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允为何会背叛我们?”
“谈不上背叛,他只是自保而已。数日前,他在流烟巷喝花酒,醉酒之后将此事说了出来。他从前不干不净比圈朝廷良田要严重的事只怕不少,随便抖出来都不得了。大概被静川揪住了把柄,不得不认。如今他顶多被革职家产充公,再坐上几年的牢。若是静川出手了,估摸着全家性命都保不住吧。”
“五皇子……真这么厉害?”
“他能骗过容贵妃这么多年,当然不是省油的灯。”
“那梁亭召的案子……殿下作何打算?”
“我得想想,好好想想。”轩辕流霜抬起下巴,似在深思。
可就在这时候,大理寺监事郑晓正急匆匆赶入帝临殿。
“郑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轩辕流霜拽住郑晓问道。
“别拦着我!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什么?”
“梁大人……在市集上陪着夫人散步,不想被人捅了一刀!鲜血直流……太医院的安太医和林太医都赶过去了!”
“什么人干的!抓到了没有?”
“没有!但梁夫人认出行凶之人了!正是那日拦住岳丞相马车的老妇!”
“什么?”容峻舟的眉头都要拧成麻绳了,他看向轩辕流霜道,“这算是唱的哪一出戏?”
郑晓已经急匆匆入了殿门,轩辕流霜转身到:“走!看看去!若真是一出戏,至少要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轩辕流霜与容峻舟来到了粱亭召的府邸,轩辕静川正坐在厅中颔首不语,就连梁啸涛也是一脸肃穆。
门的那一面隐隐传来梁夫人的哭声。
“连四哥也来了啊。”轩辕静川一向微陷的唇角竟然也多了一分苦意。
“梁大人伤的严重不严重?”
“……流了一大摊子血。”
就在这个时候,两名婢女扶着梁夫人从门中行了出来,她的鬓角有几缕白丝,岁月虽然在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掩饰不了她年轻时候的端庄秀美。
此时的梁夫人,泪眼婆娑,肩膀颤抖。
她鲜少与朝中重臣的家眷来往,终日喜好的也不过是养花还有绣图。
“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亭召有时间陪着我走一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梁大人的案子待审,那名老妇不是应该在刑部的监管之下吗?您看清楚了真的是那个女人吗?”
“……我不认得那老妇,但跟随在老爷身边多年的良叔却认得。”
“刑部怎么说?”轩辕流霜一边问,一边观察着轩辕静川的表情。
“刑部回话说,那老妇确实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怎么回事?”
容峻舟这下傻了,刑部原本是岳丞相长子的地盘,可就在前几日他刚被光烈帝降职为侍郎,新的刑部尚书还不及上任,可就算这样,那老妇是怎么离开刑部的?
粱亭召就算待职在家,好歹也是朝中正三品的大元,光烈帝限期要刑部将那名老妇捉拿归案。
直到日落时分,安太医与林太医才背着药箱行出门外。安太医的神色有些疲惫,而林太医也一直用袖口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安太医,梁大人怎么样了?”
安太医叹了口气,所有人的心情顿时被吊了起来。
“梁大人的血是止住了,但他年事已高……在下与林太医最担忧的就是梁大人失血过多能否熬得住啊。这几夜最要紧,药方安某与林太医还要再商议商议。”
“看来梁大人伤势严重要好生静养,在下与容将军就不再叨扰。若府上有什么需要,在下定然鼎力相助。”
“那就恭送晋王与容将军了!”
轩辕流霜来到梁府门外的瞬间,一把拽过容峻舟来到墙根下。
“舅舅,我问你,当年粱亭召是不是真断了这么件冤案?”
“……粱亭召心思缜密,年轻时候人称神探,你要说他心直口快得罪的人是一把一把,但你要说他断什么冤案?”容峻舟摇了摇头。
“那个老妇是怎么来的?”
“殿下得问岳丞相的儿子岳路谋了!”
“什么?这一切是岳路谋安排的?”
“应当不是,粱亭召怎么说也是朝中大元,案子一旦细查,若真是岳路谋设计安排,还会露不出马脚来?”
