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源眼见母亲和张青交割了第一日的菜钱,也看到张青把刚刚挖出来的青蒜,冬葱装上了马车,唯一不明白的是母亲的神情。
自从见到那个妇人出来,母亲的表情就变了,不是变得苍白了,而是变得有些阴冷。
原本准备要收一些豆角,油菜,莴苣一类的东西晒干菜的,母亲却赶着马车回了东京城。
“娘,您认识那个姨姨?”
王柔花嗯了一声,继续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眼看马车就要进东京城了,王柔花才对铁心源道:“我们明日回你外家。”
铁心源皱眉道:“您不是说我们这一辈子都不踏进那座府邸的吗?怎么改变主意了?因为那个不认识的姨姨?”
王柔花停下马车往城门口放着的笸箩里面丢了三文进城钱,然后就用手牵着辔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了东京。
回到店铺王柔花将青蒜和冬葱卸下来之后,没有在店铺停留,而是带着铁心源回到了家里。
母亲做的午饭没有放盐,铁心源吃了两口就放下了饭碗,王柔花却一连吃了两大碗,似乎在和谁置气。
铁心源私下里以为母亲是触景伤情了,那个张青和他老婆的状况非常像爹娘当年,所以才会伤感。
“你那个姨姨不打算给我们母子活路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柔花手里正握着菜刀给狐狸切肉吃,只看她青筋暴跳的右手,狐狸都一缩脖子钻进了桌子底下,他很担心自己会被女主人一刀砍在脖子上。
“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不对头?”
“哼,那个女人很小的时候就被大伯从家里驱赶出来了,听说后来被族人给沉塘了,她没有见过我,可是我却是见过她的。”
铁心源笑道:“您以为今天您遇到故人,不算是一个意外?”
王柔花用力的把肉塞进狐狸的嘴巴,恶狠狠的道:“儿子,你见过死人复活吗?你见过已经被丢进池塘活活淹死的人会死而复生吗?”
铁心源点点头道:“人死了不能复生,如果母亲以为今天的事情都是人家故意设计的,那么,那个中人就该死。对了,娘啊,那个女人当初是犯了什么错才被人家沉塘的?算了,您不想说就不说,孩儿猜到几分了。”
“这事和你二舅舅有些关联…”王柔花说的非常干练。
“这是多大的事情啊,就算是二舅舅和她有染,不过是以丫鬟,给点钱打发走也就是了,您为何如此焦急?”
“她是你舅爷房里的人。”
铁心源不打算继续听母亲说当年王府里的事情了,母亲说的越多,她就会越发的尴尬,他觉得自己还是去废园比较好,杨怀玉他们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废园练武才对。
大家族里出这样的事情并不稀罕,一个偌大的后院子里,只有三五个男人,然后就是百十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日夜在一起生活难免会出一些古怪的事情。
谁都知道大宅门里肮脏,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掩饰的好一点,大家谁会去追究?
铁心源觉得这事和自己以及母亲的关系不大,菜园子张青种的一手的好菜,只要他不贪墨自家的银钱,不以次充好,张青那里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供货商。
看张青对待他老婆的模样,应该是很恩爱的一对才好,不论那个女人是不是死里逃生,只要好好的过日子,把人家揭穿才是道德有污点的人才干的事情。
“娘啊,您还是忘了这件事吧,咱们家和张青他们家的关系就是一个卖菜,一个买菜,如果您非要把这件事情弄复杂了,后果才难以预料,别人不说,我们就不说,别人即便是说了,咱们也不说,您还想行善积德的保佑我长大吧?”
王柔花苦笑道:“儿子,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勾连,一旦此事被揭穿,王家就完了,即便是陛下那里不追究,王家三槐堂百年的声誉就全毁掉了。一旦这事发了,家里的长辈们一定会发疯的,而我们因为和那个女人有了接触,不论是不是我们告密的,我们母子都会成为王家打击的第一个目标。”
“所以您打算回府把这事去告诉舅爷,好让舅爷再把那个可怜的女子活活弄死?这样干了,您恐怕一辈子都开心不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为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自然,既然您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认识那个妇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铁心源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中的凶险,他只是不愿意去理会那个肮脏的王家,即便是自己的外祖父家,他依然对那些人没有什么好感。
母亲当年该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才会一个人跳进黄河里?也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才会放着王家富贵的日子不过,甘愿跟着爹爹一起打铁。
所以铁心源以为不管王家遭受了什么样的报应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铁心源还是想知道那个中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找到的菜农恰恰就是张青呢?为什么和自己家合作好好的菜农会突然拒绝向店里供应菜蔬呢?
