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下面的内侍已经拣了玉钗送上来,周怀政接过忙奉上给真宗,真宗一看,大喜:“你来看,这钗儿果然完好无损!”

李宫人忙就真宗的手中看去,果然这玉钗晶莹剔透,一丝损坏也没有,心中欢喜,也不禁笑道:“果然是上苍保佑,愿上苍为官家和娘娘赐下龙子。”

真宗执钗笑道:“来,朕给你戴上!”

李宫人忙跪下奏道:“这玉钗既然是吉兆,奴婢再不敢戴了,怕把兆头弄坏了。奴婢要把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好好地锁到箱子里去!”

真宗见她说得天真,不禁笑道:“好,怀政,你便把这只钗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锁到箱子里,呆会儿再帮着李宫人送回她房里去!”这边把手中的玉钗递给周怀政,周怀政不敢手接,忙用锦衭捧了,再包好放进描金箱子里头去。

真宗笑道:“好,这玉钗放好了,朕再赏你一只金钗,金子是跌不坏的,这下你可敢放心地戴着了!”

李宫人不禁低下头,羞涩地一笑。

秋去春来,到了大中祥符三年的四月十四日那天,开封府知府周起正在御书房奏事,忽然周怀政悄悄地进来,在真宗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真宗喜形于色,站了起来问道:“果真是男的!”

周怀政退后一步,恭声道:“嘉庆殿里刚刚来报的,雷公公还站在外头呢!”

周起事情正奏到一半,见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该告退,正怔在那里。

这边真宗已经是欣喜欲狂地拉住了周起急忙道:“爱卿可知朕有大喜事了!”

周起忙跪下道:“臣不知,请官家示下!”

真宗喜不自胜地道:“快快平身,你是朝臣中第一个知道的,朕有儿子的,朕有儿子了!”

周起忙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声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皇上之幸、臣等之幸、大宋之幸,这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啊!”

真宗哈哈大笑,指着他急急地道:“你且等着,朕回宫里去看一看,回头还与你说话!”

周起忙磕头道:“臣不敢离开!”

真宗这一“看一看”足足看了一个时辰,这才想起被自己忘在御书房的周起,忙又跑回来,周起却还在御书房等着。

真宗笑道:“朕一欢喜,几乎把你给忘了,来来来,先领份洗儿钱罢!”说着,亲手取过周怀政捧着的洗儿金钱,赐与周起。

周起笑道:“皇子诞生,臣能够第一个听到这个喜讯,又是第一个领了官家亲手赐与的洗儿钱,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真宗笑道:“说得好,今日这巧宗儿归了你,来日必是要你进东宫辅佐的!”

周起大喜,忙又谢过圣恩。他向来官运平平,好不容易刚刚挨上到这开封知府,还以为仕途至此到顶了。没承想今日皇子降生,这运气都归到他的身上去了,又亲耳听得皇帝入东宫的承诺,但见眼前一条金光大道,冉冉展开。喜得忙又问道:“但不知是哪宫的娘娘有喜!”

真宗笑道:“你没听到是嘉庆殿来报喜吗,自然是德妃刘氏了!”

周起忙告罪,又恭喜着退下,出了宫门,心中暗忖,看来这刘德妃为皇后的势头,是挡不住了。

第五十八章

嘉庆殿后殿中,李宫人悠悠醒来,却见梨蕊坐在床前,见她醒来,笑道:“好妹子,你终于醒了!”对旁边的侍女道:“快去禀告娘娘,李宫人醒了!”这边对李宫人笑道:“娘娘吩咐,你醒了就禀告她,她亲自过来看你!”

李宫人吃力地向左右一看,问道:“孩子…”

梨蕊道:“恭喜你了,是个男孩。已经抱给娘娘了,如今官家下了朝,正亲自抱着看呢!”

李宫人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不觉垂下泪来,道:“姐姐,我想看一看这孩子!”

