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允也不着急,随意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道:“先让太医把脉然后本王再告诉你来做什么如何?”
“我说过,我没病不需要太医!”她仰头倔强地盯着他,这个脉是无论如何不能把的。
带着白日余热的晚风从敞开的朱红四棱门外吹入,围着诸人打了好几个转才散去,温热漫卷的风在掠过青青身边时染上了深深的悲意。
原来是朱拂晓吗?王子只在醉酒的洞房之夜幸过她一次就有了身孕,真是好重的福气,而她…日夜祈祷,只为弥补当年的遗憾,却至今没有消息,当真是福薄至此吗?
铃兰有香,随风潜入,细细无声无形却又无处不在,陈相允勾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不管有病没病,让太医看看又有何妨,王妃,你那么聪明该知道审时度势,难道真要本王让人按住你的手给太医诊脉吗?”最后一句已是威胁。
太医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这,这,这是夫妻之间该有的对话吗?他怎么觉得三殿下和三王妃更像仇人多一些。
有片刻沉默,拂晓终是伸出手让太医把脉,事已至此她避无可避了,太医在仔细诊过后满面含笑地冲拂晓和陈相允拱手道:“恭喜三殿下,恭喜三王妃,三王妃是喜脉,已有两月。”
“好,很好!”陈相允一边答应一边点头,勾起的唇角有冰冻过后的笑意,“你们先退下,本王要和王妃好生说道说道。”
朱如水已经看明白了所有的事,朱拂晓怀了孕,不告诉任何人反而偷偷买通后院的一个小丫环去府外买红花,分明是想私自打掉这个胎儿,呵,真是好狠的心啊,不知殿下会怎么处置她?
虽然很想看戏,但此时违逆陈相允是很不明智的,淡然一笑便与青青携手退出,待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后,陈相允方道:“如何?王妃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何必还来问我。”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实际心底纷乱不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起身,走至她身边,执起一缕垂落在胸前的青丝放在鼻尖轻嗅,“王妃怀了本王的孩子,却想私下打掉,本王理解的可有误?”青丝如墨,缠绕指间不舍离去。
拂晓沉默良久,忽地笑了起来,带着讽刺的意味,“这不正趁了殿下的心意吗?殿下不喜欢拂晓,就像拂晓不喜欢殿下一样,不是心爱的女子,又如何会希望她替自己生儿育女?拂晓这样做不过是替殿下解决烦恼罢了。”
“这样说来,本王还应该谢谢你喽?”流连于唇齿间的冷笑令他阴柔俊美的容颜凭添一份恐怖,像是来自地狱的阿修罗。
她抬起下巴,无所畏惧地迎向他,面对这样一个一天到晚与自己做对的女人,陈相允无疑是痛恨的,同样也是不屑于她替自己生儿育女的,可是对上那双倔强的双眸他突然有了另一个主意,而这个主意令他相当感兴趣。
正文 第七十章 强留(2)
第七十章 强留(2)
“王妃,本王的王妃。你似乎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的立场,你是本王的人,不管本王对你有没有兴趣,你都没有权力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声音轻柔如厮,缠绵于耳畔,拂晓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想做什么?
“把孩子生下来。”他命令她。她不想生他就偏要她生,他要磨灭她所有的棱角与倔强,让她明白谁才是主宰。
当然,这并不全是为置气,他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而今大哥与二哥已有儿女,唯独他膝下尚无一男半女,如果父王要传位给他,这是一个极大的不利因素。朱拂晓那么得父王眼缘,若她生下子嗣父王定然欢喜,传位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可能。”她断然拒绝,没有丝毫考虑。
“王妃可以慢慢考虑,不必急着回答。”他把玩着她的头发漫然道:“而且,有些事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的好。”
拂晓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情已经明明白白表达了拒绝的意思。陈相允也不生气,只淡淡道:“你怀孕之事已被太医知晓,他回宫之事必然禀告父王,这时你若再将孩子打掉,你猜父王会有什么反应?”
他微微一笑轻柔地抚着拂晓的脸,忽地笑容一敛,手滑至她细腻如玉的脖颈,“他会很生气,你会怎么样本王不知道,但替你买药的四喜肯定会死,你身边的那些人也会死。”看着浑身僵硬的她,他又笑了,“所以王妃,想好了再回答。”
她盯着他,盯着那个笑得像恶魔一样的男人,良久才从齿间挤出四个字,“你好卑鄙!”
