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昭阳“呃”了一声,“这些可以出去玩的时候吃啦。”
“你还想出去玩啊?”
“是啊。我前几天去办公室找他,发现他在浏览游乐园的网页,看得很出神的样子,我想他应该喜欢游乐园吧。约他应该会答应。”
孟缇没有冷笑的力气了,慢慢垂下了头。
“昭阳,你都已经想好了,那还着急什么?”
“不是,这些只是出去玩的计划,礼物还没想好啊……”戴昭阳有些不好意思,“我希望他拿着礼物就可以想到我啦。”
“那就送日常的……呃,笔吧,怎么样?”
“啊,不错!我送作业的时候,经常看到他握着钢笔做笔记的。”
孟缇想,他办公桌上总有笔架,笔架上也总有钢笔。他那漂亮的字大概就是握着钢笔练出来的。
“既然都决定了,那你打电话约约看。”
戴昭阳显得很紧张,“哎,他万一不答应怎么办啊?如果他家里人给他庆生,我不就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孟缇捏紧了手里的笔,脑子里翻滚的都是刻薄得近似恶毒的想法:只要我一句话,你的确一点机会也没有。
“……担心什么,这一年来,赵老师对你那么好。”
戴昭阳高兴地“嗯”了一声,拿出了手机到走廊上拨电话,隔着墙壁,她的声音再不可闻。孟缇屏住呼吸静静等着,片刻后看到她满脸喜色地对着她的朋友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她太高兴了,整张脸都在发光,熠熠生辉。
看来是成功了。
一瞬间孟缇眼前发黑,扬起手,把手里的笔夹在了书页中。她想撕书、砸墙、烧屋,把一切都毁掉;她想冲过去跟戴昭阳说“你给我滚开点,你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手脚发凉地坐在座位上,听着戴昭阳和她同学兴奋远去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被解冻。她慢慢动了动恢复知觉的身体,收拾起桌上的书,头也不抬地离开图书馆。
等到了馆外的林荫道上,她才想到,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尖刻恶毒?赵初年讨女生喜欢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在她离开的这一年里,赵初年会遇到不少事情,认识不少新的人,而她不过是个看客,连问的权利都没有。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怨毒?以前那么多人爱慕郑宪文,郑宪文也有过那么多女朋友,可她只是羡慕,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卑劣地躲在阴暗角落里诅咒。
炎热的空气就像蒸笼,她抬腕看表,才发现不过是下午四点,剩下的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打发。她现在也没有了自行车,只好一步步朝校门走去。
“孟缇,心情不好?”
这一天被人拦下搭讪也不是第一次,当她抬起眼睛看到面前衣冠楚楚的赵律和时,也只是微微点了个头,表示自己看到了他。
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北疆,说起来也有两个月没见到了。她这么想,赵律和也依葫芦画瓢地感慨了一句,“本来打算去图书馆找你,想不到在路上就遇到了。咱们兄妹真是心有灵犀。”
孟缇轻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赵先生,你要做什么?”
“你承诺过,跟我去见爷爷,现在就履行承诺吧。”
“好,走吧。”孟缇指了指刚刚停在她身边的那辆黑色轿车,赵律和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上这辆车?”
“对。”
赵律和极为绅士地为她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上了车,他随后坐到了她旁边。车里有司机,自然不劳赵律和亲自动手。他的所有精神似乎都用在跟她聊天上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差不多两三天了。”
“你应该早点联系我的。”赵律和说,“爷爷每天都在念着你,念得受不了了,就命令我在两天内务必把你带回去。”
“我回来就一直有事。”孟缇揉着太阳穴。
这车子外表看起来并不是最新潮昂贵的一种,甚至还有些老气;但里面却很舒适,空调开得非常足,很凉快。她身上那层薄薄的汗消失了,只是手脚开始发凉。
“我打电话去你学校,才知道你早就回来了。还是问了郑宪文才知道,”赵律和说,“原来你现在住在他那里。”
“郑大哥习惯性地照顾我。”
“的确如此,第一次听到他说起你就觉得了。”赵律和同意,“青梅竹马的感情确实很好。”
孟缇侧头看了他一眼。
赵律和沉吟片刻,“你没回孟家?”
