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自看到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从未离开过,他越往上走,箭势就越急,唯恐其上去伤害到那个身份极为尊贵的女子。
元兵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再起不来,直至完全倒下,在扫除所有障碍后,所有的箭全集中到了卓克尔身上,一次次格开令他执刀之手渐渐麻木,不得不交刀于另一只手,但是左手岂能与右手一样灵活,终于有一枝箭漏过刀网射中他的肩头,鲜血涓涓流过手臂滴落在地,与坠地之樱花交缠在一起,恍若他与她纠缠的人生,是无论如何都分不清了。
他看也不看肩上的伤,只抬手将箭拔了出来。那应是痛极疼极,他却未皱一下眉,只是将箭掷在地上继续往前走。
轻风拂过,带起更多的樱花漫天飞舞,树下女子就在这漫天花瓣中若隐若现,清冷绝艳,美得仿佛是一幅描绘天上仙境的画。
她垂目望向那个在箭雨中向自己艰难走来的人,神色是无动于衷的平静,仿佛那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真是这般吗?
无人知晓朱唇中紧咬的牙关,无人瞧见广袖内紧攥的双手,无人明白她内心是如何的油烹火煎!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以他的头脑不可能想不到山中会有埋伏,为何还要来,发疯了不成?
又是一箭!
正中后背,这一次他没有反手去拔,带着戳身之箭,继续走向那个樱花烂漫的地方,他已经很近很近了,但同时他离鬼门关也很近很近了…
马刀上淌满了他自身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草木丛生的山间,令原本青翠的草木带上了妖艳邪魅的红色。
搭弓射箭,又一枝箭瞄准了他。而这一次是心脏,他们是不会让他有机会走到那里的。
箭即将出弦,拂晓却抬手示意所有人暂停攻击,无人知其何意,却也无人敢于违背她。
短短一段路对于多处受伤失血过多的他来说并不容易,蹒跚许久才终于踏上那片覆满花瓣的土地。
他看着她,轻轻一笑,用沾满鲜血的手拂去她肩上落花,恍若两人并非刀剑相向的敌人,而是分别多时的知已恋人。
“女人,你总是那么喜欢设圈套,这一次也不例外。”
“既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来?”恻目于染在肩上的鲜血,她的声音并不如外表来的平静,噬心之痛深藏其中。
他抬头,漆黑双眸中映入开得如云似锦的樱花,真美啊,记忆所及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那样美的樱花。
“回答我,为什么要来?”声音不可控制的上扬几分,冷漠平静的面具在这样的声音下一点点撕裂。
他终于低下头平视她静静道:“这样不好吗?我来了,落入你的陷阱,然后你就可以为自己国家铲除一个心腹大患!”
“我…”拂晓明白他说的一字不差,这样确实是最好,可是本以为已经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清晰的痛起来,令她难以适从。
“呵。”低头浅笑,再对视时已成无奈之伤,“皇上要我来,所以我来了;我不能背叛阿爹背叛自己的民族。”
“什么时候,你对自己的性命如此轻视了?”在她印象中,他是一个从来不轻易放弃的人。何况是自己命。
“从皇上要我把你带回去那一刻开始。”他的笑容忧伤莫名,忽地单手将拂晓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喃喃道:“女人,我真的好爱你!所以我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把你拱手送给别人!”
这是第一次他亲口而直接的向她承认爱意,炙热灼人的爱意,不是如这樱花般开得绚烂唯美,就是一同被烧得粉身碎骨。
一瞬间心痛如绞,涩涩仿佛若要落泪,但很快便掩好神色推开他淡然道:“你不该爱我的,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是,我们是敌人,所以永远不能在一起,即使我肯舍下一切与你在一起。”在说如此悲伤的言语时,他依旧带着浅笑。
舍得下的是滔天权势,舍不下的是刻骨相思!
