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庭有得意之时好为人师的毛病,老大和老二都已经习惯,只能满脸敬畏地看向父亲,神情有些呆滞。
他们的父亲是如此多疑之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对自己的儿子们透露出冰山一角而已!
‘老爷子到底还暗藏了多少人手和势力?’
方顺德更是心中一沉。
‘那些武林高手和火油火弹,为何从没有听说过?’
“也是皇帝今年太过小心,竟派了刘凌替他登楼,否则要想在龙凤灯中动手脚,可没那么容易。”
方孝庭神情兴奋,又问向二儿子。
“那些花灯匠人,你都安排妥当了吗?”
方宜君伸掌做了个“杀”的姿势,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只要静下心来,坐等好消息便是。”
方孝庭眼睛微微眯起,安之若素。
他如此有信心,两个儿子也只能陪着坐在屋子里,没一会儿,三人突然听到了从内城方向敲响的鼓声。
“什,什么声音?”
方顺德有些诧异地仔细倾听。
“我听着像是擂战鼓!好像还有鸣金的声音!”
方宜君也跟着附和。
“城墙上一定是乱了!一定是冲进内城的乱民胡乱敲响了城楼上的器械!”方孝庭眼睛一睁,狂喜着站起了身子。
“大事已成!”
忽然间,方孝庭书房的柜子突然微微一动,惊得方宜君一抖。
“什么人?!”
方孝庭和方顺德见方宜君如此惊吓,忍不住相视一笑,方顺德更是遮了遮鼻子笑道:“弟弟莫惊,这是父亲房中的密道…”
书柜后响起了敲门一般的声音,方顺德微微靠近,问出一大串密语,密道那边的人一一应对,方顺德这才闪过身子,抽出书柜上一本书按下机关,滑出一道一人窄的小门出来。
这一人窄的小门里却跳出三个人,三人皆是浑身透湿,头发和颜面多有烧伤,狼狈无比,进了门就赶紧脱下身上透湿的棉袄,靠近了炭盆旁边取暖。
“怎么样,得手了吗?”
方孝庭已然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别提了,你给我们指的目标是错误的!那小子明明就不是三皇子!”
三胞胎中的老大往炭盆里啐了一口。
“定安楼上早有防备,做三皇子替身的那少年不但武艺不弱,还是陇右盟主铁骑山庄的嫡传弟子,还有一个邪门的娘们拦着我们,我们差点就回不来,后来还是跳楼跑回来的!”
方宜君从听到开口的时候就想骂人,却被方孝庭一下子按住,摇了摇头。
“居然有替身?几位可确定?”
方老头面色难看地问。
“你说是皇子的那小子,被雷火弹炸了屁事没有,还能跟我们斗上七八个回合!我兄弟几人自出师以来,单打独斗不是高手的对手,可结阵对敌从无败绩,给一个少年拖住了七八个回合已经是丢脸了,更别说他用的还是游龙步!”
另一个刺客冷声道:“如果不是其他士卒都乱成一片,我还以为你故意耍我们,让我们去送死!”
这些江湖人士虽然好用,但性格乖戾无比,一言不合便会动手,浑然不管你是不是雇主。曾有人□□,结果贪了些便宜另请了一伙人,却引起之前要价较贵的那群江湖人不满,最终被杀了满门的事情。
不是为了必赢的局面,方孝庭也不会用这么一群臭名昭著的亡命之徒,所以他才不要方宜君口出妄言,因为这些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此时三个江湖客失了手,方孝庭不但不敢训斥他们,反倒好言安慰,又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金子,请了心腹的下人带他们去休息,承诺待风头过了,送他们离开京中。
“给他们好酒好菜,等他们吃好喝好再过一阵,下毒了结了他们。”等他们已经走远,方孝庭悄声吩咐外面的管事。
那管事似是做惯了这些,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
等方孝庭回到房中,面色已经是大坏。
“皇帝居然对我们设下的杀手早有预备!”方孝庭气急败坏地说:“刘凌居然没有去登楼!”
“那也未必,也许是他们失手后随便找个理由…”方宜君还怀有一丝希望地听着外面的锣鼓声。
“否则外面为什么会乱成这样?”
