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禅寺先生,你到底要……”
“降旗先生,我要说的是,你里面并没有摩西。”
“啊——”
京极堂将蜡烛放下。光的残影变成一条白线,在他消失的同时,地板上的帽盒浮了上来。
“你所拥有的只是这个骷髅而已。这样的话,又再强韧的神经也撑不下去。”
降旗动摇了。
京极堂一边看着那圆形盒子一边说:“好吧,相对于寻求方法论的弗洛伊德,摸索意义论的荣格找到了炼金术。他大概无法从那里逃离出来吧。你读了《心理学与炼金术》吗?”
京极堂知道很多关口不知道的书。降旗读过了吧,他保持沉默。
“你知道,前年,罗马教皇宣告了圣母玛利亚的就位教义吗?听说荣格对其大为赞赏。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与认知女……女性原理的重要性有关……”
“对。白丘先生,基督教所谓的三位一体是什么?”白丘被指名,用相当平静的口吻回答。
刚才的混乱简直就像假的一样。
“唯一的神,将自己表现于圣父、圣子与圣灵的三位格中,据说如此。”
“谢谢。荣格从炼金术的想法找出了——那个三位一体的三角形构图所欠缺的东西——女性原理及恶魔的部分。所谓男女、善恶的对立要素是无法分离的。因此如果补上这些,不就能达到完全地认识世界了吗?这是填补教义理论与心理性现实鸿沟的作业,关于这点怎么样呢?降旗先生。”
降旗再度被照出,看起来很疲惫。关口现在觉得,那虚弱的蜡烛光,如太阳般刺眼。
“我……我没有特……特别的感想。”
降旗一边颤抖一边看着帽盒,依旧卷高袖子的手臂看起来很冷。
“是吗?宗教欠缺女性部分,这问题经常被提起。的确这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不完整,但这也是历史中不分东西的事实。对这种不均衡的反坑,不知荣格,很多人都这么想。比如,有一部经典,称为‘大乐金刚不空真实三摩耶经波若罗蜜多理趣品’——俗称《理趣经》。”
这么一来,关口不懂了。
降旗——弗洛伊德——性的冲动——女性原理。
——密宗。骷髅。三体落语剩下的那一个。
一种如鲠在喉的不舒服感,是什么?
“这是玄奘所译的六百卷《大波若经》中,以《理趣分》为原型的波若经典。最有名的故事是,空海曾经拒绝天台宗开山始祖最澄借阅这部经典解读书的请求。”
关口知道空海欺负最澄的故事,但是不知道是没借他什么。对一般人而言,这故事的普及度如何?
“但这部经典里有些许怪异之处。”
降旗转过头去。
“这部《理趣经》全部由十七段组成,初段内容为男女的性行为,或者也可以解释为肯定因性而获得快乐的内容。在佛教,性欲本应是被压抑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性、解放性,那是所谓与宗教理想的大乐境界冥合的革命性思想——可以如此理解。这么一来,这可谓是密宗的极致。不过,这个部分,所谓十七清净,在其原型玄奘的《理趣分》里已经出现,关于这点,包含解释,也应该受到讨论吧。”
“中……中禅寺先生,我对佛教认识不多,你说的大乐还是密宗的极致……”
“所谓大乐,是密宗的宗教理想,呃,也就是肉身成佛。所谓肉身成佛是金刚界与胎藏界的合一。这部《理趣经》被视为至高无上的经典,因而诞生了某个密宗流派,这是十二世纪初的事情。”
“啊——”
关口喉咙里的骨头掉出来了。
“立,立川流吗?”
密宗。骷髅。性崇拜。三体落语的答案,是淫祀邪教中极受赞誉的真言立川流吗?
