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允拉一拉披在身上的紫衣长袍,将受伤的地方掩了掩道:“没什么,小伤而已,要不了命。”
青青神情并未因他的开解而有所舒展,忧心忡忡地隔衣抚上他受伤的地方,“他们终于出手了吗?”
陈相允额上青筋一跳,拉下她的手淡淡道:“放心,单凭他们还要不了我的命,这次也是一时大意才会受伤。”
拂晓左右打量了几眼道:“王子把本宫叫出来就是为了这事吗?”王储之争向来残酷,明争暗斗是常有的事,他陈相允既是投身于这场争斗中就应该早有觉悟,何必还要特特意让她出宫来一场呢?何况这是安南内政,她一个还没嫁过去的大明公主根本无权也无力干涉。
她不以为然的语气令青青暗自不悦,仿佛在她眼中王子受伤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没有半点关心之意,这样的女子何其冷血!
“当然不是。”他的回答令拂晓略有些意外,侧一侧首等着陈相允说下去。
“小王遇袭后,在出城追杀那些刺客时,意外遇见了两个人,这两人公主也认识。”说到这儿他一掀身后帘子,露出一个躺着的人和一个坐着的人。
“叶子?”拂晓认出了抬起头的人,正是吃过两回面的叶子,至于躺着的则是叶子的爹,叶老汉。
“你…”拂晓盯着陈相允,神色越发迷惑起来,在城外遇到他们俩父子又怎么了,与她何干?
陈相允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也不急着解释,只道:“我遇到他们时,叶老爹已经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昏迷中一直有在说话,你且听听。”
一个山野村夫的胡话有甚好听的?!
这个想法在听得叶老汉呢喃出嘴间的话时与脸上的血色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双脚一点一点往床边挪动,伴之而来的是更加清晰可闻的呢喃声。
“她不是…不是公主,娘娘…娘娘没有生过女儿,没有…”昏迷中的叶老汉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句话,时断时续。
“哎,你知道老爹说的是什么不?”叶子挠着头道:“自上回你们来过后老爹就变得怪怪的,我问他他又不肯说,真是急死人了。”
拂晓哪有心思去理会他,整颗心都沉浸在叶老汉那句话中,“她不是公主”,这个“她”莫非就是指自己?
当日叶老汉一听得她封号就指问自己是否排行第十,仿佛很熟悉的样子;虽说皇家子嗣在册封时会将封号名字公布天下,但普通老百姓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何况是连排行多少都记得那么清楚。
“娘娘没生过女儿”,若前一句中的公主指自己,那么这句“娘娘”指的当是母妃,这么说来自己果真不是母妃的女儿?
这个结论令拂晓险些当场摔倒,幸得叶子扶了一把,酸软的双腿无一点力气,几乎整个人倒在他身上,叶子赶紧扶着她到椅子里坐下紧张地道:“刚还好好的咋一下子成这样了,难道你也病了?那我赶紧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陈相允一把拦住急三火四要往外走的叶子,眯起形如长方形宝石的漆黑眼眸道:“她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就算她没事,我爹也还病着呢,你把我们带回来却又不给我爹叫大夫看,你啥意思啊?!”说着说着,叶子也来了火,推攘着陈相允要他让开。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被这么一推顿时又流出血来,在纱布下缓缓渗开,血色妖艳宛若一朵逐渐盛开的罂粟花,以鲜血为代价的美丽。
“快住手。”青青看得脸色大变,连忙制止了叶子不知轻重的举动,“王子要紧吗?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刚刚伤口被叶子推到的那一下,疼得陈相允倒抽一口凉气,好一会儿那股刺痛才缓过来,轻轻抚一抚泫然欲泣的青青头发道:“不妨事,你不要太紧张了。”
坐在椅中的拂晓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眼眸轻声道:“去长兴候府把殷无垢请来,你的伤光靠纱布是止不住血的,而且他…”眸光微动,落在犹在说胡话的叶老汉身上,冷意森然,“不是普通大夫能看的。”
叶子不懂她的话,但是陈相允明白,他刚才不让请大夫也是出于这重顾虑。
摊开手掌,掌纹上浮了一层黏腻的冷汗,薄薄一层,却在她眼中不断放大,最终化为一张无法挣脱的天罗地网。
“你…”她艰难地挤出干涩的声音,“你们为什么要出城?”
