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一笑,“哪只猫敢拿他下饭啊?”
“你笑了。”深海的手指顺着屏障从我的额头一路滑向下方,在脸颊的位置轻画了个圈又轻叹着收了回去, “你终于笑了,茉茉,我好久没有见到过你笑了。”
胸口有什么东西热辣辣地涌了上来,“其实,我本来也不是爱哭的人只不过…只不过是想在你面前撒撒娇吧。”
温柔的神色在深海的眼里慢慢凝成一抹痛惜,“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我轻轻摇头,“你得保住你的命,这才是最大的帮忙,否则我的拼命什么意义呢?剩下的事让我去做。我现在除了蔡庸还有果冻、林天、周均…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厉害。”
深海垂下眼睑,将脸扭向另一边。这傻瓜,即使我看不到他眼中的疼痛自责,他脑海中那些起伏不定却又无法叫喊出声的愤懑不甘又怎么瞒得过我。
“深海,”我喊着他的名字,“你要知道我吃过严德的药,他说我的寿命一般的人类长得多。我不希望一百年后等到的是一个长着尾巴的疯子。”
深海的眼睛倏地睁开,莹莹双目中满是乍惊乍喜的神色。
这只是我灵机一动编出来的瞎话,可是深海严重骤然两亮起的光彩却让我真心的开始希望这一切会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
“我今天见到迦南”,深海指了指手腕上的绿藻,“他奉长老之命过来检查一下黑藻的生长情况。我很久没见到过他了,他看上去变了很多。”
“迦南回族里去了?”我大吃一惊,他不是最怕这个?
深海点了点头:“他说他会一直在族里呆着,直到…”他有点说不下去的样子,双手死命的攥紧在那屏障上重重的锤了一拳。
“别这样”,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不过,有迦南在他身边,我自然而然的放下了一部分担忧。这一点心理活动自然瞒不过深海,他几乎立刻就察觉了。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他眼里多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他应该留在你身边的,你那里更需要有人帮忙。”
“他现在就在发挥最大的作用啊,他的本领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如果有人暗算你,他绝对可以先一步察觉…然后把事情搅到天那么大…”
深海不禁莞尔,“你说他只有耍赖的本领,他会生气的。”
回想起迦南曾经冲着我大喊“我会抓鲨鱼”时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也不由地微笑起来,“不管怎么说,有他在你身边,我确实没有那么担心了。”
“我会没事的”,深海郑重其事的向我保证,“我一定会没事的。”
如果从现在开始,每一天我都认认真真的祈祷,老天会不会看在我如此虔诚的分儿上,让这个承诺真的兑现?
深海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我们之间再次被突然荡起的水波隔开,光线越来越亮,仿佛清晨已经来临,而我正朝着海面缓缓上升。不多时,耳畔传来哔啦一声水响,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瞬间便刺痛了我的双眼。情不自禁闭上眼,再睁开时才发现自己蜷缩在沙发前的地摊上,身上盖着毛巾被。窗外,初升的太阳已经染红了东边的天空,整个城市都沐浴在暖暖的晨辉中。
我伸了一个懒腰,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大厅另一侧,老妈正坐在餐桌前看着阿寻一口一口的吃早饭,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嘱咐他,“让你妈妈多睡会儿,吃晚饭也别闹她,姥姥带你下楼去玩滑梯…”
阿寻放下勺子,得意洋洋的让她看自己吃空的小碗,奶声奶气的向她讨赏“棒棒糖!”
“好”,老妈乐了,“吃得这么好,姥姥奖励一颗棒棒糖。”
阿寻隔着大半个客厅看到了我,眨了眨眼,扔下手里的小碗朝我跑了过来,老妈不知道出来什么事,在后面追着喊:“阿寻你慢点跑,小心撞到茶几上…”
阿寻一阵风似的绕过客厅,像颗炮弹似的一头撞进了我的怀里。我刚从地毯上坐起来,被他这么一撞,又倒了回去,阿寻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姥姥给你做什么早饭了?”我伸手搂住这个香香软软的肉团子,顺势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你起得比妈妈还早啊。”
阿寻抱着我的脑袋,两只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鱼片粥。”
我再亲他一口,“好吃吗?”
