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日本人懂得怎么冶炼那些特殊钢铁,他们干吧不直接告诉陆仁庆,让他照做就是了?”我脱口而出。陆云驰和墨阳都沉默不语。我立刻明白自己问了一个笨问题,日本人怎么会把自己国家冶炼钢铁的核心机密告诉一个中国人?如果这些机密这么容易就得到,陆老爷也不必对白家穷追不舍了。
“嗯……”这时丹青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我微微吃了一惊。陆云驰看了她一眼,迅速说:“好了,你们不要去找我,我会有办法联系你们的,等我消息。我先走了。记得,今天说的事情要保密。”“呃……”我张了张嘴,“再见,您小心。”“舅舅”两个字,我现在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陆云驰了解地一笑,“清朗,就像你姓云姓白都没关系,你就是你,所以称呼我什么都无所谓,现在叫傅先生反倒更安全些。我们今天终于相见,我也期待着能够真正团聚的那一天。”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默不作声的墨阳,就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去。
林子里立刻变得悄无声息,静得好像连风吹拂过树叶的声音都听不到。我只觉得自己心里一会儿空落落的,一会儿又堵塞得快要爆炸。终以知道了掩盖已久的真相,可父母的下落依然没有消息。“清朗。”墨阳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温暖有力。我回头看去,他的笑容很淡,充满了怜惜,又带着一股力量。
“清朗,别多想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但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他用力握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嗯。”
“发生什么事儿了?”丹青呻吟着说了一句。我们回头看去,他正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想要坐直身体。我和墨阳赶紧跑了过去,“丹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我头晕得很。清朗,出什么事儿了?刚才我好像被人,被人抓住了,然后……”丹青含糊地说。
“清朗你看着她,我去弄点水来。”墨阳吩咐道,就往林外跑去,我则轻柔地帮丹青揉着太阳穴。没一会儿,墨阳就跑了回来。他把自己的手帕弄湿了,交给我,好给丹青擦脸,让她清醒。
“我一出树林就看见洪川和老虎了,他们就在不远处守着。”墨阳轻声说。我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六爷派他们来保护我们的。“没什么事吧?”我问,“没有,我弄了点水,冲他们点点头,就很镇定地回来了,他们没怀疑。”墨阳淡然一笑。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丹青语音清晰地问了一句。我看着她清澈有神的目光,知道她已经清醒过来了。“没事儿,那位督军大人主要是和我谈,又不杨让你听见,所以下了点药,让你睡着了。”墨阳迅速地回答。丹青听他这么说,又看向我。我点了点头,尽量保持神色正常。
丹青看看我,又看看墨阳,没发现什么破绽,脸上掠过一抹怒色,“他想干什么?还特地把我弄晕!他和你们说什么了?”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看着墨阳。墨阳倒也简单,“没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
“墨阳!”丹青愤怒地叫了一声。这是她之前跟墨阳说过的话。“嘘!”墨阳捂住了她的嘴,“你想把林子外的人都招来啊。”丹青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墨阳一皱眉头,“丹青,不是哥想瞒着你。我发誓,你不知道对你更好。”说完,放开了手。
丹青愣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那清朗呢?她怎么可以知道?”我苦笑,“姐,有些事情我宁愿不知道。不过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以后再慢慢地告诉你吧。”
丹青与我对视了一会儿,一点头,“好吧,墨阳,清朗,我相信你们,现在不问。对了,什么时间了?”“已经快两点了。”墨阳说。“是吗,咱们出来一个多小时了。快回去吧,不然产生怀疑的就不止是我了。”说完,丹青扶着墨阳的手臂站了起来。
刚站直,她就晃了一下,我赶紧伸手去扶,就听见丹青低骂了一声,“该死的吴孟举。”我心想,这回是真的冤枉大熊督军了。
我们走出树林没多远,洪川他们就走了过来。到了跟前,洪川的目光一闪,“清朗小姐,没事吧?”