叶子从叶老汉额头取下变温的湿布在冷水中绞一绞,令它重新变凉后再度敷在叶老汉额上,“我也不知道,就上回见过你们后,老爹就突然说要离开京城,当夜就收拾了包袱出城。因老爹腿脚不便,所以我们走得极慢,一路风餐露宿,没多久老爹就病了,不住说着胡话。沿途找了几个自称是大夫的人看,银子差不多花完了,老爹病却越来越重,我寻思着再拖下去不对,所以背着老爹准备回城,在城里我好歹还认识几个人,能借点钱,也知道哪家大夫医术好些,不至于让这病把老爹给害了。”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我和老爹相依为命,他要是有什么事,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那样乐观开朗的叶子在说到这事时不禁哽咽了起来,脸上头一回布满愁云惨雾。
他们说话的时候,青青已扶了陈相允在另一张空椅中坐下,闻听此言倒也微露同情之色。
“除了你和你爹以外,你们可还有什么亲人?”拂晓这般问,殷红珊瑚耳坠贴在雪白的颈间。
“没有,只有我和老爹俩人。”叶子一边卷着垂下的袖子一边不在意的回答,“听我爹说,我娘在生下我时就过世了。”没有记忆就意味没有感情,所谓母亲对他来说只是个名词罢了。
“是吗?”她低低的说着,纤长手指在碧色衣衫上抚过,云锦裁成的衣裳远比一般绸缎顺滑也名贵。而她享有这一切的理由很充份,因为她是大明王朝的公主,那么,如果…她不是呢?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皇嗣(2)
第五十三章 皇嗣(2)
双手再一次有要发抖的趋势。她紧紧交握,竭力遏制滋生于心底深处的恐惧。
半个时辰后,殷无垢匆匆赶到,经过一番把脉后发现叶老汉中的风寒本无大碍只因拖得时间太长又被几个庸医滥用药,所以病情加重,但还来得及救治,当即开了方子派人去抓药,之后又帮陈相允重新包扎,并在伤口撒上了止血生肌的药。
“他什么时候能醒?”拂晓问正在忙碌的殷无垢。
无垢想了一想道:“说不好,若是运气好的话,一碗药灌下去药性发作后就会醒,运气不好就得等上一天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想到一件事,“对了,关于梅香的死因,我想我应该知道了。”
“是什么?”拂晓悚然一惊,急急追问。
“是中毒。”殷无垢很肯定地道:“我曾就此问过京中许多大夫,最后在一名来自西域的游医那里得到了解答。天仙子――一种产自西域的慢性毒药,不会立即致人命也不异被验出,只有用银针相验的时候会呈青色,但因与普通毒药呈现的黑色不同,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拂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轻吁了一口气。这是今夜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如此终可还母妃清白了…
药很快就配齐煎好端了进来,叶子一勺勺喂着叶老爹喝下,半弦月升至中天又慢慢落下,三更已过,叶老爹却一直未醒。
陈相允打了个哈欠道:“看样子今夜是不会醒了,公主还是先回宫去吧,明儿个等他醒了小王就派人去通知你。”今日大战一场又失了这么多血,精神难免有些不济。
拂晓端着泡的极苦的苦丁茶道:“不必了,本宫就在这里等他醒,王子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吧。”她并不愿陈相允对她的事知晓太多,那将会成为陈相允制约她的一种手段。
“呵呵,小王不困。”话虽如此,上下眼睑却不时合在一起,尽管很快就睁开但困意已是显而易见。
青青担心他身体是以劝道:“王子,要不您先去休息会儿,等叶老爹醒了我来叫您?”