关口以前为糟粕杂志写过报道,以性为中心的恶心秘密仪式,和一般认为不存在的冒渎的本尊……
——本尊是……
“关口好想知道,但是大概只知道令人怀疑的民间传说吧,所以请闭嘴。因为如果被说是淫祀邪教就太可怜了,很失礼的。那是以醍醐三宝院的仁宽为流派之祖的真言立川流。仁宽曾担任平安时代末期崇德院的护持僧(注:护持僧,进行祈祷仪式的僧侣。),因反叛和犯女戒而遭到流放,但立川流影响了许多宗派流派,以后大为盛行。”
京极堂大步移动,蜡烛的光轨画了个圆,消失了。
“说起历史很花时间,有人可能已经脚麻了吧,省略不说了。因仁宽而开始的这个流派,之后由东寺第一百二十世长者,文观房弘真集大成而流传下来。所谓东寺的长者(注:长者,东寺的座主,最高位阶的僧侣。)是真言宗的领袖。好,那么,说到立川流的教义……”
京极堂看向须弥座上的僧侣。
没有动静也没有说话。
“那是《大佛顶首楞严经》吧,老和尚?男女二根即是菩提涅槃之真据……”
京极堂沿须弥座大大地绕了一圈。
“还有《理趣经》,二根交汇五尘成大佛事,因为是真言流派,所以立阿字义,以万物之根源为阿字,这是当然的。阿是事物之始表男性,吽是事物之终表女性。也就是说——男性原理是金刚界。”
京极堂用蜡烛指着曼陀罗。
离关口有一段距离,复杂的图腾只能看出朦胧的样子。京极堂一边牵引光的轨迹,一边移动。
“然后——女性原理为胎藏界。”
正如伊佐间所说,曼陀罗似乎有两幅。
“只要这二界表达了宇宙的真理,金胎耳部的合一正是唯一的真理。也就是说在禁止犯女戒的佛教界,不只承认女戒更从男女的性交中寻找真理——这便是立川流。”
京极堂用更有力的声音说:“大胆导入佛教里所欠缺的女性原理的立川流,被揭示正统的真言所抨击,被盖上淫祀邪教的烙印,遭到攻击排斥,于江户时代断绝。遂因像是参考撷取印度经典的性力魔术之流的左道密宗,与道教、阴阳道等结合,真正往邪教发展。但追究其源头,并没有不可见人之处。是荣格听了会很高兴的教义。”
“京极!”木场大声叫出来,“不会扯太远吗?赶快回到主题!”
“我一直都在说主题。听好,一般认为已经断绝很久的立川流,事实上并没有消失。”
“什么?”
“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日本最后残留的本家立川流继承者——文觉长者的圣境。”
文觉长者被如此点名,依然毫无动静。
关口安静缓慢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立川流的寺院吗?那么……
——那么这个是,这个……
——金色骷髅。
——不会吧。
关口大叫出不输给木场的声音。“骷……骷髅本尊吗?这……这个……”
这个帽盒里!但是,如果这样,为什么……
木场仿佛将怒气用力洒出般,问道:“骷髅本尊?为什么?”
“信仰需要本尊,立川流继承引出尸神的性力的印度经典魔术。当然,其本尊不会是佛像。”
京极堂不知何时站在了降旗的身后。
“立川流的本尊是骷髅做的。”
微弱的烛光使得降旗的影子一样地浮现,看不见背后京极堂的身影。
“普通的骷髅是不行的。要智者、修行者、国王、将军、大臣、长者、父亲和母亲之类所谓尊贵的骷髅才行。不过,这些很难入手。于是做所谓千顶的工作,削取千人骷髅的头盖骨部分,混合这些粉末来制作,这也很难。如果是平安镰仓时代就不得而知,但在现在,要一千个头盖骨是不可能的。”
降旗仿佛被妖魔附身似的无法动弹。
“比如霜降之日……”京极堂在降旗耳边喃喃细语,“选一个没有覆盖到霜的骷髅,然后选一个没有缝合线的骷髅。这也很难吧。骷髅没有满地遍布到可选择的地步,最后的手段是称为‘法界髅’的选骷髅方式。”
“法界髅?”
“对。九月九日重阳节时,到尸横遍野的地方,捡回许多骷髅。将它层层堆积,在前面进行茶吉尼法(注:茶吉尼,又称茶吉尼天,佛教的鬼神,能在六个月前预知人的死亡,而食其心脑。),然后连续加持祈祷好几天,自然会浮上一个骷髅。取其加工作为本尊。”
“笨……笨蛋,哪里有尸横遍野的地方……啊,有。”
“二十九年前,有一天,关东尸横遍野。”
“啊啊!”
降旗转头时,京极堂已经不在那里。
“啊,我……我的……”
“大正时期的大地震发生于大正十二年九月一日。东京就不用说了,靠近震央的神奈川灾情也极为严重。东京的卫星城镇和横滨发生火灾,死伤惨重。被烧死的比被压死得多。多达九万九千三百余人死亡,四万三千人失踪。当时,关东平原尸堆如山。救援与复原的工作花了很长的时间,九月九日当天还是一团混乱,这是捡骷髅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他们进行了法界髅,大概,在二子山里……”
“你是说我的梦是真实的吗?”
“我只是不断不断地重复我见过的记忆吗?没有变形、没有压缩、没有置换、没有象征,是原封不动真实存在吗?”
降旗站起来。
“骗人的!不可能有那种脱离常规的事!”
然后,他无意义地转身,背后只有虚无。
“你说那个梦是实际体验?不可能有那么愚蠢的事!如果那是原封不动的事实,那记忆就完全没有受到压抑,不是吗?如此一来是不可能忘记的。如果反复回方未受压抑的记忆,记忆本身应该会更加强化才对。”
“这是依你所学的理论。”
“真理只有一个!”
“不,那只不过是你选择过的真理。”
“你说什么?”
