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睿听了,若有所思。
李老国公既然能写出《三国演义》,想来一定是对三国的事迹多方探寻过,知道这孔明灯的做法一点也不奇怪。
要是信国公府做出了“木牛流马”来,他才真是会大惊失色。
只不过这次又有那齐邵,倒是让他稍微意外了下。
国子监这几年来大出风头,每次都有此人之功。看起来,这个齐邵不但有担当,有手段,有人脉,还是个心性仁善,个性又正直之人。最可贵是他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这般人才不想出仕,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本想着过一阵子再下旨,看样子,还是明天就让礼官去齐府颁旨吧。
“诸位,朕宣各位前来,是想询问下各位,孔明灯可否人为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若是要用于军中传讯,可使得?”
楚睿显然不是把此物当成祈福的东西来看的。来年边关说不定又要起战事,此物若用来传讯,实在是大妙。尤其是夜袭之时,以灯做号令,营中便可得知消息,也好对夜袭的军队及早救援,实在是方便。
他少时跟着先皇征战,也是经过战阵的,并不是对兵事一无所知之人。
几位工部官员看了几眼,把眼光又射向那将作监的孙监事。这一群人里,只有孙监事是工匠出身,从吏做起的。
孙监事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曾看见过儿子带回家的孔明灯,原理倒是简单,只是要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
他站在殿中略思索了半天,才略为迟疑地开口:“陛下,此物全凭灯内的热气上升,若是有风,自然是能往按照风的方向飘远。在有风的天气里,只要先放上一只,测算出一刻钟里这灯能飞多远,就能大约估摸出这灯在几个时辰后会飞到何处。”
楚睿一喜。这么说,这灯果真有用!
“只是…”孙监事见皇帝大喜,不得不又说出难点。
“这孔明灯全靠煤油燃烧火布以作灯芯,能支持的时间实在是不长,怕是飞不了多远。若是要飞到更远的地方,灯就必须做的再大些,下面带的燃烧物也要够多,可如此一来,这灯这么显眼,怕是敌方看见,会想尽办法射下来。”
“能让它飞的更高吗?”
“若是燃料足够,理论上自然是可以继续往上升。可是既要往上升,又要让它坚持的足够掉下来的时间,怕是有些不便。如果只是以灯做号令,按数量传递消息,那倒是够了。”
“此事大善!”楚睿兴奋地称赞道:“诸位爱卿务必协助将作监,改良可用于传递情报的孔明灯。此物若能完善,今后必有大用!事成之后,诸位都是功臣!”
“臣等领旨!”
众臣躬身谢恩,商议了一阵关于这孔明灯的其他用途。又有人希望能见见邱老太君,老太君是最早做出孔明灯之人,应该有更多的想法。
几位大臣和楚睿商议了一阵,楚睿见天色已经不晚,便放了他们早点回去。
没过一会儿,那出去探查的宫中禁卫回来了,楚睿宣过以后一问,果真如将作监监事所说,全城的百姓都在放灯祈福。不光如此,另有京兆府差吏专门设了几处做放灯台,又备了水枪水车,防止灯火在半空中掉下来燃烧到房子。
楚睿一听京兆府行事这般缜密,对这任上的京兆府尹十分满意。这次救灾也是多亏他提早出动差吏,又鼎力协助那帮没有经验的学子,才让百姓度过最艰难的几天,没有造成民怨。
‘等他期满,看看有没有其他空缺,给他升一升罢。’楚睿想道。
‘还有这京兆府的差吏,这段时间也实在辛苦,等这些天过了,让吏部通知给多值了班的差吏几天假。。’
“陛下,臣等去西市时,正遇见人群中山呼万岁,众人皆对着宫城方向叩拜,臣那时受百姓感染,心中一片热血,恨不得肝脑涂地,以谢君恩才好。”
这说话的军士曾受过李老国公恩惠,父辈也都在李老国公麾下当过兵,他不知道这件事陛下问起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不想有信国公府因此有事,于是多提了几句,想要趁机给信国公府卖个好。
那楚睿听说外面的百姓都很爱戴他,放灯祈福尚且不忘叩拜宫城里的自己,心中大为快慰,笑着问道:“哦,为何要拜我?”
