成心是想把人打死。
炎妃然坐在榻前,以手指指腹轻柔的抚摸着拓跋蔺的手背,轻声道:“我离开皇帝寝宫后,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刚才那蒙面人表面是冲着拓跋蔺来的,可现在想想,对方的目标似乎是她,因为跟他过招时,对方总是想置她死地,最后他的目标转向拓跋蔺,其实也是想让她分心,所谓关心则乱,她果然中计,差点被对方的匕首刺进胸膛。
所以,她想知道在她离开御清宫后,皇帝会如何处理下毒的事件,如果她离开前那些话起了作用,皇贵妃必定是被怀疑的首要对象。
“听说郭司膳畏罪自戕,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自身上,皇贵妃被禁足翊坤宫,太子被撤掉所有职务,在府休养身体。”
“郭司膳自戕了?”炎妃然很惊讶,随后冷笑道:“皇帝就这么放过这些人了吗?”
“如果不是凤清歌有先见之明,得知郭司膳自戕的消息,立即赶过去,将她的遗书稍改了一下,让玄统领马上将消息送去御清宫,即使皇贵妃等人暂时没有事,但皇帝是一个多疑的人,越是没有漏洞越是可疑,这件事情不会这么了事的。”
“可这样一来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他们那么狡猾,想必现在已在想对策,到时还能奈他们如何?”
说出这些话时,她心里气愤极了,回到北越国大半年了,她还未能给炎家平反,如果让周太后皇贵妃他们夺得先机,只怕平反就更难了。
“刚才那蒙面人你可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能看出是什么人吗?”严仇话题一转,转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上。
“他的目标可能是我,由招式看,像是南岳一带的。”南岳隶属东魏国,中原大部分能人异士的集中营,那里门派多,但招式与其他地方还是有区别的。
严仇担忧的问:“为何要杀你?难道你的身份败露了?”
“应该是没…”炎妃然突然想起在御清宫遇到拓跋凛,他叫自己然儿,好像已看出她的身份,可他又如何知道的?蒙面人是他派来的吗?
“怎么了?是不是真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严仇看她的神情,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炎妃然沉思道:“可是他叫我然儿,如果是认出来,之前的蒙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派来的。”
严仇紧张的说:“你是说拓跋凛?他认出你来?”
炎妃然点头,“是的,他应该是认我。”
“就算他认出来,也要有证据,只要他没有证据,是没人会相信他的。”
“哥,如果刚才蒙面人是他派来的,只怕我的身份已百分百露了。”刚才那种情况之下,身边也没有护卫,情急把自己懂武功的事败露,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逼她出手。
“不管是不是他,你以后行事万事小心。”
“我知道,对了,那俊的事怎样啦?”虽然刺杀太子的事他们是被陷害,但还没有找到幕后主使者,那俊只能暂时被关押地牢。
“他很好,凤清歌在里面打点好一切,
歌在里面打点好一切,将他转到干净清静的地牢。”
不好的事情已很多,严仇不想她担忧,所以没跟她说实情,其实那俊在地牢也不好过,周太后急着找个名堂处死拓跋蔺,对那俊用了极刑,想让他认罪,偏那俊这小子倔强,宁死也不画押认罪,见此,周太后便硬把未查清的证据挫实,还好,皇上醒过来,把周太后的阴谋打乱了。
炎妃然想了想,说:“刺杀太子的事,我觉得有一个人值得怀疑的。”
“谁?”
“是赵昂,我让严烨去查了,一切都等严烨回来才知道。”
当她听到严烨讲到太子被夜袭刺杀,对方掉落雍王府令牌,她就觉得事有蹊跷,赵昂养了那么多武林高手,找几个武功高超的出来冒充杀手,再嫁祸给雍王府的事也不是没可能的,不管杀手能不能成功,最大受益者都是他。
严仇点点头,怕炎妃然照顾拓跋蔺辛苦,就叫她去休息,让他来照顾拓跋蔺,可炎妃然拒绝了,见此,他也不坚持,就坐在旁边陪她说话。
炎妃然让芊蔚和青苹到隔壁休息,并吩咐她们明早煲些补血汤,拓跋蔺失了那么多血,需要补补血。
天微亮,追蒙面人而去的手下回来,严仇走了出去。
炎妃然原本与拓跋蔺的手相握,伏榻而睡,但她睡得并不安稳,严仇离开时的脚步放得很轻,但她还是醒过来。
然而,她刚抬起头,就看到床榻上的拓跋蔺缓缓睁开眼,便笑道:“你醒啦!”
