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摇摇头茫然道:“就在昨日,那些监工突然都走了,一个也没留下。小的们原本也想走,但又怕他们冷不丁地会回来,所以才继续留在此地。”
就在胤禛问话的功夫,胤祥已经开始在各处查看,地洞中有许多间开凿出来的石屋,里面摆着床褥等物,想是供监工与这些铁匠睡觉之用。
胤祥一路看过来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柜子里锁的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东西,本以为不会有收获,未曾想,在撬开最后一个箱子时,竟在里面发现一件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衣裳。
色用明黄,圆领,右祍大襟,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秀文,金龙九,列十二章,问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衣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裾四开。
这件衣裳,胤祥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而天底下,除了那人之外再没有一个敢穿这样的衣服,因为它是专属于皇帝的龙袍,独一无二!
可是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难道…
神色大变的胤祥赶紧将龙袍取在手里,正要拿去给胤禛,突然瞥见一封放在龙袍底下的信件,待看清信上所写内容以及落款的印章时,胤祥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竟然是这样?!
当他将这一切交到胤禛手上时,胤禛亦是大惊失色,不是因为龙袍,光是眼前这个私造兵器的地方就等同于造反,再加一件龙袍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信上的落款印章才是真正让他骇然的地方。
竟然――是东宫印章,出自毓庆宫,是太子专用之印,怎么会在这里?
照信上内容所见,应是一封胤礽写给此地监工的信,询问他兵器制造的进度,还有龙袍是否有赶制好,句句皆属诛心之语,大逆不道!
“为什么会这样?”胤祥面色凝重地问,明明这里是胤禩弄出来的,可搜到的证据却指向太子,信上的字迹与寻常所见太子字迹并无不同。
信在看完之后就被胤禛收了起来,连陈元敬都没有看到,不过那龙袍却是看得真切无比。
许久,有微凉的声音从胤禛齿间逸出,“老八他…始终还是走在了咱们前面。”
可以想见,王七他们并不是胤禩安排在杭州唯一的人手,09胤禩一连几天收不到王七的信,猜到杭州出了事,所以传信给另一拨人,让他遣走这里的所有监工,又留下龙袍还有书信,将一切祸水引到太子身上。
不论龙袍还是书信上的印章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拿到手的,胤禩应该早已经想好了后路,即使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也绝对无法与他扯上关系。
至于笔上的字迹,呵,要想模仿他人笔迹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初胤禛就曾耍过一手。
胤禩,他还真是思虑周详,如此既可不落任何把柄在人手,又可以借他之手除掉太子,一举两得!
“四哥,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胤祥清楚,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一个不好就会结结实实糊在脚背上。
胤禛此刻也是进退两难,若说,太子谋反之罪必然落实,同样也趁了胤禩的意,自己还可能落得一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若不说,那么多人看在眼中,迟早有捅出去的那一天,到时候他就是一个欺君之罪。
左思又想,始终难有两全之策,尽管他坏了胤禩的好事,可同样,胤禩也给他下了绊子,这一局,说不好是谁输谁赢。
说实话,他确没想到胤禩会如此胆大妄为,生出谋反之心,若他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迟早会有一场大祸发生。皇阿玛在位时他兴许不敢轻举妄动,一旦皇阿玛龙驭宾天,皇权又落入非他一系之手,只怕立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而且以胤禩的心计,他不可能只准备这一手,其他地方必然少不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看着手里的信与龙袍,胤禛一阵阵头疼,他得好好想想对策才行。