“那里不是我的家。”
“确实不是。”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出了学校,朝着某条大路而去。剩下的这一程赵律和只是问了问北疆学校教学楼的建设情况,孟缇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他也就没再问。孟缇从书包里取出最近在看的一本计算数学,看着打发时间。她研究生的方向是基础数学,因为宋汉章对学生要求高,她不得不现在开始就准备。
赵律和看一眼她的课本,就说:“我记得王熙如在美国的研究方向也是理论数学,跟你一样。”
“对,她很厉害,老师也很厉害,跟我不一样。”
“女孩子研究数学的,还真是少,不过只要能研究得下去,会有成就的。”赵律和微笑,“我有个师姐就非常厉害,今年也就三十多岁,我总觉得她就是下届‘菲尔兹奖’的得主。”
孟缇知道赵律和不是胸无点墨的二世祖,但他平时的某些言行总是像有言外之意,便不由自主地把他这人往“不可靠”和“不能信任”上靠,所以听到一句真诚的话时,就觉得分外难得。
她回答:“我不行,我的能力远远不如王熙如,学纯数学有些勉强,现在不过是强撑着。”
“看你对自己的要求了。就算不能学到顶尖的境界,但打好了数学基础,再转行就非常容易。其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你是赵家的一分子,爷爷会给你铺好道路的。”
孟缇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抬起眼皮看他,“你不担心我跟你抢家产?”
赵律和好像听到惊天的玩笑话一样,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我真的不担心,只要你能抢得走。”他那忍俊不禁的笑容里什么含义都有,有趣、玩笑、嘲弄等等,但孟缇没有看到恶意,或者说,看不出来。
车子驶上了林荫道,孟缇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全不相识。她辨认了一会儿路,把书塞进书包,“你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热心?我什么都没有,我很难相信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她的语气平淡,并不期待他回答,说完微微敛眉,看着窗外,想着应该到了。果不其然,车停住了,司机转头说:“到了。”

第四十七章谈判

孟缇当然已经料到赵家的本家必然拥有豪华大宅。
这座宅第就在城外郊区的山上,距市中心不远,汽车通行无阻,从学校到这里,居然只花了四十分钟。在这个随便去什么地方都要花费一两个小时的大城市,四十分钟已经算是很近的距离了。
反正有钱人的宅第,格局大都大同小异,有的只是规模上的差异。更何况赵家本来就是房地产商,那屋子自然应该更出挑的。这座宅第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大,第二印象是绿。四周绕着一片小森林,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坪,在阳光下简直像刷了一层绿漆,油亮油亮的。草坪的长势太好,孟缇行走在草坪中的石头路上,很担心其中有没有生活着蛇、青蛙之类的动物。
如果说赵初年那栋别墅是小家碧玉,面前的这座宅第完全是大家闺秀。体积大了若干倍,庭前屋后的大片空地可以容纳几百人。实际上这里也像要举行宴会的样子,三三两两的人从屋子里出来,搬出长度惊人的桌子,铺上桌布。
绿树遮住了阳光,树荫下阴凉宜人。这里比市中心凉快不少。
“到了。”赵律和说,“爷爷来了。”
孟缇心跳顿时加快了十倍,右手掐住左手的虎口,压制住心脏的剧烈跳动。
她略微抬起头,来人的身型相貌跃入眼帘。那并不陌生的长相,和赵律和的父亲赵同训长得很像。他精神矍铄,连头发都没有白上几根,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十岁。他的眼睛也极其有神,锐利如铁。老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运动服,把手中像球拍一样的东西递给身边的助理,走到草坪上的太阳伞下从容落座。
不知道何处来的压迫感陡然而生,孟缇抿住了唇。
赵律和推了推她的后背,“过去吧。”
孟缇看他一眼,踩上草坪。碧绿的草踩在脚下,飒飒作响。
一缕山风吹过,赵律和带笑的声音随后响起,“爷爷,这是孟缇,我带她来了。”
“好。”
老人颔首,身上那种微妙的肃然严厉消失了不少。孟缇真切地感到那种视线扫来时“刷”的一声和在她身上滚动时的滴答声。
孟缇觉察到,赵律和明明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要多醒目有多醒目,可在老人面前,就像参天大树旁边的小灌木一样,气势全无。
对老人是需要礼貌的,孟缇及时欠身,“赵老先生,您好。”
赵律和惊讶地“啊”了一声,他没想到她这么叫自己的爷爷。
老人倒是不以为忤地微微一笑。他的眉毛浓黑,笑容非常和蔼和亲切。
“过来坐。”
“孟缇,过去吧。”赵律和也说。
老人抬高手臂,手心一压,示意赵律和住口,又对孟缇颔首,“不用拘束,这里也是你的家,喜欢喝什么?”