“甚至连单纯只视为器官的大脑机能都尚未完全解析。意识、记忆或心的领域,不是能如此单纯地图示化的东西。你所说的确实是正确的吧,可以那张图示来说明的东西也很多。但是你如何能断言,没有在那公式以外的案例呢?”
“没……没有那种案例。”
“只是没有被视为问题而已。如果案例不视为病症,就难以浮上临床的台面,无法成为讨论的对象。不断梦见的图纹,事实上是自己刚出生时所穿衣服的图纹,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这种情况,如果用你的理论来衡量,那就变成必须存留所谓这是出生的衣服的记忆不可。”
“不,不要跟那种东西混为一谈。如果那是实际体验,那就一定会成为精神性的创伤。那么只有反复回放影像或是声音的记忆,只有所谓体验的记忆乖离缺落了,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造成精神性创伤的话,会怎么样?”
“啊?”
降旗像被趁虚而入似的沉默了。
“用你的语言来说明吧,”京极堂说,“精神性创伤的定义至今仍极为暧昧。弗洛伊德最初认定其为歇斯底里的原因,难以承受的强烈且不舒服的体验,受到所谓的压抑,而移到无意识领域,形成自卑感,影响其往后的精神活动——也就是说,将威胁精神安定源头的体验,模拟外科式的外伤概念而如此称呼。在初期阶段,主要指被压抑的幼儿期体验,但因为那体验未能实时发现其为损伤,不适合称为外伤。晚年所发生偶发性被压抑的体验才如此称呼。对吧?”
——对了。
关口想起来了,京极堂并非外行人。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在军队里学来的。
——然后……
降旗现在被他自身的语言所责难。
使用对方的语言来责难,也是使用言灵驱魔的老套。
“那么,接下来就是你的案例了。”阴阳师继续说,“如果这是实际体验,如果这体验对当时的你并没有带来任何强烈的刺激,也没有觉得不舒服的话——怎么样呢?”
“你……你说什么?”
“目击双亲的性行为——弗洛伊德所谓的‘原初场景(primal scene)’,被举为精神性创伤的代表例子,但是在骸骨山前交合的男男女女,如此脱离常轨的愚蠢光景,是否能成为‘原初场景’呢?那确实是相当稀奇的事吧,但在无法理解他们所为何事的状态下,会成为‘外伤’吗?当然因人而异吧。但是,你无所谓。”
“你说,无所谓?”
“对。所以你,只把那个记忆当做普通的奇异记忆,应该在某个固定的时间内一直记得才对。至少——直到长大后懂得什么是性行为为止。”
“我记得?”
“对。在成长的过程里,你在某种契机下,知道了在哪里所发生的行为具有什么意义。于是,你在那阶段,是不是相当厌恶自己?对那样淫秽的行为毫不在意的成长过来的自己,不如说应该是在那时察觉的。对你而言,‘知道了那是什么’这件事本身才是极为不愉快的体验。所以你更讨厌‘毫无疑问地将它视为真实事件的你’,于是压抑。在那时候,你只封印了所谓‘实际见到’的记忆,不是吗?”
降旗沉默,颤抖。
“我想起来了。”木场说,“降旗。我们见面那天,你问我记不记得你的梦,我想不起来。你再问我一次,还是想不起来。因为在那之前听你说了朱美的梦,我一头雾水。但是,现在我完全想起来了。”
降旗缓缓转向木场。
“你啊,降旗,小时候的确说过骷髅山的故事,也说过裸体男女的故事。但是,你完全没有说那是梦。”
“你说什么……那是梦吧,我是这样说的。阿修……”
“我说,那种蠢故事,你该不会是梦到二零三高地了吧。然后榎木津那笨蛋跟你说,没那回事,真的。于是你很高兴,说第一次有人相信你了。也就是说,你当时并不认为那是一场梦……”
因此,降旗才会无法忘记木场和榎木津吧。
“不对,没那回事。”降旗大吼,“那是……那是我的……”
“潜意识思考吗?本能的欲动?快乐杀人?不要太过分了,降旗先生?降临于你的,并非如此不祥的黑暗,只是对性有些扭曲的认知而已,那种东西谁都有。你是个普通人,不是特别的人也不是被神选出的人!创造出那种幻想,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
“不信的话,问问那位文觉长者吧!那个人,正是你噩梦中的主角!”