“咱们彼此彼此。”说着他从袖中掏出重新包好的红花随意地扔在长几上,“红花就在这里,拿不拿随便你。”说罢他好整以瑕的坐回椅中等着拂晓的回答,他相信她肯定会选择他要的那个答案。
第一次啊,第一次在与她的对峙中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这个感觉真是不错。
夜,寂落无声,连风都静了下来,有一种无形的哀伤在空中弥漫,久久的,久到以为时间都停滞的时候。外头来传打更声,“笃,笃笃笃”四声,已四更时分…
许久,她抬起头浅浅一笑,如一朵绽放在静夜里的夏花,绝美而哀伤,“你一定要将我逼至绝境才高兴吗?”
她被自己逼的无力反抗本该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为何胸口却莫名其妙的发闷?他不懂,也不愿意去懂,自己只要记住眼前这个女子是害了青青的仇人就够了,是,只要记着这一点就行了!
如此想着,眼中又恢复成一片冰冷之色,“是绝境还是太平端看你怎么想了。”
“好,我答应你!”短短数字她不知费了几许力才可以说出口,即使如此依然声有所颤,从她答应的那一刻起,未来如脱缰的野马再无法控制,一切的一切已是无从避起…
陈相允长笑一声起身道:“这才是本王的好王妃,待天一亮本王就亲自进宫告之父王这个好消息。王妃好生安胎就是。”
“本王等着王妃给本王生一个大胖小子。”他笑,纯粹而残忍,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带有绝大部分赌气成份的决定将彻底改变他与拂晓的命运,是好是坏,要留待日后才知道。
朱如水是幸灾乐祸的,她从来就知道拂晓与陈相允不和睦,依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孩子是绝对留不下来的,而朱拂晓也会进一步被冷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苦等许久,等来的结果居然会是这样,殿下要留下这个孩子?这…这怎么会?
怔忡良久直至陈相说让她负责照顾拂晓的衣食起居方才回过神来,虽满心不愿但又岂能说半个不字,正待答应,青青突然垂首道:“殿下若信得过青青,请让青青与朱妃一道来照顾王妃吧。”
陈相允怜惜地看了她一眼道:“本王如何信不过你,只是怕你伤心罢了。”
“不会呢!”她突然仰起头,笑意盈盈仿佛不胜欢喜,然眼角那一点晶莹却出卖了她,“王妃有喜青青欢喜尚且不过,怎么会伤心呢。”见她坚持陈相允只得答应。
翌日,国王得知拂晓怀孕的消息果然欢喜异常,赏了无数东西不说,还专门指派精于千金术的太医到王府中。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陈相允,本是郡王的他在数日后被提升为亲王,理由是掌管刑部平反冤狱有功,但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原因,实际上还是因为朱拂晓腹中的孩子。否则为何早为升晚不升偏偏在这个时候升。
大王子、二王子以及他们那两派的大臣开始紧张起来,亲王还是郡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国王的态度。依眼下形势看来,国王分明是借机提升陈相允,好让他站在与另两个儿子一样的位置,如此一来储君之位会落入谁说当真是很难说了。
不论愿不愿意,孩子终是留了下来,在拂晓腹中一日长过一日,生命的脉息也一日强过一日。渐渐的,她死寂无波的心开始因为这个孩子渐渐起了一丝期待,毕竟她是想要他的,只是环境容不下,逼迫用恨来武装的自己容不下而已…
每每抚在尚未隆起的腹部,一丝难以形容的温暖的悸动就索绕上心间,逐渐收紧,直至难以解脱。
晚蝶曾在无数个黄昏或清晨看到拂晓怔忡于窗前,手总是无意识却长久地停留在腹部。跟在公主身边足足十年有余的她明白公主并非不爱这个孩子,而是忧心于他未来难以预测的命运。所以她上前,轻附在拂晓耳边,“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命运从来就非一成不变,也许…转机就在这个孩子身上也说不定。您要往好的方向去看。”
拂晓听到了她的话,目光依然停留在交颈相偎的鸟儿身上,“我不喜欢规划好的轨迹被改变,可这孩子…”即使是国王知道后,她也止一次地想过偷偷打掉这个孩子,问起就说是不小心流了产。可每当她想付诸行动时,狠下的心都会在关键时刻松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加深,她竟是这样的脆弱吗?
