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容峻舟语塞。
“还是容将军想说这是令郎玩闹时咬伤的?众臣都在,方才您不以此为借口,现在再说可就晚了!”轩辕静川三言两语将容峻舟的嘴堵住。
“尔等还不为容将军去靴!”
梁亭召一声呵斥,侍卫赶紧上前为容峻舟去履,果然见到他右腿的腿腹上有一排细小的齿痕!
“容将军,你的胳膊上有烛台穿刺的痕迹,小腿腹上又有齿痕,当日你沐休却又入了宫,这些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这根本就是你知道我身上伤处之后恶意捏造当年梁贵妃遇刺细节以此来诬陷我!你的狼子野心在座诸位大人有目共睹!”
“没错!轩辕静川你觊觎皇位!担心容将军不愿与你同流合污于是就蓄意陷害!”
轩辕静川的目光扫过容贵妃,冰凉的寒意由脚底一直涌到头顶,他视线中的威慑力顿然令她无法再开口言语。
“睿王!诸位大人,今日我等齐聚御书房就是为了商议继位储君!并不是纠结当年容贵妃遇刺之案!切莫本末倒置!”
岳中浔来到容贵妃与轩辕静川之间,比起容氏兄妹,他显得要镇定许多。
“既然如此,那就请容贵妃离去吧,此乃朝事。”
梁亭召话音刚落,容贵妃脸色沉落。
“好,要本宫离去可以,那就请解开容将军身上绳索,以示公平!”
“容将军待罪之身,此议关系国家之根本,来人啊,将容将军带出殿外。”
“轩辕静川!你莫要欺人太甚!你是不是真以为这个皇位就是你的!”容贵妃再沉不住气了,容峻舟要是被逐出去,单凭岳中浔哪里有把握镇住梁亭召与赵骁?
“贵妃娘娘,您在说什么?本王乃皇后嫡出,父皇驾崩之前身负监国之职,不但如此,本王手中还有父皇立储遗诏!皇位所属本就无所争议,可偏偏岳丞相还有容将军似乎不大满意,本王给你们颜面才整这么一出御书房议储!要说觊觎皇位狼子野心之类的,应该是你们容家而不是本王吧?”
轩辕静川字字铿锵,步步紧逼,容贵妃小腿一软,差一点栽倒在地。
“你胡说!不可能有遗诏!是你伪造的!是你伪造的!伪造遗诏乃篡权夺位!轩辕静川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说本王伪造遗诏?荒天下之大谬!父皇病重本王陪伴在侧,父皇若要交托遗诏,除了本王还能有谁!”
“就算有遗诏!储君也不一定是你!”
“父皇追封本王的母妃为皇后众臣皆知?就连朝事奏章也交予本王?父皇的意图,容贵妃以为呢?”
轩辕静川咄咄而来,容贵妃再也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几个赵氏的朝臣开始附议。
“就是啊,皇上的心思不是明摆着吗?”
“就算没有圣旨也是嫡庶之别高于长幼,睿王的母妃既然被追封了皇后那就是嫡子!”
岳中浔见情势不对,正要上前,不想赵骁却挡在了他的面前,沉声道:“睿王既然手中有圣旨,不妨取出让众臣看一看!皇上的御笔亲书在场大臣们有几人不识?”
轩辕静川扯起唇角,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就请出父皇的遗诏吧!”
“是。”
容贵妃脸色一变,见着王公公捧着明**的圣旨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犹如千斤重石。
她过往所谋划的一切眼见着就要全部毁灭,一旦遗诏被念出来,饶是有岳中浔站在她这边也是无力回天。
“这不可能是遗诏……这不可能是遗诏!遗诏已经被毁了!被……”
“娘娘!”容峻舟脸色大变,狠狠撞了容贵妃一下。
此时众臣已然议论纷纷。
“什么遗诏被毁?”
“怎么被毁?”
“谁毁掉的?”
