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霜侧过头去,伸手拨弄了一下耳际汗湿发丝,在日光下别有风情,“柯摩罗,其实曲希若根本就不在拜血教里吧?”
陆轻墨也是挑了挑眉梢道,“她对拜血教这么不在乎,任由我们捣毁,自然是因为曲希若没有被囚禁在教中了。”
柯摩罗拍起手来,“她确实不在这里面,但是不代表她不在我手上。”
“那么你要怎样才会告诉我,她在哪里呢?”
“当你们打败我时候,或者……在你们还剩最后一口气时候。”柯摩罗从高处落下来,走向他们,“虽然后者可能性要更大。”
“那就让我们试一试吧。”陆轻墨收起了所有表情,一剑飞去。同温潜流要不断适应千云剑不同,陆轻墨性格与剑路同千云剑本就相似。若说温潜流能发挥千云剑六成威力,那么陆轻墨能驾驭八成。
这一剑和着冲开星云之势,既然曲希若不在拜血教中,他便可放手一搏。
柯摩罗心下微微一颤,算是明白为何温潜流如此嫉妒陆轻墨天赋了,普天之下他难以想象能有第二人像他这样接受了千云剑剑种便能应用自如。
重钧剑也涌了出去,两剑相遇,陆轻墨剑气与对方相比还是稍弱,就在他被逼退之时,君无霜剑气压低了气压,冲撞了过去,柯摩罗不由得咬牙,看来她不但看低了陆轻墨还小视了君无霜。
一场博弈开始,几百名拜血教教徒冲了出来,君无霜冷哼一声,剑气一个翻转他们尽数倒下。柯摩罗瞥过君无霜身姿,知道此人与自己年轻时性格大为相似,挥剑时只图心中痛快,每一次攻击至死方休,周身门户大开,可是当君无霜敌人想要抓住这些弱点时候,会发现自己被他剑气逼迫得只有应对余地。
而陆轻墨攻守兼备,以攻为守,易守为攻也在一瞬,让人捉摸不透。
此二人联手,虽然各自为政,但是柯摩罗却无法找到机会拿下其中任何一人。她有足够能力挡下两人同时攻击,却也无法有空隙伤到其中任何一人。
这是一场消耗战,在沙漠中挣扎着存留了无数岁月绿洲似乎就要毁在着三人飞扬剑气之中。柯摩罗暗暗保存自己力量,消耗着陆轻墨与君无霜内力。
只要给她机会,便要将他们一一击破。
陆轻墨自然看出了柯摩罗意图,也小心地保持着自己实力,而君无霜肆意剑气令柯摩罗不断抵挡却无法预料他下一剑。而陆轻墨也在君无霜所制造空隙里出剑,让柯摩罗应对不及,处于下风。
“陆庄主,搭我顺风感觉如何啊!”君无霜语气里没有讽刺倒是多了几分调侃,一剑飞驰出去。
陆轻墨估摸着柯摩罗剑势,千云剑也涤荡开尘嚣,“只要我们目能达到,君教主又何必斤斤计较!”
柯摩罗被他二人逼得耐不住性子,剑气滑行,炸裂开来,两人顺势后撤。
陆轻墨呼了一口气,君无霜额角出现了一道血痕。
“啧啧啧啧,这张俊俏脸以后可就不再完美了。”柯摩罗轻哼了一声,暗自盘算要如何挡开君无霜攻击同时断开陆轻墨。
君无霜唇角上扬,并没有伸手去摸额角血渍,那仪态没有狼狈依旧恣意,他一个翻身,白衣上沙尘摔下来在空气中如同划破天际星子,又是一道剑气勾勒出刁钻角度,柯摩罗御剑抵挡,她暗自咬牙,不知道君无霜这样猛烈攻击了自己许久,什么时候才会内力衰竭?