“臣和同僚去西市时,正遇见邱老太君带着几个孙儿一起观灯。有人谢过邱老太君施粥赠衣之恩,邱老太君说道:‘老身府上原本也是平民,阖府深受君恩,方才有能力去助人。更何况公府只是救急,真正让各位能够重新好好生活的,是朝廷。’”
那禁军将领说了邱老太君的豪华,又说道:“百姓感念陛下的恩德,所以山呼万岁,纷纷含泪叩向宫城。”
信国公府全府的忠义,楚睿自然是知道。昔年老信国公不说,这邱老太君也是个忠心的。有她教导几个孙子,想来几个孙子以后也都是他和皇儿的肱骨之臣。
他叫了那禁军下去,心内百感交集。一下子觉得自己让李茂出去是错的,一下子觉得自己没得选择,这么做没错。
他为帝王,原本就身不由己,必须要让自己狠下心来。可在身不由己之外,他偶尔也会动些真情。如今也是如此。
罢了,大不了以后多多照顾信国公府上,总不能让李老国公、李蒙和李茂三人死后还要寒心便是!
那谋划,还是换个人选吧。
西市里。
自知道信国公府的老太君在西市以后,顾卿总算知道了“看杀卫玠”是什么意思。家人们被挤的可怜不说,也打扰了西市这些学子们的生意。
她心中过意不去,只好带着李锐、李钧和李铭三个孩子出了人群,准备回府。
谁料没走多远,她就突然看见一个像是跑错了片场一般的道士,背着双剑飞一般的冲进了西市。
顾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副“高人”打扮的道士冲到放灯台下,一把抓住了齐邵的手说了些什么。齐邵指了指她这边,然后那道士就将眼神望向了她这里。
那道士见了顾卿,蓦地一震,又眯上眼睛盯了许久。
顾卿被这个一身出尘之气的英俊道士看的心慌气躁,连忙转身要带几个孙子走。
那道士看见顾卿要走,连忙小跑过来,对着顾卿喊道:“老夫人慢走,小道有事相询!”
“奶奶,那是钦天监预测了此次雹灾的张玄张道人。他曾仗义执言,解过孙儿之围,奶奶可否看停下来,听听他要问些什么?”李锐对这张玄颇有好感,有意结交。他很少这般欣赏一个人,自然是希望顾卿也能觉得他的朋友很好。
顾卿原本已经要走了,一听得李锐说起这青年道士曾经对他有恩,又是熟人,便停下了脚步。那李锐又抓着她的袖子,用祈求的眼神请她听听张玄究竟要问什么。
顾卿有些心虚。不会又是一个来“驱邪”的吧?
以后还是低调点好了。
再说张玄。
他原以为是有人飞升,等路遇西市飞起无数灯火,才知道那橙星是某种奇特的火灯。
张玄在宫城的钦天监时,离那第一次飞起来的灯火尚远,那灯又飞得高,自然误以为是某种法宝。可这西市的灯飞的并不高,一望便知是灯,而非橙星,自然泼了他一盆冷水。
虽说张玄心中不免有些气馁,但他毕竟也是年轻人,对此十分好奇,便也兴起了去买上一盏飞灯长长见识的想法,转身前往西市。
只是他一身道家法衣,穿的和周围观灯的行人格格不入,不像是出来赏灯的,倒像是夜晚出来抓鬼的,引得无数行人避让,他也尴尬不已。
好不容易挤到了西市,看见那卖灯的一群人都是熟人,连忙挤了过去。都是认识的人,总算不用再看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他问了齐邵此灯是何人做出来的,齐邵叫他回身去看,那做灯的老夫人正是他身后的邱老太君。
这一看,让他震惊至极,几不能言。
这这这这…这老太君的功德之光如此耀眼,究竟是救了多少条人命?还是她做了什么,将要救无数人的性命?
见到这般耀眼的功德之光,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多受照拂几分,于是乎他出言相留,又借着和李锐的交情,穿过层层家将的包围,接近了那邱老太君。
待他行过礼,抬头再看那邱老太君之时,心中的惊骇又深了一层。
他在龙虎山上早已点了天眼,可见一些异样,又精通命理,只是很少和人说起。
这个老妇人原本该是命中无亲无后的天煞面相,如今却红光满面,呈子孙昌盛之像。
他运足目力再一看,这妇人竟是寿命早就该中断,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只是不知为何又续上了,和他那孙儿一模一样!