“好吃”,阿寻说着张开胳膊比划了一下大小,“我吃了一大碗。”
我看着他两手之间比划的那个铁锅般大小的尺寸,再看看我妈刚从餐桌上捡起来的那个小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吃了那么多呀,那一定能长个大高个了。”
阿寻在我怀里扭了扭,又跑去找姥姥要棒棒糖。看着他在房间里快快乐乐的跑来跑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海伦的存在,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被坏人带走的小姐姐,会不会在他单纯的小心灵上留下现实可怕阴影?如果一直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他长大之后会不会埋怨我?虽然我一直觉得因为某种变故一夜间变得成熟起来是件可怕的事。
我揉着脸叹了口气,还是等等再说吧。
七 有趣的细节
“茉茉,你慢点!”老妈从后面赶了上来,一边喘着气一边不满的抱怨我,“抱着孩子呢,当心摔着,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又没有狗追你。”
刻意放慢的脚步,在回身瞥见墙壁上海洋馆那几个大字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加快。我知道紧张不安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引人注目,但是这一刻近乎偏执的恐惧,确切地说是后怕,我怎么也按捺不住。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们起得也早,小区门口那家新开张的西点店烤的面包也很好吃,一路上也没有堵车,到了海洋馆门口买票入场也非常的顺利。我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入场,也仅仅持续到了入场,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了。
阿寻从进场开始就对玻璃墙另一侧的各色生物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这好理解。小孩子嘛,十有八九都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的,但出人意料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似乎也对他有种天然的,同类般的亲近,无论他出现在哪一个场馆,玻璃柜里千奇百怪的鱼儿们总是很自然地就朝着阿寻的方位聚集过来。尤其在海豚馆,当他把小手按在玻璃墙上时,大大小小的海豚争先恐后地从礁石后面游了出来,兴奋不已地围着我们绕圈子,并不停地用尖尖的喙部碰触阿寻手掌所在的位置,仿佛在期待着来自阿寻的触摸和拥抱,仿佛…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清清楚楚地知道,阿寻和它们一样,血管里奔涌着的液体也是来自大海的一部分。
阿寻兴奋得咕咕直笑,而我的惊讶却慢慢上升到了近乎惊恐的地步。
场馆里的游客三三两两凑过来看热闹,小孩子们拍着玻璃墙,兴奋地尖声大叫。一时间,我们周围竟然开了锅似的热闹。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慢慢滑了下来。
“寻宝儿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老妈从我的怀里接过阿寻,满脸都是惊讶的笑容,“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怪事呢。”
我也没有见过,现在,我是否应该抱着儿子落荒而逃?四周围有这么多人,就这样掉头跑掉,会不会更加引人注意?这里面说不定就有跟夜族有关联的人,比如身边这位不停按快门的青年就很可疑,再比如…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表演要开始了。”围在我们身边看热闹的人群这才匆匆散开,而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妈知道了阿寻的秘密,她还会不会笑得那么惬意?
