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智停了停,才说:“刘菲让她回去开实验室的门。昨天晚上,她几乎没睡,回学校补觉也好……更重要的是,她就是想一个人呆着,我不能强行留下她。”
陈子嘉有些触动,缓缓点头:“哦,到底你是她哥哥。”
他语气如此古怪,苏智小心谨慎的开始问:“许一昊知道了?还有,刚刚你们说了什么?”
“他对我发了脾气,说我不该瞒着他这么久。还说不论我怎么样想的,他都不会放手,”陈子嘉微微一笑,抬脚上楼,“从小到大,一昊从来没跟我争过什么东西,这次他能跟我说出这番话,说真的,我很吃惊。”
“是啊,没想到林铮问什么,许一昊居然就回答什么,林铮那时的脸色,真不好看。”苏智无奈一叹:“真是糟糕的一个晚上,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了。早知道我和许一昊就该跟你学学怎么玩牌了。”
陈子嘉手指一动,一句话类似盘问的话脱口而出:“你跟许一昊说了关于阿措?你跟他说,阿措可能喜欢他?”
话一出口陈子嘉就后悔,他几时这样斤斤计较着追问,可刚刚跟许一昊那番谈话让他不能释怀,于是不受控制的质问出口;苏智盯着他,同样暗暗纳闷,陈子嘉跟平时的作风大相径庭啊。他从来不主动求他的帮忙,也不会主动从他那里打听苏措的消息,他还一直佩服陈子嘉这样冷静沉着的作风,原来也有忍不住的一天。
细想起来,苏智很快想起两三个月前跟许一昊说过的一番话。那时候是运动会,许一昊难得的打电话给他,他的声音那么低沉和悲怆,苏智于心不忍,就把苏措小时候的事情点点滴滴都告诉他,末了说:“我肯定,阿措是喜欢你的,你给她一点时间,耐心的等一等。她对感情这种事情,总是有点不上心,像是少了一根筋一样。”
为了这句话,苏智有一度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说那番话的时候是如此的真心实意,也顾不得陈子嘉知道他说这番话时的感受。感情不能强迫和扭曲,这是他历来的观点。苏措喜欢谁,他无权过问,唯一希望的,是妹妹能够幸福。而那个时候,他以为苏措喜欢的正是许一昊,只不过没有勇气述之于口罢了,所以他才说了那句印象颇为深远的话。
谁知道,他竟然大错特错。
他不能准确的形容自己知道江为止这个人和他的事情之后的感受,当然他震撼,可是跟看到苏措的表情给他带来的震撼相比,确实小了很多。江为止他一辈子都不认识,可是苏措他认识了一辈子。那天晚上,大家都相当反常,毕业之后的种种感情全部堆积起来了,本来说不喝酒的都喝了酒,本来不会说的话也趁着酒后说出来。别人醉不醉他不知道,但是苏智的脑子绝对清楚,他无法忍受苏措那种装出来的满不在乎的微笑,活在早已不存在的世界里,武断的拒绝外来的一切人和事,和任何的关心。她拒绝别人他能理解,可是连这个哥哥她都舍不得告之半点实情,而他马上就要出国——
看着苏措摔门而去,他沮丧到了极点,一晚上都没睡,应晨也陪着他熬了一晚上。苏措是大家公认的冰雪聪明,苏智也绝对聪明。到底是两兄妹,无论如何,基因是不会撒谎。他跟陈子嘉能成为好朋友丝毫不奇怪,他们同样擅长许多事情,很多复杂的事情都可以处理的妥妥帖帖。若干年后,他还觉得,在众人面前毫无预警的把江为止摊到台面上,是他平生所作最蠢的事情。
他抱着头越想越灰心,问应晨:“我做错了是不是?”