我知道他是看到我红肿的眼睛。我笑着说:“没事,就是哭了鼻子。”墨阳和丹青都配合地笑了起来。洪川和石虎相视一笑,跟着我们往回走。刚一进门,洁远就跑了过来,“清朗,你回来了。你们可真能聊,哟,你眼睛怎么了,这么肿?”
“我哭过了。”我对她一笑,“没事儿。”话音未落,秀娥听到我的声音,从里屋跑了出来,一看见我就说:“哎呀,清朗,你……”“哭过了,真不好意思。”我苦笑着说。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怎么,说了什么伤心事,让清朗这么难过?你的脸色也不好。”霍长远扶住了丹青,轻声问。“没什么,只是太久没见了,心里话又太多,说不出来的话哭出来就好了。”丹青柔婉一笑。
“你也哭了吗?”洁远调皮地问墨阳。墨阳一笑,“我倒想呢。清朗一哭,我就剩下给她擦眼泪的份儿了。”说完一指自己肩头留下的那些痕迹,洁远和秀娥都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朝一直坐在椅子上笑着看我的六爷走了过去。“没事了吧?”他轻声问了一句,我摇摇头。“今天说的事情要保密。”方才陆云驰说过的话在我脑海中响起,“已经没事了。”我努力地笑着说。
六爷一点头,忽然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我自己也闻了闻,“哦,刚才墨阳在抽烟,大概是烟味吧。”“是啊,还挺香的。”六爷一笑,我跟着笑,“我对香烟没兴趣。对了,七爷和青丝呢?”我转头张望了一下。“哦,青丝方才不舒服,我让叶展送她回去了。”六爷答道。
她不舒服?我刚想再问,“陆兄,”霍长远大步走了过来,我赶紧让开,六爷站起身来,“今天就这样。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不用说两家话。希望今后合作愉快。”六爷伸出手和他一握,“这是自然,长远兄一身正气,陆城自然信得过。”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彼此只说此客套话或是场面话。
“清朗,那我带你姐姐先回去了。欢迎你随时过来,我定然竭诚招待。”霍长远低头对我笑着说。看了一眼面带笑意、正冲我点头示意的丹青,我轻声说:“好的,霍大哥。”霍长远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好。”
“清朗,我先回家去了。你要尽快来看我。还有,我去联系萍,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大家聚一下好不好?”洁远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说。洁远在陆家住了那么久,虽然是借我的名义,但终究不合适,她也该回去了。
“好的,我们随时联系。”我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墨阳的,到时你请我吃顿大餐好了。”洁远的耳朵顿时红了起来,娇嗔地瞪了我一眼,又笑了起来,“成交,那你等我电话。”
何副官恭敬地送我们出门。洁远珍惜最后跟墨阳相处的机会,一直在和他说笑。只是墨阳送她上车的时候,她说:“墨阳你身上的烟味怎么换了?不过这个比你以前抽的好闻多了。”
我吓了一跳,顾不得张嬷正在跟我说话,赶紧转头去看六爷,还好,他正在和霍长远话别,好像没听见洁远的话。墨阳也赶紧说了两句别的,把这个话茬儿岔过去了,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秀娥依依不舍地跟张嬷告别之后,自觉地上了石头他们的车。六爷和我还有墨阳坐在另一辆车上。墨阳从上车开始一直看向窗外,好像在想心事,六爷则闭目养神,车子里安静得很。
陆云驰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海里不停地回响。我无法称他为舅舅,从我有记忆起,像父亲、母亲这样至亲的字眼儿就从未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也许墨阳感觉上比我更容易接受现实,毕竟他拥有徐老爷的父爱。
曾经是那样地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父母的情况。今天陆云驰所说的话,就像在我面前推开了一扇叫真相的大门,但是大门背后并不是灯火温馨的避风港,而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
第十九章 复仇
夏天转瞬即逝,大门口的银杏树叶已经开始微微泛黄了。陆云驰自从在树林与我们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不曾出现在我和墨阳面前。这两个月中,我不时地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他又如何去捧袁素怀的场子,或者是和上海的某些权贵结交等等。