轩辕流霜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赶紧派人去通知岳丞相,一定要赶在静川找到那老妇之前!”
“好!”容峻舟见到轩辕流霜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来,不得不问,“殿下,您还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那个老妇已经在静川手里了!”
容峻舟不说二话,疾步没入了人流之中。
轩辕流霜靠着墙,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母妃啊母妃……你挑选的靠山可未必靠的住啊!”
而轩辕流霜的担心虽然没有成为现实,但却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
找到那老妇的并非轩辕静川,而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坚,此案干系重大,林坚不敢贸然将那老妇送还刑部,而是上奏光烈帝。
“朕倒是要看看这个行刺朝廷大理寺卿的老妇到底有多么天大的冤情!”
林坚将老妇押送至前殿。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那老妇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眼神迷茫。当林坚问起她的冤情时,她立马痛哭流涕,讲述起她的儿子如何含冤而死。
光烈帝传召那位被于刘氏称作‘死而复生’的寡妇。
那名寡妇跪于光烈帝前,老妇情绪激动,上前就要掐住她的脖子,林坚怒斥,殿上侍卫将她二人拉开。
文武百官低头议论纷纷,这一切显得如同闹剧。
岳中浔蹙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他看向轩辕流霜时,才发觉对方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当问及该寡妇可是当年掘尸弃河金蝉脱壳之人时,该寡妇大喊冤枉。
“皇上!民妇冤枉啊!民妇多年之前与邻村木匠林二牛互生好感,林二牛并不嫌弃民妇是个寡妇,娶了民妇为妻,二牛被百里外横城的富户雇为木匠,民妇自然随他离了村子。至于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民妇还是今年回了村子才知道。那沉水女尸乃是村中另一名寡妇周氏,民妇回到村中之后,于刘氏对民妇纠缠不休,日日指骂民妇就是当年的寡妇周氏!明明是于刘氏忆子成痴,怎么好端端地变成了是民妇当年掘女尸沉入河中金蝉脱壳了?民妇死去的丈夫是个本分人,不曾欠债也不曾得罪任何人,民妇根本不用做什么金蝉脱壳的事情啊!”
大理寺监士郑晓又道:“皇上面前若说假话便是欺君罔上罪诛九族!为什么村中之人都应和于刘氏,说你就是当年的周氏呢?”
“大人,您有所不知,最初村里人都劝解于刘氏说民妇并非当年的寡妇周氏,可于刘氏听了这些话便会愈发疯狂,甚至差点放火焚了一户人家的房子!村里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只要她说民妇是寡妇周氏的时候,大家都应和她,为的是避免她发疯伤人!皇上,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村民们前来为民妇作证啊!”
岳中浔的表情沉静,可是背脊已然汗湿一片。
林坚显然将此案查了个透彻,村民的口供被呈到光烈帝的面前,一切正如林氏所言,于刘氏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只要提起当年的案子她便开始发疯,整日想象自己的儿子并非杀人凶手而是冤死,这样的妄想在林氏回到村中之后变本加厉。
“岂有此理!就为了一个疯妇,竟然让堂堂大理寺卿待职!岳丞相!你到底有没有查清楚前因后果就贸贸然上书!你知不知道你是堂堂丞相!你奏疏之中所说一字一句意味着什么!还有刑部到底怎么回事,连个疯妇都看不住吗?她在刑部这么些日子,就没一个人看出来她并非常人吗!”
“微臣有失察之罪,请皇上降罪!”
岳中浔跪下,朝臣们也纷纷叩首,“皇上息怒——”
“降罪!朕降罪于你,粱亭召被这疯妇刺的那一刀就不存在了?”
岳中浔一党纷纷替他求情。
“皇上,那个小村落距离京师遥远,岳丞相无法亲临查案实在是人之常情啊!该是刑部派去查案的官员玩忽职守,岳丞相也是被其蒙蔽啊!”
“皇上,岳丞相被百姓拦车喊冤,将冤情上书皇上是人臣的本分,虽有失察之过,请皇上开恩!”
轩辕流霜颔首不语,光烈帝的目光却冷然扫了过来。
“晋王你觉得呢?”