轩辕静川缓缓走到容贵妃的面前,倾□来。

☆、91

容贵妃的千头万绪在轩辕静川的眼中犹如一场笑话。
“贵妃娘娘,你竟然毁了父皇的遗诏?”
“不!那是本宫见你伪造先皇遗诏情急之下口未择言!况且遗诏向来都是正、副本相佐,正本交由宣召的大臣,副本留存御廷监!本宫如何毁掉两份遗诏!倒是殿下您,这份遗诏是哪里来的!”
轩辕静川望向王公公,“有劳王公公告诉容贵妃,这份遗诏是哪里来的?”
“老奴手中这份遗诏,自然是来自御廷监。”
御廷监负责留存历年二品以上朝臣的奏章以及皇上的朱批,记录每一道圣旨的内容及时间。
“既然是来自御廷监,那么遗诏的正本又在哪位大臣手中?”
容贵妃很快恢复了心神,她猜想王公公的遗诏未必是真的,极有可能就是轩辕静川弄出来让她自乱阵脚。
这个时候她必须要镇定。
她派出去寻找轩辕流霜的人迟迟未归,对于这个儿子,此时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无论她想要什么,终究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岳丞相,皇上可有托付遗诏与你?”
“老夫连皇上的最后一面都未有见到,如何得见遗诏。”
岳中浔轻哼一声,他身为朝中左相位极人臣,手上都没有皇上的遗诏,可见轩辕静川的这份遗诏是多么令人怀疑。
“那……梁大人,遗诏是不是在您那里?”
大臣们又想到如果皇上立的是睿王,遗诏交给梁亭召也并不奇怪。
梁亭召微微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
岳中浔来到轩辕静川面前,脸上的笑意嘲讽,大臣们也议论了起来。
“睿王,另外一份遗诏到底在谁手中?若您说不出来,伪造遗诏可就是大罪了!”
“岳丞相,您急什么?父皇的股肱之臣,可不止您一个。”
轩辕静川眯起了眼睛,那一刻锋锐尽显。
“睿王殿下!斓郡王率领五千精兵已达宫门!”
侍卫入内单膝敬跪。
“什么?斓郡王来了?这怎么回事?”岳中浔睁大了眼睛,皇上驾崩是这几日的事情,斓郡王除非早就预料到这一切,否则如何能在区区数日从南疆赶到京城!
众臣望向御书房的殿门,只见斓郡王一身戎装笔直入内来到轩辕静川面前,抱拳以礼,“睿王!”
“斓郡王,你此次前来,可曾带来父皇的遗诏?”
轩辕静川莞尔一笑,众臣了然。
斓郡王对于光烈帝来说就像亲兄弟一般,多年来镇守南疆光烈帝才得以稳坐龙庭。光烈帝对斓郡王的信任那是远远超过任何一个朝臣的,他手中若有遗诏,天下人都不会怀疑它的真伪。
“那是自然!”
斓郡王的目光冷冷扫过容氏姐弟,最后停留在岳中浔的身上。
“老夫身负皇命,必倾尽全力辅佐储君登基!若有任何宵小之辈妄图趁乱谋事,不止老夫,天下得尔诛之!”
这几句话十分洪亮,御书房都跟着颤抖,千军万马蕴于其中,铺面而来时犹如灭顶洪流,谁人都动弹不得。
斓郡王从怀中掏出明黄色的遗诏,众臣纷纷跪拜。
岳中浔咬紧牙关,一脸铁青,只得跪下。
光烈帝的遗诏没有长篇大论的前调,而是直接进入正题。而光烈帝所立储君令所有人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因为光烈帝所册立的储君竟然是端王轩辕凌日!
当年端裕皇后谋逆后宫,端王因为明确表示自己绝不同流合污宁愿撞壁也不会继承皇位,也因此端裕皇后被废端王却仍旧保有王爵,但人人都揣测此番一役,端王定然与皇位无缘了。遣去滇川犹如发配边疆,但谁人能料到,端王还有回到京城的一日?不但回来了,还是作为储君回来?