梨蕊叹了一口气:“妹妹听我一句话吧,你还是不看的好。反正你还年轻,过些时候就忘记了。若看了,反而更抛舍不下。”

李宫人哽咽道:“我就想看一眼,只看一眼而已!”

梨蕊叹道:“好妹子,这就是咱们的命,谁叫咱们是奴婢呢!从一开始就知道,咱们中间不管谁生下孩子来,这个孩子不能是自己的,那是娘娘的儿子。倘若今日换了我,我也得认命。你虽然生了个主子,可自己这身子,还是奴才命啊!”

李宫人抽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原以为我都能明白,可是事到临头,却是割舍不下啊!”

梨蕊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好妹妹,月子里可别这么哭,伤眼睛呢!你得往好处想,莫说咱们只是个奴婢,便是三宫六院的主位们,哪一位生了孩子,娘娘若是要,官家一道旨意还不照样抱过来。且这宫中母以子贵,也一样是子以母贵,这孩子有娘娘这样一位生母,将来必然福泽无穷。你且别管自己伤怀,但为着小皇子的将来着想,这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更何况咱们服侍娘娘这一场,这些年来看着娘娘这些年的苦处难处,且说娘娘待咱们的恩德,也得回报啊!”

李宫人拭泪道:“姐姐,你说得是这个道理,可是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她哽咽道:“让我自己慢慢想开罢!”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的响声,梨蕊忙站起来,一群侍女如众星捧月似地拥着刘娥进来,但见刘娥亲手万般珍爱地抱着孩子,走到李宫人床前,李宫人待要挣扎着起来,刘娥忙叫梨蕊按住了,这边道:“莲心,我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看!”说着,将孩子抱在手中,捧到李宫人面前。

李宫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的眼睛像是整个地掉进这婴儿的身上了,才出生的小婴儿通身粉红色,皮肤皱皱地,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她只觉得眼前一热,又似要有泪流下,忙转过头去拭了,再回过头来,刘娥已经将孩子抱在怀中了。

李宫人强笑道:“奴婢恭喜娘娘了!”

刘娥点头道:“你辛苦了,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今日官家十分高兴,我就趁机代你向他讨封,官家已经封你为崇阳县君…”

李宫人挣扎着在枕上磕头道:“奴婢谢恩!”

张怀德忙捧过一盒锦锻珠宝道:“这些锦锻珠宝,是娘娘赏赐下的!”

李宫人又谢道:“多谢娘娘!”

刘娥站起来道:“好了,你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只管叫张太医,梨蕊依旧留在这里照顾你,可要自己注意养好身子才是!”

梨蕊忙跪送,刘娥带人一阵风似地去了,只是从头到尾这么久,她一直亲手抱着孩子,竟不曾交与任何奴婢接手。

这一个肉嘟嘟的小生命带给刘娥异样的惊喜和迷恋,只要是可能,她都尽量地亲自抱着孩子,亲自动手照料着孩子,哪怕孩子屎尿在她的身上,她也只是开心地笑一笑。

真宗也表现出同样的喜悦来,每日下了朝之后,两人双双各立于摇篮一侧去逗弄孩子,嘉庆殿中充满了欢笑。

孩子满月之后,这才在宫中设宴相庆,请了满宫嫔妃,刘娥抱着孩子满面春风地出来,真宗下旨各宫各院均赐厚赏。

不料酒过三巡,杜才人却忽然发难,冷笑道:“恭喜德妃姐姐,姐姐这一有了孩子,怕是指日就有入主寿成殿了吧!”