一直到了车子驶出了停车场,将海洋馆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我心里仍然盘旋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感觉。我看着怀里熟睡了的儿子,再看看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老妈,心里开始纠结是不是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她也许会受到惊吓…
唉,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
回到家没多久,蔡伐的邮件就发了过来。一共五张照片,第一张是空中俯拍的小岛全貌,椭圆形的小岛,略大一些的部分被郁郁葱葱的森林覆盖着,略小的那部分则整整齐齐地分布着街区、楼房、公路和花园。绿色的岛,周围镶嵌着银白色的沙滩,沙滩之外则是碧蓝色的大海。第二张照片上一片模糊的树丛,似乎拍照的手有点抖,树丛后面的几个男人照得都不是很清楚。棕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离镜头很近的那个男人赤裸的肩膀上还画着彩色的条纹。这应该是在哈勃拉人栖息地附近偷拍到的照片吧。
第三张照片是风暴过境后的街道,一棵棕榈树横卧在街道上,树干附近积着雨水,肮脏的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鞋子和食品的包装袋,一片狼藉。稍远一点的地方是被飓风刮走了一半的木屋,残破的墙壁在暗色云团的映衬下宛如废墟里伸出的一直鬼爪。房屋前面的台阶下还停放着一辆轿车,不过轿车已经底朝天翻了过来。
第四张照片的背景同样是岛上的街道,不同的是画面上人影憧憧,十分混乱。所有的人,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他们的手里还拿着大包小包,一个小女孩一手牵着母亲的衣角一手还抱着一直浅棕色的幼犬,眼中流露楚懵懂无措的神色。
我不认再看,连忙翻到了下一张,这一张照片是风暴过后的海滩,几艘小船被风暴推挤在一起,东倒西歪地横在沙滩上。沙滩上方是阴云密布的天空,远处的棕榈树被狂风撕扯得如同一块块破布,随时都会顺着风势飞出去一般。
翻来覆去地将这几张照片看过几遍,我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东西。衣长令人措手不及的天灾,房子被毁了,路也被毁了。有人死有人伤,一部分人已经撤离,而剩下的人还在险恶的环境中继续挣扎求生。
这样的大灾难每一年都在世界各地轮番上演。
我点着鼠标轮流看着几张照片,心里却越来越觉得疑惑。这个岛上的神秘图腾会不会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我捡到深海的时候,他并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他可以通过我看到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儿,自然也会知道我在留意巴特拉岛的情况。而他对此只字未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巴特拉岛上所发生的一切情况都和月族人没有关系?
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迷迷糊糊地靠在电脑桌上睡了过去。刚合眼没多久,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我接起电话的时候瞟了一眼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刚刚过了凌晨三点钟。
电话是蔡伐打过来的,刚一接通就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的颇有些套好一位的笑声,似乎打电话的人才刚刚意识到现在是很什么时间,“殷茉,你好啊,那个。。。睡了没?”这小子的声音听起来精神的很。难道对于黑客们来说,夜晚才是工作的黄金时间?
“什么事?”刚睡着就被电话轰了起来,就算知道这肯定是有事,心情还是难免会受影响。
“是这样,你不是嘱咐我留意跟哈勃拉人的图腾有关的内容吗?我发给你的照片给放大之后,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等等,我发给你看。”
这几句话将我的睡意一扫而空,连忙抓着电话扑到电脑前面,几分钟之后,被放大的细节图片就发了过来。这应该是从第二张照片上截取下来的图片,我记得在那个哈勃拉人画在肩膀上的彩色条纹。不过,彩色的条纹只露出了一点点,占据了画面中央的是那个土著人挂在脖子上的项圈。项圈中央垂下来一块圆形的黑色木牌,上面用粗超的油彩画这一个人身鱼尾的图案。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图案,曾经出现在月光石上面陪伴我整整十二年的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图案。
“看到了吧,”蔡伐的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人身鱼尾和报纸上介绍的一模一样。”
“在看。”我心里的感觉半是惊喜半是焦灼,果然是有关系的吗?
蔡伐兴奋了一会儿又问我,“哈勃拉人常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海岛上依靠捕鱼为生,他们会有这样的图腾也很正常啊。就好像大草原上的人崇拜狼,都是生存状态生活方式决定了的,你为什么会特别留意这个?”
“土著人不是说这场海啸是海神在惩罚过度捕杀鲸鱼的白人吗?”
“所谓的捕杀海洋生物的情况,我没有查到。”蔡伐在电话里的另一端咔嚓咔嚓地嚼着什么东西,声音里没有丝毫倦意,“不过,要把这场海啸的发生归咎为这个原因,那也有点儿太儿戏了吧。”
“也许吧,”心乱得很,我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你还有什么发现?”