“这不可能!皇上已经废了端裕皇后!怎么会选择端王!”
岳中浔第一个不相信。
“那就看看我这份遗诏中父皇是什么意思。”
轩辕静川却丝毫不惊讶,他早已经料到了这一切。
王公公将遗诏打开,与斓郡王的遗诏并为一排,众臣翘首,果真两份遗诏一模一样。
“睿王,不知端王如今身在何处?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应恭请端王速速即位!”
“斓郡王莫要着急,赵将军早就派人将端王接到了府中,现在正护送他入宫了。”
“轩辕静川——你玩得什么把戏!这些一定不是真的!”
容贵妃奔至轩辕静川面前,双手拽着他的衣领,脸上的表情极为扭曲。
大臣们纷纷起身,想要将容贵妃扯开,没想到轩辕静川却抬了抬手。
“既然娘娘问了,在下就将父皇的意思都说出来,好让诸位大臣们也听个明白!从父皇自知自己时日无多时,就告知静川他心中属意的储君乃是端王,可惜端王受母名所累,只怕众臣不服,也担心有人得知父皇的心意之后会谋害于他,父皇对静川最后的遗命就是要力保端王登上皇位!”
“什么……”
容贵妃踉跄着后退,她一直以为轩辕静川才是流霜的绊脚石,千算万算,在最初她就错了!
“父皇追封本王的母妃为皇后,就是为了让所有觊觎皇位的朝中党派将注意力都放在本王身上,无论是捧着本王的还是打算拉本王下马的,他们的弯弯绕都在本王这里,谁也不会想到端王,就算端王离开滇川秘密入京了,也无人在意!”
岳中浔听到这里不由得扣紧手指,一朝失算满盘皆输!
而容峻舟更是低下头来,那么光烈帝驾崩之前的那道遗诏又算是什么呢?
“对了,容将军,父皇驾崩之时,他的案上有一道废诏,可是当御廷监前来收取的时候,它却不见了。父皇驾崩之时,只有你在当场,敢问容将军,废诏哪里去了?”
容峻舟大吃一惊,望向一旁的容贵妃,容贵妃眼中一片怔然。
“容将军,废诏呢?”
“老夫从未见过什么废诏!”
“不是吧?本王怎么听着容贵妃说过什么什么遗诏被毁了?该不会是你们兄妹二人错将父皇御案上的废诏错当做遗诏给毁了吧?”
“轩辕静川!你莫要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最大的证据就是在你进入殿门之前,太医院的众多太医都看见了父皇御案上的那道遗诏,太医离去之后,就只有你入了寝殿,之后才是王公公和奉药的侍女,除了你,还有谁有机会取走遗诏?”
“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测!难道太医离去时就没有可能取走遗诏吗?”
“哦……本王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那道遗诏的卷轴上涂抹了一样东西。在御廷监还未说出这样东西是什么之前,本王奉劝容将军还有容贵妃想清楚借口,比如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蹭到这样东西的?”
轩辕静川目光狡黠,容峻舟伸手却看不见手上有任何东西。
容贵妃将他的手按下,冷声道:“轩辕静川!你不用再故弄玄虚!容将军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真的吗?容将军?”轩辕静川拉长了音调,所有人的心绪都被挑了起来。
“没错!老夫手上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说你们不做任何解释了!众臣皆可为认证,到时候可别又说你们手上的东西是从什么地方蹭来的。”
轩辕静川拍了拍手,王公公命人送来一个火盆,将容峻舟的手覆在上面,大臣们从缝隙间望过去,只见容峻舟的手指上泛着萤光。
“根据御廷监的记录,父皇在遗诏的卷轴上涂抹了北戎送来的夜光粉,这种夜光粉写出来的字迹在平常是看不出来的,倘若受热烘烤,就会显形,任何人如果只是看一看遗诏,是不会沾上这粉末的,可若是试图将遗诏卷起取走,就必然会沾上这种粉末。而且这种粉末一旦沾上了,就难以洗去。容将军,父皇驾崩之日,你身上穿着的也是这身衣裳吧。”
说完,就有侍卫上前不顾容峻舟的挣扎将他的外衫扯下,置于火盆上烘烤,不消片刻,内襟上一片萤亮。
“容将军,你若没有将废诏藏于胸怀之中,又怎么会沾上这夜光粉呢?”