“殿下还没过来吗?”闭一闭目压下微乱的心境改而问起陈相允的行踪来。
她虽被迫留下这个孩子,可并不甘心被陈相允平白摆上一道,是以常借口孕中不适将陈相允叫来。深更半夜、办案中途。只要是她想到了就让人去请,而且每每说的危急万分,半点不得耽搁。但当陈相允急急赶到来仪阁时,她又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几回下来,陈相允明白她这是耍着自己玩,气得牙根痒痒又拿她无法。
每每看到他恨不得掐死自己又不敢动手的模样,拂晓就很高兴,连带着被强迫留下孩子的怨愤都消却了不少,更加乐此不疲,一回又一回,从刑部被拉回来、从被窝中被人拉起来,从美人身边被拉走…
陈相允终是忍无可忍,接连几次都推说没空不来,瞧晚蝶一脸无奈的样子,想想也知道这一回又是这样了。
拂晓浅浅一笑,终是从飞远的鸟儿身上收回了目光,低头弹一弹青葱玉甲,“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呵,孩子是他要求留下来的,那么这十个月他就休想太平,此刻他人在哪里?”
“回公主的话,在…”晚蝶迟疑地觑了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她这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拂晓,一言点破道:“可是在柳妃处?”
“是,听说柳妃日间中了暑,已叫大夫瞧过,没什么大碍,殿下不放心一直陪在揽月楼。”
“揽月…揽月在怀吗?”拂晓忽地冒出这么一句来,笑容诡异地道:“你现在就进宫将此事一五一十告之父王。”她瞥一眼已有西坠之意的太阳森然道:“日落之前本宫要看到陈相允出现在来仪阁。”
晚蝶依言而去,尽管她并不认同公主将矛盾激化的做法,但…她更明白公主心中的怨忿。
一点一点,她亲眼看着太阳落下,一点点看着云彩被点燃,化为燃烧的烈焰,绚烂夺目带着令人目眩的美。
终于,在太阳被完全吞噬前脚步声出现在来仪阁外。听着似乎很是不悦呢,但是她会在乎吗?
带着这般不屑的心思她回首,以挑不出半点瑕疵的笑容迎接那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正文 第七十章 强留(3)
第七十章 强留(3)
“朱拂晓!你什么意思?!”一进门陈相允就迫不及待地质问起她来。今日青青因辛劳府中事宜不甚中暑。他心疼之下就多陪了一会儿,恰逢来仪阁派人来说王妃胎动不舒服请他过去一趟。因早已领教了朱拂晓这套把戏,所以他没有加以理会,谁知过了一会儿,晚蝶就陪着一直在父王身边侍候的洪公公进来,洪公公带来了父王的口喻,口喻中将他好一阵责骂训斥,说他为了一介女子置王室子嗣于不顾,明知胎儿不适也不探视,在他眼中到底是子嗣重要还是一介贱女更重要?!字词严厉之外对青青的不满更是达到了顶点,认定他是被青青迷惑才会不顾子嗣安危。
面对父王盛怒之下的责问,他明知是拂晓从中添油加醋搬弄是非却无言以对,唯有低头赔罪,待洪公公走后回身时方发现青青不知何时站在了后面,适才洪仅仅所传之话她不知听了多少,单看那面无人色的样了就知必然不少。
“青青。”他心疼地唤道,不待他继续说下去,青青已摇首道:“父王说的对,王妃怀着孩子本就辛苦,而今身子不适殿下更应该多陪陪,青青已经没事了。殿下尽管去就是。”话未说完眼圈一红泪已落下,她迅速背过身拭去泪水挤出一抹凄微的笑道:“青青真的没事呢,殿下快去吧。”她连推带搡地把陈相允推了出去。
陈相允纵然不舍,但为了不让青青再继续被父王迁怒只得离开,这气一直憋在肚中,直到此刻才找到地方撒。
拂晓无辜地眨眨眼,“怎么?殿下吃火药了吗?怎的一进来就满身火药味,妾身好不容易才舒服些,眼下被殿下这么一吼好像又不对了呢。”她皱眉抚额仿佛不胜难受。
瞥见她嗔怪的神情陈相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抓住她纤细的似乎一用力就会断的手腕低吼道:“女人,这套把戏你准备耍到什么时候,把本王像猴子一样耍你很开心是吧?”
