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铭吃饱了饭,换了一套从里到外全红的新衣裳,蹬上他最喜欢的小朝靴,踢踢踏踏的跑到擎苍院去,却扑了个空。
咦?哥哥不在吗?一定是去哪儿玩又不带他!
李铭撅着小嘴,不高兴地去偏院找李钧。
唔,昨天玩的不过瘾,他去找堂兄再“杀一下”!
“什么?大堂兄也不在吗?”李铭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我们家少爷去前面帮太夫人发赏钱去了。”李老五带着满脸笑容看着这个信国公府的小少爷。
哟,长得真俊,比他们家嫡少爷还俊!要哭的样子也很可爱!
说起来,那长孙少爷长得也很俊,就是有些胖,而且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如这小少爷有趣哩。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哇!
“原来是去发赏钱了。”李铭点了点头。往日里都是大年三十和初一各发一次赏钱,他奶奶和他爹娘一边发一次的。今年爹爹不在,奶奶发的多,所以男仆那边叫大堂兄去发了吧。
呜呜呜,哥哥去哪儿了呢,连发钱都不在家里!
“这位老人家,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和大堂兄一起来的吗?”李铭好奇地看着这位一脸褶子的老爷爷,住在大堂兄的院子里,应该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人。
“是哇,我…老奴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二管家,负责压着年节的贺礼来京城的。大雪封了路回不去了,就留在京城过年了。”李老五笑眯眯地回答李铭的话。他家也有个小孙子,今年已经七岁了,他看所有的小孩子都有趣。
李铭被他笑眯眯地看得不自在,决定还是去前面找祖母和大堂兄去。他刚准备走,看见老人家那张满脸风霜的脸,还有微微驮着的背,再想着他为府里送年礼,连回家过年都不行了,便把自己佩着的大荷包扯了下来,给李老五递了个过去。
“老人家给府里送礼回不了家,我们府里让你受累了。这个留给你家小辈顽吧。”李铭嘻嘻地笑着,转身就跑了。
“好漂亮的荷包。这么漂亮的荷包不留着给婆娘,给小孩子玩,两天就扯掉了哩。”李老五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精致的荷包,这种东西肯定是要留着给家里的老婆子啦。
留给小孙子,老婆子脸又要阴几天,说他偏儿媳妇什么的。就是…
“怎么这么沉?”
李老五扯开荷包的口,一看里面的东西,吓得赶紧捏紧了那荷包的开口处。
里面躺着小笔,小如意和几个小梅花、小元宝造型的金锞子,看起来有五六个,每一个都有一两多重。此时一两金十两银,这几个小金锞子,加一起顶他家五年的嚼用了。
这小娃娃,怎么出手这么随便哟!
李老五深深地为这败家小子叹了口气。
李铭撒着丫子往前院跑,果然一路上见了不少往前院走的下人。
这些下人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满面红光的,见了他,各个行礼行的特别快,还有人担心他一个人跑会摔到,要抱他或背他去前院的。
开玩笑,今年一过,他虚岁都十岁了!哪里还要人抱来抱去!
李铭摆摆手,谢过他们的好意,接着往前跑。
只是可怜了他的几个小厮,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怕摔了那个小祖宗。
李铭像阵小旋风一般冲进了前院,老远就看见左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男仆,右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女仆,都排着队,四个四个一进去,给奶奶磕头。
从厅里出来的下人们手中都抓着东西,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些下人辛苦一年,就是为了年底有个好收益,攒个嫁妆或准备娶个媳妇。
前面的男仆不容易见到后面的丫头,趁过年的时候多瞟几眼丫头们,相准了喜欢的,等办好了差事向主子求的也是有的。
丫头们也差不多。
这导致厅堂外没成婚的下人等的一点都不急,纷纷让想要快点拿钱快点走的到前面去。有些丫头看着那些俊俏的小子又不好意思说,便悄悄记下了相貌,准备回头再打听。
李铭见这些平时穿的就很讲究的丫头们近日里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忍不住纳闷地多看了两眼,一一受了下人们的礼,这才快步走进厅内。
厅堂里,顾卿发钱发的合不拢嘴,李钧却发的却有些神情恍惚,都是靠孙嬷嬷和大丫头香云支撑着,替他分银子,递到他手上。
李钧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金锞子银锞子堆成几个大盘子放在桌上,按照不同的等级给的都不同,但至少也有两个银锞子。
他家过年时发的都是铜钱,就算是他,过年也只有几贯钱做压岁钱。结果今儿一大清早,堂祖母就把他叫来帮忙,先抓了一大把金锞子给他,叫他拿去玩…
他,他他他他,他快吓死了好吗!