陆轻墨千云剑也飞袭而来,柯摩罗引来君无霜剑气将其撞开。
日光西斜,银月在天空中显现了姿态。
以一敌二,柯摩罗已经没了耐性。
她取出腰间草笛,吹响音律是常人听不见。
一只小虫从她腰间竹筒中爬向她脖颈后面,咬破了肌肤钻了进去,一直进入了她后脑发丝之中。霎时间,她双眼泛红,剑气甩出。
陆轻墨瞥见她变化,心下一颤,君无霜出剑硬拼,陆轻墨剑气绕过去,却不想柯摩罗那一剑仿佛酝有天崩地裂之势,将他二人震了出去。
陆轻墨重重地摔下来,在沙砾与草根混杂地面上滑行了几丈远,撑住身体手掌心血肉模糊。
君无霜落在远处,他承受了绝大部分柯摩罗剑力。陆轻墨想要过去看他,只见他略微颤抖了一下,撑起上身,血液沿着唇角流到了下巴。
“告诉你们!这世上没有人是拜血教教主对手!重钧剑剑种代代相传,每一任拜血教教主都会比上一任更强大!”柯摩罗表情十分骇人。
陆轻墨心中思量柯摩罗突然之间剑力大增,恐怕和她刚才操纵那只蛊虫有关,只是不知该如何取出。
“我让你们看!无论是千云剑还是世羁剑,就算落连云从地府里出来我也一样能让她回去!还有何蕴风——无论怎样武林神话,我都会撕烂他!”柯摩罗难掩得意神色,“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来?曲希若和你们无亲无故……”
柯摩罗蹲坐下来,一只手拍打着膝盖,似乎是为了放低姿态与他们二人沟通,猩红双眼流露出不解神色,“因为那个叫莫飞尘小子吗?我听温潜流说过,你们俩都挺喜欢他——可是他看起来不怎么在乎你们俩,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吗?”
陆轻墨站了起来,冷月之下,尽管发丝凌乱风采不再眉眼却依旧如同水墨画一般让人细细品味,“君无霜,你不会死了吧?”
君无霜保持着那个姿势,沉默着什么都没有回答他。
“不用怕死,我会让莫飞尘同你们作伴,我还要让何蕴风活着——就算他生不如死也无法弥补我们历任拜血教教主遗憾!”柯摩罗说完,又要出剑。
陆轻墨已经准备好用尽所有内力来承受。
君无霜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声音低沉,在这样沙漠冷夜之中,如同鬼魅,“在你对他怎么样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话音刚落,一股剑气逼开周围一切,没有迂回掩饰,横冲直撞着出去。
陆轻墨不管这许多,千云剑附着在束心剑上,二人合力,竟然硬生生挡住了柯摩罗那疯狂剑气,这一片绿洲在明日日出之前便会成为沙漠中传说,只有人听过,不会再有人看过。
剑气消散之时,柯摩罗被逼退到了拜血教废墟之下。
陆轻墨收气,看向君无霜,这才发觉他双眼泛着紫色,这家伙只怕为了提升自己剑力突破经脉,若再这样下去不但会走火入魔,而且受损经脉再难恢复。
君无霜仰起头,下巴弧度如同冷锋,“放心,我死不了……如果你能借我东风解决了这个女人,也不枉我自损经脉!”
于是,绿洲上鏖战继续着,胜负难料,生死未测。
“蕴风……我有一种很害怕感觉。”莫飞尘骑在骆驼上,看着何蕴风背影道。
“害怕沙漠?还是害怕拜血教?”何蕴风发丝飘洒在和着轻沙风中,成为这片荒芜中唯一风景,“因为我说今晚我们就能到达那片绿洲你开始心中不安了?”
“不是……好像我不快一点,就会失去什么了。”莫飞尘捂住自己心脏。
“我会在你身边。”何蕴风轻声道。
他们面前是一片阴影下。
“那是……拜血教吗?”莫飞尘蹙眉,虽然是在夜晚,但是和想象中相差实在太多。
何蕴风眯起了眼睛,上一次来,拜血教行宫并不是那样……
“蕴风,你听是什么声音?难道是风暴?”莫飞尘侧着耳朵,那种气流相撞响声沿着空气传来,沙砾也随之弹跳着。
“不是风暴,是无形剑气声音。”
莫飞尘闭上眼睛,在比拼有三人,均是绝世高手,这样恶战只怕绝无仅有。他在心中勾勒着那些剑气气势与剑路,呼吸顿时凝固在喉间,“是陆大哥还有……”
“君无霜。和他们对战……是柯摩罗。”
“他们怎么会来……”莫飞尘急不可待地翻下骆驼,打算以轻功赶过去,“他们应该是在中原才对啊!”
第88章
“他们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柯摩罗,怕你送死。”何蕴风拉起莫飞尘,两人在沙砾上一点,一跃而起。
当他们赶到那片已经毁灭殆尽绿洲时,莫飞尘几乎要惊叫出声。
柯摩罗剑气撞开了束心剑擦过千云剑直取陆轻墨!