“还有的发现和图腾什么的就没有关系了,”蔡伐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个发现至少昭示了岛上混乱的饿状态都是怎么回事。你看到第四张照片了吧,有什么感觉?”
“很混乱。”
“你再看看这张。”
又一张图片发了过来。当它完全展开的时候,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着嘴只剩下了喘气的份儿,脑子里嗡嗡直响,以至于很久之后我才听到了蔡伐嘀嘀咕咕说的话,“这才是岛上混乱的真正原因。打扮成这样出来捣乱,也不知道是哪个组织。。。这样的人应该不止一个,这帮人借着天灾的机会在里头干坏事,这绝对应该定性为人祸。。。”
图片的中央是一只手。确切地说是一只爪子。刻意放大后的图片虽然有些模
糊,可是那样修长的手指,那根从手背~只延伸到指尖,从皮肤的表面微微凸起的骨管我是怎么也不会认错的。这只手的指尖呈现出险恶的暗青色,粗粗看去,董像是从这个人肩头投下的阴影,可是我知道,那样暗色的指尖里蕴藏着可怕的毒之液。
对照他发给我的大图,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只爪子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连帽夹克,行色匆匆地夹杂在拥挤的人群中,帽子挡住了他的脸'除了额前一缕棕黄色的卷发,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的那只手向前伸着,像是无意间做出的~个动作,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只爪子是朝着他身前一位中年男士裸露的手臂伸过去的。
这确确实实很像人鱼的手,可是海族的人混迹于慌乱的人群中又有什么用意呢?难道所谓的风暴确实和他们有关?
“也许是某个恐怖组织的成员,”蔡伐猜来猜去也没有什么头绪,终于开始不耐烦了,“我等下试试看能不能找着其他的照片。你先休息,有什么发现我明天下午跟你联系。”
他没有说要去哪里找照片,我也没有多问。我已经知道他手底下其实是有一个小组的。具体几个成员我还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各有分工,配合得十分默契。
蔡伐跟我的联系大部分都是在下午或晚上,所以我猜测他们的工作时间也许是从凌晨持续到清早,然后用白天的时间来补眠。
挂了电话之后,我坐在电脑前面继续发呆。这事看样子是跟海族人脱不了关系了,问题是究竟是哪一族干的呢?
我开始焦急地等待着蔡伐那里会有进一步的发现,~直等到两天之后的下午才又等到蔡伐的电话,遗憾的是他找到的东西并不是与巴特拉岛有关的新消息,而是另外一个谜团的谜底。
“就在你们摸进天吴造纸厂的那天黄昏,有人在横沥河下游的入海口附近看到了一艘船。”蔡伐的声音里透着懊恼,“是一艘快艇,几个在那里钓鱼的老头子说’那艘船在那里停了将近一个小时,天黑的时候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游来的人上了船,船就朝着东边开走了。”
“什么样的人?”我屏住了呼吸。
“没看清楚,”蔡伐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说:“天色已经晚了,离得又远,再说那几个老人家眼神也不好。”
“他们刚到就急着离开,会不会是发现了有人跟踪?”
“我安排的人是专家,”蔡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服气,“我们的人埋伏在入门附近,造纸厂就修在河边,他们走水路很难被发现。”
蔡伐不知道,这些人本来就是异类,他们的警觉性也确实异于常人。
“他们本来就很不好对付,”我安慰他,“要不怎么能找到你的头上?”
“是不好对付,”蔡伐琢磨了一会儿,情绪又重新高涨了起来,“不过这伙王八蛋还真的激起了老子的斗志啊。只要你不放弃,老子替你一直追到底!”
