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和叶展早已站在陆仁庆身后,同时点头。“陆城,叶展。”傅先生分别和他们两人握手后才笑着说:“久闻二位威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六爷微微一笑,“傅先生过奖了,这只不过是仰仗着大哥的威风才得了几分虚名。”“是啊,不是有句话叫狐假虎威吗,六哥借大哥的威风,我借着六哥的。”叶展笑嘻嘻地跟着说。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
傅先生笑过之后才说:“陆先生,您这两个弟弟一个沉稳,一个风趣。有弟如此,您好福气啊。”“是啊,陆某身无长技,也就这两个弟弟能让我拿来炫耀一番了。”陆仁庆边说边拍了拍六爷的肩膀,表情欣慰,六爷低叫了声:“大哥。”
“大哥,咱们别站在门口说话了。” 叶展让开了路。陆仁庆恍然一笑,“瞧我,光顾着说话,连礼貌都忘了。傅先生,快请进。”说完一摆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傅骋谦让了一下,这才往里走。我们早就都站了起来,陆青丝也不例外。陆仁庆一回声就冲着陆青丝招手,“青丝,来。”陆青丝笑着走上前去,“傅先生好。”说完伸出了手,傅骋赶忙伸手一握,“这位是……”
“她是我家小妹,陆青丝。”陆仁庆微笑着介绍。“陆小姐,您好。”傅骋点头示意,非常礼貌,却没有过多的言语表情。这个人从进门开始给我的感觉就很好,不卑不亢,温文尔雅,一看就是出身良好,去不咄咄逼人或是清高自傲。他既然听说过六爷他们的威名,那就不可能没听说过陆青丝的艳名,但他没有任何玩味的表情甚至眼神。
傅骋的眼神一转,落在了我们的身上。他扫过墨阳时略微一滞,而看到我的时候,我只觉得那本来温和的眼神突然锐利了一下,但那种感觉转眼即逝,快得让我怀疑那锐利的眼神是不是错觉。
难道是因为我喝了口酒的缘故?我忍不住摸了一下脸,只觉得热热的。我一喝酒就上脸,虽然那一口不多,也足够让我脸红的了。
“这都是小妹的一些朋友。”陆仁庆微笑着一语带过,显然对于我们不想多说。傅骋一笑,对着我们点了点头。“傅先生,这戏都开锣了,咱们去那边看吧。青丝,你陪着你的朋友们在这儿看。”陆青丝点头一笑,“知道了,大哥。”
陆仁庆做了个手势,洪川走到了墙边伸手一推,右边的墙壁上竟然打开了一道门。我刚才竟没有注意到,原来这每间包厢之间都是相互通透,可以打开合用的,显然是为了方便那些订了两三间包厢的客人使用。
陆仁庆领着傅骋往隔壁走去,六爷、叶展还有大叔都跟了进去,洪川关上了门。陆青丝一拧身,又坐了回去。洁远拉了我一下,“清朗,要不还是咱们坐在一起吧。”我看了墨阳一眼,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的。
“没关系,要不然咱们坐在一起好了,我坐你旁边。”说完,我转身想去搬椅子,明旺赶紧过来,帮我把椅子挪到了洁远的旁边,又把茶壶和真正的水杯放到了另一个茶几上。洁远开心地笑了。我经过墨阳身边时,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这才回过神来,对我们一笑,又坐回了座位上。
“我还没见过陆家大爷那副表情呢。那位傅先生看起来很有风度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来路,估计非富即贵。”洁远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陆青丝头也不回地说:“安静看戏吧。”
洁远朝我一吐舌头,我赶紧闭嘴,心想,陆大小姐什么时候又喜欢听袁素怀的戏了?接着才反应过来,她是不是不想我们谈及傅先生 才这么说的。
墨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陆青丝又说了那么一句,洁远也不好再开口说话,只能拿了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不时地扫一眼墨阳。她本来对看戏就不感兴趣,以前就说,去戏园子都是被霍夫人逼着才去的,今天之所以愿意来,自然是因为墨阳和我都来。
陆青丝依然在嗑瓜子,坐姿慵懒,因为头发半遮着脸,我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戏台子上的袁素怀咿咿呀呀地唱了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进去,只有坐在后面的秀娥不时地发出一声惊叹,或者半生不熟地学着旁人的样子叫好。估计坐在这里的人,真心在看戏的也就她一个人了。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门,暗自猜测着那位傅先生的真实身份。曾听六爷说过,最近因为上海局势份乱,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就算是陆家也不例外。