“放心,我撑得住。”他握一握青青的柔荑轻笑道,示意她不要担心,“况且公主这个客人都坐在这里,我这个主人怎么好意思独自去睡。”
“那我陪你。”声音温柔如水,情意深重。
外头有秋蝉彻夜声嘶力竭的长鸣,从出生那一刻一直叫到死去那一刻,就是蝉来到世间的唯一使命,一夏一蝉,待得来年又是新的一批从泥中钻出。
若蝉的使命是这样,那么人呢?人又是为什么活在世上。周而复始着生老病死的轮回。
拂晓不懂,所以她能做到的就是在这险恶的世上挣扎求生,努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样有进无退的局势下,连累也是不允许的吧。
心中怅然,叹息却被埋没在心中,在长久的静默后她直起因坐久而有些发麻的身子信步来到院中,抬首仰望那星月争辉的夜空。
“在想什么?”殷无垢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清俊的眉眼在星光下更显纯粹。
她笑一笑低下头道:“我若说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信吗?”
他回给她一个同样的笑,声音温柔如秋水长天中最后一抹*光,“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唇角一弯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凉风吹来拂起宽大的裙幅,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碧色蝴蝶,然她,终是飞不出这个无形囚牢了。
“这些日子如水经常来找你吗?”思及前几日朱如水来见她时说的话,心中隐隐有所不安。
舒展的双眉因这句话微微皱起,露出颇为苦恼的神情,“是,自上回见过一次后,十二公主经常来找我,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旁人看来。他似乎是得到了朱如水喜欢,所以才会三番四次主动来寻他;然他自己明白,每一回睇视她眼睛时,从那里读到的信息都不是喜欢或任何关乎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掠夺,掠夺所有一切与她十皇姐有关的东西!
这样的女人他是不会喜欢的,何况在他心中早有了一个决定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子,哪怕只是一厢情愿。
“时间久了她自然会没兴趣。”按一按扬起的裙角道:“她曾和我说起过你大娘的事,是真的吗?”
无垢久未见她,并不知道流传在宫中的谣言,当下说道:“嗯,大娘当年确实生过一个女儿,由于爹当时出去找我娘,所以不在府中,就在出生的当夜,不知从哪里来的宵小贼盗潜进府里偷走了小妹,从此音讯全无。就算爹之后派出所有人手去各方各地找也没有任何结果。”
“小妹失踪后大娘思女心切日日啼哭,她的病就是在那时落下的,从此再没好过。”有一点他没有说,孙氏觉得因是耿炳文出去找他们母子不在府中,所以女儿才会被偷走,是以对无垢恨之入骨,从未给过好脸色看。
血色逐渐从那张清丽无双的脸上褪尽,星光下苍白透明,连皮下青筋都几可看见,双手在身边垂握成拳,瞥过头不愿再看无垢一眼,若她…若她真不是母妃的女儿,而是孙夫的女儿。那她与殷无垢岂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无垢注意到她极其难看的脸色,逐问其是否哪里不舒服,拂晓正待敷衍过去,青青出来请他们进去,说是叶老汉醒了。
听闻此言,拂晓立时精神一振,急急入内,无垢亦随之而入,进到屋内一看,叶老汉果然醒来,正椅靠在床头与叶子说着话。
他看到拂晓进来,立时神色大变,慌慌张张的撇过头装做没看到,叶子没注意到这些,径直指着拂晓和殷无垢道:“老爹,你能请来全靠了公主把殷公子请来,嘿,真没想到殷公子还懂医术,可比咱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些黑心大夫高明多了。”
叶老汉强笑道:“那真是谢谢他们了。”说罢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就要下地,叶子见状赶紧拦了道:“老爹你要干什么?”
叶老汉目光躲闪地道:“我…我没事了,咱们还是走吧,别在这里麻烦他们了。”
陈相允摆摆手道:“老丈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与叶子多少也算有些交情。哪有麻烦不麻烦的,你病还没好,现在就走的话该要加重了,还是多住几天把病养好了再走不迟。”
陈相允是何等人,岂有看不出叶老汉古怪的道理,否则先前也不会单凭他几句不清不楚的胡话就连夜把朱拂晓叫来。
拂晓横了他一眼转头道:“叶子,你爹昏迷了这么久醒来,肚子定然饿了,去厨房里下碗汤面来给他垫垫肚子,也好恢复几分精神。”
叶子一拍脑袋道:“可不是吗,我咋没想到。那我下面去了,你们做我照顾着点老爹啊。”说罢不顾叶老汉的阻止出门大步往厨房走去。
打发走了叶子后,拂晓拖着逶迤于地的裙幅走到缩在床上的叶老汉跟前淡淡道:“好了,现在叶子不在,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说了。”
叶老汉往靠墙的一边缩了缩低垂了头结结巴巴道:“不知…不知公主要和,和老汉说什么?”