在离开之前,陈元敬问了胤禛该如何处置那些铁匠,私造兵器等同谋反,若以此罪论,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但他们原本皆是良民,是被人诓来此处,如果就此送了命,岂不冤枉,所以陈元敬想为他们讨一条活路。
胤禛也不愿太过为难这些铁匠,训斥了几句,让他们以后莫要贪财挣这种来路不明的银子后,便命陈元敬送他们各自返家,至于这些时日在地洞中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回到客栈的几日,胤禛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去圆满地解决这件事,然最后却发现,不论走哪条路,自身都必有损失;他所能做的就是选一条损失最小的路走过去。
很多时候,阳谋远比阴谋更可怕,因为你明知身陷局中,依然不得不踏进去…
至于西湖异响的事情后面也查清楚了,在胤禩将此地凿为铸兵之处后,发现地洞中有一条天然形成的甬道直通到西湖底,打铁的时候,声音会顺着甬道传将过去,令得游人听到异响。这声音白天亦是有的,不过夜间更加明显一些,为了掩盖这一点,胤禩就命人四处散播西湖有蛇妖的谣言。
入了十一月后,天地间一片清寒,下雨时常可见其中夹了细小的雪子,人一旦走到外面,呼呼吹在脸上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凌若的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像刚被救回来时那样瘦得可怕,脸上亦有了些肉。
初七这日一大早醒来,凌若推开窗子发现外面竟然白雪皑皑,屋顶,路中,尽皆覆上一层厚厚的雪,且天空中还不断飘下形如柳絮的飞雪。
凌若尚是第一次看到南方的雪,不由得起了兴致,让墨玉赶紧替她梳洗更衣,她要去看看雪中的西湖与那断桥。
第两百六十五章 断桥残雪

“主子不请四爷一道去吗?”墨玉一边替她系上烟霞色镶有银灰色风毛的披风一边问着,“奴婢刚才看到四爷在十三爷那里呢!”
凌若想了想道:“既是在议事,那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你陪我走走就是了。%&*";”
墨玉答应一声,扶了她出门,不想门外站着一个英挺修长的身影,不是胤禛又是谁?
“四爷!”凌若颇为惊讶地看着他,“您不是在十三爷房里吗?”
胤禛牵过她的手缓缓往楼下走去,口中轻声说道:“原本是想找老十三一道想想呈给皇阿玛的奏折该怎么写,不想一开窗子看到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雪,记起你说想看断桥残雪,所以就来找你了,正好碰到你要出门,巧得很!”
见他始终记得自己说过话,凌若心中一甜,带了几许笑意道:“其实有墨玉陪着妾身去看也是一样的,四爷正事要紧。”
胤禛长叹一声道:“还有什么要紧的,左右已经成定局了,这次始终是被老八摆了一局。”
凌若默然无语,书信龙袍一事她皆已经听胤禛说了,此事涉及东宫,确实及不好办,一个不好就会祸及自身,怪不得胤禛如此愁眉不展。
她还在想着该如何安慰,胤禛已是道:“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说了今儿个要陪你去看断桥的,走吧。”
一走出客栈,才真切感觉到这场雪的下势,如柳絮又似鹅毛的雪花一片接一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站了一会儿功夫,两人的眉发就尽皆成了白色,更好笑的是有那么几片雪花像顽皮的小精灵一般,落在胤禛的薄唇上,不经意间看去,就像是白色的胡须一般。i^
凌若本想替胤禛拂去唇上的雪花,哪知就这抬手的功夫,她自己手上就落了好几片雪花,如此一来,不止没有拂去,反而越拂越多,连下巴也有了,瞧上去像长了一大堆白胡子,极是滑稽,瞧得她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四爷您长胡子了呢!”
墨玉原本就忍得极为吃力,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怕胤禛怪罪,连忙抬手捂住自己嘴巴,另一只拿着油纸伞的手却在不住颤抖。
看着她们这副模样,胤禛笑着摇摇头,顺手接过伞,挡住自己与凌若头顶上空的落雪后方才抚去脸上的雪花,赦然道:“不过是几片雪花罢了,值得你们笑成这样吗?”
