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仪一回到府中,顾不得回乐坊,便匆忙去了静集轩,如今最要紧的是武老三的事情。
倒是巧,李世民正好要出去,看到她过来,停下脚步道:“怎么了?”
韫仪赶紧将武老三的事情说了一遍,临了道:“爹说他确实已经年满五十了,隔壁的方大叔也说应该是五十,可不知为何,户籍册却少记了一年,按它上面的记载,才四十九岁,这样一来,爹就在此次征召之列,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如何能够担得起沉重的劳役,所以我特来找二公子,可有什么法子?”
李世民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征召一事烦恼,他不愿看到郡内的百姓遭受与亲人生离…甚至是死别的痛楚,却不得不这么做,只因为…这是洛阳那位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违背;只是他想不到,竟然连武老三也在此次征召之列,他沉思片刻,道:“如果武大叔真的未满五十,那么征召是必然要去的,这件事…纵然是我也没有法子。”
韫仪急急道:“但爹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已经过了五十,是那户籍册中记错了。”
在命下人沏了一盅茶给韫仪后,李世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空口无凭,一直以来,百姓的年纪都是以户籍册为准,如果是一个黄毛小儿记成了中年人,那尚可说说,可如今只差一岁…根本无法辩别,空口无凭,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他的话令韫仪心中一沉,“这么说来,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李世民想一想道:“你先别急,正好我今日要去趟县衙,你与我一起过去,再仔细看看户籍册子。”
“嗯,多谢二公子。”韫仪感激的说了一句,随李世民匆匆来到县衙,自从朝廷下令征兵之后,不论郡府还是县衙,都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人为了躲避征召之令,想尽办法虚言谎报,所以县衙的人得挨家挨户的查点人数,如发现有说谎的,就抓回县衙。
秦县令不在,李世民直接去找了掌管户籍的主簿,问他要来了册子,此处的主薄四十余岁,叫卢升,韫仪上次来时就已经见过了。
卢升翻到武老三那一页递给李世民,“二公子您看,确确实实就是四十九岁,定是武老三不想受征,所以故意少说了一岁。”
李世民仔细看了一番,记载武老三的那一行字上,并无任何涂改的痕迹,不过墨色看起来有些新,他抚过上面的字迹,旋即不动声色地移到鼻下轻嗅,“负责记录这本册子的人还在吗?”
卢升摇头道:“这都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主薄早就已经不在了。”
李世民点一点头道:“你去将其他户籍册取来。”
卢升一愣,道:“二公子,武老三的信息只记录在这本之中,其他册中并无无任何记载。”
“我知道,你只管去取来就是了。”见李世民这么说,卢升只得将其他册子出来,李世民一一翻阅之后,用另一只手做了与之前一样的动作,随后道:“为何这几本的墨色都比原先那本要淡一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疑
卢升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回二公子的话,前些日子不是下了几场雨吗,想是这本放的位置靠窗子一些,所以受了些潮。”
“原来如此。”这般说着,李世民将册子递给还他道:“没事了,都拿下去吧,至于武老三,后日他自会来县衙。”
卢升眸中掠过一丝松驰,躬身道:“那卑职先行下去了。”
望着卢升离去的背影,韫仪若有所思地道:“二公子,他…”
李世民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唤过段志宏耳语几句,待得后者点头离去后,他方才道:“可是觉得卢升有些可疑?”
韫仪点头道:“嗯,虽然我不知道受潮之后墨迹是否会加深,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不自在,应该是有事隐瞒。”
“我也瞧出来了,所以让志宏暗中跟随,料想应该能查出一些来。”说着,他将双手伸到韫仪面前,道:“你闻到了什么?”