看样子,这是一个很大的阴谋,这好像已经超越了母亲和王玉姨姨之间的那点恩怨了。
第五十八章 一窟鬼哦!
每日清晨太阳都会从东方升起,钟鼓楼的钟鼓也会如约响起,皇城的大门更是在太阳光照在开封塔尖的时候准时打开,那些或者慷慨激昂,或者满腹心事,或者满腹诡计的官员们开赴进了自己的战场。
而宋人的新的一天也自然是开始了。
小花家的馄饨摊子上的人很多,因为小花不会算数,总是会多给食客一两个馄饨,再加上她现在很会煮馄饨,于是那些占了便宜心照不宣的食客就会满意的吃完馄饨丢下饭钱笑呵呵的离开。
顾大嫂家的汤饼摊子受到狐狸的重创之后,一直没有复原,不论顾大嫂如何卖力的招揽顾客,他家的摊子上永远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只要是当地百姓,基本上没有人会去她家的摊子上吃饭。
记仇的狐狸准备再去顾大嫂家的摊子那里清清肠胃,被铁心源捉住了,转道进了小巷子。
母亲说的对,大家都要吃饭,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把别人谋生的饭碗给砸掉,这个世界上最刻薄的惩罚莫过于剥夺一个人的谋生手段了。
转过街角,铁心源就来到了俞七郎茶坊。
俞七郎的茶坊其实不卖茶水,他们是一家正店,也就是说俞七郎这个人是有自营酿酒权的一家店铺。
这样的店铺在东京不算多,但是每一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店铺,不过还是有例外,大名鼎鼎的樊楼反而是一家脚店。
杨怀玉已经坐在店堂里面了,对于伙计的殷勤视而不见,饶有兴趣的瞅着拥挤在回廊下的那一群歌伎。
那些歌伎或者抱着琵琶,或者抱着胡琴,也有拿着一根笛子或者长萧在手中舞弄的,见杨怀玉在看她们,顿时媚眼儿乱抛,即便是矜持些的,也故作娇羞状。
这些女娘不同于青楼上的女子,卖艺不卖身是她们的根本,她们从小就被家人重金邀请教授教各种技艺,为的就是在成年之后能赚取金银帮家里发财。
鲁提辖帮的那个小娘就是这种人,可怜镇关西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一个莽汉子一顿乱拳给生生的打死了。
“不如我扮作恶霸,强抢一位歌伎,然后你出来抱打不平,最后说不定能够抱得美人归。”
杨怀玉鄙视的瞅瞅铁心源瘦小的身体,指指回廊下的那些女娘道:“你能抱得动哪个?”
“就不兴我有两个爪牙?”
杨怀玉意兴阑珊的叹口气道:“还是算了,听听小曲还是不错的,抢回家不是个事情,一不小心就弄死了。杨家后院里死的女人可比男人多得多,没几个是寿终正寝的。”
铁心源顿时来了兴趣,往杨怀玉跟前凑凑道:“这么说,你以前抢过?这里的女娘可以随便抢?”
杨怀玉的面颊抽搐一下道:“听清楚了,是我可以抢,你不行,包拯那一关你就过不了。”
“你抢了包拯就不管?果然是官官相护啊。”
“狗屁,你看看那些女娘,哪一个不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我去抢的?我要是冲过去了,那些女子会揪住我,然后哭嚎两嗓子给外人看,然后我想甩掉都不可能。”
铁心源点点头,女子爱有钱的俏郎君古今皆然,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他从杨怀玉面前的碟子里面抓了一把烤的香酥的豆子指着茶坊问道:“这家茶坊为何看不见茶?而且你正在喝酒,怎么?挂羊头卖狗肉?”