应晨叹气,点头之后又摇头:“事情一牵涉到阿措,你就很难处理好。”
“我也没什么资格去管她,”苏智打强精神说。熬了半夜,他眼睛都是青的,随时都可以睡过去,“一上大学我就知道阿措不对劲,三年了,可是偏偏就是想不起去问问以前的同学高三的时候她到底过的怎么样……不过是问一句话罢了。我连一句话都没问过——”
应晨轻声安慰他:“你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其实也不光是他跟应晨,那晚大家都在客厅里呆了一个晚上。他坐在沙发上,陈子嘉则坐在他对面,表情木然犹如泥塑,目光罕见的迷离苍茫,却始终落在门口,像等待一个杳无音讯的人归来。苏智试图去看他,可是明明看着他的眼睛,却总是对不上他的目光;挫败之下,他一侧头,看到许一昊抱着头蜷坐在阳台的黑暗角落,拒绝了光线的照射,始终不肯抬头。

大学四年的生活苏智过的基本上顺心顺意,在外人眼里绝对是学业爱情两不耽误。毕业的时候学院举办了一个联欢会,他被推举为学生代表之一发言。被师弟师妹问及是怎么做到这点的时候,他很坦诚的说:“起码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愿意被我的妹妹比下去。她成绩非常优秀,我是哥哥,自然也不能输给她。”
一旁的陈子嘉忍不住微笑:“在学外语上,她比不了你的。”
苏措学不好英文,还在读中学的时候苏智就有所察觉,不过她那时似乎每门功课都不算出色,相比起来英文不好这一项不显得突兀。不过,上大学之后这一点就表现得非常明显了,两次英语考级都是在应晨的大力帮助之下才危险的过线。
苏智为此一直深深感激应晨。苏措自然更加感激,考级成绩下来后不久便兴致勃勃请他们吃饭,话题自然是离不开英文。一顿饭吃到一半,苏智听到陈子嘉问了句:“苏措,你有没有出国的念头?”
苏措相当吃惊的看陈子嘉一眼,摇了摇头,一脸毫无兴趣说:“在国内很好,我不会出去。”苏智因为这句话顿有知音之感,抱着苏措的肩膀,热切的说道:“到底是我的妹妹啊,所以想法都那么一样啊。”
不过一桌其他二人脸色不约而同的难看了几分。苏智此举也是无奈居多,每次说到出国的话题,他跟应晨之间不是冷场就是吵架;他以为拉上苏措可能会好点,也不至于太过势单力薄,就算产生争执还能处于二比二的不败地位,可完全没想到拉上了苏措,气氛反而更糟。往常这种时候,陈子嘉通常会在两人之间圆场;不过今天他看了苏措一眼,沉着冷静的,就是一声不吭。
好像没注意到这尴尬的时刻,苏措随即站起来返回学校上自习;陈子嘉眉头一皱,抓起书包追了出去,留下苏智和应晨自己解决内部矛盾。
沉默片刻后,应晨冷冷的说:“是因为冯咏,对不对?”
苏智给她说中心事,无名恼火袭上心头,硬邦邦的扔出去一句话:“你也太多心了。怎么能想到这里?”
瞧见苏智脸色的巨变,应晨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几分:“你摆出这个脸色给谁看?我说对了,你就是还在想她,不然你不至于现在还跟她有联系。我真想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让你跟我一起出国,真的就委屈你了?”
苏智重重把手摁在桌面上。认识应晨至今,他从来没这么恼怒过。“你看我邮件了?”
“怎么,还看不得?”应晨尖锐的回了一声,“她最近要回来了,是吧?”
他们的争执已经引起了店内其余人的注视,两人把各自的气焰压下去一点,冷静的走出饭店。
走了一路,也争了一路。苏智的火气半点没有消,反而在肺腑中越烧越旺。认识应晨以来,次次都是他屈从她的意见。她对他的干涉已经蔓延到他生活的每个角落,学二外是她的建议,参加什么活动也是她说了算,他这两年买的衣服,甚至是内衣都是按照她的意思选的。这些他一句反对意见都没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没想到,现在居然连他的邮件都要关注。
回过神来,应晨重重的声音传入耳中:“别人的女朋友哪像我这样,什么都在为你考虑好,你呢,什么时候为我考虑过?你连一次生日礼物都没有给我送过……还有,我花那么多时间为你妹妹补习英语,现在我不过看了你几封邮件,你就对我发脾气?”
争吵了一路,苏智也累的够呛。听到她提起苏措,他忽然不想再吵,疲惫的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是我们欠你的。以后,我们兄妹不再麻烦你了,行不行?”
