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不记得。愿意抱着我的只有舅舅。”明湛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
“你母亲呢?”
“我的母亲嫁入姓赵的人家,很少照顾我了。赵家的人都说,我是没有爹的孩子。”
“没爹你是怎么给生出来的。况且一个人的人品好坏,是否有作为,与他生父是谁根本没关系。看看你舅舅,就是最好的榜样。”
明湛低下头来,凌子悦一阵心软,轻轻搂住他,拍着他的后背。
“傻孩子。你的母亲为了将你生下,差一点连命都丢掉了,怎么会不在乎你。”
明湛闭上眼睛,深深嗅着凌子悦发间的味道。
“夫人好像真的抱过我。我记得夫人的味道。”
凌子悦笑了,“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在门外等着。还有许多人为了你的降生充满期待。知道为什么为你取名为‘明湛’吗?”
“是希望我能征善战,和舅舅并肩而战打败戎狄保卫边疆!”
“是啊,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所有人对你未来的期待。”
明湛闭上眼睛,睫毛上沾着隐隐的露水。
屋外,云澈长叹一声,“那孩子是朕登基那年降生的,朕还记得凌子悦为他奔波劳累请来稳婆,彻夜将他抱在怀中,爱不释手。时光飞逝,他竟然也这么大了。”
犹记当年。他与凌子悦靠着彼此坐在榻边,凌子悦捧着这个孩子欣喜非常,那时候他在心中想着若是凌子悦嫁给他,只怕也早就有了他的孩子。
待到云澈行入屋中,才见得明湛早就依偎在凌子悦身旁睡着过去,而凌子悦为他盖上了薄被,轻轻抚过他的额头。
“这孩子在他母亲身边过的不好吗?”云澈轻声问。
“回皇上,微臣的姐姐嫁入赵家之后,赵家的人虽未曾苛待湛儿,但他毕竟不是赵家的孩子,又因为乃是姐姐未婚而育,不免受尽冷言冷语。明朔本欲将湛儿带在身边,但公务繁重,一旦出征也是数月无法照顾他……”
“那就让他留在这里吧。子悦喜欢这个孩子,朕也喜欢他。”
只要能让凌子悦快乐的事情,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明朔怔在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瞬时跪下。
“明朔代明湛谢陛下隆恩!”
云澈微微一笑,手掌按在明朔的肩膀上。
春日悠悠,院中凌子悦侧坐在石案边,案上摊着竹简,而案前的孩子十分端正地坐着,握着笔。凌子悦倾□来,左手绕过他,扶着竹简,而右手的手指轻轻覆在他的手指上,一笔一划落在竹简上。而云映就坐在不远处翻阅医书研制什么药草,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唇上浮起点点笑意。
“湛儿的字越写越好看了。”凌子悦缓缓松开手来,明湛的字体虽然略显稚气,却又有几分骏锐。
“因为您教的好。赵家请的先生写的字都没有您写的好看。”明湛回头看向凌子悦,弯弯的唇角中是纯粹的崇拜与希冀。
“谁把你教的说话这么圆滑?”凌子悦忍不住揉了揉明湛的脑袋。
明湛忽然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怎么了?”凌子悦不习惯这个孩子的沉默,待在她身边时,他总是兴奋着说个没完,“湛儿,圆滑不一定是坏事啊。一个人有太多棱角了,免不了和别人磕磕碰碰,即撞伤自己又划伤别人。”
“可湛儿并不是一个懂得圆滑的人。在赵家,母亲总是对我说,要懂得察言观色,要对继父敬重,要对赵家兄弟忍让。可我越是察言观色,就越看见他们对我的鄙夷。越是对继父敬重赵家兄弟就越是觉得我在讨好继父,而他们则对我更加欺凌……”
明湛一字一句极为用力,他的自尊与高傲与生俱来,他就似一只雏鹰,没有丰茂的羽翼却心如利剑。
凌子悦轻轻为他整理衣领,正色道:“湛儿,我们谁都没办法左右他人的看法。但却可以将自己保留。不以外力而动摇,不因外物而坠志,他日必成大才。如果赵家兄弟对你而言并不重要,那么你又何必在乎他们如何对待你?”