方顺德点了点头,也是一样的想法。
方孝庭这才脸色好一点。
但没过一会儿,外面打探消息的家人回来,一张口就把方孝庭气了个半死。
“老爷,定安门那边起了火,不过火势已经被京兆府控制住,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
去外面打探消息的人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们在等的是什么消息,还一脸高兴地说出好消息。
“谁要听你这个!定安门那边怎么样,生乱了吗?”
方宜君火急火燎的问。
“说是有些乱,已经被三殿下带重兵控制住了。对了,主子们听到刚刚锣鼓震天了吗?听说那就是三殿下的示警。现在只要家中有人在定安楼那边的,都带了人手和水桶去救火救人了呢!”
“你给我…”
“好了安成,你再去打探打探吧,有好消息再回来!”
方顺德见事已至此,再破口大骂也是枉然,拉住了弟弟的袖子,打发下人再出门去。
那下人也是机灵,见自己带了好消息这几位大人不但不高兴反倒有些恼火的样子,摸了摸后脑勺就一溜烟跑了。
只余下屋子里脸色黑青的方家父亲。
“刚刚那几个江湖人还说三殿下是冒牌货!冒牌货能调动重兵吗!”方宜君恶狠狠地骂道:“一定是他们本事不济,又想要钱!”
“…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洪彪现在如何了。”方孝庭头皮有些发麻,“还有皇帝那边,该如何应对。”
“事已至此,父亲,该考虑如何脱身了。”方顺德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心中反倒有些轻松。
“以陛下的精明,查出一切不过是时间的事,反正父亲已经报病,以现在的局面,我们在不在京中都已经无所谓了,正好宜君也回来了…”
这诺大的家业,几代人的经营,说抛弃就抛弃任谁也要考虑许久,更别说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的方孝庭。
可诚如方顺德所言,形势已经坏到了他们不得不想退路的时候。他们既然要动手,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方孝庭立了片刻,似是不太能接受这个建议。
但最终,他还是壮士断腕般地开了口。
“…宜君,你准备准备吧。”
“父亲…”
“你大哥说的对!去准备吧!”
“…是。”
***
方府,东院内。
方顺德的长子方嘉已经缠绵病榻许多年了,他先天就有心疾,心情不能大起大落,也不能久站或随意动作,好在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毛病,这个心疾也没有遗传给其他子女。
他生有两子,长子方珑,次子方琳,性格截然相反,是方嘉最珍视之人。
然而到了此时,他也只能嘱咐这一个。
“琳儿,上元节一过,你就要听从你祖父的安排去游学,有些话,为父今日要嘱咐你…”
方嘉微微喘着气,靠着床柱说道。
“父亲,您身子不好,还是躺着说吧。”
方琳有些担忧地上前搀扶着父亲躺下。
突然间,方琳突然直了直身子,有些困惑地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父亲,您有没有听到什么锣鼓声?”
“今日是上元节,有锣鼓声不是正常嘛!”
方嘉微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
“父亲说的是。”
一向顽劣的方琳在父亲面前却犹如猫儿一般乖巧。
“明日一早你就要跟你堂兄们走了,我知道你叔公已经安排妥当,不过你和他家的小子有过过节,我还是放心不下。”
方嘉从枕下摸出一叠东西,塞到儿子的手中。
“我不知道你堂兄们读书的书院在哪里,让你带许多金银出去也不合适,你便把这些带走吧。到了地方,拿着这些东西去找嘉庆楼的掌柜,他会帮你打理这些产业。”
方琳低头一看手中的那些纸和木头,赫然一惊。
“父亲,这,这不是田契和铺子的桃契么!怎么把这些给我!”
“我们在府里,用不上这些。我虽是你祖父的长子,但身子羸弱,也继承不了家业,长房的一切迟早是你兄长的,唯有这些,有你母亲的陪嫁,还有我私下积蓄的一些产业,并不在公中,就当提早给了你,让你分家不至于太穷酸了。”
他眼中微微泛红。
“你娘心肠软,明早肯定不会去送你,她舍不得你,但我们都会一直牵挂你的。”
“父亲,你还说我是小孩子,这话说的,跟孩儿以后不回来似的。男子游学乃是惯例,最多三年,最少一载,明年过年,说不得我就回来了!”
