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又有些不安的道:“爷与妾身话虽如此,只不知夫人那里是怎么安排的?毕竟妾身往日实在入不得夫人的眼,也不知夫人会不会同意让妾身为夫人分忧?要不,妾身只负责侍疾,管家的事,还是让大妹妹和二妹妹来罢?横竖有王妈妈和郭妈妈从旁襄助,料想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以宁夫人向来强势惯了的性子来看,就算太医有言在先再劳神忧思会有损寿命,只怕她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肯轻易放权尤其还是放权给她的,不过有齐少游在,一切又该另当别论了。果然周珺琬话还没说完,已被齐少游强势的打断:“大妹妹二妹妹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有些事她们如何说得做得?况她二人年纪都大了,说话间就该议亲出阁了,又还能在家里待多久?你就别管娘那里了,娘那里我自会去说的,你就只管想想到时候见了管事妈妈们时,该穿什么该戴什么,该说什么话即可!再就是见了她们不必怯场,担心自己年纪轻身份不够,不能压众,你只须记得你是娘和我亲自委派的管家奶奶,凡事自有我们为你做主即可!”
等的可就不是你这句话?周珺琬微勾唇角,屈膝应道:“请爷放心,妾身一定不会让您和夫人失望的!”
说这话时,周珺琬感觉自己浑身血液的流速都一下子加快了许多,有种即将燃烧起来的感觉,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终于可以开始报自己的仇了而兴奋的,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崔之放和沈家人知道她还活着时的嘴脸,她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崔之放沈添财杜氏沈冰,你们就等着受死罢!
午饭周珺琬是在自己屋里与齐少游一块儿吃的,因齐少游在她屋里用饭,菜色便较往日她的六个份例菜以外,更丰富了好些,琳琅满目的摆了整整一桌。
只是无论是她还是齐少游,都没什么胃口就是了,当然,她是装的,齐少游是真的,因都只草草动了几筷子,便没有再吃。
吃罢饭漱过口后,齐少游要过去宜兰院看宁夫人,周珺琬自然只能陪同,不过饶是时间紧急,她还是找机会悄悄与文妈妈说了几句话儿,让她设法尽快将太医说宁夫人以后不能劳神忧思,不然于寿命有损之事传到周太夫人耳朵里去。
——不逼宁夫人一下,不让她最快最大限度的感受到来自周太夫人的威胁,只怕她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肯尽快放权!
齐少游与周珺琬到得宜兰院时,宁夫人已吃了药睡着了,齐涵芝齐涵芳并齐涵萍姐妹三个都静静的守在外间,一瞧得二人进来,便忙起身与二人见礼,饶齐涵萍向来不屑周珺琬,每次见了面上多多少少都要露出几分来,这会子当着齐少游的面,也是规规矩矩的。反倒是齐涵芳,从头至尾正眼不看周珺琬不说,对上齐少游时也是淡淡的,显然还在为上午的事情生气。
周珺琬却是很无所谓,她想要的,从头至尾其实就只有掌管四季花木供应摆设的权利,以便可以名正言顺见崔之放与沈家人而已,至于其他的权利,旁人待她的态度,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因宁夫人正睡着,齐少游不好进去打扰,于是难得压低了声音与齐涵芝姊妹闲话儿起来,不过问些她们最近又习了几篇什么字绣了几幅什么花儿见了什么要好的小姐妹罢了,几人都含着笑恭敬而不失亲热的回答,看起来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却因声音不知不觉间拔高了几分,竟惊动了里面睡得正熟的宁夫人。
彼时宁夫人正做噩梦,一个已跟了她二十几年的噩梦,不免出了一身的冷汗,偏又因她正值病中,盖的被褥要较往日厚些,以致冷热交替,反复的出虚汗,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不想就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似远似近的说话声,搅得她实在睡不安生,头更是痛得厉害,于是怒声叫了一句:“谁在外面瞎嚷嚷!”