虽然做的很像是玩物,可是看这金锞子的成色,都是成色很足的赤金,一个顶上十几两银子,这一把金锞子…
他觉得他娶媳妇的钱有着落了。
堂叔不在家,大堂弟早上跟堂祖母打了招呼,去了他舅舅家。李铭还在睡觉,堂祖母不忍心叫醒他,就拉了他这个壮丁来给男仆发银子。
他不知道下人的等级,全靠香云姑娘和孙嬷嬷把银子分好,让他递下去。
原本都很好,问题就出在香云姑娘给银子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他的手指。
然后他就觉得浑身开始痒了。根据他的经验,自己的大腿和手臂应该是开始起疹子了。
他原本被这么多银子震撼到,发钱就发的有些魂不守舍,这下子意识到身后站得是个妙龄女子,就更是神魂不守了,只想赶紧让这个丫头走远点。
他这一注意,顿时就觉得站在他身后的香云身上很香,就连耳朵都烫了起来。
可是此女是堂祖母的贴身丫头,现在他又在帮府里的忙,无缘无故叫人家走开,有这么多人在厅里,实在太落人家姑娘面子。
所以他只能忍着全身的瘙痒,继续强装着镇定发着钱。
李铭一溜烟跑进屋子,先冲到祖母面前跪下,给顾卿磕了个头,然后才直起身子,笑嘻嘻地说了一大溜的吉祥话。
他话一说完,连忙伸出手去:“奶奶新年好!”
顾卿被李铭逗得合不拢嘴,转手从装着金锞子的那盘子里抓了一把,递给李铭:“你这小子,嘴巴漏风还能把吉祥话说的这么溜,看样子想着奶奶的压岁钱想了不少时候了。昨天早上才给了你几个玩,你那个紫色的荷包呢?”
李铭漫不经心的说了声“送人了”,然后接过那六七个金锞子,塞进袖袋里。
“正好,你哥哥去舅舅家了,你去帮你堂兄发一个。”顾卿指了指右边下首位置坐着的李钧。
李铭呃笑嘻嘻地凑到李钧身边:“大堂兄新年好!”
然后伸出手来找李钧要银子。
这倒把李钧闹了个大红脸,他不知道公府里同辈也要发压岁钱,所以身上没准备什么银钱,便要去摸身上顾卿刚刚给的金锞子。
李铭见李钧当了真,连忙抓住李钧的手。
“大堂兄别当真,弟弟和你玩笑呢。咦?”李铭抓着李钧的手腕一看,“大堂兄,你手腕上怎么全是红包?”
他这一嚷嚷,一屋子下人都看了过来。顾卿赶快站起身,走过去看看李钧的情况。
李钧不好意思的从李铭手中抽回胳膊,羞蔹地说:“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他这么一说,顾卿突然想起了他的“隐疾”,再一看他身后的香云,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看了一下,确实是荨麻疹一类的疹子,不是什么大问题,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把香云叫了过来。
她见着李钧那感恩戴德的表情,心里乐不可支。
噗!赶紧把香云拉走,不然等下连脸上都有疹子,真是全府都知道这“恐女症”了。
“正好,你大堂兄不舒服,你替他发。钧儿,你人不舒服,去后面休息一下吧。”顾卿指了指后院,“等会儿再来替你堂弟。”
李钧见老太太明白了,连忙高兴地行了礼,出了院子。
他这一身包,总算可以好好抓抓了。
李铭扫了一圈屋子里,没见到他娘,苦着一张小脸问奶奶:“我娘还没好吗?”
顾卿心里一闷,却还要装着正常的样子来。
“你娘还没好,你也别去吵她休息。今夜里你别回云中小筑去,到奶奶院子里来。奶奶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
“咦?难道是三国后续?”李小呆兴奋地说:“哥哥也去听吗?”