明湛抬着头望向凌子悦,他似乎明白凌子悦说了什么,又似乎未能完全明白。蓦地,他起身,来到案旁用力地跪下,“夫人,湛儿有一事相求,但求夫人应允!”
“孩子!你怎么了?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你说出来便可,根本无需行此大礼!”凌子悦欲将明湛扶起,他却执拗着不肯起身。
“夫人,您若不肯答应,湛儿就长跪不起!”
虽然只是数日的相处,凌子悦已经对这个孩子的个性十分了解。他不会向自己提出无理的要求,也不轻易求任何人。
“傻孩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说跪就跪?说吧,你要我答应什么?”
明湛吸了一口气,酝酿了十分的勇气才开口道:“明湛希望夫人能成为我的母亲!”
“……”凌子悦顿住了。
明湛看着凌子悦的神态,用力抿起唇来。
“舅舅说……我出生的时候是夫人替我的母亲找来了稳婆,是夫人为我起的名字。而今又是夫人教我读书习字,夜里是夫人为我添衣盖被。湛儿心中伤怀时,是夫人在一旁安慰。湛儿做错事情了,是夫人从严教导。所谓母亲,不就是像夫人这样吗?”
106、密谋
明湛望向凌子悦的双眼是纯粹没有丝毫杂质的,仿佛凌子悦成为了他所向往的一切。
“可……就算你的母亲没有教你读书习字,没有如你所愿对你万般呵护,但不代表她不爱你啊!”
“夫人……”明湛低下头来轻笑一声,“我明白母亲的无奈。她是心疼我的,只是她无能为力。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我。我从没有恨过她,可是不恨……不代表我不想要……”
凌子悦的心不可自已地颤了起来,忆起那一日的痛,突如其来却又深刻无比。
此时,云映也起身来到凌子悦的身旁,“子悦,这样不是很好。待到你的孩子出生,他就有哥哥了。到时候上天入地,明湛都会将他照顾好!”
凌子悦的眼眶一阵湿润。
“夫人……夫人!你怎么哭了!”
明湛的手指抹开凌子悦眼角的泪迹,“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懂事,夫人别恼湛儿!”
面对手忙脚乱的明湛,一股无以伦比的暖意融入凌子悦的心中。她抱紧了明湛,那孩子的下巴磕在她的肩上,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也许,他就是上天派来安抚自己的吧!
“我答应你,孩子……我答应你……”
明湛惊喜得睁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
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母亲……”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凌子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顿时,明湛眼泪纵横,一遍一遍喊着“母亲”。
端着茶行至院中的锦娘愣了愣,唇上随即涌起一抹笑。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奴婢去准备一些好菜!”
“我要吃绿豆桂花糕!”明湛喊出声来。
“谁不知道你们母子二人连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当夜,宣室殿内的云澈锤了捶肩膀,缓缓行出殿门。头顶是星繁欲垂,皓月千里。
“卢顺,子悦这两天怎么样了?”
“回陛下,听锦娘捎来的话说夫人今日收了明朔大人的外甥明湛为义子了!”
云澈一顿,低下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通知朕?”
“陛下……这事儿老奴也是晚膳之后才知道的。若是陛下不允,老奴这就去知会锦娘,让她将明湛送回明朔大人那儿!”
“这怎么成!你看不出来子悦多疼那孩子吗?朕见着那孩子就知道他日后必有出息!朕只是觉得,子悦认的儿子不就是朕认的儿子吗?朕什么都不知道这就多了个儿子了?”云澈笑了,他望着天际似乎能想象出凌子悦是多么高兴。
卢顺见云澈那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要不,陛下明日去看看夫人?”
“那是自然的。顺带再备上良驹和弓箭,朕要亲自教他骑射!”
云澈将置于自己寝宫中的沙盘,那些兵马铜雕都搬到了凌子悦那里。
明湛少年心性,很快就与云澈在沙盘上厮杀起来。
在他们玩的尽兴时,卢顺已经在庭院外那片苍茫的草地上立起了靶心,云澈带着明湛纵马而行,挽弓长射。
凌子悦立于窗前,随之而笑。
“没想到陛下会那么喜欢湛儿。”
“陛下哪里是喜欢湛儿啊!陛下心中有夫人,自然爱屋及乌!”