先前他见那李锐天年早夭之命遭人逆转,还以为定是信国公府常年积福,有高人相救,却不知道那高人居然是这位邱老太君…
他再看一眼,身边的李钧、李铭儿孙也都是如此,都应是早逝之命,如今却都已经改了命运。
天啊!这般逆天改命却不遭天道报应,甚至还积累了这般多的功德,莫非这位是某位天君下凡,来世间积攒功德的?

第77章 月圆之夜
顾卿长这么大,没有被男人这般“热切深情”地注视过。
若他只是个很帅的少年也罢了,顾卿看到齐邵、赵聃等学子,有时候也会看楞上几回,可是这个明显和周围人画风截然不同的道人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冽莫名的气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他为何这般看我?莫非看见了我的灵魂?’
‘她为何这般不自在?莫非这天君感应到了我的心诚之意?’
“你…”
“你…”
顾卿叹了口气。若是真被看穿,也只能认了。
“道长有什么话要问,请问吧。”
张玄已经在内心里认定这是下凡的星君,自然是不敢怠慢。他有些受宠若惊地说:“不敢不敢,我怎可被称为道长,真人…邱老太君唤我张玄即可。”
顾卿一看,哟,好像不是来“驱邪”的?当下心中一喜,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张玄内心更加激动了。
她对我微笑点了三下头,这是什么意思呢?真人啊,他只是个刚入道门十来年的道士,实在是不懂机锋啊!
张玄按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恭恭敬敬地问邱老太君:“请问老太君,弟子一直身在龙虎山,汉末时尚有不少道士得道飞升,为何近千年来,再也没有听过任何一项得道的传闻?”
听到张玄问话的顾卿和众人:…
‘上帝啊,这少年莫不是看多了修仙小说,深受毒害,见她会做孔明灯,以为她也是个修道的吧?’顾卿的脸皮不自觉地抽了几下,干笑着说:
“张道长,老身只是会做灯,并不是修道之人,你这问题问老身是问错了。这灯也简单,人人都可以做得,不然以后有空你来我国公府,老身教你,你自己做?”
张玄一听顾卿这话,顿觉五音绕耳,仙乐齐鸣,连头顶都有天女在散花。
‘天君让我去国公府,果断不会只是教我做灯。莫非是此地人多口杂,不愿显露身份,又有心点化与我,想要教我大道之术?我我我我,我…’
张玄激动地跪下磕头。
“谢邱老太君传艺之恩!弟子张玄敬叩拜领!”
顾卿:…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
“奶奶,那张道长看样子很喜欢孔明灯呢。”李铭抱着西市里买的金鱼灯,“听说奶奶要教他做灯,感动的哭了。”
“…也许我长得像他的奶奶?”除了这个,顾卿实在想不出为什么那道士一见她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可是张道长比堂祖母的相貌要漂亮的多,想来应该不是这个。”马车里,李钧凑了热闹参与了讨论。他一开口,整个马车里都没人说话了。
顾卿扶着车壁,觉得自己一口气喘不上来。李铭张大了嘴一副“我的天啊堂兄你居然说出来了”的表情。李锐连忙气急败坏地说:“这能比吗?你这人真是…”
李钧一见顾卿三人都变了脸,心中想到‘坏了’,连忙补救:“我不是拿堂祖母和张道长比,张道长是男人,奶奶是女人,张道长才二十有余,奶奶已经五十多了,想来张道长五十多的时候…”
“都别再说了,求换个话题…”顾卿又被补上一刀,吐血三升,已经无力再面对这个险恶的世界。
李锐和李铭两兄弟一看奶奶被打击的如此伤心,看着李钧哼哼哼地怪笑。
李铭爬到李锐旁边,在李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李锐连连点头。
顾卿看着这神神叨叨的两兄弟,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两兄弟咬过耳朵以后,李锐便一直望着车外,李铭还是一直在窃笑。
李钧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阵不安,这不安越来越强,直到李锐一声“停车”,待车子停稳,李锐拉起了李钧,李铭打开车门,兄弟二人将他推下车去。
他方才知道为什么。
此地乃是东市贩卖胭脂水粉、布匹绸缎的一条街,所挂花灯也多是仕女灯、五彩宫灯等各色灯火。他们要返回内城,必定要经过此处,所以兄弟二人商议好,在此处丢下李钧,替奶奶“打抱不平”。
李钧见两兄弟在窃笑的时候就知道不好,怕是他们恼了他那张笨嘴,果不其然,他被李锐一把抓起,挣扎数次竟是动弹不得。
李铭曾在过年时夸耀过他兄长可以举起一百多斤的石鼓,他还不信,想不到这李锐小小年纪,真的有一身过人的力气。
待他一回头,却见一整条街的姑娘带着纱笼在看灯,还有许多和他一般大的年轻人在旁指指点点,连忙大惊道:“你们别闹了,堂兄给你们赔罪就是,快让我上去!”