宁夫人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大,足够有威慑力,将那搅她好眠的人骂走,好叫她继续睡。而那声音也的确消失了片刻,但不待她喘口气,已近在咫尺:“母亲,您醒了?”却是齐少游的声音。
齐少游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宁夫人一刻不点头周珺琬与齐涵芝齐涵芳管家,他悬着的心便一刻放不回原地去,如今于子嗣上,他已铁定落了齐少灏的下乘了,若再让内院的大权也旁落,他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所以一听得宁夫人的声音,他便第一个跑进了内室。
听得是齐少游的声音,宁夫人本来很不想睁开眼睛的,她自然知道齐少游的来意,可她却固执的认为,自己此番不过是小病罢了,哪里就至于要将手上的管家大权给放出去了?再者,想到自己以后极有可能抱不上亲生孙子了,她便挖心挖肝的疼,所以如今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齐少游。
奈何齐少游也自有心思,根本不容她装睡,已招呼下人们进来服侍她了,她只得有气无力的睁开了眼睛,心里却打定主意,无论儿子说什么,都决不同意将权利放出去,不然谁知道这权利一放出去,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再收不回来?
章八十一
宁夫人既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手里的权利放出去,接下来起卧行动间便是再累再头晕眼花再金星迸裂,也惟有硬撑着了,暗想少游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为她身体计,所以才苦劝她让周珺琬和齐涵芝齐涵芳襄理管家的吗,那她就明明白白的让他看见她好得很呢,哪里就至于不能管家了?
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究竟有多差,额头是怎样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整个人看起来又是怎样的病弱憔悴摇摇欲坠,以致方才听罢齐少游说要让自己和齐涵芝周珺琬一起管家,本来还无可无不可的齐涵芳也跟着苦劝起她来:“娘,太医都说了,您此番是长期劳累过度,忧思过重,又长期夜间失寐,兼急怒攻心引起的外感加内伤,实实有些个凶险,若以后再不知保养,只怕于寿数有损…”
说着渐渐红了眼圈,动了感情,连带说起齐少游时,语气亦缓和了不少,“娘怀胎十月生下二哥和我,又含辛茹苦的将我们养至这么大,如今正是该我们回报娘的时候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娘强撑病体劳神费力,却仍跟往常一样,只图自己受用,不为娘分忧呢?那我们还算是人吗,真真是猪狗也不如了!娘,您以后就别操心了,管家的事就交给大姐姐和我便是,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待二嫂嫂进门后,您就更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就只管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即可,您道好是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宁夫人有气无力的靠在大迎枕上,听罢齐涵芳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要驳回,谁曾想才稍一动,便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支撑不住,只得靠回迎枕上,气喘吁吁的道:“娘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小病一场罢了,至多将养个三二日的,也就可以痊愈了,哪里有芳儿你说得这般严重?你且不必担心,只管与你姐妹们继续做做针线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如今在家里时,你还能这般清闲,再过个三二年,可就再别想这般随心所欲了。”说完无力的叹息一声。
宁夫人何尝不怕死?原本早年间,她是从不信什么阴私报应的,昧心的事也从来没少做,可近几年尤其是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兼之发生的不好的事太多,饶是她仍不信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之说,也由不得有些动摇了。
果真没有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之说,那她与齐亨又怎么会一天天走到了今日这般地步?少游好好儿的亲事又怎么会说黄便黄了,如今甚至还害了那样的隐疾,让她这辈子再抱不上孙子?还有她自己也是,好好儿的怎么竟会忽然便病得这般重?
可见因果报应是实实存在的!
但她不服,不相信这便是了局,从小到大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这次也是一样,她绝不会这般轻易便被击垮了,她一定要坚持下去,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她的一切厄运自然都能扭转,她想要做成的事,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一定能做成,也一定能得到!
所以,她不会交出管家大权,哪怕是交到自己亲生女儿手上,哪怕她能清晰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确病得很重,甚至会危及生命,她一样不会交出来。她的两个亲生孩子都还没成家,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为他们筹划,谁还会为他们筹谋,她不为他们拼命,谁又会为他们拼命?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少游的事,她如果不为他暗中筹谋,设法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请医问药,难道还指望小周氏那个狐媚子不成?而要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她手上就必须得有足够的权利,只冲着这一点,她便说什么也不会交权!