孟缇瞄了一眼桌上,茶壶茶杯都很齐全,就说:“喝茶就可以了。”
一旁有人给他们三人斟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
孟缇谢道:“有劳了。”
在郑家待久了,孟缇也能简单地鉴别茶叶茶具。白瓷的茶壶、茶杯、茶托都很精致,白中带青,摸起来像玉,温润晶莹;茶水碧绿,在水里一滚,浓郁的香气扑鼻,一看茶叶就知道是极品。她小心地喝了一口。
赵伯光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知予,让律和叫你过来是我的意思。”
“我一直也很想见到您。”
孟缇站起来向他深深鞠躬,“赵老先生,昌河中学的师生们很感谢您的捐款,等教学楼落成后,还打算请您过去看看。”
赵伯光完全不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事,你有空的话,到时候过去看看就可以了。”
孟缇有些吃惊,“这怎么行?”
赵伯光的视线转向赵律和,“是以你小叔的名字捐赠的?”
“是的。”
“那就没问题了。”赵伯光靠上椅背,温和而慈爱地说,“知予,去年这个时候我就想见见你,结果晚了一步,你去北疆支教了。刚刚我真是吃了一惊,你长得跟同与很像,女儿就应该像父亲。”
孟缇想起前两天沈林说过的话,起初以为是客套之词,现在看来也许她的确跟赵同与长得有些像。
“不过,父亲长什么样子,我差不多不记得了。”
“这是难免的,其实我也快不记得了。”赵伯光表情苦涩,一副追忆往事的样子,“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比你还小一点,也就刚满十九岁。”
孟缇惊讶地喃喃,“他离家出走的时候竟然这么小……”十九岁,也就是刚刚成年,刚上大学的年龄。
赵伯光出人意料地说:“但是……他那年已经快大学毕业了。”
孟缇眼睛亮了亮,“是吗?”
赵律和从刚才到现在都在沉默地喝茶,现在精神一振,很有兴致地插嘴道:“阿缇,你不知道吧?小叔非常聪明,十五岁就上了大学,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有才华。”
孟缇抿了一下嘴角,“他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离家出走?”
赵伯光突然变得目光黯淡,“聪明的年轻人更容易犯糊涂,做错事,甚至走上歧途。”
孟缇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可这糊涂和错事能是什么,显然不会有人告诉她。
赵伯光看着孟缇,心中愀然。孟缇长得很美,脸庞和眼睛让他想起曾经的人。
“为什么没有回孟家去住?”
孟缇心想,面前的这位老人还真是知己知彼,于是很客气委婉地说:“由于我个人的一些原因。”
“我听说你现在跟一个年轻男人住在一起。”
“……嗯,从小照顾我的一位哥哥。”
“这样很不像话。”赵伯光皱起了眉头,表现出祖父的威严来,“你是我赵家的孙女,应该搬回来,跟我一起住。这里这么多房间,你随便挑。”
孟缇这下子才真正吃惊了,“啊?”