陆云驰半个月前回了香港,说是要回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陆仁庆亲自到码头送行,回来什么也没说,一直留在书房里。可六爷说,在他记忆中,陆家大爷还从没这么烦躁过呢。
我跟墨阳说了这件事,墨阳只是笑着说:“这是在吊陆仁庆的胃口。若是那么轻易就给了他秘方,他不怀疑才怪呢。”不过墨阳同时也警告我,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六爷。
陆仁庆或许无情,但是六爷是个知恩必报的人。如果六爷知道了内情,肯定会阻止陆仁庆这么做,也许到时候陆仁庆根本不念旧情,会对他痛下杀手也未可知。听墨阳这么说,我才决定暂不告诉六爷。
相比我的忧心忡忡,墨阳就好像根本没见过一个叫陆云驰的人,每天都是行色匆匆。他说他又开始到报馆工作了。墨阳没有食言,没多久,就在离六爷家不远的地方租了套房子,价钱不便宜,但徐老爷留给他的钱足够让他过得自由自在。
六爷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工作,或者做个买卖什么的,被他婉言谢绝了。他说自己不喜欢做生意,还是做个报馆记者比较适合他。六爷没有强求。我心里明白,墨阳回到了报馆,也就意味着他又开始进行那项危险的工作了。但他不说,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六爷了解我的心事,私下里告诉我会派专人盯着墨阳的,如果他有什么危险,会立刻有人帮忙。
“清朗,你是包点心还是捏点心啊?”秀娥在一旁大呼小叫。我低头看看手中的面团,枣泥馅儿都快被我捏出来了。“好了,小姐们,你们已经包了不少了,剩下的还是让我来吧。”厨房的张婶可能看我心不在焉的,就帮我找借口。秀娥本来玩兴正浓,见我想走的样子,也只好丢开手,跟着我一起离开了厨房。
“清朗,最近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怎么反倒心事重重的?”秀娥拉着我往花园走去,说是让我散散心。我心里的苦楚怎么说给她听?只能笑着说:“哪有,是你想得太多了。”秀娥不相信地看着我,“我只是偶尔发呆而已,最近太闲了嘛。”
秀娥赶紧呸呸了两声,“你可别乱说话,好不容易太平了些,难道你还希望发生什么乱子不成?”我心里苦笑,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心才总是悬着。我随意地跟秀娥说笑了一会儿,就看见六爷的汽车开了进来。
我和秀娥赶紧往前庭走。等我们到了跟前,六爷正好下车,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六爷,您回来了。”秀娥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嗯。”六爷随意地应了一声,一抬头,好像才发现我也站在跟前。
“你回来了。”我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顺手接过他的公文包。六爷笑着揽住了我的腰,我们一起往客厅里走去。秀娥给六爷送来了一杯红酒之后就退了下去。“很累吗?”我转身用手指轻轻地梳理他乌黑的头发。
“嗯,还好。”六爷舒服地叹了口气,“我今天去了趟码头,居然看见大哥也在那儿。”我随口问道:“是吗?大爷去那儿干什么?”“傅骋回来了,大哥亲自去接他。”六爷闭着眼说。我的手一顿。
“怎么了?”六爷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瞳仁中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一瞬间,我感觉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他关于陆云驰的事,其实多少也是出于私心,墨阳和陆云驰是一定要报复陆仁庆的,更不用说他还想发国难财。
我很怕六爷知道之后,会和墨阳他们起冲突,不论谁受了伤害,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六爷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我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大爷没告诉你这件事吗?”
六爷摇了摇头,“没有,最近大哥很多事都不跟我们说,我也不好问,顺其自然吧。”我没再说话,只是专心地帮他按摩头部。陆云驰回来了,那也就是说,他真正的报复要开始了吗?