容峻舟面如死灰,冷笑一声,“来来去去,睿王就是要给老夫按上罪名!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轩辕静川没有说话,只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冷的高喝。
“来人啊!将此乱臣贼子拿下!”
御书房门大开,只见轩辕凌日身着一身只有皇子才能着的孝服。
“端……端王……”
侍卫上前,一把将容峻舟拽起。
“皇兄,父皇驾崩,群臣无首,朝务繁重!请皇兄谨遵父皇遗诏早日登基!”
轩辕静川单膝一跪,所有大臣们明白了风向,纷纷叩首。

☆、92

就连皇位呼声最高的睿王都俯首称臣,甚至为轩辕凌日的登基排出万难,其他人还有何话好说?
“静川,这一次多劳你费心,若不是你,这次且不说能否前来为父皇守孝,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父皇临终嘱托,臣弟铭记于心。”
轩辕凌日将他扶起,语重心长道:“你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大势已定,岳中浔只得低头长叹。
路小漫一直昏睡,路老爹在一旁照料着。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路小漫睁开眼睛看见的竟然是轩辕流霜!
他捂住了路小漫的嘴,令她叫不出声来。
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赵将军的人将这个院子把手的滴水不漏,轩辕流霜是如何回来的?
……除非他根本没有离开过!
轩辕流霜静静坐在她的身边,手指拨开她额前的发,目光中有一种专注,似要将路小漫用力地刻入自己的眼中。
此时此刻,路小漫也不知道对这个男子说什么好。
浮华名利从未令轩辕流霜侧目一瞥,只有路小漫成就了他一生一次的执着。
“其实我知道,就算静川继承皇位……你也不会离开他。”
他的嗓音就似温润的流水,滑过那些再不重来的经年岁月。
路小漫下意识抓住了他,轩辕流霜莞尔一笑,将她的手指置于唇边,轻轻吻在她的指节上。
柔软而温厚。
那一瞬,路小漫似乎终于读懂了轩辕流霜,又似乎总难以望尽他眼中的深渊。
放开路小漫时,他的眉宇指尖都是无限眷恋,全然松开之时,路小漫知道,这一生一世她未必还有机会见到他。
忽然想起在南园的假山后,轩辕流霜取走了她的弹弓。
她还是不知所谓的年纪,他却在蓦然惊醒时发觉自己将她放在了心上。
轩辕流霜离去了。
路小漫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也许假扮了某个侍卫,也许这个院子本就有什么机关暗道是只有轩辕流霜知道的。
但路小漫闭上眼睛,浮现的是这位皇子立于扁舟之上,两侧山川如绢,一曲箫声再无繁尘束缚。
她想起自己还是小乞丐时,与爷爷依偎在酒楼的屋檐下。
说书先生挥着折扇摇头晃脑的那么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知何时,自己也成为了故事中的一部分。
但至少对于轩辕流霜,路小漫豁然开朗。
只要他放开自己的胸襟,他得到的将会比她多得多。
这几日,路小漫与世隔绝,她并不担心轩辕静川的处境,如果流霜都放手了,还有什么能拦住静川吗?
一个日光朗朗的午后,终于有人来接路小漫了,只是来人并不是轩辕静川。
当她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喜上眉梢,心中的快乐就要从身体里涌出来。
“贝儿!贝儿真的是你吗!”
王贝儿一身素净的裙衫,娴静稳重,缓缓行入院中,身后还跟着两名婢女。
她清瘦了不少,就连襟口都松垮了,看的路小漫一阵心疼。
“小漫!”
王贝儿跨入屋内,见着路小漫强压下的重逢喜悦再也克制不了,她快步上前,姐妹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是赵将军派人护送我还有端王回京的!”