奈何齐少游显然不明白宁夫人的苦心,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已急声说道:“娘,您又不是太医,怎么可能知道您自个儿的身体状况?这类事情,自然就该听太医的,您什么都别想了,万事自有我和大妹妹二妹妹在,”有意没有提周珺琬,“您就只管安心将养身子,似才二妹妹说的那般,过两年只管…含饴弄孙便是,我们都大了,也是时候孝顺您,为您分忧解劳了,连乌鸦尚知反哺,不然我们岂非禽鸟也不如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一撩长袍,直挺挺的就地跪了下去。身为兄长夫主的齐少游都跪下了,齐涵芝齐涵芳与周珺琬自然不可能再站着,忙也矮身下去,跪在了当地,只不过齐涵芝与周珺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低头垂首,不发一语,甚至连呼吸都有意放轻放缓了些许,省得被宁夫人迁怒了,毕竟这会儿在宁夫人看来,她们两个可是要抢她手上权利的仇人。
惟有齐涵芳还在附和齐少游苦劝宁夫人:“娘,您是没看见您这会子气色有多差,之前人事不省的样子又有多吓人,若非太医来得及时,女儿简直不敢想象之后的事会怎样,更不敢想象果真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女儿和二哥该怎么办…”
说话间满脸的后怕之色,眼角也滚下泪来,“求您就听女儿这一次,好生将养身子罢,女儿和二哥虽然都大了,可哪怕我们明儿就八十岁了,我们仍然是您的孩子,我们不想作没娘的孩子啊,呜呜呜…”
见向来都骄纵大大咧咧惯了的女儿竟说出‘我们不想作没娘的孩子’这般伤感的话来,宁夫人不禁悲从中来,眼角也滚下泪来,哽着喉咙再没了言语。
屋子里一时间只听得到齐涵芳压低了的哭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少游看一眼周珺琬和齐涵芝,见二人仍是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知道等不到二人上前解劝宁夫人和齐涵芳了,当然,他也知道,以二人现下的立场,也的确不好出这个头开这个口,因只得清了清嗓子,打算自己开口相劝。
然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当口,门外却传来碧螺小心翼翼的声音:“回夫人、二爷,太夫人听说夫人病了,使吉祥姐姐瞧夫人来了!”
难道祖母竟已知道娘不能再劳神费力管家之事,这么快便有所行动了?齐少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忙看一眼宁夫人,就见宁夫人也是一脸的惊愕恼怒,显然也没料到周太夫人会这么快便得了消息,被打了一个小小的措手不及,只得扬声道:“请吉祥姐姐进来罢!”
一边说,一边已站了起来,又命齐涵芳等人都站了起来,快速拭去脸上的泪,见宁夫人也已打点起了精神,方换上笑容,看向门口方向,待碧螺一领着吉祥进来,便笑道:“吉祥姐姐可真真是稀客!”
吉祥穿了件葱绿色比甲,下配柳黄色裙子,头上戴着几只赤金簪子,一开口便满脸是笑,看起来讨喜得紧。
她一进来便屈膝团团给屋内众人行了礼,方看向当中床上卧着的宁夫人赔笑道:“太夫人听说夫人病了,特地遣奴婢前来探望,也不知夫人这会子可好些了?”
宁夫人只恨不能打烂了吉祥那张灿烂的笑脸,就跟每次她见了周太夫人那张老脸时一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因皮笑肉不笑道:“我已经大好了,劳烦姑娘回去禀于太夫人,就说我多谢她老人家关心,待明儿身上再好些后,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是,夫人的话,奴婢都记下了,待会儿回去,一定如实禀告太夫人,请夫人放心。”吉祥一一应了,却并不就走,而是继续赔着笑脸道:“得知夫人没事儿,太夫人她老人家也可以放心了。原本太夫人见午膳不若往日及时精细,送去的时令果品也不若往日个大色鲜,府里来回的下人更是慌慌张张的,没个章法儿,还只当是夫人病得严重,无暇顾及中馈之事,还说‘说不得要硬撑着我这把老骨头为儿媳担待担待了’呢,待会儿闻得奴婢回去后回禀夫人没事儿,还不定怎生高兴呢!”
吉祥说完,又屈膝团团行了礼,方小步退了出去,余下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双目差点儿就喷出火来了。
老不死的是什么意思,看她病倒了不能理事,想趁机来夺她的权是不是?做梦,她就是死,也不会让她辛辛苦苦经营了二十几年的家业落到她手里,白白便宜了姓冯的贱人和她生的贱种!