何蕴风抬起手来,世羁剑席卷起风暴,与重钧剑相对,改变了那剑气方向,将它引到了陆轻墨右侧,只看见沙漠似乎被劈开,延绵起伏沙丘失去了形状。
陆轻墨回头,压抑着看着风尘仆仆莫飞尘与何蕴风,随即弯起一抹笑容,“还是被你们给赶上了啊……”
而君无霜趁势一剑又一剑地袭向柯摩罗,每一次攻击快应接不暇,疯狂到难以控制。
“糟了!他经脉!”莫飞尘一眼就看出了君无霜失控,纵身跃入了战局,飞尘剑糅合了青鸾剑力度,贴着束心剑刺入了柯摩罗剑气之中,剑风扫过了她肩膀。
血液滴滴答答流下来,瞬时便被沙砾吸收了。
柯摩罗摇摇晃晃站稳,脸上表情似乎感受不到半点痛苦,下一剑出剑威力和速度似乎一点没受到影响。
君无霜又是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在他剑气被重钧剑消磨瞬间,莫飞尘出剑补足了那力道,柯摩罗飞身跃起,她身后废墟被冲撞开来,稀里哗啦响声在死静荒漠中似乎重重地落在了人心坎上。
柯摩罗还没有落地,何蕴风世羁剑再度袭过去,柯摩罗御剑抵挡,被撞向后方,落入那片废墟之中,久久没有动静。
君无霜就似没有知觉一般,一剑又一剑刺向柯摩罗倒下地方。
莫飞尘一把搂住他,两人摔在地上,君无霜挣扎着要爬起来,莫飞尘只能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无霜!无霜你听我说!”
君无霜眼中紫色越来越深,莫飞尘内力深入他经脉却屡屡被他凌乱而强悍真气反噬。
“无霜!我是飞尘啊!我不要你这样!你来这里是为什么?”莫飞尘就快压不住君无霜了,陆轻墨与何蕴风赶了过来,一人一手扣住君无霜手腕,将内息渡进去,扼制他纷繁紊乱经络。
“如果是为了我……就像我告诉过你那样,我要你好好!只有你好好我才会开心!”
君无霜侧过脸来,紫色双目看着莫飞尘,从狠戾到迷茫再到疑惑。
“飞尘……”
“对!我是莫飞尘啊!我就在这里!”莫飞尘有些欣喜,“你听我念……”
他将《清心明智》吟诵了出来,君无霜目光逐渐柔和起来,呼吸拉长变得均匀,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很轻,“你怎么来了。”
莫飞尘将他拉起来,“太好了!我真害怕你清醒不过来!”
“小心!”蓦地,君无霜扣紧莫飞尘,带他瞬间离开了原处。
而陆轻墨与何蕴风一同出剑,剑气却被远处瓦砾堆中那个人劈开。
她额角脸上都是尘土与血渍,那受伤肩膀也似乎完全不能动了。但是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摇摆着走向他们。
每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不为她狰狞表情,而是那种仿佛将她踢下地狱她也会再次爬上来意念。
“是拜血教禁蛊……能让人感觉不到痛苦,功力成倍增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会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何蕴风手掌朝上,划过小半个圆,那姿态富有力度却不失美感。
君无霜本就受了伤,有些站不稳,向后跌了半步,莫飞尘赶紧将他撑住。
柯摩罗发疯一般冲了过来,剑气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何蕴风身形一晃,世羁剑冲了出去,陆轻墨也释放了千云剑。
一百多年之后,这两柄武林中绝世名剑终于再度聚首。
柯摩罗狂吼了一声硬是将这两剑威力挡了下来。
是啊,千云剑剑主已经不再是落连云。而驾驭世羁剑何蕴风经过岁月洗礼之后,他也从那巅峰滑落了。
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是,柯摩罗已经丧失意志身体挥起剑气袭向莫飞尘。
君无霜想要出剑,经脉中真气虚浮,那一剑擦过重钧剑便破碎了。
莫飞尘想也不想来到他身前,飞尘剑爆裂而出,他自己也未曾想到飞尘剑气能够如此霸道,将重钧剑撞向空中。
陆轻墨与何蕴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带着重钧剑冲向天际飞尘剑,不由得停滞在原处。
“还等什么!”君无霜一剑迸出,他身形不稳,倒下时那剑气没入了柯摩罗膝盖,她摔倒了下去。
何蕴风趁她还没有起来,扣住了她手腕,以内力封住了她经脉。无奈在那蛊虫作用下,她内息过于汹涌。
“陆轻墨,快来帮我!”
陆轻墨赶过来,两人一起封闭了柯摩罗经脉,压抑非常用力,他们俩仅剩内力几乎全部进入了她身体。
“飞尘!你去她气海毁了重钧剑!”
莫飞尘不说二话,手指点住柯摩罗经脉,渗入她气海,“我要怎样才能毁掉重钧剑?”