拓跋蔺没说话,刚从昏沉中稍微清醒,脸色苍白,因失血多有点发乌。
“拓跋蔺…”炎妃然俯下身担心看他。
拓跋蔺先是扫了眼两人一直相握的手,随后慢慢松开。
果不其然,经过一夜的抓握,炎妃然白皙的手腕顿时乌青了一圈,他眼底微动,可以看出自懊的情绪,愈发沉淀。
“对不起…”他沉声道歉。
炎妃然安静看着拓跋蔺。
在她眼里,这不过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他却放在心上惦记着,她拉着他的手说:“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想要你快点好起来。”
拓跋蔺的目光却依旧落在她手腕的淤青上,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眼神有些无法对焦。
炎妃然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俯身凑近他的脸,轻吻他冷薄的唇线…
缓慢而温柔…
严仇并不知道拓跋蔺已醒过来,没有敲门就推门而进,正好瞧见内室这一幕,他顿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悄然退了出去。
正转身,就看到芊蔚站在身后,他暗吃一惊,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严护卫。”芊蔚静静的凝着他,双眸亮灼灼的。
“有事?”严仇皱了皱眉,对于炎妃然身边这个侍女他印象很深,但总是没有见到她的人,所以对她也不是很了解,只是每次碰面,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探究,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给你的。”说着,她由背后拿出一只食盒,里面装着桂花糕,递给他说:“你忙了一天,想必晚餐还没来得及吃,这是给你做宵夜的。”
“谢谢!”严仇绷着俊脸,说了声谢谢,但并没有接过来。
“你不吃吗?”芊蔚看着他,这个男人似乎只有王爷和王妃面前,脸部才有一点暖意,刚刚明明看到他嘴角勾起,怎么面对她时,神情又冷下来,她有这么讨厌吗?
“我不爱吃甜食。”话落,严仇已迈步越过她离开。
“不爱就不爱!”芊蔚咕噜了声,收起食盒。
由窗口看了一眼屋内,内室的烛光还亮着,想想之前蒙面黑衣人来袭时,没有人守着才被有机可乘,虽然现在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但她不敢随意走开,便挑了个能坐下的地方,守在门口。
屋内,拓跋蔺轻轻推开炎妃然,眉头皱了一下,炎妃然察觉到,摸摸他的脸,紧张的问:“哪里不舒服吗?”
拓跋蔺沉默半晌,摇摇头。
止痛散的药劲其实早已过去,伤口钝痛的感觉越发明显,但拓跋蔺并不准备告诉她。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点饿了。”他已一天一夜粒米未进,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去叫人帮你弄点吃的。”
想到他现在身体的情况,不放心把他独自留在房间,就到门外吩咐芊蔚去弄。
再回来时,她手上端着一只玉盆,放在桌子上,把洗脸巾拧干,帮他擦脸。
拓跋蔺没有吭声,任由她的动作着,直到脸上彻底恢复清爽。
“对不起,以后尽量不会让自己受伤。”他突然说,自从两人成亲以来,他接二连三的伤受,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炎妃然动作一顿,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意外之事谁能料到,你又不是神仙。”
拓跋蔺是那些人的绊脚石,就算再有本领也难防小人在背后的暗算,要怪就怪这些人手段狠辣。
短暂停顿后,她又继续帮他擦着身上,同时避开伤口。
“其实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但若不是这样的话,又收不到效果,不过你放心,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说话时,拓跋蔺看着帐顶,下颌上新冒出来的湛清胡渣,有着莫名的性感。
炎妃
炎妃然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
“不是。”拓跋蔺忙解释说:“是我可以不进地牢的,用另一种方式自行洗脱清白,但若不进去的话,他们不会放低警觉,从而显露狼子野心。”
“但你也不必拿自己身体去犯险,万一我赶不回来,那你…”一想到若她赶不回来,他会被卸去双臂,她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我相信你的能力。”
“可你有想过我的心情没有?”当她看到他被人扶出地牢,见到他身上血迹斑斑时,那种锥心的感觉无法形容。
“对不起。”将心比心,拓跋蔺知道她肯定生气,可若是能够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拓跋蔺静静的看着她。
炎妃然的脸蛋,白皙中透着绯红,像是一朵桃花在昏黄的灯光下绽放着。
“我…真的好饿,什么时候有东西吃?”