齐少游也是满腔的怨气,有对周太夫人的,也有对宁夫人的,果真娘宁肯便宜了外人,也不肯暂时将权利下放到自己人手上吗?
当下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好起来,兼之又有齐涵芳在一旁苦苦相劝,最重要的是,宁夫人自己也已明白过来形式不由人,说不得只得妥协了,芝丫头总是养在她名下的,芳丫头不必说,本是她亲生女儿,便是小周氏那个狐媚子,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将权利暂时下放到三个自己人手上,总比被敌人趁机夺了去将来再收不回来强不是?
于是到底还是无奈的点头,同意了让齐涵芝齐涵芳并周珺琬暂时协同管家之事。
章八十二
果然不出周珺琬所料,周太夫人那边才刚一有所行动,宁夫人便松了口,同意了让她与齐涵芝齐涵芳暂时协同管家之事,并且还很快与三人做了分工,让齐涵芝管针线房和帐设台盘司,理由是齐涵芳向来细心又擅针线;让齐涵芳管了库房和采办;让周珺琬管了厨房和人情往来,理由则是她擅长做糕点,管阖府上下人的饮食和与各府见年节下的礼尚往来再合适不过。显见得宁夫人之前嘴上虽抗拒下放权力,心里还是有出于最下策认真思索过的。
库房和采办是府里人尽皆知最体面最有藏掖的两个地方,是任何当家主母都要亲自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的,所以她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齐涵芳来管;针线房和帐设台盘司管着阖府上下所有人的四季衣衫并各房各院的四季摆设,说重要也重要,说藏掖也有藏掖,但却远远及不上库房和采办,所以给了齐涵芝;下剩的厨房和人情往来,管的是自家人的嘴和别家人的嘴,表面看似是好差事,实则最为凶险,高收益与高风险并存,一般掌管之人不是当家主母的心腹,便是另一个极端,乃当家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周珺琬显然属于后者,毕竟她终究与周太夫人一个姓氏,她是周太夫人娘家人,乃周太夫人将她引进这个家,让事情一步步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的事实也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所以即便她已与周太夫人交恶,泾渭分明的站到了宁夫人这边,如今更是连齐少游最大的秘密都知道了且一直守口如瓶,并未据此要什么东西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宁夫人依然是不全然信任她的,不然也不会让她管那么多人的嘴了。
她若管得好了,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她若出了什么岔子,还可以连周太夫人一并拉下水,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对宁夫人打的主意,周珺琬心下门儿清,她也懒得与之计较,反正她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不过,让齐涵芝管帐设台盘司不让她管,她又怎么能名正言顺插手四季花卉盆景供应之事?
因换上一脸的忐忑,看向宁夫人小心翼翼道:“妾身回夫人,妾身身份低微,见识浅薄,于人情往来上就更是欠缺,还求夫人与妾身换个旁的差事,也省得妾身办砸了差事,白丢了夫人和侯府的颜面。”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小周氏毕竟只是一个妾,正经好人家有谁会让一个妾出面应酬社交的?哪怕只是安排年节下送礼回礼之事,都有失体面,总不能让人家来送礼的人,对着一个妾行礼磕头罢?在府里丢脸也就罢了,万不能再丢到府外去!
当下宁夫人计议已定,因看向齐涵芝道:“既如此,你便与小周氏换换,让她来管…就管针线房,你来管人情往来之事,就这么定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管不着帐设台盘司,那她之前做的那么多事,岂不都白费了?周珺琬心下暗暗着急,却又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宁夫人改变主意,她方才已拒过宁夫人一次了,总不能再拒一次罢?那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可待要不说,她又委实舍不得放过这大好甚至极有可能是惟一的机会…
周珺琬正自着急为难,就听得一个声音笑道:“女儿回母亲,女儿向来喜欢针黹刺绣,偏之前不好时常去针线房与那里的绣娘师傅们讨教技法,如今好容易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求母亲仍让女儿管针线房,把帐设台盘司给小二嫂管罢?小二嫂向来精细,由她来管帐设台盘司,一定比女儿强上许多!”