这句话成了他们分手的最直接的导火索。堆积一两年的矛盾半个小时内猛然爆发出来,好比洪水决堤,谁都堵不住那条裂开的口子,仿佛在泄愤一般,很多本来不是出于本意的话一句句的从嘴里蹦了出来,心理某个地方血淋淋的,但是又诡异的畅快。
苏智一副生人勿扰样子返回宿舍,却发现脸色同样难看的陈子嘉;那段时间陈子嘉感冒得厉害,但他脸色表露出的阴郁程度,远非感冒所能制造的效果了。两人同时看到对方眉头郁结不得舒展的样子,一愣之后只余下相视摇头苦笑的力气。
他俩情绪不好,独处的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搞的一个宿舍的男生气氛都相当压抑,偏偏没人敢跟他俩提意见,只是怪不乏好事者前来探问苏智跟应晨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回答一句“性格不合,分手了”。
几天后陈子嘉终于发现他们的确是真正分手,应晨这段时间眼泪婆娑的样子他也看在眼底,数次坚决的追问苏智原因,循循善诱般劝说他冷静,却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那天晚上,你被阿措气成什么样子,我没问你什么,你也不要问我。”
那两个月苏智不跟应晨一起上自习,平时也刻意跟陈子嘉保持距离,走到哪里都有人问“应晨怎么没跟你一起上自习”,“你怎么不等陈子嘉”之类的问话。独来独往的坚持了两个星期,苏智在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寂寞。尤其要命的是,偏偏这份寂寞还是他自找的,连抱怨都找不到人。他忽然很想知道,苏措大学几年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有没有觉得寂寞?
为了得到答案,他特地去华大图书馆拦截苏措,得到了她的回答:“我没什么好怕的。你以为我是你么?”
答案在意料之内,苏智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笑。
回头看他一眼,苏措轻声说:“哥哥,冯咏前两天联系我了。她明天回国,我会去接她。她大概会在市里呆两天再回去,你要不要见见?”
苏智没有着急说话,他把书插回书架里,才侧一侧头,直视苏措审视的目光:“没必要,还见她做什么。”
最后他还是见到了。冯咏依然娇小,她比苏措矮了十多公分,跟他比起来高度差距更是悬殊,恰好可以靠上他的胸口。除去这个,她跟当年几乎是判若两人。她头发给染成了金色,披在身后,从背影上看,跟学校里的西方留学生几乎一致;她带着楚楚动人的笑容,说话的时候伸出白净的手,指甲油反射着路灯的光芒,好像十指均在红色的漆里浸泡过。
他们谈的话题很空泛,一百年前说或者现在说区别都不大。三四年不见,大家都改变了许多,他们甚至都找不到共同的话题了。冯咏几乎不提在国外的见闻,就是一个劲的问这几年他过的好不好,现在在学校里是不是依然受欢迎,又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发展得怎么样。这么聊着天,两人气氛不可抑制的冷却下来,前一句说过什么,几秒之后也就忘记了。苏智惊讶的发现自己跟她道出“再见”两个字的语气竟然可以丝毫不带着眷念,就像当年他在她出国前夕说的“我们分手吧,我不会等你”那句一样干脆。
冯咏前脚走,苏措后脚就来了。她跟他说:“我跟冯咏说过你有女朋友了,可是她还是要来看你,我阻止不了。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智表情淡漠,对着刚回宿舍的陈子嘉打了个招呼。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措立刻敛声,回头对着来人笑了笑就急速的离开,甚至都没给陈子嘉任何时间开口说话。
苏智震惊的看着苏措离开的背影,再回头看陈子嘉,半开玩笑半真心的说:“阿措欠你多少钱没还?怎么忽然躲得那么厉害?”