方琳看了看手中巨额的家产,心中有些不安。
“而且父亲私下给了我这些,哥哥要是知道了,恐怕心中要有心结,孩儿还是…”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
方嘉难得严厉地板起脸。
“留在你这里,比留在我这里合适!”
“好好好,孩儿收着,孩儿收着,您别生气,别生气!当心心疾又犯了!”
方琳惊得连忙安抚,将父亲送出来的东西胡乱塞在怀里。
“我好生收着,必定不敢有失!您要的时候,尽管找孩儿来取!”
方嘉见儿子收起了田契地契,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像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琳儿,和你说了这许多话,我也累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城门一开你就走,不要睡过了头,耽误了事情。你叔公可没有祖父那么好说话!”
“嗯。孩儿退下了,父亲也好好休息。”
方琳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开,又顿了顿。
“父亲,您真没听到外面的鼓声吗?怎么好像不太像是普通杂耍伎人敲的鼓…”
“没有,你去吧。好生收好这些东西,千万不要给叔公家的人看见。他们…他们靠不住。”
方嘉看着儿子,意有所指地继续说:“如果他们在路上有什么不对,你就自己走,不必非要看他们脸色,知道吗?”
“咦?可以这样吗?叔公和祖父不会生气吗?”
方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对于一个性子跳脱的少年来说,可以自己离家行走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了。
“有什么不可以,你可是我的儿子,怎么能受别人委屈!”方嘉温柔地笑了,“你出门带好侍卫老铁,再带好你的两个伴当,他们都是稳妥之人,只要有他们在你身边,你想走就走,有什么训斥,我给你挡着。”
方嘉对儿子眨了眨眼。
“反正我有心疾,是不是?”
方琳哈哈大笑,对父亲长长地做了个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太好了!
他早就看那些拿腔作调的堂兄弟们不顺眼,谁要跟他们一起走!
等出了城,他自己去白鹿书院,又不是没出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
第119章 秃发?焦发?
金甲卫一出动,再无悬念。
刘未身边的金甲卫,是代国开国开始世袭的府兵,皆是深受数代皇恩的良家子出身,从可以拿得起兵器开始便开始训练,举凡骑射、步战、仪仗,样样精通。
他们的人数维持在一千以内,是精兵中的精兵,只负责紫宸殿和宣政殿附近的护卫工作,直接受皇帝管辖,当年先帝之时的宫变,金甲卫死伤惨重,成功的拖延了叛军的进攻,使得皇帝成功撤走,后来萧家、方家等将门想要收编金甲卫,这些卫士或自尽,或宁死不从,保留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现在的金甲卫是刘未登基后重新组建的,论精锐,虽不比前朝的同袍,但比起守卫京中的禁卫,却个个是强手中的强手,精挑细选而来。
方老贼为什么情愿舍近求远在各地引发动乱,也不愿意学萧、薛等家族一般逼宫造反,一来因为他们方家远不能和世代将种的萧家比,二来宫里也没有像是前朝太妃们一般的内应,更多的原因,是他们并没有能够敌过金甲卫的信心。
金甲卫出动,代表皇帝已经亲自过问此事,并且对待刘凌像是对待自己的安全一般慎重。
刚刚劫后余生的官员们,自此之后,要重新估摸下这位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远的不说,历朝历代,金甲卫甚至都没有派去保护过储君,可皇帝却让金甲卫出城了…
这值得让许多人深思。
金甲卫一到,刘凌就不能在此地继续主持大局了,皇帝派来替换刘凌的是朝中的宰相庄骏。
显然庄骏也没想到这位皇子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匆匆赶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接手一片乱局,此刻却看到的是一片乱中有序的场景,自然是讶异极了。
“殿下做的很好。”
庄骏发自肺腑的赞叹道。
“即使是老臣在此,也不见得做的比您更好了。”
他是皇子,先天在身份上就有许多便利,自己即使是宰相,可是想要调动禁卫和城门官,甚至打开机关,那是想也不必想的。所以庄骏才有此一叹。
“还不够好。”
刘凌的眼神中有着哀痛之色。
这不是谦虚的话,而是他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下面的事情,就交给老臣吧。陛下在宫中很担心您的安危,还请殿下赶快回宫。”
庄骏看了眼禁军保护下或哭或怒骂的京中官员们,似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悦的事情,表情更是凝重。
刘凌抬眼看去,发现正在怒骂的居然是一位气质温柔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应当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此刻端丽温柔的气质和柳眉倒竖的痛骂糅合在一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刘凌侧耳倾听,忍不住也是一怔。
“…火起之时,你们人人往内城里跑,我夫君却是重回火场,组织京兆府的差吏救火,你们逃到此处,他们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至今生死未卜。他们在舍生忘死的救你们,你们做些什么?你们在唾骂他们的家人、以他们的家眷骨肉为盾,你们欺凌我的女儿,又将各种恶行强加在我女儿的身上!”