陆家相对比较赚钱的生意,除了冶炼工厂,就是六爷主管的面粉厂。在之前的二十几年,面粉很多都是进口的,说是因为给外侨吃的,所以海关不征税。
但因为外侨人数较少,进口了那么多面粉根本不可能消化掉,所以还是要卖给中国人,因此利润很大。之前全中国也只有二四家面粉厂,而且多为洋人所开,磨粉的机器技术保密,钱也都被他们赚了去,直到最近这十来年,中国人开的面粉工厂才多了起来。
不管世道如何,你可以不娱乐,穿破衣,但饭总是要吃的,尤其是眼下战势一触即发,没有什么比粮食更重要的了。霍长远也曾经因为军粮的事情而被苏国华算计,差点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陆家收到麦子都是从汉口运来的。汉口位于长江中游,是东西水运和陆路交通的要冲之地。江汉平原农业发达, 临近的湖南、河南、四川、陕甘等地也是产粮的主要省份。
每年大概能有五六百万担的小麦在汉口集中,当地的几家面粉厂根本就消化不了,剩余的就运往各地。可现在世道份乱,朝不保夕。长江沿岸有不少耕地都荒废了,收上来的小麦少,质量也不如往年。
东北已经被日本人占了,货物原料的进出全部被限制。听说不论是面粉还是布匹,在东北的价钱都已经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那里实行专卖制度,所有的生意都被日本商人包了,其他商家的货物根本就进不去。
苏国华原本做的是制糖生意,他上次借军粮的事发难,一方面是为了逼迫霍长远就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插手面粉生意,毕竟现在粮食加工生意最挣钱。
在上海开面粉厂的有三家,其中陆家的规模不是最大的,但面粉主要提供给军队。另外两家则是纯粹的生意人,惹不起苏家,面粉也都是销给普通百姓,所以苏国华先要对付的就是陆家。
但现在形势大改。这大半年来,苏国华通过唐斐甚至霍长远,已得到了不少军备粮食的订单,但都是收购之后再转卖的,利润不高。另一方面,他通过他那个远房亲戚又在乡下收了不少地,得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原料来源。最重要的是,他背后还有日本人撑腰。
听六爷讲过,前几天靠岸的日本商船就运了很多小麦来,都放在码头上日本商人共用的闸北仓库里,后来这些小麦又被悄悄地送到了苏家制糖工厂的仓库里。这些自然都逃不过六爷他们的眼。
苏国华早在上海粮食制品联合商会的例行会议上就放出风声来,说是想要开办面粉厂,说什么现在粮食加工紧缺,他愿意尽微薄之力,缓解窘境云云。我记得当时开完会回来的六爷和叶展的脸色都 不好看。
这半年来,苏国华选址、建厂房、买机器、找熟练工人,步步紧逼。好在陆家的面粉厂开得早,原料来源相对稳定,暂时不会受什么影响,但是一旦开战,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未知数。六爷他们原本想要私下里动手脚掐断苏国华这条路,但被陆仁庆给阻止了。
那天我刚好去书房送咖啡给他们,在接了陆仁庆的电话之后,叶展只冷冷地说:“大哥不是怕了那些日本人了吧?他说他自有主意,我真看不出那主意在哪儿。”
六爷咬着烟没说话。他们虽然不在乎被我听到,但我还是赶紧离开了,出门时听叶展说:“六哥,大哥只在乎他的冶炼工厂,根本就不想管面粉厂的事。说到底,这面粉厂是咱们的,赚的钱跟大哥只是六四分成,可那里有着好几百个工人呢,都拖家带口的,要出了什么事,可只有咱俩撑着……”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难道这位傅先生就是陆仁庆所说的主意吗……
“好啊!”一阵轰然而起的叫好声让我回过神来。我眨了眨眼,才发现袁素怀已经回后台了,应该是唱完《游园惊梦》这两折子戏了,也就是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我们这个包厢意外的安静,除了秀娥极呼压低的嗓音,竟没有一个人说话。我看看一脸无所谓的洁远和墨阳,再看看一动未动的陆青丝,突然有种好笑的感觉:我们坐在最好的包厢里,却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放在戏上。今天晚上陆仁庆让我们过来,八成也是给他见这位傅先生打掩护的。
那扇隐蔽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大叔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还算自然。见我们一起扭头看他,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他的脚步停了一下,才对最兴奋的秀娥笑着说:“秀娥啊,这出戏怎么样呀?”