刘娥怔了一怔,淡淡地道:“杜家妹妹喝多了。”

杨婕妤忙上前笑道:“这杜妹妹喝不得酒,都是我不好,多灌了她几杯!”说着忙去拉她道:“来来来,咱们到外头喝杯醒酒茶去。”

杜才人一把推开她:“我就知道每每都有你出来挡风。德妃姐姐得宠,独宠专房,我们也认了,不敢有什么话。倘若真是生了皇子,封皇后我也无话可说。若是拿这种偷天换日的手段来,谁能心服?咱们又不是不能生,只是等不来官家的雨露恩泽罢了!”说到伤心处不禁泪下,指着戴贵人、曹美人、沈才人等道:“倘若官家肯把在嘉庆殿的时间放一半在咱们任何一宫里,哪怕是十个八个皇子,早就有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吓得戴贵人等忙上前哄道:“杜才人你真是喝多了,又扯德妃姐姐又扯上杨姐姐的,如今又扯上我们来!”

杜才人冷笑一声,一个个地指过来:“难道说你心里头就不叫屈、不生恨!戴贵人,打先皇后去了之后,官家连你是圆是扁都忘记了吧?曹姐姐,咱们和德妃姐姐三个一起进的宫,我心里的屈,你难道就不是同我一样吗?沈才人,你是何等的门第,又先皇后的遗荐,满朝大臣的作保,进宫时谁不以为你是未来皇后的,如今呢,人家玩个偷天换日就把你搁冷宫里了。我们这辈子活够了,你才十几岁,你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杨婕妤,在座的资历数你最久,如今呢,你就靠着奉承别人…”

“啪!”地一声,真宗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掷在地下,发出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却吓得众人立刻静下来,刘娥忙跪了下去,其他妃嫔见状,也忙跟着跪了一地!独有杜才人昂着脖子仍立在那里。

真宗脸色铁青,道:“杜才人行为悖乱,着立刻回宫,闭门思过,听候处置!”

周怀政忙上前来拉走了杜才人,杜才人厉声道:“狗奴才,你也敢来动我?”吓得周怀政不敢动手,这边又愤愤地指着曹戴沈等三人道:“你、你们,个个都是胆小鬼,早先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今日却都作了缩头乌龟!”一跺脚,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真宗眼神凌厉地扫过三人:“你们莫不是都就有预谋了!”

吓得曹戴沈三人忙道:“我们并不知情!”

刘娥跪前一步,道:“官家,臣妾想她们一定不知情,官家且消消气吧!”

真宗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算了,今日就这么散了吧!”

刘娥一急,站了起来,走到真宗身边,附耳低声劝说,但见真宗脸色先是不悦,刘娥又劝说了一会儿,才见他脸色缓过来了,勉强道:“好,就依你所言,”这边对众嫔妃道:“今日是皇儿满月,不必为一个不懂事的坏了兴致,你们都起来吧,酒宴继续!”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内侍们忙轻手轻脚地上来撤去所有的菜肴,撤去杜才人的席位,重新布置了酒宴再送上来。

酒宴中虽然开始气氛仍然僵强,却是刘娥与杨婕妤、戴贵人等忙说说笑笑,打岔过去。过得一会儿,真宗的脸色也渐渐松下来,刘娥忙叫乳娘重新抱出孩子,才又把真宗哄得笑了一下,这才雨过天青。

酒宴散去,诸妃嫔皆得了厚厚的赏赐,心知肚明,却是一句话也不敢交谈,各自散去。

次日真宗的旨意下来:“朕于祥符元年下旨,自即日起除命服外,不得服饰销金及以金银为箔之制。后宫杜氏,违禁擅用金银之服,大不敬,着即日起出家洞真宫为道。”

杜才人家世显赫,她是昭宪皇太后的侄女,昭宪太后是太祖、太宗的生母,于辈份中说起来,亦算得真宗的表姑母,因此也只有她才敢酒宴前直犯龙颜。那一日她与戴贵人、曹美人、沈才人说起刘德妃生子蹊跷,众人便合计在酒宴上一齐逼问个真相出来,也好大闹一场,不料事到临头,个个退缩,倒将她逼到无可退路。直到真宗大怒,她冲回宫中冷静下来便已后悔,只恨那三人毫无义气,但将她逼作了出头椽子。只是恃着真宗向来仁厚,想来亦不过是降级罚俸受责骂罢了。谁知道一道旨意下来,竟是从此终身断送,却犹如晴天霹雳,后悔不及,只得哭了一场,前去洞真宫出家为道了。