妇人言辞激烈地训斥着:
“我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是她要别人把她拉走的吗?是她要别人欺辱她的吗?遇到此等恶人,自保又有何错?你们居然职责她是杀人的凶手!”
“娘,别说了…”
身上披着一件家人外袍的少女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拽了拽母亲的袖角。
“你休要劝我,这件事不说明白了,与你闺誉有碍!”
那位夫人显然身体也不是很好,只不过是情绪激烈了一点,就不住的在喘着粗气。
刘凌听到这里,自然明白了这个夫人是什么人。他虽然不认识她,却和她大大的有关系。
这是京兆府尹的妻子李氏,曾经在蓬莱殿里和袁贵妃一同中毒,最后燕六借了他的腰牌才请来太医将她救活。
如今她情绪激动之后如此孱弱,说明余毒还未清,身体也没有完全大好。受到刚刚那般的惊吓和局面,能好生生站着,已经算是极为坚强的妇人了。
听到母亲为了自己如此生气,京兆尹家的冯姑娘眼中含泪,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劫后余生的百姓和官员家眷们依旧在窃窃私语,刘凌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听起来像是她之前被暴民强行拽走过,然后又自保之后跑了回来。
“你们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就可能把一个好姑娘一辈子都毁了!那歹人眼睛里插入的金簪明明就是男儿束发所用,我女儿又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将一根金簪从人的眼珠子直□□颅中!明明是哪位高人看不过去,救了我女儿一命,怎么就成了我女儿暴起杀人!”
李氏返身抱住自己的女儿,神情戒备。
“如果你们再要胡说,妾身只能去敲登闻鼓,向圣上求个公道了!”
谁也没想到外表柔弱的李氏如此刚烈,有几个刚刚说了几句闲言碎语的妇人被她像是刀子一般的眼神瞪了之后,嗫喏着嘀咕:“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丈夫的京兆尹还不知道保不保的住,喊个什么,到时候有的哭的…”
“就是,她家女儿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人拉了去,摸也给人摸过了,袖子也被拽掉了,还不许别人说…”
“就算我们不说,大伙儿的眼睛是瞎的吗?还说我们把她女儿的一辈子毁了,现在看,哪个好人家还敢要她!”
见到冯登青的女儿被人诘难,有些在刚刚动乱中也被扯掉了随身配饰、甚至被人占了便宜的少女们默默低下了头去。
她们其实也被人欺辱了一番,但因为欺辱冯家女儿的那个恶汉被金簪捅死了,所以她们受到的委屈就被人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过去,只有冯家女儿成为了最明亮的靶子,替她们承担了所有的非难。
她们一方面对此庆幸,一方面又觉得有些痛苦,偏偏这种痛苦不知来自于何处,只在心底无尽的盘旋,压抑得她们不能言语,无法明言。
她们的母亲或家眷紧紧地抓住她们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们不要说话,用言语恐吓她们如果站出去的后果,面前硬生生的例子就在这里,由不得她们胡乱任性。
受到一次伤害就已经足够,不见得人人都是冯李氏,可以在大众广庭之下痛呼这种不合理。
庄骏和刘凌都极厌恶这种搬弄是非、坏人清誉的行为,无奈事已至此,能安然无恙已经是大幸,在动乱开始时,人人都只考虑着能活下来就好了,等动乱结束,便又开始胡乱计较着其他。
“劳烦庄大人,先安排卫尉寺的马车送各家的女郎回家。”刘凌叹了口气,“内城马车不能进入,安定门外又乱成那样,现在男女杂处在一起,容易生乱,我之前人手不足,没办法分开男女人群,现在只好劳大人多辛苦了。”
“殿下考虑的是。”
庄骏现在不敢再以普通少年的身份去看待这位三皇子,自然是一口应下。
天子脚下,民众尚且如此愚昧,那些乡野之地,还不知如此这般吞噬了多少无辜的妇人!