“你知道个屁,谁告诉你茶坊就必须卖茶了?说正事,你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茶坊,就是那个叫做一窟鬼的茶坊,东京的城狐社鼠基本上都会在下午的时候在那里汇集,你想要什么消息到哪里去打听也就是了。”
铁心源惊诧的瞅着杨怀玉道:“你还真看得起我,你不觉得一个小小的孩子冲进一窟鬼茶坊有些过份了?恐怕话还没说完就会被某一个家伙扛起来带走卖给人贩子。”
“天杀的,谁会贩卖你?卖猪都不会贩卖你!”
铁心源自动忽略了杨怀玉的污言秽语,牵着他的手离开这间满是美酒和美人的茶坊。
母亲的担忧自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如果不能把事情弄清楚,母亲很可能就会被这种无形的压力和猜测弄疯掉,如果忍不住去了王府自己把话说清楚了,恐怕王家的那些大佬反而会生出别的疑问。
在大宋东京城里生活,铁心源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除了没有各种现代化的东西之外,东京城里干什么的人都有。
比如来一窟鬼这种地方买消息。
镖局和急脚快递都是干这行的老手,当年太祖爷干的就是急脚快递这一行当,千里送京娘的传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瓦市子里面的说书人把这个故事说的活灵活现,太祖高大上的形象完全镌刻在百姓的心里面了。
在大宋,连女人都能邮寄,比后世的什么什么快递强的太多了。
“我给你联系的人是老狗,此人乃是捕快世家出身,后来因为瘸腿被官家辞退了养老,他不甘寂寞,想趁着身子还能动弹,打算多赚点钱养老,你的事情交给他去做,最好不过。”
杨怀玉边走边对铁心源交代。
“我没钱…”
“畜生!”
杨怀玉咒骂了一声之后就抢先迈步进了一窟鬼茶坊。
没有铁心源想象中的乌烟瘴气,这里的环境安静的吓人,伙计泥雕木塑一般的站在柜台边上,也不问客人要喝点什么,直接两大碗碧绿的冒着不知名味道的茶汤撂在杨怀玉和铁心源面前的桌子上。
店家很是贴心,不但在房间里点了火塘还把偌大的茶楼一间间的隔开,透过竹帘子能够隐约看到外面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大一会,铁心源就看到了七八个带着幕离的汉子,其中一人更是夸张,全身都裹在红色的大氅里面,连身形都看不清楚。
一个黧黑的汉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铁心源在仔细的打量他,就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莫要看,莫要看,一事一了,永无勾连。”
杨怀玉指指铁心源就走出了隔间,看样子这家伙和这里的人很是熟悉,依靠在柜台上和那几个长着死人脸的伙计谈的很是开心。
老狗见主事人是一个孩子,并没有露出奇怪的神色,看样子他经历过更加诡异的雇主。
他把中人的名字和住址告诉老狗之后,老狗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纸片丢进了火塘,然后对铁心源道:“陈忠这人我认识,西水门一带的中人,他是干杂项的,各种各样的委托都接,见的人很杂。既然你找我查一下陈忠,那就是说他给你作保做中人的时候介绍的客人出了事。你想让我查什么?”
铁心源笑道:“很简单,我要他这三天以来接触过的所有人名单。”
“这可不简单!人不是物件,他是可以到处跑的,尤其是一个中人每天接触的人庞杂无比,你确定要所有人的名单?”
铁心源笑道:“所有人的名单,你不用帮我挑选,我会自己判断。”
老狗给了铁心源一个阴森的笑容道:“看样子你已经有了怀疑的人物,只是想让我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这个人做的某件事是吧。”
铁心源喝了一口难喝至极的茶汤咧咧嘴道:“杀人是什么价格?”