拂晓别过不头不敢再看他,长吸一口气道:“卓克尔,念在你曾暗助本宫从蒙古逃走的份上,本宫放过你这一回,你走吧。”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是,她真的无法下手杀他,尽管他的爱她并不全信。
“走。我还能走到哪里去?”卓克尔摇摇逐渐开始发晕的脑袋望向一直握在手中的马刀道:“从我踏入虎啸山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无路可退了,女人。”
他抚上她光滑的脸颊轻轻问道:“女人,你相信这世间有轮回吗?”
“不信。”忧心被她垂下的眼眸所掩饰,今日的他很奇怪,奇怪的让人心慌。
“我也不信,可是我现在很想相信,轮回之下,你不再是大明公主,我不再是蒙古王子,我们可以相爱。可以相恨,甚至可以是不相识的陌生人,怎样都好,至少不用背负国仇家恨…”
喉间的哽咽几乎噎得拂晓缓不过气来,这样深刻无奈的悲伤是无法假装的,这个男人是真的爱惨了自己,可是…如他所说,国仇,家恨…
手猛地被他抓住强按在反转的刀柄上,然后用力一捅!
在那美丽的樱花下,雪白的刀剑绚烂划过,哪怕是死也是极美的。
时间有那么片刻停滞,再次流逝时,闪亮的刀锋已经带着鲜血穿过他的身体…
滴嗒!滴嗒!
那是血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怔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知如何是好,连刀都忘了放开。
卓克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微不可闻地道:“女人,这样抱着你的感觉真好,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抱下去…”
拂晓木然地摇着头,一步步从他怀中退开,颤声道:“你疯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滴清澈透明的液体从眼中滴落,痴怔片刻,她默然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早已一片湿润。
她盯着沾染了湿润的指尖喃喃道:“我也疯了吗?”
这世间除了母妃与四哥,再无人值得她落泪,可现在…居然为一个敌人而落,这…怎么可能…
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真实性,泪不断落下,丝毫不受控制,而且越来越凶,恍若要将以往隐忍许久的泪一次流尽。
卓克尔笑了,费力接起她一滴泪紧紧蜷握于手心。
女人,你的眼泪足伴我黄泉路上不寂寞…
樱花再一次飞起,将这一片天空都染成灿烂的颜色时,他带着最后的笑意永远阖上了眼…
无尽的厮杀与争斗伴着他一并消失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
如果不曾遇到,他们各自也许都会过得很好。但是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刻骨铭心了吧。
她永远的记住了他,记住了他那连命都不可以不要的深情!
不离不弃,生死相约的爱情,在这世上毕竟还是有的,卓克尔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
而拂晓也用她从不轻易落下的泪回应了他的深情,即使,那已经晚了…
------------------------------
汗,今天更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昨天忘记在后台发布了,以至于虽然上传却没有显示更新,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两章送上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1)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1)
洪武二十七年二月,樱花盛放的时节,落英缤纷,美极绚极,连夜色都因飘零飞舞的樱花多了几分绚丽色彩。
可就在这样的夜色中,拂晓却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彻夜难眠,不论点安息香还是服用定神安魂的药都没用。
日复一日如此,脸色越来越差,连话也越来越少,常常一个人站在栽种于王府的樱花树下发呆。
晚蝶随月等人急在心中却不知如何是好,都知道她因何会这样,也都曾听到过她在梦魂中喊的名字,但是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朱棣也不例外,唯恐更加触动她。
这一日天未亮拂晓便着衣起身,随月一边服侍其洗漱一边劝道:“公主,现在天还黑着要不您再躺会儿?奴婢看您脸色不太好。”
拂晓抚一抚脸轻声道:“躺着也是睡不着,还不若去外面走走。”低默的声音藏起淡淡伤怀,仿佛一曲诉之不尽的曲子。
因天色尚暗所以随月提了盏灯跟在拂晓身边,以防磕到绊到,刚入园中便见一人负手仰头站在樱花树下,闻得身后脚步声蓦然回首,只见一双星眸在蒙蒙天色中熠熠生辉。
“你怎么在这里?”留下随月在原地,她举步上前,点缀在鬓角的蔷薇珠钗垂下缕缕流苏随步晃动。
他默默片刻忽地一笑道:“听闻你日日在这里赏樱,所以我也来看看,是否当真有如此美好。”
“各花入各眼,我认为好的你并不一定真喜欢。”她微微恻首抚上樱树粗糙的树干,只有此刻她的心才是安稳平静的。停留在灰褐色树干上的手指苍白近乎透明,微微翘起带了一种病态的优美。
他笑一笑道:“究竟是花入了你的眼,还是你的心放不开这花?”说着瞥一眼抿唇不语的拂晓叹道:“花也好,人也罢,终有谢去之时,不论是否能够放下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拂袖转身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垢捡起一片坠地的樱花绕到她前面执意将其放在她掌心:“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拂晓只望着手中樱花发呆根本没留意无垢的话,他也不在意,只静静说道:“全是天下,一是个人,天下固然包含了所有,但个人心中也可有天下。”
“你在想卓克尔?”如此直接的话尚是头一回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心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痛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费力道:“敌国贼人,我如何会想他!”