☆、79

“父皇,儿臣不怀疑岳丞相当初上奏此案时的初衷。梁大人两袖清风,刚直不阿,朝中不少官吏对其心有余悸,纷纷等着梁大人露出什么破绽好让他们抓住把柄大肆渲染。儿臣心中觉得疑惑,刑部官员若真前往了于刘氏所在的村子,怎么可能没有听到村里人的议论,又怎么会没发现林氏并非当年被杀害的寡妇周氏?儿臣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刑部官员玩忽职守,虽然去了那个村子,但是与当地官员吃喝一番便回来复命,另一种则是……”
“则是什么?”
“则是有人妄图借岳丞相之手来打压陷害梁大人。父皇,此案破绽百出,若是细查岳丞相又怎么会发现不了真相呢?可是这一层一层地由下而上,偏偏将岳丞相的眼睛给蒙蔽了。儿臣心中疑虑甚多。”
轩辕流霜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而岳中浔此时恍然大悟,自己定然是被人陷害了!刑部的人的的确确去了那个村子,这么大的案子关乎朝中三品大员,他们不可能不去细查……除非有人提前去了村子里打点好了一切,将刑部派去的人都蒙骗了。
这个人,岳中浔思前想后也只有——轩辕静川。
可他在皇上面前却偏偏不能道出他的名字来,打烂了牙和着血只能往肚子里咽。
光烈帝下旨将前往于刘氏所在村子查案的相关刑部人员全部革职查办,丞相岳中浔罚奉一年,大理寺卿粱亭召官复原职。
退朝之后,岳中浔跟上轩辕流霜,极为气愤道:“晋王殿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五皇子给老夫设下的请君入瓮?”
轩辕流霜嘲讽地一笑,“岳丞相,你可知道,若不是令郎急着要找到梁大人的把柄,而岳丞相您又急着看梁大人落马,又岂会有今日的狼狈?这一次您虽然勉强保住了丞相之位,但整个刑部都被换水。不得不说,静川他赢的漂亮。”
轩辕流霜还未行出宫门,小麦子将他喊住。
“晋王殿下!娘娘说日子久了,想看看您。”
轩辕流霜回头看了岳中浔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容贵妃的三百遍经文已经抄完,当轩辕流霜行入宫门时,她正好执起茶壶。
“来了,今天我们母子二人好好说说话,本宫不想再与你争锋相对……”
轩辕流霜沉默着在她面前坐下,容贵妃将茶杯缓缓推至他的面前。
“岳丞相的事情,本宫也有所耳闻。是本宫将岳霖梢强塞给你,事到如今,你父皇很明显对岳丞相不满,再加上他的两个儿子也闹得满城风雨,不得不说轩辕静川耍起阴狠来,本宫都算不过他。他能做到滴水不漏,还能给岳丞相下套子,本宫想他在朝中各个大臣身边只怕也留有耳目,这应该是他还装傻充愣时早就备下的。你常说本宫步步为营,现在看来本宫在你这个弟弟面前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轩辕流霜的目光落入茶水之中,平静而内敛。
“父皇的御命以下,岳大小姐在众人心中已经是儿臣的王妃了。这个时候不娶岳大小姐,在父皇眼中,我这个儿子就成了见风使舵的小人。”
“可万一岳中浔倒了,你岂不是要受连累?”
“就算没有岳中浔,单凭容家的势力,如何与赵、梁两家抗衡?当初端裕皇后逼宫,按道理二哥是必然要失去王爵,可二哥为人够坚定,反而在父皇心中赢得一席之地,哪怕是廉亲王的赃款过了他王府的账,父皇也人就没有动他。父皇欣赏的是忠直之人,不管岳中浔最后会不会失去丞相之位,只要我的立场合乎父皇的心意,皇位暂且不提,王爵是能保住的。”
“区区一个王爵有什么用?本宫要你……”
轩辕流霜摇了摇手指。
“急功近利可不会有好结果,端裕皇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品完这杯茶,轩辕流霜离开了重华殿。
容贵妃望着他融入满园日光之中的背影,扣着茶杯的指骨泛白。
“不是本宫要急功近利,而是时不待我。”
半月之后,晋王与岳丞相孙女岳霖梢成婚。
大喜当日,满朝文武齐聚晋王府,整个婚宴虽有亲王的规格,却并不显得奢侈铺张,反而进退有度。
岳丞相带着长子行走于宾客之间,低声道:“你要和晋王好好学学,什么叫做排场足够却又让人抓不到任何不是!”