“飞尘,剑不在形而在于意,即使是在狭小经络之中也并不代表你不能使用剑气。”何蕴风解释并不清楚,莫飞尘理解懵懂。
君无霜摇晃着走过来,扣住他手腕,“剑气既然无形,便能渗透到任何缝隙中,也能从任何地方冲出来。”
莫飞尘闭上眼,感觉束心剑带着他飞尘剑涌入柯摩罗经络之中。束心剑将那些零散真气压制在经络中让飞尘剑保持着态势注入到气海中重钧剑中。
蓦地,飞尘剑从内部四散开来,重钧剑碎裂着逆冲向陆轻墨与何蕴风,两人不由得松开手。
莫飞尘向后一仰被君无霜抱住。
柯摩罗呆然地躺在沙砾中。
“我要杀了你们全部……”
“重钧剑是天下无敌……”
“我不会死!我绝对不会死……”
她挣扎着还要爬起来,事实上她也确实爬起来了。
瘸着一条腿来到莫飞尘面前,用那只还能动手想要去掐他脖子,“你死了……他们就都死了……”
莫飞尘仰着头看她,眼神中有一些悲悯。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要什么,付出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是拜血教教主。遏罗多死后每一位教主都会告诉他继承者,你们要攻破中原武林,为遏罗多一雪前耻。”君无霜嘲讽般扬起了唇角。莫飞尘这才想起,这也是君无霜作为镜水教教主所受到教育。
柯摩罗手指最终还是没能掐下去,她脱力般倒下去,沉重地呼吸着。
冷风扬起了暖意,快要日出了。
轻悠草笛声飘摇而来,和着驼铃响声。
一个男子身影在风沙中显出了轮廓。
陆轻墨叹了一口气,“白景溪。”
随着那草笛声,那只蛊虫从遏罗多后颈中爬了出来,一直爬向白景溪。
他抬起脚来,毫不犹豫地踩下去。
不过一阵风拂过,那蛊虫便被黄沙掩埋住了。
柯摩罗身体开始颤抖,因为疼痛以及某一个时刻来临。
白景溪在她面前跪坐下来,“我送这只蛊虫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这样做。”
“那是……为了什么?”柯摩罗眼神开始迷离。
“为了帮你离开拜血教。”
“我永远都离不开。”柯摩罗闭上眼睛,唇角那丝笑意苦涩如同这片沙漠。
白景溪将她抱了起来,留下了一个竹筒给莫飞尘,“它能帮你找到藏匿曲希若地方。”说完,便转身离去。
他将柯摩罗扶上了骆驼,行走在那片风尘之中,不知道去哪里也无所谓去哪里。
陆轻墨将那竹筒接过来,打开盖子,一直小虫飞了出来,里面还有细而长丝线嵌在竹筒底部。他们跟着那小虫,一路向前,穿过了拜血教废墟,看见一片荒漠。
小虫向下飞去,似乎很努力地想要钻进沙砾中。
“在下面!”莫飞尘意识到什么,动手开始刨沙堆。另外三个人也跟着他挖了起来,很快便露出了一层铁皮。
将那铁箱撬开,曲希若就躺在里面。
莫飞尘把她捞出来,探上她脉搏,这才发觉已经没有起伏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救你……”莫飞尘抱着她,想起曲少峰遗言还有乌青言双眼……但是想也知道,正常人被封在这密闭空间里这么久,哪里还有命活?
“别急,柯摩罗是不会让曲小姐死。”陆轻墨手指按在曲希若颈间,白景溪给那只蛊虫便爬了下去。只见曲小姐鼻腔中,另一只蛊虫爬了出来。
曲小姐就似憋了一口气终于能呼吸了一般,胸口一阵剧烈地起伏,猛地睁开了眼睛。
“希若——”莫飞尘差一点喜极而泣,将一脸懵懂曲大小姐紧紧搂住。
她身体虚弱,许多天滴水未进,何蕴风与莫飞尘渡了一些内力给她,这才勉强撑住了。
还好在一片沙漠中,骆驼也无处可去,它们一直趴在距离绿洲不远处,也是这一夜发生事情唯一见证者。
何蕴风吹了一个口哨,骆驼们便起身走了过来,他将干粮取下,与众人分食。
曲希若身体虚弱,只是少少地吃了两口。她清醒过来之后,问第一件事情不是自己在哪里或者发生了什么,而是李渡怎么样了。
这让莫飞尘哑然失笑,他这个兄长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荒漠,结果这个妹妹连句关心话都没有。
“放心,只要能回中原,我倒贴给李师兄八抬大轿让他娶走你!”