凌若噙着一缕笑意道:“妾身只是在想,四爷年老之时,会否就像刚才那样,白发白须。”
胤禛握一握凌若冰凉的小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放心,你一定会看到那一天。”
没有人比凌若更明白胤禛这句话的意思,暖意在心流过,于嫣然巧笑中握紧了胤禛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来到西湖,大雪未歇,不断有鹅毛雪片飞落入湖中,往往一片未化一片又落,白茫茫一片,比之往常多了一份晶莹朗澈之美。
站在瑞雪之中远远能看到横在湖面上的断桥,因为覆了白雪之故,远观桥面若隐若现,似断非断;断桥之名正来源于此。
虽然眼下天气寒冷,又正在下雪,但桥上游人不增反减,皆是冲着断桥残雪美景而来。站在断桥之上,往西北眺望,可见孤山、葛岭一带楼台上下,如铺琼彻玉,晶莹剔透,有一种往日难见的冷艳之美。
这世间最美的从来不是珠玉华服,而是自然界鬼斧神工造就的美景,令人叹为观止。
“四爷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凌若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们来杭州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如今银两的流转过程虽然还不明确,但去向却清楚了,用来建造兵器库所用。从这个意义上讲,胤禛此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是回京覆命的时候。
胤禛抚着覆了积雪的栏杆漫漫道:“再晚几天吧,还有一件事要办。”
凌若稍稍一想已猜到几分,“可是为着方怜儿的事?”
“是啊!”胤禛如是应了一声又道:“既然答应了总不能中途而废吧,左右已经来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呆一天两天;而且那天我与陈府尹也谈了,赵辰逸不过一介文弱书生,怎么有能力连杀十余人,从这一点上说有些不合常理。”
“那赵家那个远房表侄呢?有否可疑。”凌若想起方怜儿曾经提起出入过府衙的那个人,逐有此一问。
“他确实出入过府衙,不过是为了询问案子的进展情况,陈府尹调查过他,并没查到什么可疑之处;至于收受银子一说,那就是无中生有了。”胤禛拍拍栏杆,看那四散而落的积雪道:“看来我要亲自见一见那个赵辰逸才行。”
自断桥回来,已是过午时分,尚未到客栈就远远听得争执之声,近前了才发现竟是方怜儿与李卫。
“你让开!我要进去问个明白,四爷明明答应过要替辰逸翻案,为何过了这么久都不见消息。”方怜儿一边推攘着李卫一边大叫。
李卫颇为无奈地道:“姑娘,我说过了,四爷此刻不在府内,你就是进去了也没用,等四爷来了我再通知你。”
方怜儿根本不肯听他说,依然执意要入内,直到李卫看到胤禛,忙不迭地唤了声四爷才令得她停下动作。
方怜儿一怔,没料到胤禛真不在里面,一直当是李卫敷衍自己,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怒目相向,不过没等她开口胤禛已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并非存心拖延,只是之前有事要办所以耽搁了。“
凌若亦在一旁道:“怜儿姑娘放心,适才四爷已经与我说过,要特意多留杭州几天,替你查清赵家一案。”
“当真?”方怜儿将信将疑地问道,来之前她已经想好,若胤禛不肯管这事,她即刻收拾行装进京告御状,哪怕告到皇帝面前也要还辰逸一个清白。
胤禛微一沉吟道:“这样罢,我恰好要去牢里见见赵辰逸,你若有空,就随我一道走一趟。”
方怜儿自无不允之理,当即随了胤禛往府衙行去,凌若也想见见这个赵辰逸,逐与他们同去。
第两百六十六章 方织造

到了府衙,却被告之陈元敬在见客,等了一会儿后方见一个身形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见到方怜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走,跟我回去!”
方怜儿似乎颇为惧怕这个中年人,被抓住的一瞬间竟不敢反抗,直至快迈出门槛时才似回过神来,死死拉住门环,倔声道:“不!我不回去,在替辰逸翻案,还他一个清白无辜之前,我说什么也不会回去!”
中年人脸色越发难看,怒喝道:“辰逸辰逸!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为了一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连家也不回,爹娘也不认!”
“他没有杀人,是你们冤枉他!”方怜儿尖叫道,中年人力气极大,扯得她手腕像要断掉一般,头上不住冒冷汗。i^
“你个逆女!”中年人气得不得了,一巴掌甩在方怜儿脸上,“白养你这么多年,竟然不信爹娘去信一个外人。为了他,堂堂织造府的千金小姐四处抛头露面,还穿着这么一副如丧妣?的衣服,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你死了爹娘呢!”