十月六号这天是中秋,六爷、叶展还有墨阳都早早地回了家,我和秀娥都亲自动手包家乡风味的月饼。原本跟着我们凑热闹的陆青丝也忍不住试了一下,成果还不错。按秀娥的话说,能看得出是月饼。
往年过中秋都是在陆家大宅,六爷他们陪着陆仁庆过节,可今天陆仁庆说是要出门去谈生意,就带了自己手下的几个高级经理去了,同行的还有傅骋。六爷中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只是顺嘴一提,那时墨阳也在,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我知道,墨阳肯定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今天年的螃蟹不如往年的吧。”叶展一边仔细地剔着蟹肉,一边和墨阳说。墨阳只一笑,“这我倒没比较。”“厨子说今年那边的水质好像不太好,这已经是能买到的最好的了。”秀娥插嘴。“无非是过节应个景,有的吃就好了。”六爷端着酒,不在意地说。他只象征性地吃了点儿蟹肉,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
“大哥去哪儿谈生意了?”陆青丝也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坐在石凳上,拿着几枝菊花,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花瓣儿。“嗯,好像是青岛那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买了去那里的票。”叶展嚼着蟹肉说。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墨阳,他神情自若地抽着烟。丹青本来也打过电话,问他要不要去她那里过节,墨阳婉拒了。丹青也不强求,只在电话里关心了我几句,倒是洁远抢过电话跟我说了半天。
洁远和丹青之间的关系比以前亲密了一些,可能是因为自己也懂得了爱情的不易,又或者是因为丹青说服了霍长远,不要阻止洁远和墨阳之间的感情。洁远虽然没有明白的提及此事,但是从她对丹青的态度上我能感觉出来,不像以前那样仅是客套了。
“清朗,咱们忘了把月饼拿过来啦。”正在吃螃蟹的秀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我,说着就要起来。“哎,你坐着吧,我去好了,你还得洗手。”我站起身来。
六爷笑着说:“干吗亲自去?叫下人端上来就是了。”“你们做的是家乡的月饼吗?”墨阳问了一句。我和秀娥一起点头。墨阳转头对六爷他们说:“那个味道可好了。外面做的月饼都又甜又腻,我们家乡的都往里面放菊花,口味清淡又回味无穷,很久没吃了,真怀念。”
“菊花?”叶展嘟哝了一句,然后扫了一眼陆青丝脚下的碎花瓣。陆青丝摇了摇手里的花枝,“对呀,是我帮忙揪的花瓣。秀娥从地上扫起来之后再放进去的。”叶展做了个恶心的表情,我们都笑了起来。
“没事,我还要摆盘子呢,她们不懂。”我笑着对六爷说。墨阳突然站起身来,“我和你一块儿去吧,既可以先尝尝味道,还可以帮你端过来。”我点头,“也好。”
我和墨阳离开的时候,背后还不时地传来叶展的说笑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我悄声说:“哥,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墨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进屋再说。”
屋里这会儿很安静,一些有家室的佣人都被允许回家过节了。我先去厨房把一大盘子月饼端了出来,又拿了几个精美的小瓷盘出来一同放在茶几上,然后开始摆盘子。
墨阳做出一副帮忙的样子,不时高声地说几句这月饼看着就好吃,还有应该怎么摆盘子之类的家常话。其间,他低声给我说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陆仁庆显然已经上钩了。其实变通冶炼的技术都差不多,陆云驰咨询过专家之后,把秘方的前半部分略作改动,让它看起来和陆老爷当初拿到的那份稍有不同,以免陆仁庆怀疑。
陆仁庆许诺的条件是,先付二十万大洋当定钱,等到盈利之后两个人再七三分成,这张秘方就算入股了。这期间,陆云驰自然也摆出一副商人嘴脸,和他不停地计价还价。
两人秘密地签订了合同,陆仁庆痛快地支付了二十万大洋,就拿着秘方回了工厂。在十天之后,他得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结果:他父亲和祖父绞尽脑汁都没有得到的东西,他终于得手了。
“秘方真的给他了?”我悄悄地问,手里不停地修饰着盘子里摆放的菊花。“怎么可能?”墨阳冷笑一声,“你知道你父亲留过洋吗?”“嗯。”“他在德国学的就是冶炼,在这方面可以说得上是精通。他除了写明正确的成分之外,还标注了另一种成分和用途,我们就是拿这个骗了陆仁庆。”墨阳低声说。