他们实在太累了。
莫飞尘倚着身后乱石,眼皮子开始打架,“终于可以好好歇一会儿了……”
在这一片荒漠之中,拜血教残骸在晨曦下并未有破败萧瑟之感,仿佛有什么会从这废墟中破土而出一般。
何蕴风将水袋递到了莫飞尘面前,他懒洋洋地接过来饮了一小口,便睡了过去。
风和着砂也不再有那种要将一切磨平锐利感。
“这样真好……”莫飞尘喃语着。
无论是何蕴风也好,君无霜也好还是陆轻墨,他们都活着,此刻也都在自己身边。
他忽然想起张无忌曾经说过自己最快乐时光就是在冰火岛上,当他心中挂念四个女子都在他身边。
也许此刻,就是他莫飞尘冰火岛。
他只想这样闭着眼体会,和睦靠坐在一起,没有纷争,没有江湖。
尾声
定禅寺钟声悠远。
每一声似乎都定格了一段时光。
君无霜仰头,看着定禅寺幽幽台阶,目光沉敛。
他选择来到定禅寺,选择在这个清静地方聆听佛音,希望能洗去身上戾气,恢复凌乱经脉。但是却不知道多久。
“无霜……”莫飞尘叫住了他,但是叫住之后又能怎样?
君无霜就似知道莫飞尘想法,只是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
“飞尘,无量大师说过要我放下执着。既然是执着,那当然是放不下……因为放下了你,我还剩什么呢?”
莫飞尘张了张嘴,君无霜背影曾经有太多颜色让他琢磨不透,而这一刻又回归了洁白。
“飞尘……我与何蕴风还有陆轻墨都不一样。何蕴风对你感情很柔软,小心翼翼不会伤害你,用沉淀了一世智慧来引导你。陆轻墨包容你,和他在一起你永远不会累,因为你想做他都会为你做到哪怕伤到他自己。但是我不同,我是一把双面刃,固执要从你那里得到什么,结果也只是划伤你再划伤我自己罢了。”
莫飞尘骤然上前,抱住了他。
君无霜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要留住此刻温度。他手指嵌进莫飞尘指缝中,“飞尘,你一定要快乐。等我……能够控制自己执着时,我一定会去找你。”
他缓缓掰开莫飞尘手,信步朝着台阶最高处走去,那里无量禅师正双掌合十等待着他。
莫飞尘仰望着。
这才发觉其实君无霜从来都是那个倚靠着客栈围墙侧目轻笑少年。
定禅寺外,陆轻墨飞身上马,何蕴风一把拉住了缰绳,“你不等他吗?”
“等什么?又不是再不相见了。”陆轻墨挑眉一笑,悠远山水黯然失色,“我只是要去雪山寻找一味药材来救温潜流罢了。”
“其实你什么都没有欠过温潜流。”
温潜流经脉反冲之后,不但武功全废神智如同七八岁孩童,而且失去了行动能力终日趟在床上哭闹。
“我自己知道我欠他是什么。”陆轻墨拍了拍自己胸口,那个冬日里唯一一点温暖他永远还不清,“我也不打算治好他,只是想他能下床走动跑跳,做个快乐孩子。”
“但是雪山紫竹十年才结一次果,你确定你能等到?”
“十年而已,你等飞尘等了百年。”陆轻墨笑道,洒脱如清风。
“但是你记得你对我承诺,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
“我会陪在飞尘身边,但是我做不到让他不想你还有不心疼。”陆轻墨拍了拍何蕴风肩膀,淡然到了句“再会。”
何蕴风对他说了一句话,陆轻墨表情如同绽开水墨,笑容淹没在风中,回过身策马而去。
莫飞尘红着眼睛来到定禅山山门处,看见何蕴风站立在那里,浅笑如昔。他三两步跑过去,却没看见陆轻墨。
“陆兄已经走了。”
“走了?”莫飞尘发怔,随即缓过神来释然一笑,“不愧是陆轻墨啊,只可惜我一句道别话都没对他说呢。”
“我替你对他说了。”何蕴风牵起他手,向前走去。
“咦?你替我说?说了什么了?”莫飞尘有些好奇。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那是莫飞尘曾经随口对何蕴风念过,只是没想到他能记得如此清楚。
何蕴风点了点莫飞尘脑袋,“怎么了?舍不得他们两个?别担心……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回到你身边。”
“我才没去想‘总有一天’事情呢!我只知道此刻你在我身边,做人可不能太贪心!”莫飞尘握紧何蕴风手,拉着他快步向前走去,“回家了回家了!我娘说做了很多点心!我要马上回去吃!”
“那不是为曲小姐出嫁而准备喜饼吗?”