京极堂将蜡烛转向文觉。
当然,光线照射不到。
暧昧模糊。
影子……
“那张……脸是……”
关口仔细凝视,还以为坐在那里的是弗洛伊德。当然那是老僧蓄了胡子的缘故。
“你……”
老僧不动。
降旗先是两腿一弯,紧接着屁股着地,瘫坐下来。
“我在震灾时,到亲戚家玩,对,是东逗子。房子很旧,被震到了,好可怕。表兄妹就在我眼前被压在柱子下,痛苦地死了。我好害怕,好害怕,边哭边跑逃走了,然后被人救了起来。但是我说不出话来,因为身份不明受到收容。然后……啊,想起来了。不知道是第几天,我逃出去了。突然觉得要赶快去就被柱子压住的表兄妹,因此在山中迷路了。然后……然后,我看见了。看见了,确实是看见了。不是梦,那不是梦!对。”
降旗指着老僧:“骷……在骷髅前的,是这个人!”
“哇啊——”降旗绞出声音,“对!对啊!然后,女人是……啊,朱美?不,不会吧,那是……”
“降旗先生,你的梦比荣格的梦更无意义。是肉眼所见,不需要解释。”
京极堂绕到降旗前面,照他的脸。瞳孔中映着烛光,双颊摇晃明灭。
“解释是……不必要的吗?”
蜡烛熄了。
同样地,降旗也消失了。
黑暗中只有京极堂的声音:“对,降旗先生目击了法界髅,但在二十九年前所进行的法界髅,失败了。即使持续修法,骷髅也无法浮升。对吧,老和尚。”
“你很清楚嘛。”是文觉长者的声音。
“茶吉尼的修法被视为邪法,并没有传下正确的做法。有各式各样的种类,哪一个才是本来的面貌我也不知道。甚至也有用人黄的。”
“很简单,只要观想就行了。”文觉的声音响彻堂内。
在黑暗里,完全无法辨别位置的间隔。
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观想?你是说,迄立字变成心脏,更变为茶吉尼,再变为文殊菩萨吗?”
“文殊再变为茶吉尼,但骷髅却不浮升。是法力不足,如你所言。”
“茶吉尼也是大黑天的侧女,因此径自比为大黑天吗?”
“是的,能够降服猛神茶吉尼的只有大黑天。因此结大黑天的根本印,诵十万遍大黑天的真言。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
“不,不要!”降旗大叫。
“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
“是那声音!在梦里听见的声音!”
“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
咚咚,有人敲门。
真言停止。
京极堂出声:“骷髅并没有浮升。”
“对,加持失败了。”
文觉的声音在笑。
京极堂点了新的蜡烛。
降旗俯首闭眼。
门再度被敲响。
木场想站起来,被京极堂阻止了。
然后他转向板门。
板门打开,传来异常巨大的声响。
有人说了什么话,听不见声音。
京极堂离开位子的瞬间,关口觉得好害怕。
充满未知面目空气浓密的巨大空间里,坐着几个影子。眼前,武御名方的骨头散置一地。帽盒里装的听说是邪教立川流的骷髅本尊,须弥座上谜样的僧侣一无动静。因为没有动静,不知道何时会突然来到自己背后。就连坐着的影子,也令人开始怀疑是否真是朋友。刚刚传来木场的声音,也听见了伊佐间的声音。但叫人怀疑那是否是真实的。榎木津一句话也没说。
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那里到那里是自己。话题狂乱迷离,完全看不见解决事件的征兆。
关口感到些微恐惧。一旦有此意识,便教人害怕的想叫出来。
嘎——传来巨大的声响。
将蜡烛拿在胸前的黑衣男人,他的背后——
站着女人。
背对入口的降旗,反射性地回顾女人。但用比回头时缓慢好几倍的速度,将头转会,然后,他背对着女人低下头。
女人完全是个剪影。
“是朱美小姐。”
“石井呢?”
“在外面。”
“外面?不进来吗?”
“听说敬而远之。”
“怎么带过来的?”
“不知道,只有石井警部一个人。”
女人穿着和服。
看不见脸,也没说话。
女人坐在稍微远离圆形阵式的地方。
京极堂从须弥座上拿了一个烛台,放在散置骨头的圆形阵式中,将手上的蜡烛放在烛台上,橙色的光从众人脸部下方照上来。
伊佐间和每次看向朱美那边。
因为与朱美隔着一段距离,对关口而言,她依然只是影子。
别说表情了,连发型和衣服的图纹也不得而知。
京极堂坐在圆形阵式与朱美之间。
“好,又增加了一个人。刚好接下来是这个女人的故事,时机正好。这位是我们今晚祭祀的话题人物——御名方大人的南方村头家之女,南方朱美小姐。没错吧。”
“是。”娇滴滴的声音。
“请教几个问题,听说你在十三岁时到鸭田酒造工作。”
“是的。”
“请告诉我们当时的状况。听说你每次想起来,就对工作地方的人,提起御名方大人——家里的骷髅,这是真的吗?”
“是的。”
“你记得是什么时候说的吗?听说你在外出工作前就看到了,那么是开始工作就说了吗?”
“不……刚开始工作时……”
“还不熟的时候没说。”
“是。”
“那是在经过至少三年后,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