母亲留下的札记上确实说过,白家大少爷也是个留过洋的人,所以才不愿意接受那桩包办婚姻。墨阳简短的解释并没有让我这个外行听明白,我只知道那个秘方还是被做了手脚,只要陆仁庆开始大规模生产,就一定会失败。
现在各种原料都很紧张,这些矿产更是价格金贵。陆仁庆如果想接这笔大订单的话,还要增添新的冶炼炉,光凭他的财力显然有点吃力。陆云驰只负责提供秘方,自然是一分钱也不会出,所以他只有去银行贷款……
秀娥见我们回来了,赶紧上来帮忙。大家都对这种口味的月饼赞不绝口,陆青丝做的那个虽然卖相不佳,最后还是被叶展给吃掉了。于是,她眼底的柔软简直能溺死人。的看着和六爷他们谈笑风生的墨阳,实在想不出最后的结局会怎样。
陆仁庆的冶炼工厂并不在上海,因此他这些大动作也没引起别人太大的怀疑。只是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叶展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六哥,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和六爷在书房里整理一些书,他一下子推门进来,吓了我一跳。
“出什么事了?”六爷皱起了眉头。“六哥,你知不知道大哥从正义银行借钱了?”叶展的脸色铁青,平时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喷射着愤怒的火光。
六爷脸色一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本来是去汇丰银行结汇票的,正好碰上了那儿的银行经理老王,你知道他妻弟就在正义银行工作,是他跟我说的,前段时间大哥去跟正义的总经理谈了很久。老王还问我要是借钱为什么不跟他说,咱们都合作这么久了,难道他会多要利息吗。”
说到这儿,叶展喘了口粗气,“我赶紧应付了他两句,说没那回事,可能大哥是为了别的事去的,就赶紧回来了。六哥,你说大哥不会真的去那儿借钱了吧?那可是日本人开的银行,他……”
六爷一摆手,“你先别急,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说。”叶展勉强点了点头,“最好不是,现在咱们跟日本人明争暗斗的,要是大哥跑去跟日本人合作,我……”他烦躁地用力一扯领口,“还有,听说大哥订购了很多矿石和设备,又在建新炉子。谁有能力下这么大的订单?也不是中央军。我问过霍长远,他说现在军备用钢铁都是兵工署下属钢厂制造的。”
“别瞎猜了,我先从侧面打探一下。钢铁厂的事大哥一直不让咱们插手,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外人,有些事没法管。”六爷眉头紧锁,我第一次听他说自己对陆家而言是外人。叶展悻悻地踹了桌子一脚,桌子发出哐的一声响。
“清朗?”叶展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我刚才吓到你了?”“不,不是,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现在,太乱了……”我话未说完,六爷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差点跳起来,六爷和叶展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六爷伸手接了电话,“哪位?”
说完他两眼微眯,看了我一眼,我的心嗵地响了一下,“知道了,清朗?”六爷把电话递了过来,“你姐姐。”我愣了一下才接了过来,“姐?”“清朗……”丹青的声音竟然带了哭腔。
“姐,出什么事了?!”我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六爷和叶展都凝神看着我。“我,我……”丹青哽咽着说不下去。我急得要命,突然觉得肩上一沉,回头看是六爷的手。他对我点点头,“别着急,慢慢来,没什么不能解决的。”看着他镇定的样子,我稍微平静了点。
我对着电话小声说:“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的。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电话那边的丹青沉默了一下,我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好像是在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在诊所。”
“诊所?你生病了?在哪家诊所?”我立刻问道。丹青轻声说了一个地址。“好,那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来。你千万别走,等着我。”我又急急地嘱咐了两句,这才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