老狗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拿手指敲着桌面道:“老夫不杀人,如果要杀人,我倒有一个不错的人介绍给你。”
铁心源吧嗒一下嘴巴道:“先把事情给我弄清楚吧,杀人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贯钱!事后再付一贯。”
铁心源丢出杨怀玉的钱袋子道:“自己取。”
老狗从袋子里面拿出两锭银子,颠一下就揣怀里了,临出门的时候对铁心源道:“明日午时,我们在这里见面。”
铁心源点点头,老狗起身就离开了隔间,透过竹帘子他看见老狗取出一锭银子交给了店伙计,然后才拖着那条瘸腿,一步一顿的汇入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很靠谱。”
铁心源见杨怀玉走了进来,就抱怨道。
“这世上当然没有完全靠得住的人,不过就事情来说,老狗的招牌很硬,没有出过岔子。如果老狗想要捐款潜逃,有人会要了他的性命,东京城里靠这个手段谋生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有一个人出了岔子,坏的是整个行业,他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丧家犬,因此,除非老狗死了,否则他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把你的事情办成的。”
铁心源无声的笑了一下,这就是地下规矩,这样的规矩在很多时候比法律的规矩还要严苛,有些人有挑战法律的勇气,却没有挑战地下规矩的勇气。
“有什么问题就对我说,能帮的一定帮。”杨怀玉忽然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铁心源看看杨怀玉道:“我这人从来都不会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的那一套,没了牙齿,只会张着嘴告诉你,帮我把对手的牙齿也打掉。”
“很好!”
杨怀玉背着手就率先离去,他走的很快,铁心源需要慢跑才能追上他。
第五十九章 果然是一窟鬼啊!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推敲的,同时也是世上最经不起调查的,如果你对一个人又是推敲,又是调查研究的,那么,能和他做朋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狗的调查是快速而且有效果的。
铁心源在拿到老狗给的名单之后第一眼就发现了最可疑的人,继续往下翻名单,又发现了三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四位,竟然全都是王家的人,包括母亲的两位堂姐妹,一位亲兄弟,一位堂兄弟。
大家族真的很有意思,为了自己的目的达成,哪怕是亲兄妹也能拿来用用。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谁会去管兄妹们的死活。
铁心源又拜托老狗弄来了王家的人员名单,又搞清楚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之后,就决定对母亲隐瞒这件事。
王家人都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存在,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过来问候一下,表面上王家上下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母亲这个人的存在,铁心源弄不明白,母亲和自己已经摆明了不打算回王家了,那些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还一次来四个之多!
铁心源不想问母亲那些人为何会这样针对她,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拿她来当垫脚石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中间有什么隐情,不管母亲是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铁心源都认为自己绝对应该和母亲是一伙的。
如果母亲扮演的是好人,那么自己就应该是这个好人的保护神,如果母亲扮演者坏蛋的角色,那没问题,自己绝对是坏蛋门下的第一走狗。
立场这东西和好坏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远近和亲疏。
包拯最近就干了一件大义灭亲的事情,他家的侄子包勉犯了法,他老人家毫不留情的用大枷锁了自己的侄子,让他跪在开封府的门前向世人请罪。
包勉其实没有犯什么大罪,不过是在郊外骑马的时候踩死了人家的一头小猪,用三十斤的大枷锁起来跪在官衙门口实在是太过份了。
所以说,清官的亲属当不得,这样的家伙会漠视人身上所有的感情,如同地府谛听一般的脑子里只有一部煌煌的人间法典。
奸臣处理这样的事情就显得有人情的多,大理寺中丞侯元义的儿子用刀子把另外一个小户人家的浪荡子的肚子给刨开了,听说肠子都露出来半截子了。
如果这事情放在包拯那里,一旦小户人家的浪荡子一旦死了,侯元义的儿子估计也就没有什么活路了。
结果,侯元义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硬是从宫里找来了御医帮着那个浪荡子稳住了伤势。
而后,他老人家一天之内一连上了三道奏疏,说自己管教无方,希望自己能去潭州任职以示惩戒。
皇帝在知晓了这件事之后,没有理睬御史们雪片一般的奏折,一支红笔落下,侯元义就轻车简从带着儿子出了东京城,听说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封丘地界。
一个文官跑的比军队还快,这就能充分的说明侯元义的一腔爱子之心。
这事就是有个小小的缺憾,那个浪荡子最后还是没有捱过去,三天过后发起了高热,而后就一命呜呼了。
“包勉那个混蛋早就该受一次教训了,明知道包家伯父性子狷介,还整日里和那些浪荡子在一起瞎混,这次出事纯粹是自找的,不是不小心撞到了猪,而是他们在故意撞猪,一群人撞死了人家农户的六头猪,虽然都是半大的小猪,却也是农户半年的心血。”
刚刚练完枪法的杨怀玉精赤着上身汗流浃背,坐在铁心源面前热气腾腾的擦拭自己身上的汗水,听他们正在讨论谁是好人这件事,就随口插了一句嘴。
铁心源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问杨怀玉:“要是你在你爹爹帐下任职,结果你犯了军中律条,你老爹要是把你捆起来然后开刀问斩,你是什么心情?”