红唇微勾,带起一抹冰凉的笑意,目光在扫过陈相允和青青时停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真的要让他们知道后面的事吗?只是陈相允心思慎密,为人又狡诈多谋,他既存上了心,就算从自己这里得不到答案也必会从其他方面下手,这样反而对自己不利。
如此想着,她打定了主意,任由陈相允和青青待在屋内,她只牢牢迫视叶老汉道:“就从叶子面摊的面说起吧。”
不理会众人愕然的目光,她好整以暇的弹一弹指甲,“我一直很好奇,叶子煮面的本事算不得好,有时候甚至下糊了,但为什么还有人时常来他这里吃面,可以令得叶子面摊一直经营下去。这个疑问直到我吃过那面才解开,原来…”她凑近瑟瑟发抖的叶老汉一字一句道:“原来那汤里放了一种特殊的调料,而这种调料,我以前只在宫里吃过,你说奇怪不奇怪?”
经他这么一提,陈相允亦想了起来,第二次去吃面时面汤的颜色比第一回深了些许,当时为了引出跟踪者,他们那一桌都吃了几口,味道确实还不错,尤其是那汤,鲜香可口,远非一般面汤可比拟。
“这…这怎么可能。”叶老汉不敢看一眼那张近在咫尺的,抱着被子哆哆嗦嗦地道:“老汉和叶子从未进过宫,怎么可能有宫中的调料。兴许是公主…公主弄错了,又兴许…调料差不多。”
“是吗?”她直起身拨一拨耳下殷红的珊瑚耳坠,声音骤然冷下,“那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十七年前,宫中有一名姓田的御厨不知所踪。”
姓田?青青在心里嘟囔了句,正要继续往下听,忽地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田字取十置于外,岂不是一个叶字?”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皇嗣(3)
第五十三章 皇嗣(3)
陈相允双眼微眯。眸色远黑于外面逐渐泛白的天色,“是啊,田和叶的区别只在于这里罢了,难道又是一个巧合?”
叶老汉身抖似糠筛,冷汗不停从额间流落,反覆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知道。”
拂晓双目倏地一睁,单手紧紧握着桌上那盏凉却的苦丁茶一字一句咬牙道:“御厨田敬你还不肯承认吗?”
在拂晓步步紧逼下叶老汉心神几近崩溃,大吼大叫着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了下来想要往门外冲,却被坐在门边的陈相允双脚一踢一抬给挡了回来,叶老汉也不知哪来力气爬起来后居然还要往外冲,被早有准备的无垢一针戳在穴位中,令他双腿发麻难以行动。
碧色轻动如风中摇曳的莲叶,旁人眼中的极美落在叶老汉眼中却是极怖,这样的反应令拂晓愈发笃定他就是田敬,且与十七年前的事关联甚深。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吵闹不休的叶老汉,垂声道:“你若还回忆不起来,那本宫再帮你一把,梅香,六顺,这两个名字熟悉吗?”她忽地蹲下身与叶老汉平视。双眼闪着幽暗的光芒,“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叶老汉神情大变,停下了叫嚷声静静盯着拂晓,似乎在等她说下去,这个结果令拂晓满意,启唇吐出令叶老汉震惊的答案,“死了,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叶老汉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忽地暴发出一记尖锐的笑声,“好!死的好!早告诉他们不要做那种缺德,要遭报应的,偏是不听,现在相信了吧!”话音未落,笑声已渐次低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哭泣声,透明液体不断从那双浑浊的眼中滴下,流满每一道皱纹。
他很伤心!每一个听到哭声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这样的哭声下,天边那一道亮起的晨光也变成惨白的颜色…
拂晓抿了一口茶水,极力让自己看着心平气和些后才问道:“田敬,你若不想步上梅香和六顺的后尘,就一五一十将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抬起脸,那里是痛哭过后的麻木,“十七年前…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不知道。”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田敬。
见他到了这步田地还在那里嘴硬,拂晓登时心头火起。将手中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掼,只听“呯”的一声茶盏碎成无数锋利的瓷片四处飞溅,有几片甚至溅到了青青裙上,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拂晓恨恨道:“田敬你以为你不说本宫就不知道了吗?十七年前碽妃生的不是女儿对不对?”