“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我都摸不到一点肉了!”
路小漫心痛的要命,自己在宫中锦衣玉食,可贝儿却在滇川受了那么多得苦!
“别哭啊!你刚产下孩子就哭,小心哭瞎了眼睛!”
王贝儿悉心的表情与从前一模一样,她掏出帕子拭开小漫脸上的泪渍。
两人有无数话要说,千头万绪忽然不知从何开始了。王贝儿告诉路小漫,自己是来接路小漫入宫中调养身子的,当路小漫看见马车上的龙纹时,不由得一愣。
她露出略微感伤的表情,这是御驾,去的地方也是皇宫,看来……静川真的如同流霜所料去到那个万人之上的高度了。
她撩开车帘,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惬意自然,心中忐忑着不断问自己,难道她也要像是端裕皇后或者容贵妃一样将真正的自己用力地锁在那四面墙壁之中?
不知不觉入了宫,路小漫被送到了东宫,而东宫正是皇后的居所。
她不安地扣住王贝儿的手,低声道:“贝儿……我不想住在这里……不然送我去鸾云殿吧,还有静妃相伴……”
王贝儿笑着问:“你就想要和静妃作伴,却不想和我在一起?况且静妃如今已经被封为静太妃了,因为新皇即将登基,小皇子也被加封了亲王,太妃那儿忙着呢!”
“这样啊……”
一切都在改变,这种改变仿佛一夕之间天地倒转,路小漫缓不过神来。
负责照顾的自然是安太医,以及小麦子。
这个时候,路小漫才知道容峻舟前来抓自己而轩辕静川能够及时赶到,正是容贵妃身旁的小麦子通风报信,否则路小漫母子俩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安太医抱着小世子,轻轻哄着,孩子依依呀呀地笑着,似乎十分喜欢安致君。
“小世子娶了名字吗?”
“还没呢,你是我的师父,当然得你给他起了。”
“还是让睿王给孩子起名吧,不然他心里该不舒服你把我看的比他还重要了。”
路小漫低头一笑,这位舅舅对自己的外甥还真是了解。
她看着安致君的侧脸,温润如水一如当年。
“师父……谢谢你。”
“谢我什么?”
“因为遇见你,我才没有变……我才能保有原原本本的自己。”
安致君淡然摇了摇头,“如果说从前是我告诉你不要变,那么以后的以后,将你的快乐捧在手心里永远不变的就是静川。”
“嗯……”路小漫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感慨只怕静川就是想,也没有这个精力了。
“因为静川他为了你,甘愿一生一世做一个亲王。”
“……什么?”路小漫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安致君。
“皇上的遗诏中,继承皇位的是端王。如今端王已授国玺掌御庭处理朝政,称光武帝。礼部正在筹备登基大典。”
“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东宫……皇后的寝宫……”
王贝儿上前,扣紧她的手,十分认真地望入路小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今晨早朝,端王已经告知群臣,他要册立我为皇后。”
“贝儿……”
这个消息让路小漫呆住了。
“群臣皆请奏,说我出身卑微,恐难以母仪天下。”王贝儿缓缓坐下,唇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丝毫不觉困苦。
“那么端王怎么说?”
王贝儿的品性纯良大度,什么出身什么卑微,后宫那些一品大员的女儿成日只知道勾心斗角争夺宠爱,于江山社稷后宫稳定没有丝毫益处。
“端王说它日登基为帝,也不打算广纳后宫。皇后不论出身,应论贤德。贝儿不顾一切陪同端王去往贫瘠的滇川,每日与百姓同甘共苦,是为那些王公家的贵女有几人能够给做到。既然贤德二字无人能出贝儿左右,后宫理应由她掌管。立王贝儿为后,也可宽慰百姓,显示皇上亲民之意。且为避免朝中党争重蹈覆辙,端王已经当朝宣布后宫不会有任何朝臣之女。”
安致君这么一说,路小漫不禁佩服起端王的魄力。当年光烈帝还要广纳朝中大元之女以示恩宠,但端王却无意使用这种古往今来的权谋之术,路小漫相信他一定会为轩辕王朝开辟一片新局面。
“把你接来这里,一是听闻你生产之时失血过多,希望你在宫中方便安太医照顾,早日得以康复。二来,我若真的行受封大典……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害怕的……”
“原来是这样!贝儿,从小到大你一直照顾我保护我,这一次也轮到我看着你走向幸福了!”