听到此处,胤禛隐约猜到了中年的人身份,应该是杭州织造方平无疑,想不到方怜儿与她爹的关系差到这等地步。
“方兄,有话慢慢说,别动手。”陈元敬听到外面动静,匆匆跑出来一看,却见得这么一副场景,连忙上前劝阻。i^
方平气呼呼地甩手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逆女是想把我活活气死!明年就要选秀了,她却在这里与那个姓赵的死囚牵扯不清,万一传到京城,我这张老脸没了不要紧,方家上上下下都要被她牵连在内!”
“够了!”方怜儿尖叫一声,愤然道:“别动不动就把方家拿出来,我是你女儿,不是你手里的一件工具,我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想参加选秀,不想做妃子,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很奢侈吗?还是说你根本就只在乎自己的前程,为了高官厚禄,可以牺牲女儿的幸福!”
“逆女!逆女啊!”方怜儿这番话听得方平痛彻心扉,除了这几个字不知还能说什么。
陈元敬看到了胤禛,只是这种情况下实在不便多说,他拉了方平的胳膊半拖半拉地将他拉到了之前所坐的花厅,“方兄息怒,世侄女年纪尚幼不懂事,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十五岁,不小了。都怪我与夫人将她宠坏了,让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指不定这方氏一族就要毁在她手里。”方平痛心疾首地说着。
“方兄也不必这么悲观,依我看世侄女道理还是懂的,只是此刻被情所迷,分不清是非黑白,等这份迷恋过了就好了。”说到这里陈元敬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们总归是俩父女,别一见面就搞得跟仇人一般,慢慢来吧!”
“慢慢来?”方平苦笑一声道:“只怕她还没想明白,方氏一族已经招来弥天大祸!”他阻止还要说话的陈元敬,“老弟,咱们是同年又是好友,怜儿现在做的事有多危险,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总之我就一句话,今儿个既然碰到了,哪怕绑我也要把她绑回府,你别管了。”
陈元敬苦笑一声道:“我倒是不管,可有人要管啊。”在方平疑惑的目光中他低声道:“可曾看见与怜儿一道来的那名男子?”
方平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外头看一眼,虽只是静静站着,却透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令人看不透,“他是谁?”
陈元敬犹豫了一下道:“他是谁我不能说,但是我叫他四爷,你好生想想,这天下有几个四爷。”
方平不是蠢人,再加上陈元敬又是存心点拨,一下子就想到了胤禛身份,这份?诓蛔≡度ィ嚼丛角帷?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年轻的太医结伴进来,嘴里说着刚才看到的公主大婚仪仗,在瞥见神色恍忽的容远时,当中一人冷笑道:“有些人一天到晚巴结着敦恪公主不放,以为这样就可以平步青云。哼,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额驸?他配吗?!”
此人姓杨,也是一名太医,他一直都嫉妒容远能得靖雪青睐,如今眼见靖雪嫁予他人,自然免不了一番落井下石。
容远不愿与他争执,转身正要入内,却被一名走进来的宫人叫住,容远认得她,是靖雪的贴身宫女柳月。
“公主让我把这幅画交给徐太医。”柳月板着脸道,她对这个令自家主子伤透了心的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若非公主吩咐,才不愿走这一趟。
容远接过画卷徐徐展开,画卷之中别无他物,唯一笼子而已。
靖雪,这便是你出嫁时的心境吗?身在笼中不得自由,其实哪个人又不是在无形的笼子中,自由…始终是可望不可及了。
容远抬头,望着已经听不到喜乐声的午门方向怅然叹了口气,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此生对靖雪终是有所亏欠,希望在往后日子里她可以早点将自己忘记,开始新的生活,如此才会有幸福可言。
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靖雪身边,默默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一泪一婆娑;处得越久就越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不是一时迷恋,而是刻骨铭心的爱恋,那种眼神无法伪装,就像他对凌若那般。
可是,他能如何?爱早已力不从心,何况他一个小小太医如何配得起高高在上的公主。既不能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已经聚集了不少太医的屋中,还未坐定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走了进来,却是御药房总管太监赵方。
赵方进来后,先拱一拱手笑眯眯地道:“老奴给各位太医请安了。”
“可不敢当,赵公公快请起。”邓太医忙客气地道,齐太医不在,他就是这里官职最高的太医。
第三百零六章 雷公藤

邓太医取来他用来泡铁观音的紫砂壶给赵方倒了一杯茶。赵方虽只是一个奴才,但他身居御药房总管一职,也是有品有级的,论地位身位不会比他们这些太医低多少。何况能爬到这一步的奴才,哪一个不是与后宫那些娘娘主子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怠慢不得。
赵方接过同样是用紫砂做成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赞道:“清香雅韵,回味悠长,上次在邓太医这里喝了一次后,老奴可是念念不忘呢。”
“公公若喜欢,尽管每日来喝就是。”这般说了一句后,邓太医问道:“公公今日来可是身子哪里有不爽快?”