女人…真是怀念这个称呼啊,很久很久以前,这是另一个男人对她的专称呢粗鲁到极致也亲昵到极致。从心底滋生出的几许温情刚攀上眼底就被对面一脸怒火的男人给瞪了回来,一样的称呼却是全然不同的感情呢。
她踮起脚尖靠近他轻轻道:“殿下这么快就厌烦了吗?妾身可是准备与殿下玩上很久很久呢!”
“哼!”他狠狠甩开她的手,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一念之差令她有了要胁自己的武器。子嗣,尤其是孕育在腹中的子嗣真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就会伤了自己。
“不是说疼的要死要活孩子都快掉了吗?连父王都惊动了,怎么现在又跟个没事人似的。”他的讽刺换来她哀怨的回答,“唉,刚才真是很疼呢,妾身不知多想有殿下陪在身边,可殿下就是迟迟不来,直到现在熬过去了才来,否则有殿下在身边妾身也可好受些。”
“不舒服应该找太医才是,父王不是专门给你指了一位太医住在府里吗?我又不懂医术,找我有何用。”他对她话嗤之以鼻。
“对妾身来说殿下就是灵丹妙药呢。”她这样说。全然不在意陈相允要杀人的目光。
“王妃既然没事了那本王就先走了。”他扔下这句话就准备走人,脚尚未跨出门槛就听得后面响起楚楚可怜却令他想一把掐死的声音,“唉哟,好像又开始疼了,殿下还是多陪妾身一会儿吧!”
她是故意的,从那双眼眸中陈相允准确无误地读出了这个信息,但他依然拿她没办法,只得气呼呼折身回来,顺手拿起桌上刚端上来的茶狠命灌了一口顺顺气。气没顺着,嘴巴倒是被烫了个正着,气得他把茶盏往桌上狠命一掼,溅了大半杯在桌了,湿了好端端一幅鱼戏金莲的桌布。
拂晓微微一笑,对守在一旁的晚蝶道:“殿下茶烫,你去换杯凉的来。”
“是。”凉茶很快就端上来了,但陈相允哪还有心情再喝,顺手一放忍着口中灼痛的感觉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想怎样?”
“妾身当然是关心殿下了。”她亲自拿过茶盏递到他手上貌似真挚地道:“喏,快含一口在嘴里,不然等起了泡就来不及了。”
“谢谢王妃关心。”他皮笑肉不笑,随便往椅中一坐竟是不再理会拂晓,拂晓也不生气淡然一笑。与他隔几而坐。从吵嚷一下子一静默无声,反差极大,但放在他俩之间又好像很正常。
夜色像一张世大的帷幕,从天而降一点一滴罩住红尘人间,而这个时候,烛火就成了人们驱散黑暗的唯一法宝。灯一盏盏点起,有几盏灯芯屈卷了起来光芒显得有些黯淡,立时有人拿了银棒子逐一挑亮。
不知过了多久,拂晓忽地扬脸道:“替我画张像吧。”从别人口中得知陈相允画画极好,堪与国手相提并论。
“不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只画自己想画喜欢画的人与物,而朱拂晓显然不在那个范围里面。
“哎唉…”嘴里这样叫着,眼睛却是满满的笑意。陈相允气得差一点没呕出血来,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恨了!