“说的好像二哥之前就没让贝儿幸福似得。”
清朗的男音传来,路小漫心底一阵微颤,下意识踮起了脚。
只见一身着黑色朝服的男子信步而来,风姿斐然,眉目含星。
下一刻,路小漫飞奔而去,撞进了对方的怀里,紧紧搂住对方,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轩辕静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路小漫的拥抱。
“这一切都结束了对不对!你回到我的身边了!”
“傻瓜,这不是结束,我们的生活才要刚刚开始……”
轩辕静川捧着路小漫的脸颊,眸子里极其认真。
“什么人都不能阻挡在我们之间了对吗?”
“对——除非你再给我生几个小馒头!”
确实,他们之间再无阻碍。
容峻舟因为私毁先帝遗诏哪怕是废诏也是抄家灭族的大醉。端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但忤逆之罪不可不惩,于是下令革去容峻舟官职,家产充公,流放边疆。
岳中浔因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被罢免,两个儿子也被牵连其中,端王罗列其罪行,条条件件清清楚楚。
至于容贵妃,被褫夺贵妃封号,闭于北宫思过,死后不得入妃陵。
而岳霖梢跪于帝临殿恳请开恩放岳中浔一条生路,岳中浔年事已高,流放边疆和杀了他没有两样。
但端王始终没有见她,只是差人告知,若不是看在晋王的面子上,她连跪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路小漫在城楼之上望着岳霖梢摇摇欲坠的身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轩辕静川拦着她的肩膀,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你叹什么气呢?跪着的人可不是你。”
“如果是我呢?”
“我不会让你受那样的苦。岳霖梢有今日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四哥离开京城之前曾经派人去府中传了书信给她,问她是否愿意放下名利与他携手天涯,看尽芳草依依斜阳疏影,但岳霖梢宁愿要王妃的虚名也不肯握住四哥的手。四哥也许不爱她,但也想要好好待她。只可惜她永远理解不了这番良苦用心。”
“一个做了一辈子金丝雀的人,又如何知道天空的广阔呢?”
路小漫遥望天际,眼神惆怅了起来。
“……小漫,能不能告诉我,如果父皇真的选中的是我……你会跟着四哥走吗?”
路小漫侧目,第一次在轩辕静川的眼中看见了不确定的惶恐。
也许这个问题事到如今早就没有了意义,但轩辕静川抛弃这一切也许就是为了路小漫的一个答案。
“不会。”
“即便不会跟四哥走,你会离开我吗?”
“也不会。”
路小漫笑了,她发觉喜欢看轩辕静川现在的样子,没有了心机与谋略,单纯地为某件事情展露出真实的模样。
“你不怕后宫倾轧,诡谲云波让你终日不得安宁吗?”
“那我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见不闻,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轩辕静川露出不解的神色,那一刻路小漫觉得他和记忆中高高坐在槐树上一脸云淡风轻的少年一模一样未曾改变。
“我以为你更向往自由,更希望能过宫外的生活……对于你来说锦衣玉食抓不出你,万般恩宠你也能嗤之以鼻,所以……”
“所以你想用自由来交换我的心吗?”
路小漫闭上眼睛,脑海中是水墨渲染的江川河流,奔涌向前势不可挡。
“静川,我爱你,不需要用任何东西来换。”
她抵着他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岁月也许会改变他和她看待同一样事物的角度,但南园里相遇的那一瞬永远刻在她的记忆里,生生不息,随着时光流向更加高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