“是吗?”他看一眼逐渐发白的东方语气骤然转厉:“那你夜夜不安是为了什么?日日消沉又是为了什么?”
“我…”拂晓被他质问的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攥着掌中樱花不语,恍恍地她又想到他攥着自己的泪含笑而去的模样…
良久,她松开手掌睇视着掌心已经变形的花瓣低低道:“我只是不懂他何以要走上这条绝路,好好活着不是更好吗?”
“每个人都有他活下去的理由,出人头地、保家为国、荣华富贵以及心头放不下的人等等。”他卷一卷袖子露出带在里面的一串沉香木制的佛珠,古色古香,想是有些年头了,隐隐还能闻到几分檀香。
“建功立业,开疆拓土应该就是卓克尔前半生的理由,但是他遇到了你,所以他的理由变了,他想与你厮守一生。”
“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喃喃说出这句话,竟是连呼吸都痛了起来。
“他知道,所以他才连命都舍弃了啊!”说到这里无垢感慨万分:“他虽是敌国之人,但对你的情,实比任何一人都深啊。”
每一字每一句都直直插入拂晓心底,令她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颤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无法忘记他在我面前停止呼吸的样子…”睫毛轻颤竟隐约有了落泪的迹象,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
无垢按住她颤抖的手温然道:“生老病死,这是谁都逃不开的循环,卓克尔虽然死了,但是他的灵魂已经化为你的回忆,永远活在你心中,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他握紧长袖下她瘦弱的手臂郑重道:“好好待自己,不要悲伤,不要难过,如此卓克尔才能得以瞑目,因为他是那么的爱你啊!”
怔仲良久,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将悲痛和着未曾流露的泪意一起咽下,睁眼以平静的目光看向他道:“我记下了。”
岁月悠悠,每一个人都会老去逝去,但是在有生之年她会永远记得卓克尔,这便足够了,太多的哀思她负担不起,他在天有灵亦是不愿见的。
在教会她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后,毕竟还是生死永不见了…
如此之后,拂晓渐渐振起了精神,夜间也不再常常惊醒,脸色一天比一天好,周遭之人见了均是高兴不已,沉寂多日的烟爽阁总算渐渐有了春日生机。
这日*光明媚,随月几人拿了自己折的风筝在院中放飞,欢声笑语颇是热闹,拂晓坐在宁福做的秋千上慢慢品着刚泡好的碧罗春,神色宁静温和,与平常冷漠或是流于表面的笑不同。
风筝乘风扶摇直上,越飞越高,喜得下面若雪几人直拍手,不住地叫随月放高些再高些。
软底凤纹绣鞋轻点于地,静止的秋千带着拂晓再一次小幅度摆动起来,杯中清茶随之而动,但总脱不出白玉南瓜杯的杯壁。
目光在漫不经意瞥过时停留了一下,拂晓将尚剩半盏的杯盏递给在旁伺候的宁福,对带着淡淡酒气朝自己走来的人怡然一笑,唤了声凌侍卫。
刚走到她面前,双目微红的凌风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倒把拂晓唬了一跳讶然问道:“这是做什么?”