“哈哈,李渡本来是我师兄,这回我做了他大舅子,我们俩辈分总算扯平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秀水宫啊?清宇写了好几封信催你回去呢。”
“唉,我本来就是赖着不回去盘算着让那小子继任宫主呢!所以管他呢!蕴风,活着最高境界可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啊!”
“你这又是吟了谁诗?为什么你说这些诗人我都没听过?”
第89章
我觉得有些冷,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但是只有她的脸庞却依旧清晰,仿佛我经历了一场镜花水月之后,唯一真实的只有她而已。
“蕴风……蕴风……”她垂下脑袋,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温润的,只属于我的眼泪。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你只要好好地睡一觉,一觉醒来……我们会相逢,然后……然后这一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做想做的事情,没有江湖,也没有拜血教……我们一起去西域领略风沙的狂躁……去雪山看那峰顶的日出……”
她给我描述着美好的画卷,而对我而言,最美好的时光也只是此刻躺在她的怀里。
我笑了,不知道她是否能看懂我笑容里的无奈,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那些刻骨的瞬间却从来与爱情无关。
如果可以,我不需要醒来。
因为此刻,我可以欺骗自己,她是爱我的。
我的身体沉入“良玉”之中,她的内力缓缓注入,让我感觉不到寒意,只是沉沉地睡去。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一年……两年……或者十年二十年……我一直闭着自己的眼睛,不问世事沧桑。
我没有思考,也不再想念,时光从此停滞。
直到某一天,那一缕火光晃过了我的脸,我听见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为什么你已经死了……我却觉得你还活着?”
霎时间,我的血液奔涌了起来,那轻灵的声音敲击着我的心脏。
实在太久的沉寂,让我忘记了心跳。
“一剑渺然尘世羁,流光莫待倚千云。”
他吟诵起那一句诗,时光随着他微微拉长的嗓音骤然倒转,我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潇羁的风声,还有她侧目一笑的容颜。
那些布满尘埃的时光就在那个孩子的声音里翻动了起来。
第一次,我有了挣扎的欲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他的脸。
但是剑种还未复原,我甚至连睁开自己的眼睛都做不到。
他叫我“师祖”,声音里有几分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玩世不恭,甚至于我开始想象他眉目间的起伏,眼角的嘲讽,唇边无谓的笑容。
当照耀着洞穴的火光暗淡下去,我知道他走了,但是我知道他还会再来。
又或者只是我自己在期待而已。
除了连云……我没想过自己还会期待另一个人。
也许,只是时间太长,沉淀到麻木的我忽然惊醒了。只是醒来之后的落寞,可怕到难以言喻。
于是,一切都是折磨,直到他再度出现的那一刻,他缓缓走来,坐在离“良玉”不远的地方,轻轻叫我“师祖”,描述着他在庄里胡闹的情景,说着他的师兄于禁,哼着我没有听过的歌。
我用尽所有的一切去感受他,仿佛我现在活着只是为了他。
每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么短,而他离开的时间却又那么长。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会想笑,心中有无数的假设,如果当初连云选择的是我,我还会不会躺在良玉中。如果我不曾沉睡百年是不是就不会遇见这只小猴子?如果这只小猴子就这样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是否永远无法离开良玉也无所谓?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当我随着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想要喊出来的时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是啊,对于我这个活死人,又怎么能奢求那个小东西放弃挖土豆掏鸟蛋还有他的师兄于禁呢?他迟早会厌烦的,就在某一天……像连云一样,消失在我的时间里。
一粒飞尘,随风而逝。
而我却是一个抓不住风的人。
“弟子有空便来拜望。”他停下了脚步,声音轻轻荡漾着,仿佛良玉在刹时间化成了水。
我笑了,他的一句话就能左右我的情绪。
良玉可以让我活上百年,足够很多张童颜变鹤发,青丝化白缎。而当你老去,我却还未醒来,那之后的痛楚,我又要如何承受?
还未享受欢愉便在害怕失去,如果被连云知道了,她一定会笑的很得意。
“我以为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尘世无羁的人,谁知道你会这么执着。”那一日连云执着酒杯,醉眼迷离。
我碰了碰她的杯子,笑道,“执着的人都很辛苦。所以我努力假装一个什么都能看淡的人……但是假装……更辛苦。”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也许,我会这样不可自拔地恋慕上她,就是因为她是这世上最了解我,也是与我最相似的人吧……
我就这样神游太虚,直到头顶的巨响和走入山洞深处不断接近我的脚步,让我确定,我的存在恐怕已经不是我和那个小东西之间的秘密了。
有人想要取走我的剑种。
算了……这个世上总有那么多人把名利看的如此重要,活了这么久,也许确实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就让我的剑种来成全你吧!