不是别个,却是齐涵芝出言为她解了围,周珺琬正中下怀之余,不由又有些意外,她刚才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想管帐设台盘司,以致齐涵芝都瞧出端倪来了吗?
不止周珺琬意外,宁夫人也有些意外于齐涵芝竟放着大有藏掖的帐设台盘司不去,反而一心想去针线房,难道她不想趁此机会给自己攒点嫁妆?须知她可不像三丫头四丫头,各有自己的姨娘暗中补贴。但转念一想,大丫头自来勤慎,必是想着自己此番病不了多久,果真她有什么旁的心思,事后一旦对出来,可是丢尽颜面之事,十有八九还要影响她的亲事,且她向来喜欢针黹刺绣也是阖府皆知的,家里的丫鬟媳妇婆子都爱找她,或是帮着绣点东西,或是指点绣工,她想管针线房,倒也是在情在理之事…因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便仍管针线房与人情往来,让小周氏管厨房和帐设台盘司罢!”
如此,管家之事便算是初步定了下来。
宁夫人因又强打精神,肃色交代了周珺琬姑嫂三个好些管家时的注意事项,令她们务必万事勤慎小心,力争不出什么岔子,还说待她身体大好以后,自然重赏她们云云,说了好一歇,方微喘着摆手道:“芳丫头留下,其他人都散了罢!”
显见得是另有体己话儿要与齐涵芳交代。
周珺琬与齐涵芝都面色不变,没办法,谁叫人家才是亲母女呢?齐齐屈膝行了礼,便要退出去。
齐少游却脚下不动,看向宁夫人微皱眉头道:“娘,咱们在这里倒是筹划得挺好,只不知父亲那里是什么意思?万一父亲不同意,岂不…”父亲自来孝顺,对祖母言听计从,又独宠贞华院那位将近二十载,他们能想到的事,祖母和那一位自然也能想到,有她们在父亲耳边吹风,只怕父亲不会站到他们这一边!
宁夫人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冷笑道:“你父亲是何等孝顺之人,又岂能做出白放着小辈们不用,定要让你祖母她老人家劳神费力之事?传了出去,他‘大孝子’的名声还要是不要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会着人请他来说的!”
顿了一顿,又冷声吩咐:“使人回去你外祖家,告诉你舅舅们我病了,让你舅母嫂子们明儿便登门来瞧我,也省得旁人当我们母子是那没枝的软柿子,想怎么揉捏我们,就怎么揉捏我们!”
齐少游见宁夫人不担心,自己也定下心来,便不再多说,只应了宁夫人的话,与周珺琬齐涵芝一道,鱼贯退了出去。
回至倚松院后,齐少游有旁的事,于是只吃了杯茶,便去了外院。
余下周珺琬想着自己筹谋了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甚至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总算熬到了能报自己大仇的这一天,不由激动难耐,待打发了众伺候之人后,便即刻抓了文妈妈的手,一字一顿轻声道:“妈妈,我总算等到能报仇雪恨的这一日了!”
声音虽轻,语速虽慢,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眼圈也渐渐红了。
文妈妈看在眼里,想起这一路走来周珺琬所经历的种种艰险,不由也渐渐红了眼圈,低声道:“之前那般凶险的时候姑娘都熬了过来,以后咱们的路只有越走越宽,越走越顺的!”
“嗯,妈妈说得对,以后咱们的路只有越走越宽,越走越顺的!”周珺琬重重点头,想起之前宁夫人乍一闻得齐少游近乎是自暴自弃的说他已不行了,已算不得男人了,宁夫人这辈子都别想再抱上亲孙子了时宁夫人的震惊和绝望,觉得文妈妈听了一定会很高兴很痛快,因忙将当时的情形事无巨细与文妈妈说了一遍,末了冷笑道:“她总算知道何为‘报应’,总算知道后悔了,只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
文妈妈也咬牙冷笑:“她当初害得我家小姐一尸两命时,可曾想过报应会来得这么快?该!她亲手害死我们小姐肚里的孩子,她的亲孙子,那我们就让她一辈子再抱不上亲孙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将来落到旁的女人生的儿孙的手里,活活儿气死她!”
说着禁不住悲从中来,捂着嘴无声的啜泣了几声,方朝着窗口方向双手合十低语道:“小姐,您和小主子总算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