“至于姓名,也要改回来,你到底姓赵。”
孟缇没料到话题朝着这样一个诡异的方向变化,一下子愣住了。虽然她从来不愿意住在郑宪文那里,一有时间就在琢磨怎么搬出去,但如果搬出去的结果是住在赵家,那就更非自己所愿了。
她决定用最简洁而委婉的话回答,“赵老先生,我暂时还没有改姓或者搬家的打算。”
赵伯光态度严肃,面含威严。
“我是你祖父,你当然要认祖归宗!”
孟缇心里烦躁,但还是竭力保持着客气,“从血缘上说,您的确是我祖父。不过我已经成年了,所以是否搬回来或者改姓都可以自己决定的,您说对吗?”
赵伯光显然预料到她会排斥,凌厉迫人的视线在她身上一停,又看了身边的赵律和一眼。
赵律和会意,语重心长地劝说:“孟缇,我知道你从感情上暂时无法接受我和爷爷,任谁活了这么大,忽然发现真正的身世,都会受不了的。但爷爷不是抛弃你们。当时离家出走的是小叔,他一直到最后也不肯回来。爷爷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被拐走后,多方找你的是他,一直担心你的是他,你可以去找找当年的报纸看一看,到处都是寻找你的广告。你还可以看看爷爷是怎么对赵初年的。”
“赵老先生,我没有怀疑您的诚意。”孟缇抬起眼睛,直视赵伯光,“但我暂时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赵伯光喝茶不言。他喝茶的动作有一股莫名的威严,孟缇心里抖了一下。
代他发话的依然是赵律和,他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你应该也知道,你养父养母、你哥哥他们收养你,不过是利用你而已。赵家才是你的家,你的亲人是我们。”
“我没有亲人,没有谁是我的亲人。”孟缇脸色瞬间变白,但很快回复镇定,“孟家父母是在利用我,郑大哥也是因为愧疚而补偿我,这些我都知道,但谁对我不是这样?”
赵伯光放下茶杯。
“你可以把话说明白。”
孟缇美丽的脸上隐约写着讥诮和嘲讽。她不信他们不懂。
她指了指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我身无长物,没有任何值得笼络的价值,也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秘密。大概就血还有用。如果要我献血的时候,请您通知我一声就可以。我可以尽我最大的力量帮助您,完全不用这么刻意笼络我。”
赵律和震惊地看着她,张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嘴闭上了。
赵伯光脸色微变,“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当您是可敬的长辈和给昌河中学捐款的慈善家。”孟缇说着抓起包离座而起,欠了欠身,避开这祖孙俩的眼睛,“抱歉,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赵老先生,麻烦您找辆车送我回去吧。”
可是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熟人。
赵初年风风火火地走来,一把扣住孟缇的手腕拉到自己身边,“爷爷,让我跟阿缇谈一谈。”
赵伯光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孟缇不希望被人控制,反抗性地挣扎了两下,可是完全无用。她只好在语言上痛斥:“赵初年!你干吗?放开我!”
赵初年完全置若罔闻,拉着她的手臂从小桌前撤离。
看着孟缇被赵初年像拉幼儿园的娃娃那样拉走,赵伯光沉吟着,没有因为她刚刚的拒绝而生气,神色看起来反倒很满意,“还真是我的孙女,不但长得像,连脾气也跟她爸爸一模一样。”
赵律和瞧着两人在日光下远去的背影,眉心渐渐郁结。

赵初年放开她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草坪的尽头。这里四周无人,异常安静。翻过四周的大理石围栏,再往里走就是树林了。那栋大屋比起刚才的小了一倍。
他力气本来就大,抓得她手腕都红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孟缇不高兴。所以她的怒气越来越大,几乎要烧红的眼眶。
他们从寒假一别到现在差不多半年没见,想不到一见面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孟缇心里五味杂陈,一股脑儿地对着面前的人发泄道:“你干吗?”