韫仪分别闻过之后,道:“一只手可以闻到有墨香,另一只手…”她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道:“梅雪实在闻不出来。”
“闻不出来就对了。”李世民淡然道:“刚才这两只手分别抚过记录武大叔信息的册子以及另一本册子,结果武大叔的那本册子尚有墨香,另外几本却没有,梅雪,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韫仪思量片刻,摇头道:“不对啊,按卢升所言,那本册子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怎么会还有墨香呢?除非…”她眼皮一跳,脱口道:“那本册子是新近所写。”
李世民微微一笑,“不错,我刚才仔细瞧过,上面没有任何涂改痕迹,可是偏偏却有墨香,事后比对,也确实发现此本墨迹较深,仿佛是新攥写而成,所以我就起了怀疑,会否…是有人重新抄录了这本户籍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着痕迹的改动武大叔的年纪。不过,卢升与你武家素无往来,如果真是他行这样的事,必是受人所使。”
他的话令韫仪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那日从县衙出来,曾看到冯成躲在墙角鬼鬼祟祟,此事会否与冯成有关?”
“他?”李世民皱眉道:“他不过是一个屠夫,怎敢做出这种事来,再者,此事一旦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怎能说动卢升帮他?”
对此,韫仪自是回答不出来,李世民让人取来最近征士兵与民夫的册子给他过目,征兵一事已经进行了十数天,记录在案的士兵与民夫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万人,按理来说这人也不少了,李世民却紧紧皱着眉头。
韫仪见状,轻声道:“二公子,您愁眉不展,可是此次征召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长叹一声,合起册子道:“朝廷给的期限已经过了一半,可是我们才征到两万人,远远不够。”
韫仪愕然道:“据梅雪所知,整个弘化郡也不过几万户人,除掉鳏寡孤独还有一些老弱病残的,能够征到两万已是算不错了。”
李世民苦笑道:“弘化郡总共五万零六百余户,朝廷要求征召的人数是――五万。”
韫仪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道:“五万人,这…这怎么可能?”
“原本要求的是八万,我父亲一再呈情,表示弘化郡没这么多男丁,方才减到了五万,但即便是这个数,也足够令人头疼的了。”
韫仪难以理解地道:“可是,除非将弘化郡所有男丁都征去,否则根本凑不到这么多人,朝廷难道不知道吗?”
“朝廷是不会管这些的,如今皇上要征伐高句丽,朝廷自然竭尽所能调集兵力还有运送粮草、建造城墙的民夫了。”他看着手中的册子道:“还有十余天,若是凑不齐五万,不知如何交差。”
韫仪紧紧咬了唇,带着一丝颤音道:“皇上…他当真这般不理会百姓疾苦吗?”
李世民脸色一变,连忙往四下看了一眼,幸好没人留意到他们这边,他放下心来,低斥道:“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许再说,记住了吗?”
韫仪低头未语,事实上,她比谁都不想问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父皇虽然不是一位好父亲,却是一位好皇帝;岂知…自出了宫之后,所到之处,怨声遍地,皆在声讨父皇的不是,就连原本颇为平静的弘化郡,也因为这场征兵而民怨沸腾。
正自这时,外头传来嘈杂声,紧接着几个人被衙差押了进来,走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秦县令,他看到弘历在,连忙上前施礼,“见过二公子。”
“秦县令免礼。”李世民望着在衙差挟持下垂头丧气的几个人,道:“这是怎么了?”
秦县令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与之前的一样,想要蒙混出城,被抓了回来,按律…这三人皆当处死!”
他的话令那几个人一阵哆嗦,左边那名老汉慌声道:“大老爷开恩,这一切都是小老儿的主意,您要杀就杀小老儿,不要怪罪他们,他们是受了小老儿的怂恿才会一时做出糊涂事的,求您放过他们!”