“真好,虽然很多都听不懂,但还是觉得挺好的。最喜欢看大家一起叫好,特别热闹。”秀娥难掩兴奋地说。包厢里静了一下,“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来,我也忍不住 笑了。“别人看戏都看演员,咱们秀娥看观众,倒也特别。”大叔笑着说。
秀娥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脸不禁一红,往椅子进而缩了缩,“我也认真看戏了啊。”我嘀咕了一句,说完瞪了一眼还在笑的石头。墨阳回头,对她笑着说:“人生百态本来就是一出戏,秀娥你才是真正会看戏的。”秀娥显然不太明白墨阳的意思,只对他甜甜一笑,倒是一旁的洁远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因为无聊,喝了一肚子水的洁远就想去盥洗室了,本来我想陪她去,她连说不用。秀娥正好也喝得不少,就跟着一起去了,石头自然跟随。她们刚离开,墨阳就我们说想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于是也出了门,包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勇叔,你们的戏看得怎么样了?”陆青丝突然问。“还不错,傅先生 看来是行家里手,讲了不少这出戏的讲究。我是听不太懂,可都说在七爷的心坎上了,两个人倒很谈得来。”大叔边说边摸了摸他光亮的头皮。
“是吗?”陆青丝哼了一声,没再多说。大叔这才回头,跟洪川和明旺说:“你们先去备车吧,这儿有我呢。这位傅先生一会儿该回饭店了。袁小姐今天肯定不返场,也会和大爷一起走,快去吧。”
“是。”洪川他们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可算能回家了。”陆青丝伸了个懒腰,“勇叔,咱们这会儿走不是碰上的人更多吗?唐司令今天也来了吧,袁小姐不得去打个照面吗?”
“你放心,唐司令已经走了,刚才我亲眼看见的,好像是有什么人来找他。他包厢里现在就剩下姜瑞娉了,琄小姐应该 不会再想去触霉头了。”大叔说着,一咧嘴,“再说,一会儿还有林小轩加演的一出戏,等戏开演了咱们再走。”
陆青丝一撇嘴角,对走到她身边的大叔说:“这位傅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大哥这么投其所好,还花了大钱捧那个姓袁的戏子。”她的声音放低了许多。大叔摆了摆手,“现在还不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我看六爷和七爷也吃不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陆青丝细细的眉头一皱。
我安静地坐在一旁,这几句话他们说得甚是隐秘,虽然没有背着我的意思,但我还是有些别扭,六爷们们的事我从来都不参与。我站起身来,“大叔,你们聊你们的,我去门口活动活动腿脚,一场戏看下来,腿都坐麻了。”
“你去吧,可是别走远,在门口附近就好。”大叔赶忙点头。陆青丝却依然皱眉思索,没有理睬我。
“知道了,那我去了。”我对大叔一笑,转身走了出去。门口的保镖们看见我都点头行礼,然后依旧警惕地看着四周。
本来想去盥洗室找洁远她们,可一想起那个好打听事儿的小学徒,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顺着走廊溜达。到了楼梯口,我扶着栏杆往下看,观众依然不少,可能因为今晚名角太多,这些花钱买戏票的人都想看个过瘾,因此很少有人离去。
“咦?”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楼下不远处廊柱边的背影很眼熟。我又往前伸了伸头,真的是墨阳,他好像和谁正在说话。我有些奇怪同财仔细时,墨阳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因为人多,他不时地停下脚步,给一些人让路。
我正想着要不要往下走两步,去吓他一跳,从廊柱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帽子压得很低,一身灰布长衫,看起来跟普通观众没什么两样。他埋着头往大门处走去,很快就没了踪影,难道墨阳刚才是在跟他说话吗?我不能确定……
“清朗,看什么呢?”六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过身去,“六爷?!”原本微笑着的六爷见我有些惊慌,不禁敛了笑容,往我身后打量了一下才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啊。”我赶紧摇头。六爷的眉头微耸,显然不信。我正慌着,墨阳奇怪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清朗?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说着,他声音一顿,“陆城,你也在。”
六爷冲我身后点了点头。我扭头回望,墨阳已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看着默不作声的我和六爷,等了会儿才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我在心里苦笑,他的问题和刚才六爷的一样。六爷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了他一句:“你去楼下了?”