李铭从车窗里伸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说:“你说我奶奶没有张玄好看,现在一条街都是好看的姑娘,你一个人慢慢看吧。车夫,速速回府!”
李钧见马车果真开始动,连忙扒住车辕不放手,那车夫怕伤到李钧,便不敢再驾车。
顾卿在车里听到李铭说的话,便知道了两个孩子打的什么主意。她给两个孩子一人敲了一个暴栗,又瞪了一眼,连忙吩咐车夫放下车凳,接李钧上来。
那李钧感觉一个集市里的姑娘都在看着被赶下马车的他,又是惊又是羞,还好堂祖母通情达理,没有恼他,放了他上来。
两个孩子见没有整到他,一脸遗憾的表情。李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这两个孩子这般捉弄他,他未免有些难过,他是憨直人,不会说话,只好一个人坐在车子的角落里,对着车子生闷气。
“锐儿,铭儿,去给堂兄道歉。”顾卿板下脸,对两个孩子喝道:“你堂兄说的是事实,虽然会让人难受,却并没有真伤到人。你们二人明知你堂兄有疾,却把你堂兄丢在女人堆里,这才真是伤害到别人!”
两孩子被顾卿骂的满脸通红,老老实实地给李钧道歉
李钧比两孩子的脸还红,连忙说着是我的错,我不好之类的话,不停的摇手。
顾卿见李钧脸红成这个样子,也叹了口气。
她也曾提醒过这孩子说话注意下方式,结果也不知道是他本性倔强还是怎么地,虽然他也听了,也受了,可是下次说话时,还是会噎死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委婉”为何物的。
这样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当官啊。等他考过了春试,还是劝他得了个功名就回乡吧,否则真会惹祸上身。
汾州,羯人部落。
今日是正月十五,往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和府中老小一起用完晚饭,在家中祭祀之后,一起在东城看看灯火。
而如今,他只能让苏鲁克搀扶着他,对着月亮拜一拜。
“李大人,你们也拜月吗?”
“是,我们也拜月。不但正月十五拜月,七月十五我们也会拜月。”
“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月亮还总是那个让人欢喜的月亮。”
“是啊,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不知府中大小过的可好,母亲有没有操劳到,可会为他担心。
李茂已经可以勉强下地,今日早上他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之声,再一问图尔库大叔,原来是羯人在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要举行“拜月”,羯人的男女老幼都在为此准备。
他憋在屋里,听到外面音乐和欢闹的声音一阵高,一阵低的传来,今日又是上元佳节,他心中揣着许多事,实在无法安稳,便让苏鲁克带着他到外面看一看。
李茂出了帐篷,看见羯人的帐篷之间点着一堆篝火,所有男女聚在火堆之旁,跳舞唱歌,极尽欢乐。
李茂心想:‘这羯人虽然一日过的不如一日,草场也渐渐被汉人吞没,可该欢笑的时候,还是要欢笑的。’
这些羯人心地非常善良,而且恩怨分明。他们知道圈了草场、驱逐他们,不让他们放牧的是汾州马场里的官儿,他们就一心一意的恨马场里的人,可见了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鄙视憎恶他这个汉人的意思。
汉人排斥胡人,不愿意他们进城,觉得他们是蛮子、强盗,他们就不进城,远远的在城外兜售东西,换取盐和铁锅等物品。他们也经常救助在外面迷路或流浪的汉人,热情的接待他们,苏鲁克之所以会汉语,也是因为部落里曾救了一个流浪的汉人。
在心胸上,他们实在比不上这些羯人。也许多灾多难的生活已经造就了他们豁达的心胸,让他们每天都乐观又积极的面对人生。