后宫诸人,从此闭口不敢再谈及此事,亦各自严密管束自己宫中之人,深恐带累了自己。

第五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累了,明天有空我再来讲一讲为什么会出现“狸猫换太子”这出戏。

大中祥符四年四月,皇子满周岁时,真宗大赦天下,取名受益。同时,因庄穆皇后郭氏已去世四年,中宫虚悬,诏众臣议册立皇后之事。

此时朝中已然分成两派,一派以资政殿大学士王钦若、三司使给事中钱惟演为首拥立刘德妃,另一派则是以参知政事赵安仁、翰林学士李迪为首,反对立刘德妃为后,并力荐沈才人年纪家世最为相宜,可立为皇后。

赵安仁是副相,辅佐王旦执掌中枢甚久,广闻博记,历代典制律法、近代史实沿革均如数家珍,便是王钦若也难比及。澶渊之盟时,双方使者往来礼仪、文书制订等,皆由赵安仁一一安排。李迪是咸平初年寇准取中的进士,亦是多次上疏,反对立出身寒微的刘妃为后,此二人甚是强硬,真宗不免有些头疼,只得早早宣布退朝。

过了几日,王钦若在御书房奏事,此时因为王旦年纪渐大,真宗亦有考虑将来的人选,就问他:“朕问你,诸大臣之中,谁人的品行德望较好?”

王钦若忙道:“以臣所见,文武众臣中,若论为人,没人能比得上参知政事赵安仁大人的了!”

真宗笑道:“我倒是少听得钦若如此夸人的,赵安仁果然为人极好吗?”

王钦若忙道:“赵大人不但与同僚交情好,而且为人最是念旧记恩。昔年故宰相沈伦对他的知遇之德、提拨之恩,赵大人至今仍仍念念于心,常存报恩之念。”

真宗哦了一声,似有所悟:“怪不得他如此力争…”这边挥手令王钦若退下。

过了几日,真宗与宰相王旦谈话时,轻描淡写地提及,叫他留心一下可接替参知政事赵安仁的人选,王旦大惊,忙奏道:“赵安仁任职以来,并无过错,请皇上三思。”

真宗颔首道:“朕知道了!”

过了数日,旨意下,罢力主立沈氏为皇后的副相赵安仁参知政事一职,改任兵部尚书。赵安仁一被贬职,朝中大臣们纷纷倒转方向,一时间满朝争着议立刘德妃为皇后。

然后刘德妃却一再上辞表,请辞皇后之封。

众臣心领神会,刘德妃每上一次辞表,接下来的再一次请立刘德妃为后时,拥护的朝臣更多,反对的朝臣更少了。

眼见朝中上下,反对之声渐渐越来越弱,副相向敏中、翰林学士李迪、兵部尚书赵安仁等大臣眼见刘德妃封后已经有顶不住的之势,已经不敢再上书反对,只得频频往宰相王旦家跑。

这一日,宰相王旦忽然称病,不再上朝。宰相这一无声的表态,令议立刘娥为后的朝臣们忽然之间停了下来,不敢再有举动。

然而经过天书封禅赐珍珠一事之后的刘德妃,已经掌握了如何对付王旦的办法。她依然再上一道辞表以示退让。

紧接着,真宗下旨:宰相王旦加封为门下侍郎兼玉清昭应宫使,副相向敏中加中书侍郎,内外官均加官加恩加荫封。同时,大封皇族,除已经去世的雍王元份及衮王元杰外,其余在世的亲王如长兄楚王元佐加封为太师,六弟相王元偓加太傅,八弟舒王元俨加太保等。