“你只管放马去追吧,”我叹气,“除非我破产,再也请不起你。”
“好1”蔡伐的声音听起来干劲十足,我想他应该只听到了前半句话,“我现在就开始搜索游艇的下落。”
电话挂断之后,我才注意到客厅里有种异乎寻常的喧闹。阿寻的大呼小叫之中还夹杂着男人低沉的笑声。老妈正低声说着什么,声音里也带着笑音,朝客厅里探头一看,抱着阿寻在客厅里开飞机的人是路明远,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人是路一。这两兄弟居然同时出现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不可能是商量是商量好了结伴来的吧?
“你都忙什么呢,”老妈埋怨我,“客人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我赔罪,”我连忙冲着客厅里的这两兄弟拱了拱手,“今天谁也别走了,我亲自下厨。”
“你下厨?”路一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那什么…我晚上还有事.跟你报完账就得走了。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领教你的厨艺。”
“你个胆小鬼!”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的手艺再差也比你强啊””
“得了吧,”路一嗤笑,”要是换了你家深海上灶,说啥我也不走了,你的手艺…我还是谢谢了。”说完这句话,路一似乎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不该提的名字,偷瞟了一眼我老妈脸上慢慢阴沉下来的神色,连忙拽着我溜到了餐厅.“来,来,赶紧看台同。”
客厅中央,路明远举着阿寻飞到了我妈面前,阿寻咯咯笑着抱住了我妈的脖
子,老妈赶紧搂住了他,脸上已是眉开眼笑了。我感激地冲着路明远笑了笑,路明远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哎,哎,”路一拿着合同在我眼前晃了晃,“别光顾着和那个死面瘫去的。看合同!”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没好气地把合同拽了过来。
路一嘿嘿笑了起来,“死面瘫在你家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都会笑了。”
“那是我儿子魅力无边好不好?”我低着头将合同细细看过一遍,“老陈不是不想让外人插手这趟买卖吗?”
“你看清楚,现在的工程可不是一个楼盘,还包括了楼盘外延的整个商业街。老陈胃口大,也有本事揽到活儿,问题是就凭他一家,资金上可就兜不转了。要不,这么大一块肉,你以为他会心甘情愿地分出来跟别人一起啃?”
“你怎么形容得这么恶心?”我白了他一眼,“你呢?”
“我可没有你这么财大气粗,”路一故作幽怨地叹了口气,“我也
就是啃啃肉渣子的份儿。”,
“你一个劲儿叫穷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有点好笑,”你现在也算
是有身家的人了吧?”
“不行啊,不够。”路一苦着脸抱怨,“上次你说你没兴趣的那个游乐场,我投进去的银子都套着呢,估计…十有八九…是收不回来了。”
“那游乐场地点有点偏,我当时是觉得那么远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带着阿寻去那里玩。”
路一叹气,“我得按着挣钱,你看我到现在连老婆都没有着落呢。”
正想挖苦他几句,就听一旁传来路明远冷冰冰的声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是让我知道你在里头玩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花样…”
路一条件反射一般坐直了腰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一边做着口型悄悄对我说:“他穷,他嫉妒我…“
路明远冷哼一声,路一立刻闭嘴,我伏在桌面上笑了起来。
“都留下吃饭吧,”大概是因为家里好久没有来过客人,老妈显得很高兴,“莱茉的手艺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呃,肯定能做熟。”
路一拍桌大笑,路明远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妈,”我叹气,“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故意拆我的台?”
路一收好合同,忙不迭地逃走了。我在仰着脸看热闹的阿寻鼻尖上捏了一把,“你们今天就瞪着大眼睛看我给你们露一手吧,想吃什么?”
阿寻抓着我的手大叫:“我要吃蜜汁排骨!”
这个…好吧,菜谱上有写。
老妈不怎么抱希望地抬了抬眼皮,“我随便,捡你会做的做就行。”
这个…我想想总能想起一两样来的,我硬着头皮问路明远,“你呢?”
路明远看看我,忽然摇着头笑了,“算了,晚饭还是我做吧。”
“真的假的?”我顿时又惊又喜,“你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