风挟花香而来,与酒气融合在一起化为一种奇异的味道,凌风深深叩了一个头道:“卑职护驾不力,请公主降罪!”
拂晓回来后不是忙着追寻宝藏,策划歼灭敌人就是因卓克尔之死而精神不震,根本没时间理会凌风,所以他一直到此刻才找到机会求见。
“凌侍卫何出此言?”说话之时拂晓已经暗自打量了凌风一番,边幅不整,神情黯然,仿佛为什么事所困扰。
“当日在关外卑职未能护公主周全,以致公主为元兵所掳,受尽**折磨,卑职有负公主信任,有负皇上重托,实为罪人,请公主降罪于卑职!”凌风沉重的说着,言词间透出深深的懊悔。
“原来是为这事儿。”拂晓淡淡地应了声微笑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凌侍卫何必还耿耿于怀,其实那件事怪不得你,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会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是卑职…”凌风还待再说,拂晓已一抬手道:“先起来说话吧,跪着怪不舒服的。”
待其起身后,她抚着缠在秋千绳索上的藤蔓和颜道:“你很自责所以借酒消愁对吗?”
凌风迟疑片刻轻轻点了下头,回应他的是一只搭在肩上的手,“酒这东西,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凌侍卫还是少喝点的好,往后本宫的安危还要靠你来守护。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多想。”
见她这般既往不咎又百般倚重,凌风大为感动,表示今后一定誓死护卫公主安然,最后才退了下去。
在他离去后,拂晓脸上的温和瞬间消退,转向一直候在旁边的宁福道:“本宫先前让你留意的事怎么样了?”
宁福打了个千儿略带难色地道:“启禀公主,奴才一直按您说的时刻注意凌侍卫动向,但他练过武耳目灵敏,奴才实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远远跟踪,在公主被蒙古绑架的这段日子里,凌侍卫除不时去酒馆之外没去过其他地方,不过奴才截到一只他放的信鸽,里面有一张纸条。”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2)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2)
“纸条上写了什么?”拂晓接过重新续满的茶盏坐回秋千上。
宁福不好意思地骚骚头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奴才不识字,所以不知这上面写了什么。”见拂晓面色不悦忙又道:“不过奴才想着定是极重要的事,所以依样画葫芦抄了一份,只是字丑了些。”
说罢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张小心翼翼递过去,拂晓放下一口未抿的茶接过纸张打开,这刚一看到便忍不住乐了,笑声连连,惹得岚风若雪颇是奇怪,很好奇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主子乐成这样,但又不敢私自窥视,正当她们好奇不已时拂晓忍了笑意将纸递给她们,“你们瞧瞧这上头写的都是些什么字。”
好端端一张纸被毛笔横七竖八画得惨不忍睹,一个个字歪七扭八地横在那里,活似一只只小乌龟在爬,实在可笑至极。
见岚风两人笑得直打跌,宁福更不好意思了,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若雪一边笑一边嘴巴还不饶人,“这知道的晓得你宁公公写的是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画乌龟呢!”