陈子嘉想起那日他追出去,小心翼翼的给她说出国的好处时得到的那句回答。苏措礼貌的听他说完,快速的抿一抿嘴,歪了外头看他,用清越的声音说“谢谢你。说到底,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实在没什么关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咳嗽,沙哑着嗓子艰难的开口说道:“我糊涂了,不知道。”
苏智凝视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哪里是真不知道?只不过,对于不愿深想的事情,人类宁愿选择不知道,那样,生活会容易得多。
几天之后他收到了冯咏发给他的邮件,信里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说她从未忘记过他,说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到底是错了。她最后在信里写:你知道么,当年你跟我说分手,跟我说不会等我的那天,我哭了一个晚上。之前我一直认为,就算我们分开了,我们的感情依然可以延续,可是没想到,你一刀斩断了我们的关系。我后来不停的想那句话,反复的想,不停的想,想了很多次,想得都睡不着觉。苏智,你真狠心啊。女孩子对你来说,太容易得到了,你就那么不珍惜,是吗?
苏智盯着屏幕发呆很久,然后抱着头,表情深深的埋藏到了双肘之中。
从此后他都没用过那个邮箱。
毕业之后,临上飞机前,他跟陈子嘉话别时提起这封邮件,忍不住怅然若失:“当时不过是为了断了后路。我从来不相信远距离的感情能维系很久。我一直固执的认为,无论是谁,只要踏上异国的土地,以前的事情就会变成遥远的过去,我很难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失去,我那么排斥出国,原因也是因为这样。我当时求过她不要走,她拒绝了。所以我跟她说那句话,也是在赌气了。她误会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男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第一次知道被误会会带来这样的感情,可是因为是她,我也不愿辩解。”
陈子嘉盯着苏智手里的宣纸,说:“真的忘记某个人,不容易做到。”
“尽力而为吧。”苏智苦笑。
应晨叫他的声音从海关入口传来,苏智侧头挥一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再小心的收好手里的那张宣纸,本来想说的话就此刹车。
分手的那时候苏智没想到还能跟应晨再复合,最后一起出国。他跟应晨的僵持关系延延续了整个大四上学期,最终闹得尽人皆知。其间他们在学校里有不少机会碰面,如果她跟米诗或者其他人一道,苏智就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如果她独身一人,他表情僵硬的笑一笑,逃一般的迅速避开,走出很远后才敢悄悄回头看应晨的表情,虽然因为隔得远,他一次也没有看清楚。陈子嘉劝他,可是他习惯性的置若罔闻,一幅“谁也拿我没辙”的样子。
陈子嘉于是就说了句话,我现在才发现,你跟苏措原来这么多地方都相似。到底是在一个家长大的啊。
起初认识苏智和苏措的人,最初的感觉只是他们五官很像,观点脾气是绝然不同;可是认识的越久,越会发现两兄妹对大事的态度实在差不多。
结婚后他跟应晨一起闲谈时说起苏措,应晨也非常赞成陈子嘉的观点,进而一条条的分析说:“你们都倔强,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们明明对外人可以和颜悦色,偏偏就是对彼此很凶;你们虽然看起来都不管对方的事情,可是偏偏又那么关心彼此……”
苏智只好瞪着眼睛不说话,听到这样的分析也忍不住相信了,也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词语。
“有的时候我想,如果不是我来找你,那时候你也就跟阿措一起回家了,我们大概也就真的没有希望了……”说到这里应晨自嘲般的笑了,有意无意的说,“哎,我怎么会遇上你了,前几天米诗跟我说,不论谁遇上你们俩兄妹,就挣不开了,就像劫数。”
这句话听得苏智当即变色,厉声说:“米诗?”