“方大叔?”韫仪愕然认出说话那人,不必问了,旁边那两人必是方大嫂与他们唯一的儿子。
方大同这会儿也瞧见了韫仪与李世民,连忙道:“梅雪丫头,你快与二公子还有秦县令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关你婶子与方哥儿的事情,千万别牵连他们。
方大嫂急忙道:“不是,是我,我舍不得哥儿入征,所以就怂恿他们逃出城去,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你们把我杀了就是,不关他们父子的事情。”
“不是,是我的错,是我害怕打仗,所以想要逃走,其实…其实爹娘当时是想把我拉回来的。”方哥儿素来孝顺,怎忍见年迈的父母为自己而死,一时之间,三人争相认罪,只求可以和过其他两个。
秦县令虽心有忍,但律法就是律法,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又怎敢违背,暗自叹了口气,挥手道:“把他们押去菜市口处斩!”
“等一下!”韫仪不忍见方家三口身首异处,急忙出言阻止,秦县令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道:“此乃朝廷律法,不得有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律法无情
“民女明白,不过…”韫仪看向李世民道:“民女听二公子说此次征召士兵与民夫,还差了许多人,何不暂时留下他们性命,让他们可以为朝廷效力?!”
“荒唐!”秦县令喝斥道:“朝廷有令,受征士兵与民夫但凡有意图逃跑者,不论是何理由,连同其家人一律问斩;要是依着你的话,免了他们的死罪,那明儿个,所有人都可以逃跑了,左右被抓到,也不过是征召入伍而已。”
“可是…”韫仪待要再言,李世民已是拉住她,对秦县令道:“梅雪与方家一家人相识,不忍他们被斩,所以一时失言多说了几句,还望秦县令不要与她计较。”
秦县令拱手道:“下官明白,不过这方家人,实在不能恕,还请二公子见谅。”
李世民低叹一声,点头道:“我明白,秦县令依律处置就是了。”
“多谢二公子体谅。”秦县令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李世民执意要为方家人求情的话,他倒是不好办了。
“带下去,斩!”秦县令的话令韫仪心中一慌,哀求地道:“二公子,您当真不肯救他们吗?”
李世民闭一闭目,无奈地道:“不是我不肯救,而是我救不了,毕竟是他们触犯律法在先,梅雪,律法不可违!”
那厢,被衙差强行押着下去的方大嫂眼见求生无望,喝骂道:“杀千刀的贼皇帝,暴虐无道,不将我们老百姓的命当命,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瞧着吧,到时候,一定会死的比我们还要惨!哈哈哈!”
韫仪死死攥着双手,三条鲜活无辜的生命即将逝去,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恨,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直至他们被拉下去许久,方大嫂的话都一直在韫仪耳边回荡,再这样下去,父皇…他真的是要失尽民心了!
到时候,就算李渊不造反,也会有其他人造反,大隋江山岌岌可危!
在方家一事过去后不久,段志宏走了进来,因为秦县令在,他没说什么,只是朝李世民微微点头,后者心中会意,在关于征兵一事问了秦县令几句后,带着韫仪他们走了出去,待得出了县衙后,他道:“如何?”
“二公子所料不差,卢升一出去,就立刻去见了一个人,此人二公子也认识,正是李风。”
李世民讶然道:“可是之前因为伪造证据而被革职并处以笞刑的李风?”
“正是他,据属下偷听到的话语,卢升确实伪造了户籍册,除了将武姑娘父亲的年纪从五十改到了四十九,他们还悄悄改动了其中的几个人,或是小一岁,或是大两岁,使得这些人可以避开此次征召,至于他们则从中谋取利益。”
韫仪振了精神道:“这么说来,我爹有救了?”
段志宏摇头道:“我所听到这些,并不能做为陈堂证供,就算找到他们收受的那些银子,也证明不了什么,想要救武大叔,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找到原先那本户籍册。”
“万一他们毁了那本册子,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摇头道:“不会,这本册子涉及的并不止武大叔一个人,所以卢升应该不会丢,只是不知藏在了何处。”思索半晌,他道:“志宏,你继续监视卢升的一举一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本册子。”
“属下明白。”段志宏应了一声,再次离去,剩下李世民二人继续往太守府走着,一路上,韫仪都没有说过话,在快要走到府门口时,李世民恻目道:“还在想方家的事情吗?”