顾卿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不,奶奶就讲给你一个人听。”
这么悲伤的故事,就不要再对李锐复述一遍了。
且别说李铭内心多么兴奋,多么期待,顾卿内心又有多么煎熬,多么上下不定,这一祖一孙心里各有心事,却还是按住心里的各种情感,给下人们发完了银子。
顾卿发完了银子,借口自己起了早,要回屋休息。其实却是没办法面对李小呆那么兴奋的表情。
她准备回持云院里盘算盘算,想想该怎么和李小呆说方氏这件事。
真是太苦逼了。这方氏造的孽哟!
李铭见顾卿回了持云院,下人们也散了个干净,顿觉无聊,跑后面去找李钧玩了。
这其中李钧如何脱1衣挠痒被李铭撞见,李小呆怎么可怜堂兄给他挠痒,李钧如何被李小呆挠的体无完肤,也就略过不提。
这一夜,注定无数人不能好好安眠。
第一个不能好好睡觉的,就是锦绣院的方氏。
话说偏院里,方氏被几个健妇“保护”着回了锦绣院。院子里的下人仆妇们原本都很高兴,她们已经接到了方氏“怀孕”的消息,想着府里人口这么少,夫人总算又要添丁了,各个都喜气洋洋的。
只有四绣知道方氏上个月葵水才来过,如此这般撒谎,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脸色非常难看,对今日可以多领不少银子也高兴不起来。
那些健妇一入锦绣院,就把了锦绣院的两道门。原本在门上的婆子和丫头们,全部被赶进了院子里,门上的门闩也放了下来。
锦绣院自己有厨房,至多接收点食材,从今天起,她们就要谨遵老夫人的吩咐,“保护”方氏安胎了。
这一下,就算锦绣院的下人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味儿不对了。
方氏从偏院里出来起,就已经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
要让一个女人死,怎么死最容易?
当然就是“难产而亡”了。
她娘家虽然人口也很单纯,但她小时候经常去姨妈家,她有一个庶表哥,就是一生下来母亲就难产去了的。那姨娘在家里还算比较得宠的,死的都无声无息,更别说她此番犯的事涉及到巫蛊,她以前暗害李锐的事情老太太也知道了…
她想赌老爷会为了她求情,可这两件事都算是老爷最忌讳的事情,她的丈夫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护着她,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这一夜她又惊又怕,只要一合眼,就看见无数婆子下人拿着东西要闷死她。她甚至还梦到了自己的灵堂,她的儿子李铭在下面跪着,嚎啕大哭。她婆婆假仁假义地说着“我的好儿媳,怎么就难产死了呢!”,他的丈夫面上伤心,一转身又娶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那女人对李铭不好,又打又骂,还给他娶了个又丑又凶悍的妻子。
方氏一夜里惊醒无数次,头脸和身上都是虚汗,简直像死过了无数回。
四绣拿着汗巾和干净的衣服要来给她换,她一下子看那毛巾像是白绫,一下子看那汗巾像是闷人死的凶器,惊叫着不要四绣靠近。
四绣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方氏只顾大叫呵斥她们走开,她们再忠心,被方氏吓了一天两夜也累的不行了,坚持了一会儿,见方氏像是那种魇着了的人,微微有些癔症,也不敢再劝,听着方氏的话退了下去。
只余方氏瞪大了眼睛,盯着床头上瓜蔓绵延的帐子,在床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而此时此刻,顾卿抱着泣不成声的李铭,不知该如何开解。

第62章 一夜无眠
持云院的卧房里,顾卿抱着泣不成声的李铭,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这般年纪,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也许让他哭出来,才是最好的开解方法吧。
李铭趴在顾卿的膝盖上,对奶奶所说的事却一点儿反驳的想法都没有。他母亲前后对哥哥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他早就有点奇怪,现在奶奶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从小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他从小就羡慕哥哥,他的爹娘对他极其严格,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可是他们对哥哥却非常疼爱,疼爱到让人嫉妒的地步。