墨阳的表情没变,很轻松地说:“是啊,出去抽了根烟。没好意思在包厢里抽,走廊好像也不合适。”我偷偷地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墨阳说完之后,他和际城同时看向了我。
如果我说不出个理由来,不光六爷会怀疑,墨阳那么聪明,也可能会联想到方才我看见什么了。“嗯哼,”我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我出来想活动一下。走到楼梯口,正好看见墨阳要上楼,本来想藏起来吓他一跳的,谁知道你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反倒吓了我一跳。”
两个人都是一愣,看着我别别扭扭地站在那儿。墨阳先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构的头发,“清朗,你几岁了?”六爷则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瞥了墨阳一眼,“十七啊,可你二十岁的时候还藏起来吓唬过我呢。”墨阳笑容一顿,表情有点尴尬,六爷装作没听到,“那咱们回去吧,一会儿也该回家了。”
墨阳就坡下驴,“那位傅先生已经走了?”“还没有。”六爷一摇头,“我和老七出来先准备,大哥在陪他说话呢。”我心里一顿,陆仁庆把他们两个也打发出来了?墨阳还没来得及说话,秀娥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哎,清朗,二少爷?啊,六爷也在。”她和洁远还有石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们刚走到包厢门口,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陆仁庆陪着傅骋从里面说笑着走了出来,叶展还有陆青丝随后出来。“哟,你们都在,正好,陪我送送傅先生。”陆仁庆眼风一扫,微笑着对我们说。门外的保镖立刻围了过来。
我们下去的那个楼梯并不是墨阳刚上来的这个,而是之前来时比较安静隐秘的那个楼梯。刚走了一半,就看见卸了妆的袁素怀正在下面等候。听到声音,她往上看,一双凤目水光潋滟,我忍不住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青丝。
“大爷。”她优雅地行了个礼。陆仁庆领着傅骋下了楼梯,笑着说:“来,来,凤兰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位知音,这位傅先生对于你的戏那是赞不绝口啊。傅先生,凤兰小姐可是我特意刚从北平请来的呀。”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陆仁庆真能睁眼说瞎话,什么特意?明明是叶展受了伤,她才跟着来的。想到这儿,我心里突然打了个突,特意?那叶展受伤不会也是特意?接着又觉得自从敌了自己的身世开始,就死活觉得陆仁庆不像好人,什么坏事都会联系到他,虽然他爷爷和他父亲确实不是好人。
傅骋风度翩翩地跟袁素怀交谈着,亲切却不过分,分寸把握得极好。在一旁看着的六爷和叶展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一直言笑晏晏的陆仁庆却一直在观察看傅骋的一举一动,好像在看他对袁素怀的反应。
又说了几句之后,傅骋转头笑着对陆仁庆说:“陆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回头我做东,再邀请您还有各位赏光,反正我还要在上海待一段时间,也有些私事要办。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嘛,呵呵。”
“好,好,有您 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先办您的事,那我就随时恭候了。”陆仁庆笑着说,“这样,我先送您回饭店。您 住 在百乐门是吧?”又是百乐门,我皱了一下眉头。
傅骋对他微笑着一点头,“也好,那就麻烦您了。各位,我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见,请。”说完,他手一伸,示意女士们先行。陆青丝一点头,率先往外走去,我们行礼烟后也都跟上。
跟过来的袁素怀这时候才微笑着对我们说:“陆小姐,云小姐,霍小姐,你们好。”陆青丝只当没听见,步伐越发迈得快。“袁小姐,你好。”洁远对她点点头,又客套地说,“今晚的戏很精彩。”