马背上,云澈笑着对明湛道:“臭小子,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她腹中的孩儿落地,她就不再疼你了!”
“才不会!母亲对明湛的疼爱是真心实意!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明湛的家人!那若是个妹妹,我就要好生保护她,要她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要是谁欺负她了,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那若是个弟弟呢!”
“若是个弟弟?那我明湛就驰骋疆场马革裹尸定要护他一生周全!”
云澈微微一顿,他在这个少年的眼中看见一种信念,一种绝对可以将后背交托的笃定。
他勒紧缰绳,来到凌子悦的面前,倾下身来向她伸出手。
“子悦!一起来!”
那一瞬云澈的笑容透明犹如三寸日光,凌子悦仿佛回到了那些少不更事的岁月,她刚伸出手云澈便迫不及待将她拉上马,紧紧搂入怀中。
“阿璃……”凌子悦不自觉叫出云澈的小名,顿时令云澈心神震荡。凌子悦还未及回过神来,云澈便勾过她的下巴,舌尖涌入她的唇瓣中,极尽力道的一吻。
凌子悦僵在那里,云澈却越发用力地收拢了怀抱。
远远传来马蹄声,是明湛从这片草地的尽头奔回来了。
凌子悦用力拍打着云澈的手臂,云澈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陛下!陛下!那边是一片树林,里面有许多野兔!”明湛来到云澈面前,露出惊讶的表情,“母亲也要一起去吗?”
听见他唤凌子悦母亲,云澈的唇上掠起一抹笑,“臭小子,别看不起你母亲,论弓射,你舅舅未必能赢她!”
“真的吗?”明湛的眼中对凌子悦又多了几分敬慕。
“走!”云澈一手扬鞭,另一手搂住凌子悦的腰,奔驰而去。
靠在云澈的怀里,凌子悦闭着眼睛,感受着轻风从耳边驰过。
所谓快乐,不过如此。
凌子悦的腹部日益隆起,随着云映的调理,她的胃口也日渐恢复,云澈每日都要问起她的饮食,知道她一切都好,云澈才能放心地将思绪拉回面前的奏疏。
随着前线不断有捷报传来,朝中一片喜悦的气氛,洛照江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是越来越摸不着云澈的脾性了,无论怎样的捷报,云澈也只是坐在高位微微点头,让人看不出到底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控,还是因为对捷报不甚满意。
当他回到府中,便见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坐于案前,正在斟酒。
“丞相大人可算是回来了!让云盈好等。”
洛照江眉心一颤,快步来到她的面前,压低嗓音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跟你说最近别再来我府中了吗?陛下对我这个丞相甚为忌惮,要是再被陛下知道你我过从甚密,我还有命活吗?”
云盈低头一声冷笑,“一个凌子悦,让陛下大开杀戒,让后宫的皇后憔悴,还让堂堂丞相战战兢兢,我对凌子悦还真是佩服的紧啊!”
“你还提凌子悦做什么!当初要不是你在我这里煽风点火,太后娘娘要对付凌子悦我怎么可能不尽全力阻止!如今洛氏一族已经是陛下的仇人了!我这个丞相的脑袋指不定明天就不在自己的肩膀上了!”洛照江神色紧张,若是可以他巴不得将云盈扔出去。
云盈却不紧不慢道:“看来丞相大人也看得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你……什么意思?”洛照江心中一顿,只怕这云盈在谋划什么要拖自己下水了。
“如果陛下还是陛下,丞相大人别说官职了,只怕脑袋也是迟早不保。你真的想要就这样吗?你真以为陛下会顾念亲情吗?历朝历代天子,需要的时候就扶植外戚,不需要的时候就斩草除根,丞相真的不明白?”
洛照江倒抽一口气,恍然之间心绪缓缓沉淀下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今朝中大部分能征善战的将领还有三十万的兵力都被调拨到北疆对付阿依拜穆了!帝都兵力淡薄,正是我兄长成郡王的好机会!”