一件事,往往哥哥可以做,他就不可以做。他做错了事就要挨手板,哥哥做错了事,娘却会说是别人不对。小时候,还发生过他做错了事,结果说是哥哥做的,这事就不追究了的事情。
他嫉妒自己的堂兄嫉妒了四五年,为了让爹娘看到他,他努力读书,努力学习礼仪,成为一个人人都称赞的孩子,可他无论怎么努力,爹娘也还是会对哥哥比对自己好,而且总觉得自己做出的努力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是父母的嫡长子,原本可以不这么上进的。他也可以像哥哥过的那样快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捡来的,或者像家里那位嫁出去的姑姑一样,是其他人托孤的孩子。也许哥哥才是真正的李家人,而他不是。
可是他小心查证,种种事实证明了这绝对不是事实。他院子里有不少从他生下来之前就服侍的老人,每个都对他生下来的情况很清楚,外祖父和外祖母也疼他疼的就像眼睛珠子。
那只有一个解释,他太讨人厌了,讨人厌到父母都情愿喜欢侄子,也不看嫡子的地步。
所以他愿意住进外祖父家,和表弟表妹相处,舅舅舅妈都对他很好,外祖父更是对他疼爱有加,他渐渐地都不愿意回家了。
而现在,奶奶告诉他,他小时候那么多的不平衡,不痛快,都是因为爹娘要“捧杀”哥哥,把他惯成一个不学无术,无法无天的胖子。
他父母从小对他严厉,是害怕他也跟着哥哥学歪了!!
他无法接受!他怎么能接受!
这么多年来,他吃穿用度不如哥哥,爹娘对哥哥的关心也让他心中难免伤心,可他依然只是嫉妒,却不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就是因为爹娘这样做虽然对自己很残忍,可是却对得起爷爷奶奶,对的起死去的大伯大婶,更对的起从小父母双亡的哥哥。
他的父母虽然对他不好,却是值得让人尊敬的好人。
他哥哥虽然看不上他,觉得他是奶孩子,但却对他很好。有时候他淘气做错了事,哥哥也会替他背黑锅。
有这些就足够了。
他总会长大,长大到父母都发现他已经如此优秀的地步。长大到他的爹娘和兄长都可以依靠他。他兄长不爱读书,也不思上进,他以后可以让他不开府出去,也可以养着他。
他们家就他们两个兄弟,他不照顾他,他照顾谁?
可现在,即使他长大了,又该如何面对父母,如何面对兄长?
她娘…她娘原不是这样的人啊!
顾卿抱着李小呆,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若不是她听从了皇后娘娘的建议,将一切摊开来给李铭看,她是准备瞒着这个孩子一辈子的。现在他这般伤心,已经让她内疚极了。
当初她用讲故事的方式给李锐揭开事实真相,是想救他,让他成才,让他警醒起来。那时候她只有成就感,只有一种“啊啊哈哈哈你看看你要是没有我该怎么办”这样的得意之情。李锐不是李铭,他浑浑噩噩,一下子惊醒,虽然也有伤心,却更多的是顿悟后,看天地如此辽阔的心境。
而如今,她又一次用讲故事的方式揭开了事实真相,却没有半点得意,只有一种亲手将李小呆推到了险恶的大人世界去的负罪感。
他确实迟早要直面这一幕的,可她总想这个时刻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无论是方氏要“捧杀”李锐,还是方氏在李锐的金疮药里混入铜屑,甚至连方氏把她当做妖邪,找回来一个神婆驱邪,以及后来在神婆的房间里发现了扎着李锐生辰八字的假偶,桩桩件件,别说是李铭了,怕是李茂来听了,相信也只有对着她痛哭流涕的份。
若李铭在过去父母的偏心里彻底对父母失望也还好,问题是李家的第三代不知道为什么长得这么正,李锐刻意教坏多年没学坏,李铭被这般区别对待,居然还是对父母满腔孺慕尊敬,对兄长友爱关心。
顾卿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没有任何资格假惺惺地让李铭不要哭。她只能提供她那廉价的安慰和同情,不能替李铭去悲伤愤怒。
“子不言母之过。你娘做了错事,可我们每次都及时发现,才没让你娘的手上沾满鲜血。你娘还没有杀过人,这也是万幸。”顾卿摸着李铭的小脑袋。“和你说这件事,就是让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人犯错不可怕,如你父亲,若说这‘捧杀’的事情他没有参与,那肯定是骗人的…”
李铭羞愧的把头埋了下去。
顾卿觉得自己腿上一热,全是李铭的眼泪,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
“是你爷爷奶奶没有教育好你爹,没有让他了解做人的道理。”顾卿嘴里的爷爷奶奶指的是李老国公和邱老太君。李茂的心性有如此大的问题,如此自卑如此自私,一定是李老国公和邱老太君当年没有早点发现,及时纠正的原因。