“好了好了,不要再取笑他了。”拂晓含笑止了若雪的取笑道:“宁福不识字,能知道把字抄下来已经很好了,不过总这样也不行,这样罢,往后有空了就让若雪她们教你识文写字,省得总弄这种鬼画符给本宫看。”
宁福喜得两眼放光,连连应声,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上私塾,入了宫又总做些端茶递水的活,根本没机会识字,而今能有这机会他自是高兴不过,能识几个字总是不坏的,在宫中能做到掌事太监或首领太监的哪个不识字。
不知不觉拂晓待身边人的态度有了细微的转变,不再只是单纯的差使遣用,渐有倚重栽培他们之心。
一番玩笑后拂晓仔细看起了纸上的字,虽写的难看又难认但前后连贯读来大致意思倒也不差。
凌风,他果然一直在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父皇,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请务必求皇上救公主。
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多日的刻意优待与拉拢到底不是没有成效,说到底人心都是会动摇的,对付男人她有一样父皇所没有的优势。
一缕微笑静静衔在唇边,着若雪搬来火盆亲手将那张纸烧成灰烬,并嘱咐宁福等人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分毫。
三四月间边境爆发了几次规模不大的战役,蒙古骑兵虽然依旧饶勇善战新,但新任统帅的指挥能力与卓克尔不可同日而语,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始终无法讨得便宜,反而被朱棣一阵穷追猛打,溃败不已,几番下来后元军安份了许多,轻易不敢再来挑衅。
这边消停了,朱棣的麻烦却还没有结束,呈报的奏折他迟迟未写,问题就在于那个空无一两黄金的宝藏一事,他始终无法确定父皇对这个空宝藏是怎么一个态度与认知,万一如实呈报上去父皇龙颜大怒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他决定再去一趟虎啸山,如果这一次还找不到机关密洞证明宝藏存在的话,他就如实上奏,左右这事是瞒不过去的,也许父皇派在北平的耳目已经将消息传递回京。
拂晓坚持随朱棣同来,草长莺飞,垂柳依依的四月,樱花已过了最绚烂之期,稀稀落落只有小片还挂在枝头。
花谢尚有再开之时,但是人死了,就一切烟消云散…
叹息若无痕流水在眼底滑过,她垂下头不再去看远在山顶的樱花,只安静地跟在朱棣身后自隐蔽的入口进到藏宝洞中。
这一回朱棣带了不少亲信来,命他们从上到下将这个占地颇大的洞穴仔细搜寻一遍,不得有任何遗漏。
拂晓就着宁福从府中带来的镂花圆凳坐在他们进来的道口,也不说话,只仔仔打量周围看似光凸凸的洞壁,试图瞧出什么来。
如同她所说,她与朱棣始终想不明白三十余年前就开始存在的宝藏传闻以及那四张从元军得到的地图,宝藏似乎真的存在,可在哪里呢?
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底下黑灰色的石砖,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沉静一直持续到头上覆下一大片阴影,仰起头看到的是朱棣失望的目光以及微摇的头,还是没有吗?
“罢了,既然事实如此,咱们也没办法,只能如实告与父皇知晓。”朱棣故作轻松的一笑,挽起拂晓手臂道:“咱们出去吧,此处气味不好闻多了难受。”
拂晓深深看了一眼,略略点头扶着若雪的手准备离去,后头早有宁福拿起凳子往外跑,想叫候在外头的人做好准备。他跑的太急没看到有一块地砖比周围高出一截,一脚踢在砖上跌了好大一跤,手里的圆凳更是摔出老远。
在主子和王爷面前出这么大个洋相,宁福自己也唬了一跳,不敢去揉鞋内疼得钻心的脚趾,赶紧俯身请罪。
拂晓倒是不在意,随意说了一句也就让他起来了,正要继续往前走,脸色却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某处时倏然一变,对宁福厉声喝道:“站住!”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宁福吓得当场就僵在那里了,连半抬起的脚都不敢放下,只傻傻看着快步绕到自己面前的拂晓。
拂晓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在宁福抬起的那只脚上一抹,将沾在黑色鞋尖上的灰尘抹在指尖。
“公…公…公主?”万金之躯的公主居然在抹自己鞋上的灰,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莫说宁福吓得话也说不利索,就是朱棣也瞧得莫名其妙,“小十你在做什么?”
拂晓无瑕理会朱棣,只细细抹着手上灰尘,本应是黑灰色的灰尘间夹着几缕不同寻常的颜色,而这是否意味着…
她低下身在适才宁福踢到的那块砖角细细摩挲,将覆在上面的灰尘一点点弄清,虽不彻底但也足以让她看清灰尘之下的真相了。
竟然真是如此…
默然起身,双足轻挪踩住那块她刚拂过的地砖,对还怔在四周的下人道:“你们都出去,本宫与王爷几句话要说。”
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后,朱棣才沉声问道:“小十,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拂晓带着令人莫名的冷笑道:“四哥,你这一趟可真是来对了,在这个山洞中果然藏着足以与国库匹敌的宝藏――百万黄金!”
“当真?”朱棣乍闻之下惊喜交加脱口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