李茂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因为外面冷,他裹上了母亲为他做的衣裳。火堆边,一个个男女互相对唱着情歌,那些都是羯语,李茂听不懂,却也觉得非常热烈奔放,让人对生活燃起了无比的信心。
苏鲁克在李茂身边坐下,笑着看一堆青年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不停的唱歌。这个姑娘也许在羯人的部落里是个美女,可在李茂看来,皮肤有些黝黑,五官也太深邃,而且身材过于高大,失去了女人的柔美。只有那气质非常独特,有一种女人不常见的傲气。
她把脖子仰着的高高地,连正眼也不看那些小伙子们一眼。
李茂扫视了一眼篝火边的青年女孩们,了然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最漂亮的。
很快的,几个少年就因为对这个姑娘献殷勤而引起了摩擦,摩擦着摩擦着,羯人青年们开始打了起来。
几个少年扭结在一起,其中一人抬起一拳向另一人的肩头重重锤下,那人脚下一个踉跄,向后便倒,倒下时勾起一脚,把那人也绊倒,两人一起跃起身来,互相瞪视,身子左右扭动,寻找对方的破绽,谁也不敢先出手。
李茂看的有趣,问苏鲁克:“这般打斗,不会出事?”
苏鲁克哈哈大笑,“只要他们有人在公开的角斗中赢了所有的对手,说不定会赢取我女儿的芳心。只要这么一想,他们就会努力取胜。我就是这般娶了我的妻子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烤着羊的妇人,“那是我的妻子,也是个美人吧?”
李茂看了一眼,觉得那妇人的长相只能算是一般。但他觉得怕是在世人的眼里,自己的妻子都是最好看的,于是笑着点头赞同,“尊夫人非常美貌。”
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虽然那妇人长得一般,在妇德一样上,绝不逊色于中原的汉人妇人。汉人首领的妻子可不用亲自烤全羊。
李茂看了看虬髯的苏鲁克,再看看苏鲁克的妻子,觉得他们的女儿长得那样,已经是超过了他们的水平,羯人也许喜欢健壮的妇人,就和他们汉人喜欢肤白体纤的美女一般,他那女儿他觉得不好看,说不定在羯人眼里,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
他自己长得也不好看,但儿子却很是俊秀,他一直很是高兴。可若是有人对他说“你长得这般丑还好你儿子不像你”,他还是会生气的。
所以他在心里对那少女这般评头论足,确实是有些过分。他把这些不该有的念头抛之脑后,专心去看那角斗。
那苏鲁克见李茂夸他妻子貌美,也很高兴,笑的极为开心。李茂见这羯人都十分有趣,内心的烦闷总算是消遣了一些。
火堆边,两个青年的角斗还在继续。苏鲁克说这两个青年都是羯人近几年来最杰出的小伙,也都会说汉话,李茂仔细一看,这两人一个健壮,一个瘦长,健壮的那个汉子是个典型的羯人青年,那瘦长的却看起来像个汉人。
“瘦的那个是个汉人?”李茂指着那个瘦长的,问苏鲁克。
苏鲁克一看李茂所指,摇头道:“鲁尔莫的父亲就是那个教我们汉话的汉人,母亲却是我们羯人。他的汉名叫卢默,按我们羯人的算法,只要母亲是羯人,就都是羯人。”
“那汉人现在还在这里吗?”若是那汉人还在,说不定能帮他回去传讯。
“死啦。那个叫卢宇的汉人说自己是个逃跑的罪人,不敢回乡,又得了肺病,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就死了。他长得端正,又会许多东西,我们部落里的女人都喜欢他,那孩子今年十八,算一算,他爹也走了十来年了。”苏鲁克叹了口气。
“他的汉话说的如何?”李茂看着卢默,这卢默十分沉着冷静,脚步也灵活。他的对手虽然是个健壮的青年,可丝毫不落下风,只见他东一闪,西一避,那健壮的青年数次想要伸手抓他,都给躲开了。
“他从小跟着他爹说汉话,又跟他母亲说羯语,两种话都说的很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