赵初年表情也不好看,一别阴云密布、风雨欲来的样子。他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孟缇气得眼前发黑,大吼道:“你以为我想来啊,赵律和拉我过来的!”
她这一吼,赵初年也清醒了一点,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腕,带着一丝歉意道:“抱歉。阿缇,赵律和带你过来,你难道不会拒绝吗?”
他不提倒好,一提孟缇就想到戴昭阳那张喜悦的脸。她冷笑,“我怎么拒绝?赵律和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或者你是指望我跟赵律和打一架?啊,像我这样的女中豪杰,那么骁勇善战,一定可以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让他一辈子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孟缇刻薄起来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赵初年被噎了一下,足足半分钟一句话都没说。最后他才呼出一口气,放低了姿态,放软了声音,“刚刚是我不好,过后你怎么骂我都可以。阿缇,刚刚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孟缇一屁股坐在草坪旁边的大理石栏杆上,语气僵硬地回答:“大概是想让我认祖归宗。我没答应,正要打算离开,你就把我拉到这里了。”
“没答应就好。”赵初年松了口气。
孟缇冷冷地反问:“我答应了又怎么样?我还以为你做梦都在想着你的赵知予,希望你的赵知予叫你一声‘哥哥’。原来是我搞错了。”
她逆光坐着,冷淡的脸上有一种白玉的光辉,神情中带有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疲惫和压抑。赵初年想起半年前在昌河跟她分手时,她也是这样压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理智却让他在最后一刻将手停在她的脸颊边。
“阿缇,我说过,你是赵知予或者孟缇都不要紧,我只要知道你在这里,能看着你好好的就可以了。”赵初年嗓子暗哑,“至于你承不承认我是你哥哥……不,我现在没有这种奢求了。”
其实,他也根本无所谓了。既然有了跟自己长得像的戴昭阳当替身,自己在哪里也根本不重要了。他根本只是需要一个妹妹来填补心里的空虚而已,至于那人是谁根本不重要。
“你回来几天了?”
“有几天了。”
“怎么不告诉我?”
孟缇瞥了他一眼,暗想,不告诉你,你正好可以完全跟戴昭阳热热闹闹继续玩兄妹游戏啊!但这话她不会说出口的。她挪了挪身体,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换了一种口吻说话。
“呐,赵老师,我们说点儿正事。当年我们一家人分开的事情,你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赵初年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语含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孟缇静静地屏住呼吸,一点脾气都没有,“我说的中文,你不会听不懂的。”
“如果你说的是我弄丢了你,那是我的错。”
“这件事我记得,不是你的错。我指的是其他事情。”
赵初年竿子一梯状杵在草坪上,脊背笔直,“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父亲那时候为什么宁可病死,也不接受赵家的钱物?就连二伯,他都恨之入骨,直到在自知命不久矣的时候,才让我们去找二伯。”
赵初年的眸子像墨一样,“爸爸从赵家出走,自然想跟他们划清界限。”
“母亲去世的第二天,父亲就带着我们连夜搬家,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有带走。我记得那时候还下着雨,我还生了病。”
“妈妈因车祸去世,他感情上无法接受,没有办法在以前的屋子住下去了。”
一问一答都很利落。
孟缇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又不想让我做回赵家的孙女?锦衣玉食的,难道不好吗?”
赵初年摇头,“我了解你,这种生活你不会习惯的。如果仅仅是因为钱的话,我的都可以给你。”
“你刚刚那么气急败坏,恐怕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你真的没瞒着我什么?”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试图从对方偶尔闪过的神色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阿缇,我没有瞒着你。”
“嗯。”
孟缇不再追问,手按着栏杆,跳下来径直向赵伯光和赵律和所在的地方走去。
赵初年看着她的背影,大步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后。
赵伯光和赵律和还在草坪中坐着,孟缇对着赵伯光深深鞠了一躬,“我跟赵老师说完了。刚刚无缘无故跟您发脾气是我不对。赵……呃,爷爷,请您给我时间想一想,等我想好了就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