“老奴这副身板还算硬朗,没什么大毛病,也就偶尔天阴起风的时候有点小病小痛。老奴这次来是想问问几位太医,这几日可有取用过雷公藤?”
“雷公藤?”邓太医奇怪地重复了一句,身为太医,他当然知道雷公藤是什么东西,只是这味药因毒性过大,平常很少会用到,“赵公公为何突然这么问?”
赵方咂咂嘴道:“今儿个一早,老奴跟平常一样领着那群小崽子点药材的时候,发现雷公藤比册中记载的少了五株。虽说这雷公藤不是什么值钱的药材,一年也用不了几株。但邓太医也知道老奴那边的情况,所有药材进多少出多少都要记录的清清楚楚,分毫不能差,若是有一星半点的不对,这内务府就该来找老奴问罪了。不得已之下老奴只好腆着老脸来问问,诸位太医可有取过药却忘了记录的事。”
“无事谁去取那雷公藤,能代替的都用旁的药材代替了,否则万一用错了份量,可是要出大事的。赵公公,莫不是你底下的人记岔了吧?”其中一个太医出声道。
赵方摇摇头苦笑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是老奴把这一年的记录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出入,就是无缘无故少了那么五株。”说到此处,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对有些心绪不宁的容远道:“徐太医,听说昨夜你与敦恪公主曾去过御药房,不知可曾拿过雷公藤?又或者顺手放在什么地方了?”
自赵方说明来意后,容远就一直有种莫名的心慌,此刻再被赵方这么一问,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猛然想起昨夜雷公藤的抽屉是靖雪打开的,当时她还拿了一株在手上,难道…那个时候…
容远拿在手中的画卷骤然落地,画轴轻滚,展开了画卷,露出画在纸上的那只笼子。
原来,从始至终靖雪都没有放下过,所以原本是想要锁住明媚春光的笼子最终牢牢锁住了她自己,令她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既不能飞上天,又不愿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放弃所有安安份份缚在笼子里;那么只能有一个结果…
不!不可以!他不允许靖雪这么做,绝对不会允许!
他一把揪住之前那个杨太医急切地道:“公主大婚的仪仗呢?出宫了没?”
杨太医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怎知道公主出宫没出宫,适才过来的时候,是已经快到午门了。”
一听这话,容远顾不得说什么,往外疾奔而去,他一定要赶在靖雪出宫前拦住她,雷公藤,千万千万不要吃!
从太医院到午门,相隔不知多少重宫殿,这样一路狂奔来,纵是习武之人也吃不消,何况是容远这样的太医。身子早已疲累不堪,只是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迈不开步,是以一直强提着一口气。
在快到午门时,他隐约又听到了喜乐声,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脚下又加快了几分,终于在穿过又一重宫殿后看到了大婚的仪仗,正在缓缓通过午门,靖雪乘坐的彩舆正在其中。
“等等!”容远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唤道,只是他的声音在震耳的锣鼓喜乐声中太过微不足道,根本没有人在意,依旧往宫外缓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