“你……你疯了!这是篡位夺权!你……你……”洛照江看着云盈的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丞相,人为刀俎你为鱼肉!陛下对你动了杀心,你觉得自己能撑到几时?”云映身体前倾,她的目光极有力度地撞入洛照江的眼中。
洛照江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怪不得你要煽动我对付凌子悦!因为你知道若凌子悦出了事陛下必定会记恨我!你这是故意要离间我们甥舅!你就是要逼陛下对我动杀心!”
“丞相大人,此时明白也不算晚,至少你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云盈得意地一笑,“你是要赌一把呢?还是做待宰的羔羊?”
从云澈将自己与洛太后的私生女找回来的那一刻,洛照江就知道云澈已经知晓他并非云澈的亲舅舅更加与当朝太后有染,杀他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终日惴惴不安确实不如赌一把。
洛照江狠狠将手拍在桌面上,咬牙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云盈唇上的笑意缓缓扩大,“很简单,只要丞相大人将你知道的军中机密及时告知我与兄长,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有何难!大事若成,成郡王作何打算?”
“届时我兄长称帝,丞相大人自然高枕无忧坐在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不用忧心忡忡,岂不美哉?”
“甚好!”
“现在已经有精兵从成郡国出发前往帝都,路途中也有几个诸侯王相应,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速度,速战速决不给云澈调兵遣将的时间,等到那三十万大军还没回到帝都,就江山易主了。”
洛照江点着头眯起眼睛,越发觉得自己押对了。
“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我要让云澈在失去帝位之前,就痛彻心扉!”
107、戳破的秘密
“你什么意思?”
“丞相大人不知道吗?明朔离开帝都之前,曾经秘密抽调了一批心腹去守护一个人。”
“什么人?”
“什么人不重要,反正过不了多久,丞相你也会大吃一惊。得而复失的痛哭,我要云澈好好尝一尝!”云盈扬起头来,唇上是残忍地笑意,“这世上的秘密都是火,那些为了把秘密藏起来而做的事都是纸,这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数日之后,皇后云羽年的寝宫来了访客。
“娘娘,盈郡主前来拜见。”
“云盈?”云羽年蹙起眉头,“她来做什么?”
这是云羽年成为皇后之后第一次见到云盈。她们本是表姐妹,镇国公主也曾笑说她们二人长的还有三分相似,但终究彼此并不熟悉。
云盈缓缓而来,这个女子眉目流情,媚眼如丝,像一株摇曳的蔓枝,延生出撩拨心绪的花。
云羽年细细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常人多半会想若是这样的女子入了后宫将会是怎样的魅惑,而云羽年却知道云澈从来钦慕的都不是妖艳的花。
“云盈叩见皇后娘娘。”
她匐下的身姿显露出谦卑的姿态。
云羽年垂下眼帘,她知道如今的成郡王蠢蠢欲动,云盈在帝都之中四处联系耳目,云澈不料理她也只是以不变应万变。
“郡主请起。盈郡主前来,应该不单是来看望本宫吧。”
“娘娘的眼睛倒是越来越透彻了。”云盈望了望左右,云羽年便知晓了她的意图。
“你们暂且退下。”
云羽年挥了挥手,宫人们尽皆退下,只于她二人凝目相望。
“听闻陛下对娘娘敬重有加,每月必来探望,无论哪里的贡品,最好的总是先给娘娘送来。哪怕是已经为陛下产下一女的明妃也不如娘娘这般得陛下的看重。”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羽年暗自一笑,心道这女人怕是要来挑拨离间了。
“云盈知道,娘娘并不看重陛下的爱幸,入宫多年未有所出娘娘也依旧宠辱不惊,可见娘娘心中并没有陛下。”
“云盈,你可知道你这一番言论,足以让本宫将你杖毙于此!”云羽年不怒而威,皇后的气势浑然天成。
“娘娘心中可还惦记着凌大人?”