李蒙太优秀了,让他们都觉得李茂只要本性不坏,在哥哥的照拂下,未来总不会过的太差。却没有想到过他上有光环加身的哥哥,下有病弱家里人人关爱的弟弟,夹在中间的他,会有什么样的心理。
人都不是一下子能变坏的,李茂的问题,作为父母,要负起很大的责任。
“但你父亲后来及时收手了。我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得到了警醒,可这世上只要有人想要悔改,想要补偿,总比一条道走到黑好。你娘便是如此。铭儿,奶奶从来没有见过像你娘这样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自己将好日子作成这样的人。”
“这就像有些人先是为了一件事吵架,吵到后来,已经记不得自己吵什么了,只知道要吵赢,要压倒别人。对于你娘这样的性格,劝是没有用的,骂也是没有用的。她甚至不觉得自己错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远离所有人,既不伤害别人,也不伤害自己。”
“奶奶,你要让爹将娘休了吗?”李小呆一脸鼻涕眼泪地抬起头,惊慌失措的问顾卿。
顾卿摇了摇头。“我既不代表官府,也不是皇帝,我不想审判任何人。我不是受害人,也没有资格说要拿你母亲怎样。你哥哥想要原谅你娘,可你娘却一直都想害你哥哥。奶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切只有爹回来再说。奶奶并不是逼你大义灭亲,我们家也没有那么狠的手段。你不必担心那么多事情,只需做好你自己就行。”
“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面对兄长了。”
他还曾经嫉妒过哥哥,还嘲笑哥哥以前那么胖,他有什么资格啊!
“李铭,你要记住一件事。你心地仁善,孝顺父母长辈,对兄长恭敬友爱,你一点错都没有。你对的起任何人。”顾卿要让李铭明白这个事实,只有明白这个,他以后才能好好的生活。
“你母亲并不是真的一心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她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占有欲。她将你、你父亲和公府都当成了她的东西,不允许别人染指,也不允许自己的东西有丝毫改变。”
“所以当你爹和你都不站在她的身边时,她才会有深深的背叛感,以至于独自铤而走险。可是作为不知情的你,本身是没有错的,并没有人问过你,你要不要这么做。”
“你曾想过让你兄长消失吗?”
李铭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呃…”这下顾卿傻眼了。心灵鸡汤灌一半,罐子打翻了。“什么时候?”
“同一件事哥哥做就被称赞,我做挨骂的时候。”李铭抹了抹眼泪,带着一脸委屈地说。
顾卿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方氏。她从来就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一碗水端不平就算了,你倒是做的不要太明显啊,这真是自我中心到了一定的境界,真把所有人都当布景板了。
“那不算。可是这种迁怒也是不好的。你要偏激惯了,容易变成你母亲那样的人。”
顾卿赶紧跳过这一段。“你只要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你是你,你娘是你娘,你不是任何人。这话很难说服人,因为人并不是只有一个身份的,我们每个人都是由不同的身份组成的。”
“但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剥去所有的身份,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点,你兄长就很好。要论心里难受,他比你要难受的多。可是他对你依然很好,对你爹也很尊敬。对你娘只能说漠视,也谈不上仇恨。”
“你看看你兄长怎么对你,你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李铭的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可是那种悲伤的神情已经淡了许多。
顾卿见李铭还能听得进她说的话,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年纪,是刚刚在建立价值观和世界观的时候,父亲和男性长辈对塑造这一切起的作用很大,而母亲则是渐渐在剥离他的生活重心。若此时能让他竖立正确的价值观,他就很难长成一个歪的人,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