恨归恨,终还是叫人拿来了笔墨纸砚,他固然能甩袖离去,但相信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该去父王那里告状了,也不知父王被灌了什么迷汤,居然对她言听计从,真是邪门了。
磨墨、润笔、起画、收尾,短短一盏茶时间,一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女子就跃然纸上,一颦一笑莫不真实,而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全凭印象在画。
“好了。”他像个赌气的孩子般将画像扔给她。
睇视着那张画像,拂晓暗自惊叹于他的画技,宫中画师也不过这样罢了,他的画技竟是高明到这个地步了吗?想及此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轩然长眉目光熠熠,纵是侧脸也这般好看…呃。她在看什么,轻咳一声赶紧收摄心神。
纸中似喜似悲,盈盈含笑之余眉眼间又有挥之不去的哀怨,竟然像极了她此时的心境。笑一笑,从架上拿起笔在全上又点又画,不一会儿,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就被她画得惨不忍睹,活似六七十岁鸡皮鹤发的老妇人。
见她这般糟蹋自己的画,尽管一直让自己不要理会依然止不住那熊熊燃起的烈火,这个女人总能轻易勾起从不轻易动怒的他,“你既不喜欢又何必让我画,故意的吗?”
出乎意料拂晓竟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拿起画像对着烛火细细照道:“这像不像我四五十年后的样子。”四五十年,那就是六七十岁重重老矣,自不再像现在这般年轻貌美
“你害怕变老?”所有容颜妍丽的女子都害怕岁月流逝时在脸上刻下的印迹,害怕镜中自己的容颜一日老于一日。
她摇头,脸上有一丝平日难以企及的温柔,“生老病死本就是必然规律,有何好怕的,我只是在想自己会不会有那一日,也许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若短命你肯定很高兴。”
不知怎的,在听到那个死字时心莫名停顿了好几秒,“哼。好人不长命祸害遣千年,你觉得自己是好人吗?”他以尖刻的言语掩饰自己内心的异常。
“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我们都只是被仇恨包围无力走出牢笼的可怜人罢了,她在心中默默道。很多事想的明白却做不到,只能沿着没有光明的前路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王妃…”灯罩下火苗轻轻一跳,引得室内忽明忽暗,“要不要出去赏月?”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不是最讨厌与她待在一起吗?
“今日?仿佛是中元节呢。”
“中元节?那是什么?”陈相允好奇地问,他只听说过中秋节,这中元节又是什么?
拂晓敛一敛垂落的长袖道:“中元节就是传说中鬼门大开,众鬼回到人间接受亲人供奉的日子。”他们很少有这样静静说话的时候。静好的仿佛不像真实。
“哦,那不就是鬼节嘛,今日已是七月十五了啊,真快啊,再过一月又是中秋了。”
“走吧。”她突然站起身。
“去干什么?”陈相允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是去赏月了,难得殿下相邀,妾身怎么能拒绝呢。”她笑,施施然走到外头,在命随月熄掉院中灯光后,空中那一轮犹如圆盘的明月顿时凸显了出来。
“在你们中原,关于月亮仿佛有一个传说是吗?关于一个美丽女子的传说。”
“你是说嫦娥?”仰首望月轻轻道:“那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罢了,她为了美貌偷了丈夫的仙丹独自飞升到月宫,从此孤独寂寞将永无休止地伴着不老不死的她。”轻轻一叹续道:“不论她再怎么后悔都不能弥补曾经犯下的错。”
“王妃也是这样吗?”他问。
她回首,目光坚毅非常,“我不会。”她不是嫦娥也不愿成为那个永生永世活在后悔中的嫦娥。
刚刚浮起的几许温和在月色下消逝一空,脸色又一次阴沉下来,这个女人真是冷心无情,死不悔改,亏他还以为她会对曾对青青做过的事有那么一丁点悔意呢,真是愚蠢至极,当下冷哼一声板脸不语。
拂晓早习惯了他这副样子淡然相向,娓娓讲起了关于嫦娥与后羿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讲起来并不复杂,但从头至尾都淡着一种难言的哀伤,嫦娥固然是可怜者,但在这深宅大院,王宫皇室中谁又不可怜,但是天下至尊也有其可怜之处,而嫦娥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
月色如霜,轻轻笼罩着下面貌合神离的两人,若月中真有嫦娥,想必此刻正为他们而叹息吧,这样深切的仇恨要待何年何月方能化解;这样安宁平静的时候要待何时才会真正降临!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王美人(1)
第七十一章 王美人(1)
炎热的夏季在知了的嘶鸣中逐渐走向落幕。秋风渐起,雨意朦胧,转眼已是初秋时分。
好快…拂晓站在院中接住一片从树梢随风旋转落下的黄叶,此刻的她腹部微微凸起,已能看出怀孕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