拓跋蔺果然没有再在这话题上继续,而低哑的嗓音带有几分不明显的撒娇意味,炎妃然瞧着他,终究板不起脸来。
“我去看看。”
炎妃然出去没多久,与芊蔚和一个小丫鬟回来,她们手上各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香菇鸡肉粥和一盅补气血的银耳红枣汤。
芊蔚和小丫鬟把粥盛出来后,才退下去。
炎妃然怕他动一下又会扯裂伤口,于是将碗端起来,坐到床前,拿着汤匙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唇边。
拓跋蔺没丝毫拧扭,张口把粥吃下去。
“刺杀拓跋凛的事你觉得会是谁最有可能陷害你?”炎妃然一边喂他吃粥一边与他讨论起案情,那俊还在地牢里,一日不查出真凶,他就多受一分罪。
“你是不是有怀疑对象?”拓跋蔺不答反问。
“嗯,当今朝堂上想你死的人很多,但挑拨你和太子之间的争斗,谁是得益者便是谁最有可疑。睿王与我们是同阵线,他的人不可能陷害你,那么就只剩下赵昂,他养的”门客“无数,刺杀太子嫁祸于你也不是无可能的。”
“当然,不排除太子自编自演的可能,目的是想让周太后加快速度除掉你,若是这样,那他低估了赵昂的实力。”
可能真的太饿了,炎妃然话落,一碗粥便见底了,用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
“再来一碗。”
炎妃然转身去盛粥。
拓跋蔺道:“你猜他知不知道赵昂豢养”门客“的事?”
炎妃然盛了一碗粥,回身坐好,给他舀了一勺粥,“赵昂为人低调不喜出风头,在百姓眼中,他更是一个谦虚恭谨、礼贤下士的好官,若不是我和凤云汐无意发现他的秘密,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原来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阴谋家。”
“经近日一连串发生的事,赵昂的野心也暴露了,拓跋凛不笨,如果这场刺杀不是他自编自演,那么,行刺他的人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手法岂能瞒过他,赵昂豢养”门客“的事以前不知,现在肯定也猜到一二。”
“分析得不错。”拓跋蔺点头,咽下她送来的一口粥,又道:“你觉得这场刺杀会是拓跋凛自编自演吗?”
“以我以往对他的了解,他有可能做得出来。”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对自己狠也不是没可能的。
拓跋蔺摇头,“你猜错了,不会是他自编自演。”
“你为何这么肯定?”
炎妃然放下空碗,又将银耳红枣汤端过来,细心的喂他喝。
“还记得在宴会时,你跟我说拓跋凛被禁足太子府中,如此休闲的生活,为何又瘦又黑,还怀疑他是不是玩障眼法。”
“你怀疑他什么?”炎妃然似乎被他的话题勾起兴趣,喂他的动作停顿下来。
“不是怀疑,他的确在跟我们玩障眼法,他很可能已在外面招集人马,现在只等候一个契机。”
说完,拓跋蔺就着汤盅口,把剩下的红枣汤全喝光了。
他这么主动,炎妃然很满意,放下汤盅,用手帕细心的擦去嘴角的汤迹,擦干净后,盯着他棱角分明的嘴唇,因为刚吃过东西的原因,苍白唇色终于有了红润,她的心悸动一下,附身在上面烙了一吻,正想离开时,却被他按住后脑,被动反为主动,或温柔或霸道的啃咬,然后慢慢的加深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