轩辕流霜一身皇室成婚时的礼服,仍旧是黑色的底缎,袖边襟口上却是红色的祥云奔流,庄重高雅,不似民间喜服那般红火扎眼。
“五皇子到——”小江子一声高喝,与宴的众臣纷纷颔首行礼。
岳路谋轻哼一声,“连王爵都还没有,满朝文武对他的尊崇比晋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住嘴,你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说完,岳丞相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五皇子来了啊!怎么没看见皇子嫔呢?听说殿下与皇子嫔伉俪情深如胶似漆啊!”
“岳丞相见笑了,小漫有孕在身,不方便前来,还望岳丞相还有四哥见谅。”
轩辕静川笑意满容,轩辕流霜的目光却微凉。
“既是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一路颠簸从宫中来晋王府又是何必。”
“四个多月的身孕……”轩辕静川眉梢向上一挑,“没想到四哥倒是记得比我清楚呢。”
岳路谋自然是听说过轩辕流霜曾经中意路小漫之事,轩辕静川显然话里有话,他正要开口,没想到轩辕流霜却轻笑了一声。
“那是自然。静川你孩子心性,没想到比我先做了父亲。”
轩辕流霜话语平缓而坦荡,岳氏父子舒了一口气。
“四哥这么一说,静川倒真是觉得对小漫的关心不够了。日子也不早了,我就现行回去陪着她,不然她非在窗台前坐着眼巴巴地等我。”
轩辕流霜还未及开口,岳丞相陪笑道,“都说五皇子与皇子嫔感情甚佳,如今皇子嫔又有了身孕,五皇子心中记挂乃人之常情。老夫在此敬殿下一杯。”
“岳丞相乃是朝中元老,何须对静川如此客气。只是饮下这杯,静川就要先行离去了。”
“无妨!无妨!”
此时的路小漫站立在偏殿门前,仰望着夜空中的一轮皓月。
漆黑一片的天边燃放起了礼花,色彩纷斓,绽放的瞬间连心绪也被撑开。
“是晋王的婚礼吧,记得几年前端王迎娶廉亲王之女的时候也放过礼花。”路小漫仰着头,十分专注地望着天空。
陈顺以为她是感叹自己嫁给五皇子时却没有这样的排场,安慰道:“殿下这般*重你,等你腹中骨肉出世,殿下也一定会燃放礼花来庆祝的。”
路小漫垂眉莞尔,她只是感叹今夜的京城沉浸在晋王大婚的喜庆之中,可偏偏轩辕流霜却不见得满心欢喜。他对她的倾心来的悄无声息,当她还没有意识到时已成了空。
路小漫知道轩辕流霜一直介怀自己做了轩辕静川的女人,路小漫也许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但并不后悔。
在她入宫的这些年月里,轩辕流霜也好,轩辕静川也好,都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但他们都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正如王贝儿所言,她珍惜轩辕静川的怀抱,他给予她的温暖和保护,就算是欺骗也是费尽心思令人恨不起来。
她不会说白首到老,因为白首不一定有情,而是无奈。
她只愿轩辕流霜能看到岳霖梢的好。
只要闭上眼睛,她便想起轩辕流霜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他眼角眉梢笑意缱绻,游走于名利喧嚣之外。
“咦,五皇子嫔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宁伊手中拎着一只食盒,乘着夜色而来。
“宁伊,你怎么来了?”
“今日晋王大喜,五皇子也出宫赴宴了。静妃娘娘心想你这会儿只怕寂寞,还眼巴巴地想着出宫转悠玩耍,娘娘本想亲自来看住你,谁知道小皇子哭闹着不肯睡觉,娘娘就遣了奴婢来作陪。”
“快进来吧!有人陪着皇子嫔说话,老奴就少费心思逗她开心。”
宁伊进了屋,将食盒中的点心端了出来,“问过安太医了,这些都是吃了对孩子好的。”
“静妃娘娘费心了。”路小漫伸手拿过一块放进嘴里。
宁伊赶紧拍她的手背,“你啊,陈总管还没验过呢,就傻呵呵往嘴里送。”
“静妃娘娘送来的能有什么问题?”