叶老汉身子重重一颤,难以置信地瞪着朱拂晓,颤声道“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拂晓怒极反笑,整个人变得阴恻恻,“本宫怎么会知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中都说了些什么吗?”
青青拉了拉陈相允的衣衫一头雾水的小声问道:“碽妃不就是公主的母妃吗?碽妃没有生女儿那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嘘!看下去就知道了。”陈相允示意其噤声,神情凝重中又有几分兴奋,早已想到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会离奇至此,这趟大明真是没白来。
“是我说的吗?”叶老汉茫然过后懊恼地抽自己嘴巴子,但对于拂晓的问题还是只字不肯回答。
无垢轻扯了她一下悄声说道:“他既然对当年的事那么懊悔,那么对碽妃肯定有所愧疚,不如从这方面入手。”
拂晓默默点头踏过一地狼籍道:“田敬,你想救碽妃吗?想救她的就把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叶老汉神色一凛,连忙追问道:“娘娘怎么了?”待得听拂晓把碽妃的事说完后,他长叹一声终是道:“唉,一切都是十七年前犯下的错,当初要不是他们贪那些钱,也不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本来就够对不起娘娘了。没想到死了还要害她。”
随着叶老汉的讲述,十七年前的旧事终于一五一十揭开在众人面前,而拂晓最担心的事也成了事实。
洪武十年,还是贵嫔的碽妃与宁妃郭氏同时有孕,朱元璋许诺谁先生下皇子就册封谁为妃。当时碽妃已有一子,而宁妃却是头一回有孕,她怕碽妃再产下一子,从此压她一头,所以买通了明昧殿的侍女和太监,也就是梅香和六顺,并交给他们一只狸猫,告诉他们一旦碽妃产下男婴就把孩子拿出去溺死,然后将剥了皮的狸猫放到襁褓,就说碽妃生了个妖孽。这样一来不但碽妃封妃无望,就连她本人也会因为生下妖孽而被打入冷宫甚至处死,一绝后患。
梅香因为其父欠下大笔赌债急需用钱,六顺则是为了给妹妹办嫁妆所以都昧着良心答应了。
但想到万一碽妃真生了皇子,始终是不忍将一个活生生婴儿溺死,也怕伤了阴鹫,所以商量着到时从宫外带个女婴进来。若到时碽妃生下公主自是无事,若是皇子就用女婴替换,以求骗过宁妃。
十一月初九,秋露为霜的日子,碽妃阵痛两天后果然产下一名男婴,他们用早早准备好的女婴换下后将男婴交给了与他们交好的御厨田敬,求他将皇子带出宫抚养。他们很清楚,这孩子绝不能留在宫中,一旦让宁妃知道,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这孩子也会有危险。
田敬曾受过碽妃的恩惠,所以答应了,乔装混出宫,从此改名换姓隐迹于民间,一心一意将那位皇子抚着长大,至于那名女婴则成为了朱元璋的第十个女儿,封号:清平。
拂晓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嗡嗡作响的声音,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但真临到那一刻,依然是难以承受之重,为何会这样…明明她与母妃五官那么神似,怎可能会不是母妃所生?
另一边殷无垢亦是面无人色,他终于明白刚才拂晓问他大娘的事了,十一月初九,那不就是大娘生下小妹的日子吗?难道…难道…拂晓竟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他…生平头一个喜欢的人居然是亲妹妹?这…这未免太过荒谬!
陈相允虽也是听的心神剧震,但到底没有他们那么强烈,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之色:“这么说来,皇子就是叶子?”
青青惊讶的捂着檀口,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那个拥有绝美容颜的华贵女子竟然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反倒那个粗率的叶子是天黄贵胄。若非亲耳听到她万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