应晨不安的看他一眼:“你不要这么反应过度。我前两天上网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她。她以前的性子都改了,提起陈子嘉的时候反应也很正常,还说她准备结婚了。”
“你要去参加婚礼?”苏智冷冰冰的问她。
应晨顿一顿:“不去的。”
苏智神色稍微一缓:“我不可能跟她再有任何交集。但是,如果你愿意跟她联系我不能管。”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那个样子,好像一辈子的愤怒在那一瞬间都爆发出来,我都不敢劝,”应晨边叹气边点头,“你把陈子嘉骂得狗血淋头,如果他在你面前,你估计都能打他一顿。”
岂止想打人,苏智那时候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陈子嘉在电话那头说着话,苏措受伤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播放过千次万次,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早已想好了如何交待,他的每个句子都很流利,连停顿都很少;他的声音是一惯的平稳淡定,或许还有点别的东西,但是苏智无心顾及,把耳朵贴在听筒上,恨不得把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吞下去并加以消化:“我回来的第二天,米诗也跟着回国了。我回学校,她也跟着我到了学校。我跟阿措在食堂门口分开后,她就伤了阿措。那把刀子是她临时在学校里小店买的。我赶到的时候,来不及了,阿措胸口正插着那把刀子,血把刀身染红了……我叫了救护车,米诗吓得不会走路了,顿在地上发抖,我让她家的人把她接回去,”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后来救护车来了,我抱着她上车。医生说阿措的伤口虽然深,出血却不太多,应该没事。她情况稳定,唯一的险情是手术后忽然的一次休克,医生又说手术很成功,不会出现问题。”
苏智目瞪口呆的听着,半晌之后才想起咆哮:“是米诗干的?居然是她?我一早跟你说过她偏执得厉害,你还不在意,平时事事顺着她的意思。说到底,阿措就是差点死在你手里。陈子嘉你对的起我啊,枉我还把你当朋友,我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睛。敢情阿措不是你亲妹妹啊!我告诉你,如果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声音到这里已经难以维系,苏智狠狠吸了两口气,终没能把这句话说下去。
半晌后陈子嘉的声音才从电流的嘈杂声里独立出来,此时他维持的冷静再也装不下去,音调怪异得厉害,像大脑神经不能控制喉舌:“何必你来跟我拼命,我自己都不放过自己……好在她没事……你说得对,米诗的确有轻微的偏执症,她有错,但说到底也是为了我,我对不起她。错误全在我,我早可以把事情处理好而没有……我只恨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不是阿措。这一切,全部是我的责任,我会负担起责任来。”
这番话说到最后,陈子嘉思维慢慢回归,已经流畅的多。
“谁要你负责?再负责下去,我妹妹命都没有了,”苏智气的想拿头撞墙,他拍着桌子,口不择言,“不用你去烦我妹妹了,你马上离开她!我明天就回来。我现在才觉得阿措不喜欢你,还真是对的。你哪里有错,错的是我,为什么让阿措去机场接你,为什么要介绍她给你认识,为什么不早点阻止,不然哪里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陈子嘉的声音陡然恢复镇定:“苏智,你怎么骂我都行,的的确确是我错了,我会负担起全部的责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过,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阿措。”
隔了那么远,苏智还是能听出这句话他说得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强势态度,每个字说出来都呆着巨石用力砸到地面上的气质,话语里所蕴含的分量使得苏智语塞了片刻。陈子嘉趁着这个难得的沉默空隙说:“昨天我就想告诉你这件事。只是,阿措一直昏迷着,我没勇气拿起电话告诉你。她醒过来的时候,我又什么都忘记了。”
苏智想起大学时代两人的争论,清楚的知道这样跟陈子嘉辩驳下去毫无成效,一直以来,似乎除了苏措,陈子嘉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他冰冷的说:“多说无益,你让阿措接电话。”
苏措的声音听起跟以前毫无二致,她一番劝说最终使得苏智打消了回国的念头。那段时间他的确也忙,马上来临的考试逼得他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但更多的原因是他不想见到陈子嘉,不是不知道陈子嘉心里的绝望悲凉,可是苏智就是对此无法释怀。此后的一两年的时间里,他都没主动联系过陈子嘉。外人看来,他们已成陌路,割席分座亦不过如此。
研究生毕业的前夕,陈子嘉跟着他的导师来法国,他带着他游览巴黎,春日如此完美,两三年不见的好朋友再次重逢本该是温暖灿烂,可因为刻意的生疏太久,都已经忘记了怎么热情:苏智好像第一次接待客人那样,毫无章法的介绍说,这个地方,你肯定知道的;那里,你也知道的。傍晚的时候两人来到苏智就读的大学,苏智到处指了几下,还是一惯的语气,噢,全世界的大学都这样,也没什么好看的。
陈子嘉冷静的看他一眼,用貌似闲谈的语气开口,开口:“那里是体育馆吧。想起我们读本科的时候,很喜欢去学校体育馆打球,玩得大汗淋漓,非常尽兴,系里的同学被我们带动,也经常组织比赛。我记得观众倒是不少,可是阿措都没来看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