“静妃娘娘当然不会害你,可点心是吩咐御膳房给做的啊!”宁伊没好气地说。
陈顺以银针试了试所有的糕点,路小漫这才将点心放入口中。
三人围着桌子谈笑,没过多久就听见门外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什么走水?”陈顺赶紧来到门外,看见无数宫人和侍卫端着盆子提着桶子赶去南园西边。
“回陈总管的话,南园西边儿的宫阁走水了,西阁与重华园连在一起,要是不小心烧到容贵妃那儿可是不得了啊!”
“走!我跟你们去看看!”
陈顺身为南园的总管,若是真让朝云阁的火烧到重华园去,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宁伊,你帮着我照顾着皇子嫔,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陈总管您去吧,奴婢就在这儿陪着皇子嫔等您回来!”
陈顺急匆匆离开了,远远听见呼喊着泼水的声音,路小漫抬起窗户将脑袋探出去。
渐渐地来往殿门前的宫人和侍卫都少了,大多数人都忙着从镜池取水灭火。
“怎么好端端地走水了呢。”
“快回来坐着吧,若是窗户沿膈着您的肚子了,奴婢怎么向陈总管交代啊!”宁伊扶着路小漫回到桌边,安慰道,“入春了,虽然还不怎么暖,但草木复萌,一个不小心就走水了吧。”

 


☆、80

“嗯……”路小漫坐在桌前,时不时回首望向窗口,“不会烧到这边来吧?”
“怎么会?没见着那么多人都赶去了吗?西边儿的楼阁离这儿远着呢。”
“嗯……”路小漫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半块儿点心吃下去。
当她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宁伊时,忽然觉得对方的脸怎么多了几分重影?
“皇子嫔?您没事儿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我……怎么觉得……”路小漫揉了揉眼睛,忽然之间困倦的厉害。
“要不奴婢扶您回榻上歇息?”
“嗯。”路小漫点了点头,起身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宁伊……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怎么了,您是闻见着火的味道了?”
“不……不是……好像是……迷烟的气味……”
方才她一颗心系在西边儿走水的宫阁,现在却闻到了一股迷烟的气味,虽然很淡很淡,但路小漫还是分辨了出来。
她的手指扣紧宁伊,目光偏向一旁的烛台。
陈总管离去之前还没有这股味道,怎么现在就有了?
若这真是什么令人晕眩的迷烟,为什么宁伊却没事?
难道……
路小漫的指尖一颤,此时她已经躺在了榻上,宁伊替她脱去了鞋袜,盖上了被褥。
头顶的帐幔旋转着,路小漫扣紧了手指要自己清醒。
“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宁伊拍了拍被子起身。
路小漫心中却叫骂了起来。
娘的——果真是你趁着姑奶奶不注意往蜡烛里加了东西!你想干什么?
“也许以后就见不着面了,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一些事,不然我这辈子都过的不舒畅。”
什么事?
路小漫的脑袋越来越昏,下意识手掌想要覆上自己的小腹。
“人人都说,是你在北宫救了我。可我却觉得我能活到最后,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天意,是因为我命硬!要不然都是饮下清酒,为何我活着,杜鹃却死了?”
路小漫听了心中狂笑,我又没巴望着你感激我!
“可偏偏所有人都说是你救了我,在你面前我永远低人一等,你说的永远都是对的!有谁还记得当初在北宫里不眠不休照顾静妃的人是我!可静妃却把你当做她的妹妹,凡是为你打算。而我呢?只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罢了!所有人都提醒着要我别忘记你的救命之恩!实在是可笑!”
路小漫笑的都快抽筋,她不是笑宁伊而是笑自己。
当时在北宫,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遵从安致君的“医道”二字,没想过要谁对她感恩戴德。她没染上痘疮都是天大的运气,能救下这么些人来她也全让当做是自己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