刘凌摇了摇头,心中实在是同情这位冯家的小姐,偏偏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惋惜的离开,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金甲卫出动是为了保护刘凌回宫不遇见刺杀的,定安楼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早就已经传入了刘未的耳中,让他完全坐不住了。
他如今无法临幸后宫妃子,膝下大儿子失魂落魄,仅剩二儿子和小儿子,如果“八物方”的弊病无法根除,说不得这两个孩子就是他这一脉仅存的希望,此时一点也不能有失。
什么百姓□□、刺客杀人,在刘未看来,都没有皇子遇刺更重要。
刘凌一入了宫,立刻就摘下了头上那顶银盔,露出被火烧的焦黄一片的头顶来。他从小头发就少,宫中太妃们还担心过他秃顶的问题,如今被火这么一燎,长发变短发,他自己都能想到削去这些枯发后自己的头发会有多短。
不过命能捡回来,都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今日是上元节,不但宫外花灯漫天,宫里也是到处都是宫灯,还有防火的火正宫人不停巡视,看到刘凌的头发变成了这样,路过的宫人们一个个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进了宫中,刘凌才发现宫里也全面戒严了,到处都是持戈巡逻的卫士,足足比平日人数多了几倍。想来之前宫外那场骚乱也影响到了宫里,他的父皇还要预防有人逼宫,所以让当值的禁卫军全部去巡视了。
他跟着金甲卫的几位统领直入紫宸殿,偌大的紫宸殿如今灯火通明,伺候皇帝的宫人们紧张的来去,刘凌一踏入紫宸殿的广场,岱山就已经领着好几位宫人过来迎接,等刘凌到了殿门前,反射性的想要整理自己的仪表,手掌一摸上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就苦笑。
这时候还有什么仪表可言,失仪就失仪吧!
岱山替刘凌取下了皇帝赐下的大氅,见到里面的礼服满是被刀割破、在地上摩擦后蹭破的痕迹,忍不住也是一怔,面色复杂道:“殿下刚刚…凶险的很吶!”
受了这么多罪还能大难不死,不是运气太好,就是有什么倚仗。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大大的本事。
莫说登上那个位子不需要运气,有时候运气比实力还要重要,不是吗?
想到这里,岱山的神色更加恭敬了,亲自出手替刘凌推开了殿门。
刘凌举足踏进温暖的紫宸殿,这才像是重新回到了人间,屋子里为了配合上元节灯火通明,刘未早已经迫不及待,一抬头看见刘凌满身狼狈的样子,失声叫道:“怎么回事?不是让少司命去护着你了吗!”
刘凌这时候才明白少司命的出现不是偶然,连忙跪下道谢。
“先别弄这些虚礼,让孟太医给你看看有没有大碍,再包扎下伤口,让宫人们伺候你重新更衣!”
刘未下了一大串命令,这才又板着脸说:“洪彪被绑过来了,内尉已经在审。将作监里那些做鲤鱼跃龙门的灯匠全部死了,皆是一刀毙命。事情发生的太乱,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趁孟太医给你包扎的时候,你把你经历的跟朕细细说一说。”
刘凌这才发现孟太医早就已经在紫宸殿里候着,只是站在角落里,所以刘凌才没有发现。
孟太医也不敢耽误,靠近刘凌之后就开始为他把脉,听到刀上没毒,也没受什么内伤,众人才心中才放下一块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