云盈笑着问。若不是当日凌子悦被洛太后逼死,云羽年的宫人向宁阳郡主禀报说皇后娘娘终日呆坐于窗前不吃不喝,云盈死都想不到云羽年中意的竟然是凌子悦。
这就是一场笑话,云羽年对凌子悦的感情比起自己眷恋云澈更为荒谬可笑。
她要彻底捅破这道伤疤,她要这个坐在皇后位置上的女人比自己更可怜。
“放肆!”云羽年几乎坐起身来。
凌子悦已经去了,云羽年不想他的名声因为自己受到任何损害。
“娘娘莫要激动,云盈本是想告诉娘娘,凌大人还活着呢。娘娘就不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不想知道她有没有想起过你?”
“你再胡说本宫便唤人将逐出宫去!”云羽年死死扣住扶手,心脏狂跳起来。
“娘娘生气了?”云盈可惜地摇了摇头,“娘娘可知道帝都城郊云恒侯府的别院?娘娘可要早点去,若是晚了,凌大人恐怕就不在那里了。”
“出去!你给我出去!大胆云盈,竟敢在帝宫之中狂言乱语,实在该死!”
云羽年的呵斥声响起,宫人们尽皆入内将云盈围住。
云盈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毫不在意云羽年的盛怒,极有风度地后退离开了她的寝宫。
“这不可能……他还活着吗?明明……”云羽年闭上眼睛,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她永远记得那一日宫人们告诉她凌子悦被太后以鸩酒赐死,云澈亲口向她承认一切的情形。
她的梦碎了,她的心也碎了。
云盈说这么些荒谬的话,到底为的又是什么?她的心怎么可能拼回原样?
但即便这样,云羽年的心中燃起一抹莫名的希望,尽管她很清楚,云盈对她说这些绝对不怀好意。
她叫来自己的贴身宫女秀川,暗下决心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去云恒侯府在帝都城郊的别院一看究竟。
此时的凌子悦身怀六甲,行动虽有不便,却并没有成日端坐屋中,每日明湛都会陪着她在院中散步,又或者舞剑来为凌子悦解闷。
由于云澈正在谋划围击戎狄之战,不能经常前来探望。有时入了深夜,云澈来到别院时,凌子悦已然熟睡。他不会吵醒她,只会静坐在她的榻边,看她睡的好不好。窗外投射的那一点微弱的月光,云澈却能将凌子悦看的清清楚楚。她何时蹙眉,何时想要翻身却不得,他都不留痕迹细细照料。直到天色微光,云澈才赶回去早朝。卢顺看在眼里,都觉得有云澈憔悴了许多。
云映每日都会来为凌子悦诊脉。他们鲜少说什么,凌子悦知道她与云映的一举一动都会事无巨细地传到云澈那里去。
多半时候,云映会陪着凌子悦下棋。下着下着,她若是乏了睡着过去,云映便会为她披上薄被。
此时的凌子悦睡颜宁静,云映倾□来微微一笑。她的眉眼近在咫尺,他能毫无顾忌将她看个通透。他明白她的不安,诞下云澈的子嗣意味着为了这个孩子她必须进入帝宫陪伴君王侧,她的自由她的人生都成为注定。
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他还是云映,他会守在她的身边,哪怕不能保护好她,他也会看着她,他要她好好的,永远好好的。
云映的指尖滑过凌子悦的眉梢,仿佛做错事般,他吸了一口气直起腰身。
这个时辰,锦娘该送点心过来了。
想到此,云映才发觉这间别院忽然安静的可怕。
平日里总会弄出什么声响来的明湛不知道哪里去了,那些照料凌子悦起居的婢女也不见踪影。枝头只剩下几只鸟儿零落的叫声,云映仰起头来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骤然间他的神色紧张起来,摇晃着凌子悦的肩膀。
“子悦!子悦醒醒!”
“嗯?”凌子悦迷蒙着睁开眼睛,好笑道,“我怎么又睡着了?”
“今日这院子不大对劲,你且起身,我们马上离开!”
云映的表情令凌子悦瞬间清醒过来。
“那明湛呢?还有锦娘?”凌子悦托着后腰直起身来,她也发觉怎的偌大的庭院只余他们二人了。
“不管发生什么,对方的目标也一定是你而不是他们!你若出了事他们也活不了!”云映扶着凌子悦走向后门的方向,“只怕我们也出不去了。我方才仿佛闻到了迷踪草的味道,只怕有人对这院子里的人下了迷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