杨怀玉接过水珠儿端过来的茶壶,嘴对嘴的痛饮一番之后擦擦嘴道:“我不去我爹帐下任职。这是我们将门的传统,我可能会去呼延伯伯的军中任职,也可能会去罗伯伯的帐下任职,唯独没有可能去我爹那里任职的,这好像是我们将门的传统。”
“是啊,自己给自己儿子加官晋爵不好看,大家换一下你帮我儿子,我帮你儿子,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杨怀玉点点头道:“有这样的原因,不过更多的是,父子同在一军担任要职我大宋军法是不允许的。再说了,一旦有了大的战事,一般都是儿子冲锋在前,要是儿子万一为国捐躯了,对当主帅的老子打击很大,进而影响全军,不全是像你说的那么猥琐。听说老狗帮你弄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干?据小巧儿说你准备大干一场是不是?先说好,杀人这种事不要找我,我马上就要去考武状元了,不能有污点在身。”
铁心源笑道:“没打算杀人,只是想让他们全部老实一阵子,这一次算是看在亲戚的份上饶过他们一次,下回就很难说了,我娘会挂念旧情,到我这里一般都过不去。”
杨怀玉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铁心源张口求他,这会让他非常的为难,好在不杀人,那就没关系了,杨家的大少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废物,揍几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有心算无心之下,伤害一个人其实并不难,有时候可能是一把豆子…
清平门边上的孙羊正店乃是东京赫赫有名的好去处,仅彩楼欢门就有三丈多高,门楼正面扎满了各色绢花,两侧则全是黄澄澄的菊花,每日一换,从不懈怠。
能让东京人趋之若鹜的不仅仅是这座新鲜的牌楼,而是店里有真正的辽国贡酒——梨花白!
这个酒和辽国的艳后萧绰绰是有很大的渊源的,听说应州木塔建成之后,萧太后来到应州拜佛。
结果发现木塔旁的金凤井里的水清沏甘甜,当即封为龙泉圣水,用来彰显佛门神奥。
聪慧的拍马屁者立刻就用这口井里的水来酿酒,也不知道是那个拍马屁者洪福齐天,还是技艺高超,总之,名扬天下的名酒梨花春白就从此现世了。
王家的三公子王怀礼乐淘淘的从孙羊正店的最高一层走了出来,他家的家教严,如果在亥时一刻还不进府门,那么这一夜他就不必进去了,等待第二天被家中长辈责罚就好。
王怀礼早就对梨花春白这种名酒垂涎三尺了,今夜难得有机会坐在高楼上观花品美酒,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梨花白果然不负“名驰塞外三千里,味占三晋第一春”的名头,喝过许久依旧唇齿留香。
家里的老头子为人实在是古板,明明与濮王有同窗之谊,却不知道和他打好交道,否则自己何至于至今还是一介白身?
眼看着其余同伴依旧在把酒高歌,自己独自一人黯然离席,想和濮王世子多说一句话都不可得。
想到此处满腔的酒意顿时化作满腹惆怅。
时间却是不早了,如果不想明日领教家法,自己还需要快些回去才好。
小巧儿抱着一篮子山核桃坐在彩楼的旁边,这里有无数的专门卖签菜的小闺女,小少年伸长了脖子等候客人召唤,唯有小巧儿漫不经心的瞅着摇摇晃晃走过来的王怀礼。
一个店小二殷勤的搀扶着王怀礼,不过眼中依旧有着难以遮掩的鄙视之意,今晚在楼顶上欢宴的人里面,就属他最是寒酸,张七圣的妙手戏法都没有获得这人的打赏,但是这家伙却是满场叫好声最高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担心惹怒别的客人,他一点都不想送他出来,这一趟六十一级台阶必定是要白走的,这个吝啬鬼不可能给自己半文钱的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