灼热的感觉透过良玉的冰面,让我骤然一阵抽吸,心脏收紧到近乎痉挛,血液奔涌着……那种感觉……
是那个小东西!
笨蛋!你怎么……你怎么……
这个剑种对我并不重要!我已经想要就此结束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我想要拥抱住他,甚至开始憎恨连云为什么要将我冰封在如此坚固的良玉里,明明近在咫尺我却无法触碰他!
剑种在霎时间充盈,冲出气海,我挣扎着破茧而出一般,终于一把将他牢牢抱紧!
连云,我知道……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心动。
很多很多年之后,我搂着他坐在落雨亭,看着黄花飘荡在风中。
他笑着告诉我,“蕴风,我不入江湖就永远不知道何谓江湖。站在江湖外看,我看见了江湖。入了江湖,我看不见江湖。离开江湖,我看见了你。”
我淡然一笑。
傻瓜,我的百年孤独,也只为你。
第90章
“冷……冷死了……”莫飞尘小声嘀咕着缩在棉被里,两只手抱着膝盖,只讲半个脑袋露出来,就像一只土拨鼠。
窗外飘着雪,深冬已经到来。
万籁俱寂,只是竖起耳朵还能听到雪花落在窗沿上的扑扑声。
何蕴风莞尔一笑,将窗子阖上,走到了床边伸长胳膊隔着被褥将飞尘圈入怀中,一个轻吻落在他的头顶,“今天是掌灯节,你不想去看看吗?”
“不去不去……”何蕴风传来的温度和他发间的淡香让飞尘心猿意马起来,再露出小半个脸来蹭起对方的脸颊,而何蕴风微侧过脸去含住了飞尘的上唇,一个悠长的吻,仿佛连落雪也融化了。
“可是我想你去。”何蕴风宠溺地一笑,“从上个月起,你就一直包着被子待在床上,动都不动一下。”
“谁说我不动啦!明明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你把我……”莫飞尘忽然住嘴了,脑袋再度缩回被子里,只露出红透的耳朵根。
“我把你怎么了?”何蕴风拖长了嗓音,嘴唇轻轻蹭着飞尘的耳廓,浅吻着,却很磨人。
“没怎么……”总有一天我修炼到家,也要你今天明天后天被人反过来折过去。
就像已经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何蕴风轻笑道,“别做梦了,快点起来,这么久一直窝在被子里,也不怕长毛。”
就让我长毛吧……莫飞尘倒回床上,一滚,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的样子,贴在墙上不动了。
何蕴风倾下身,沉下嗓音道,“再不起来,今晚我就做死你。”
莫飞尘抖了抖,他做梦都没想过风度如此的何蕴风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起来啦……起来啦……”嘟嘟囔囔转过身,不情愿地刚将被子掀了一个缝,莫飞尘就冷地缩了回去。只是何蕴风不放过他,看准机会便将他揪了出来。
“冻死我啦!”莫飞尘的懒骨头被寒冬的温度一激,整个人倒抽一口气。
很快,温暖的棉袄便罩在了他的身上,何蕴风动作很快将他的胳膊塞进袖子里,连扣子也给他系好了。
“哪有那么冷?”指尖在飞尘的鼻尖上点了点,何蕴风有些好笑。
“嘿嘿……”莫飞尘摸了摸身上的袄子,原来何蕴风早就将它放在炉火边烤着了,现在贴在身上,真的很暖和。
“走吧。”拉起飞尘的手,何蕴风朝着门口走去。
山间的风总是比其他地方要大,推门的瞬间,冷风迎面而来,莫飞尘一下子就缩到何蕴风的身后去了。
“不出去了,不出去了……”莫飞尘将脑袋贴在对方的背上,“风太大。”
“我保证,山下没有这么冷。”何蕴风仰起脑袋,“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掌灯节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让莫飞尘的心霎时柔软了起来。
“好啊,一起去啊。”
摸了摸鼻子,飞尘拉起何蕴风,朝着山下走去。
这里的掌灯节和原来世界里的元宵节倒是一曲同工,唯一不同的是,赏灯的男男女女,倘若未婚,会在脸上戴着一个面具,倘若即使不看见那人的外貌都能找自己的心上人的话,便是天定良缘,白头偕老。
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烟火漫天,彩灯纷繁,莫飞尘眨了眨眼睛,他没有想到在这么冷的时节还会有如此热闹的景象。
人潮汹涌,带着面具的男女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小贩的吆喝声,彩灯的光晕,让他有种完全不真实的感觉,不自然伸手拉进了一旁的何蕴风。
“想要买个面具戴吗?”何蕴风轻声问道。
这些面具都制作精巧,上面勾勒的花式多样。
莫飞尘微微一笑,“不用了,就这样看着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他们还在寻找幸福,而我却已经很幸福了。”
何蕴风浅笑起来,眉目的起伏让人心动不已。
“走吧,一会儿我们去溢香楼烫一点酒喝。”
“好啊。”莫飞尘笑了起来,想起溢香楼的美味佳肴,不自然吞咽口水。吃了一个多月山上师兄弟们做的饭菜,他确实到了该改善伙食的时候了。
走着走着,前面围了老大一个圈子,似乎是有人正在表演杂耍。
无聊久了的莫非忽然来了劲头,拉着何蕴风就想往人群里钻。
“去看看,这么多人围着,他们在表演什么!”