“霍小姐您 过奖了。”说完,袁素怀的眼光又落在了我身上。“我倒不是很懂戏,但很好听。”我只礼貌地说,并无意跟她多交谈。本来就不熟,她现在又和陆仁庆走得近,更何况还有刚才那一下子,姜瑞娉说自己在演戏,天晓得她袁素怀晕倒是不是也在演戏。
袁素怀却仿佛看出了什么似的,带了些歉意地柔声说:“对不起啊,刚才被姜瑞娉那样一闹,突然就头晕,幸好六爷扶住了我。云小姐,你别放在心上啊,只是巧合嘛。”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在解释,我却感觉更加不舒服,好像她越描越黑,之前喝的那口酒好像一下子冲上了头。我站住脚步,学着她的口气微笑着说:“凤兰小姐,只是巧合嘛,没关系的。只要没有下一次就好了,那再见了。”
袁素怀笑容一僵,我点点头,就往车那边走去。走在前面的陆青丝听见我说的话,正回头看我。她娇笑了一声,“清朗,快点走,咱们回家了。”我汗毛竖起,她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亲热地叫过我?紧走了几步,就听见洁远客气地说了声:“袁小姐,再见了。”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意。
一上车,秀娥对我挤挤眼,洁远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干笑了一下,就看向车窗外,袁素怀已经被叶展扶上了车,他甚至低头进去和她说了句话之后才撤出身来。正要上车的傅骋却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正好歪倒在一旁的墨阳身上。墨阳吃了一惊,又赶紧扶住了他。
正在车边和六爷说话的陆仁庆赶紧走了过去,好像傅骋也没什么大碍,最后上车走了。六爷和时展直到看着车子消失之后,才上了车。就算只是坐着看戏,时间长了也挺累人的,连精神旺盛如秀娥都感觉累了,车开了没一会儿,她就闭眼睡着了。
洁远拉着我的手,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前面的陆于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是一声不吭。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今晚这场戏看得,姜瑞娉的莫名闹场,袁素怀的晕倒,出现了一个叫傅骋的陌生人,墨阳又好像跟什么人见了面……我长长地吐了口气,觉得头晕,证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好不容易车子开回了陆宅,我想得赶紧把听到的姜瑞娉说的那几句话告诉六爷。我找个理由,打发洁远和秀娥先上去了,可六爷和叶展进了书房,陆青丝也跟了进去。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去谈那个傅先生 的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等等再说。
正想上楼去,就看见墨阳在落地窗外抽烟,烟头上的微弱红光一闪一闪的,我转身走了过去。“今天看戏的感觉如何啊,精彩不精彩?”我随便找了个话题,心却想着要不要问他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呢,也许是我误会了,还有,他给洁远的项链是什么意思?
“什么精彩?戏精彩还是人精彩?”墨阳反问了一句。我看着墨阳嘴里喷出的烟雾发呆,他什么意思?墨阳狠 吸了两口之后,把烟在大理石栏杆上摁灭,然后看着我不说话。我干笑了一下,“我说的当然是那出戏了。”
墨阳没说话,等了会儿,看看四周,突然凑到我耳边低声说:“这个姓傅的到底是什么来路,你知不知道?”我一愣,怎么说到傅先生那儿去了?摇了摇头,“不知道,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也没听六爷他们提起过,怎么了?”
“是吗……”墨阳喃喃地说了一句,抬头望向被阴云遮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问问那串项链的事情。“哥。”我轻叫了一声,墨阳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才回头来对我微笑,“什么事儿”?
“那个,项链……”我舔了一下嘴唇,话到口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墨阳一笑,“那个啊,我借给洁远了。”“借?”我脱口而出。墨阳被我吓了一跳,顿了顿,才笑着说:“是啊,怎么了?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