韫仪黯然道:“方大叔他们一家是好人,每次我回去,方大婶都会送好吃的过来,现在…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一家三口竟然都没了,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说到此处,她抬眼望着李世民道:“朝廷订立律法没错,可是不也有说,律法不外乎人情,为何二公子刚才不能帮他们一把,哪怕…哪怕是救下一个人也好。”
“秦县令刚才说的不错,今日我若饶过方家,明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试图逃出城去,甚至整个弘化郡都会大乱;到时候,那么多人,是杀还是不杀?”
他的话令韫仪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道:“所以,方大叔他们一家必须要死是吗?”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道:“不错,我知他们可怜,但是为了大局着想,必须要杀!”
韫仪沉默半晌,忽地道:“为什么要一再征伐高句丽,据我所知,高句丽这大半年来,并没有侵犯我大隋的迹象,难道就没有大臣向皇上进言,避免这场战争吗?”
李世民有些惊讶韫仪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旋即他无奈地道:“圣上性子刚硬,说一不二,而且…”他原想说杨广喜怒无常,只要大臣所说的话,稍有不对,就会招来猜忌甚至是灭门之祸,但又觉得这些话不宜对韫仪说,逐转了话锋道:“总之圣上如何下旨,我们这些做臣子就怎么做,希望这一战之后,天下止戈,可以让百姓休养生息,不再受战乱劳役之苦。”
韫仪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与李世民一前一后踏进了太守府,刚一进府门,便见林总管在与门房说话,瞧见李世民过来,连忙躬身行礼,“见过二公子。”
李世民随意一点头,往静集轩行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林总管喝斥韫仪的声音,“你好生大胆,明明说了,十五归家,需得在入夜之前回来,你倒好,一直拖到现在才回来。”
“林总管息怒,因为家中出了些事情,所以…”韫仪话未说完,林总管已是打断道:“所以就可以晚归这么久吗?实在放肆,赶紧随我见夫人去!”
未等林总管拉了韫仪离去,李世民的声音已是传入二人耳中,“林总管!”
林总管连忙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昨儿个是我吩咐梅雪去办些事情,所以才会拖至今日才归,因为最近事情繁多,我忘了与二娘说,不怪梅雪。”
林总管一怔,旋即堆了笑道:“原来是二公子的意思,小人不知,还请二公子见谅。”
第一百四十八章 疑团
“无妨,我还有事情要办,你代我与二娘说一声,另外,这几日恐怕还需要梅雪时常出府办事,杨嬷嬷那边,也要劳烦林总管交待一声。”
林总管连连答应,“二公子放心,小人一定替您办妥。”
“有劳林总管了。”这般说着,李世民朝韫仪投去令其安心的目光,“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想必是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韫仪感激地点点头,有了李世民的话,林总管纵然心里头再不乐意,也不敢当着面难为韫仪,在李世民走远后,他拉长了脸道:“行了,你走吧。”
韫仪没力气与他客套,福一福便转身往自己屋中行去,进了屋,江采萍并不在,想是练舞去了。
直到坐下来,韫仪方才发现自己浑身乏力得紧,从昨日到现在,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来,令她疲于应付。
如今武老三的事情,总算有了些眉目,可冯立那件事,却一直是个死结,到底…李建成为什么要特意命冯立来杀自己,如果说是怀疑自己的身份,那他应该告诉李渊或者李世民才是;而且…看冯立的反应,李建成应该是不知道的,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动杀心?
另外,虽然冯立被她杀死了,但难保李建成不会再派人来杀她,若是这样,她的处境依旧很危险。
不论韫仪如何苦思冥想,依旧猜不出李建成的用意,这个时候,江采萍练完了舞回来,进门看到韫仪,惊喜地道:“姐姐你回来了?”待得韫仪点头后,她疑惑地道:“姐姐你为何这会儿才回来,今早林总管来找过你,看样子很是不高兴,我怕他把这件事告诉二夫人,那可就麻烦了。”
韫仪扯一扯唇道:“放心吧,刚才已经见过林总管了,有二公子替我说话,相信他不会再为难。”
“二公子?”江采萍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姐姐你昨夜…又与二公子在一起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说着,韫仪将昨儿个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冯立一事被她隐了去,只说昨夜在家中陪着武老三。
江采萍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慌忙问道:“那…武大叔他真的要被征去打仗吗?”