没两下,他便钻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原来是一对兄妹正在用烟花表演杂耍,他们在烟花燃起的瞬间跳起,做出各种漂亮的动作。这些动作对于莫飞尘这样的高手来说算是小事一桩,但是莫飞尘却偏偏觉得新奇有趣。
他睁大眼睛不知道看了多久,等到一轮表演结束之后,他侧过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何蕴风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蕴风……蕴风!”莫飞尘环视人群,却没发觉那张熟悉的面容。他费力地拨开所有人,只看见五彩斑斓的灯市还有戴着面具不断路过的男女。
“蕴风!蕴风!”
莫飞尘皱起了眉头,心中一阵紧张,虽然明明知道就算同何蕴风走散了,大不了回去山庄里也能见到,但是心里却就是很害怕。
“蕴风!”莫飞尘叫着对方的名字,一盏盏花灯掠过他的脸庞。
然后他停了下来,前方那个背影,熟悉得令他的呼吸停在胸腔里。
对方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手中拎着一只水墨画的彩灯,款款转身,向他走来。
莫飞尘的目光无法离开,仿佛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直到对方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唤出了他的名字。
“飞尘。”
莫飞尘仰起了脑袋,满目惊喜随着天空中缓缓飘扬的小雪沉淀了下来。
“陆……大哥……”眼睛里有酸涩的感觉。
对方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种眉如墨绽的面容。
那一刻恍若隔世。
“你怎么……怎么……”莫飞尘发觉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笨拙,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七年没有见过彼此。
人生又能有几个七年?
“走啊,去溢香楼。”陆轻墨潇洒如故,执起莫飞尘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
“你去哪里了……陆大哥……我有好几次去沐云山庄都没有找到你……”
莫飞尘的鼻子酸涩了起来。
“所以,我来找你了。”陆轻墨回首一笑,此去经年在他的眉间发髻游走而过。
很多时候,不需要问太多,只需去感受。
“为什么站着不动?”陆轻墨笑着问,此刻,莫飞尘才发觉,自己竟然从未忘记过他的笑。
“因为冷。”莫飞尘抿了抿嘴。
肩膀上微沉,他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件大衣。
但是陆轻墨就在自己的面前啊,难道是蕴风?
莫飞尘回头,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月白色的外衣,在这一片斑斓之中显得尤为纯净。
“还冷吗?”对方开口问。
可飞尘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对方微凉的指尖触上他的鼻头,“我特定从定禅寺来看你,你却一句话都不对我说。”
莫飞尘的眉缓缓皱了起来,因为要忍耐落泪的冲动。
“无……霜……”
“是我。”
这真的是无霜吗,那个总是执着总是让人心疼的男子,那个每年他借故去定禅寺却从来没有见到的男子?
“我以为……你会一辈子待在定禅寺里不出来。”
君无霜笑了,明净如月。
“傻瓜,那样我就一辈子看不见你,如何舍得?”
雪花飘摇而下,落在君无霜的发间肩头,莫飞尘伸手拂过他的脸。
“我在做梦吗?”
“走吧。”君无霜拉起飞尘的另一只手,“你的肚子早就该饿了。”
莫飞尘不知道他们要带着自己去哪里,只是自私的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再久一点。
当君无霜和陆轻墨的脚步停下,莫飞尘心中一紧。
“到了。”君无霜轻声道。
到了吗?
莫飞尘抬头,看见了溢香楼的招牌。
“今天我们不醉不归。”陆轻墨扬起了眉梢。
小二热络地将他们三个迎了上去,莫飞尘心里却满是疑惑。
当厢房的门打开,他看见了何蕴风。
轻扬的嗓音荡漾开来。
“你们怎么才来,我连酒都已经烫好了。”
窗外灯市如昼,戴着面具的男女正寻找着彼此。
窗内,此夜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