韫仪沉沉道:“我不知道,希望段护卫能找到卢升他们藏起来的那本户籍册,如此就能证明我爹的真实年纪。”
江采萍恼声道:“姓冯的一家真是坏到了骨子里,都已经说了冯春秀是意外身亡,他们却始终不肯放过姐姐,如今还整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当真是该死!”
对于冯家,韫仪自是恨之入骨,已是暗自决定,若是官府不定冯家人死罪,她就自己来定,断然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害人!
静默片刻,韫仪道:“对了,你家中可还好?”
听得此话,江采萍眼圈微红,轻声道:“还好,原本我爹在此次征兵之列的,后来伯父怕唯一的儿子一去不回,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原想代堂哥受征,可是那些官差不同意,所以他决定代我爹入征,父子俩好有个照应,亏得是这样,否则以后家里就剩下娘独自一人照顾两个年幼的弟弟了,只是可怜了伯父与堂哥,以后…那屋子就空了。”说到难过处,她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韫仪轻拍着她的背,道:“那你伯母呢,她不在吗?”
江采萍摇头道:“伯母早丧,是伯父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唯一的儿子养大成人,原本盼着他娶妻生子,结果亲事还没说成,就遇到这样的事。”顿一顿,她又道:“这次回去,我看到好多人家都在哭,还有人想要逃走,却被抓去砍头,好可怕。”
韫仪叹了口气,道:“别想这些了,以后会好起来了。”
“好?”江采萍抹了抹泪,讽刺地道:“去年打仗,明年打仗,后年指不定又要打仗又要征召士兵民夫,这日子怎么会好得起来;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定要打仗,就不能让我们安安稳稳过几年太平日子吗?他那么喜欢打仗,为什么自己不去打,他知道惜命,难道别人不知吗?还是他觉得咱们的命不是命?”
韫仪黯然不语,她已不知还能如何辩解,只能等回京之后,将这段日子所见所闻告之父皇,劝说他体谅百姓苦楚,从而加以善待。
这一夜,韫仪睡得很不安稳,不时梦到武老三被日夜劳役甚至是被监工鞭笞的情形,醒来之时,全身皆是冷汗,为免再做梦,她不敢再睡,一直睁眼到天亮,在让江采萍替自己与杨嬷嬷说一声后,便匆匆去了静集轩,想是李世民吩咐了下人,所以未曾通传便让她进去了。
一见到李世民,她便急忙问道:“二公子,段护卫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李世民安慰道:“虽然明日武大叔就要去县衙入档,但离征召结束还有十来日,只要在此之前证明确是有人篡改了武大叔的年纪,就算名字已经记在了册子上也可划去,你别太过担心。另外,我已经叮咛过志宏,他会全力追查这件事,你别太担心。”
他的话令韫仪稍稍安心,勉强挤出一丝笑,“要二公子如此为梅雪的事情费神,梅雪实在过意不去。”
李世民笑一笑道:“武大叔是个好人,我也希望他可以在家中颐养天年。对了,你若想回家去的话,我让人去林总管那边说一声。”
韫仪也确实挂念武老三,逐没有推辞,朝李世民道了声谢后随静集轩的人去找了林总管,后者倒是没说什么,很快就给了腰牌。
在回了武家后,韫仪将李世民在查卢升一事大致说了一遍,让武老三不要太过担心,待后者一一应下后,她试探道:“爹,这两日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虽然以冯立当时的情况,落入河中必死无疑,可没见到尸体,终归是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