大中祥符五年十二月,旨意传至中书省,因中宫虚位,特立德妃刘氏为皇后。

从封后的圣旨下到元旦,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只因时间紧迫,而封后大典事项极多,礼部、鸿胪寺忙了个晕头转向。

封后之制,先说册符,封后的玉册,要用珉玉五十简,匣依玉册的长短制就;皇后之玺用黄金铸就,有一寸五分见方,高有一寸,上有鎏文曰“皇后之宝”,盘螭纽。皇后之绶并缘册宝法物均以古法旧制为之,匣、盝之上,以朱漆金涂银装饰。本朝皇后之册立,与前代《通礼》有异,不立仪仗,不设汤沐县。

册后前一日,先设守宫之仪式在朝堂,派册宝正使、副使依次于东门外,捧旨的命妇依次于受册宝殿门外,设皇后受册宝位于殿庭阶下北向。

另有奉礼设册宝正使位于内东门外,副使、内侍位于站在他的南面,参差而退,再东向北依着礼册上规定的步子走到上面,把宝册放在案几上,位置在于正使前面的南向,又设内给事站于位于北厢南向。

一应礼仪完后,正副使和内使等,就守着宝册一夜。

第二日,正是元旦。册后大典开始。

文武百官着官服早早依次入场,礼直官、通事舍人先引中书令、侍中、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及奉册宝官,执事人身着红衣,衣带有勋帻,率先到垂拱殿门外依次站好,等着册符之降。

然后是礼直官、通事舍人分引宰相、枢密使、册宝使副、文武百官诣到文德殿立班,东西相向。内侍二员自内宫承圣旨,取皇后册宝出垂拱殿,奉册宝官俱捧玉笏率着执事人,礼直官引着中书侍郎押送金册,中书令跟从于后,门下省侍郎押宝符,侍中跟从于后,由东上阁门出,一直送到文德殿庭暂时安置册符。

礼直官、通事舍人再引册宝正使、副使就位,次引侍中于使前,西向依礼制而拜。典仪官高呼“再拜”。然后一声声依次承传到位,册宝正使、副使、在位百官皆再拜,内侍行首周怀政展圣旨宣曰:“赠虎捷都指挥使刘通女册为皇后,命公等持节展礼。”册宝正使、副使再拜,侍中还位,门下侍郎自周怀政手中取过节仗,门下侍郎手执节仗授于册宝使,册宝使跪受节仗,然后是册宝之节幡会议于册宝副使。

仗幡俱受,再引中书令、侍中站到册宝东北,西向而立,中书侍郎引册案立于中书令右,中书令取册授于册宝使,册宝使跪受,而后起立,置册于案。中书令、中书侍郎退回班列。门下侍郎引宝案于侍中之右,取宝授册宝使亦如上面的仪式。

典仪唱赞曰:“拜讫。”众人再拜,礼直官、通事舍人引册宝正副使押送册宝,一名官员手持节仗在前导引,奉册宝官捧着宝册,在众多仪仗卫队的簇拥下,依次出了朝堂门,自内东门跟随内臣进入后宫。

然后是内臣引内外命妇入就位,内侍到阁中,请皇后刘氏换上大礼服,等候册宝使到来。正副使来到阁下,站到东向内给事的前面,自北向内跪下,俯伏在地,道:“臣册宝使王钦若、副使丁谓奉制授皇后册宝。”

皇后刘娥坐在帘内,拿过准备好的答辞照念,然后道:“起。”正副使站起,退回原位。

内给事入捧着册宝入殿,先有由侍候向皇后跪下说明仪式,然后是正副使退回外殿。

内侍引皇后出,立于庭中北向位置,内侍跪取册,次内侍跪取宝,起立,西向站在皇后右少前,内侍二员进立皇后左少前东向。在内侍赞词中,皇后再拜,接受依次金册宝符。然后内侍导皇后入正殿升坐,再由内臣引着后宫诸妃嫔、各家命妇朝拜称贺。

皇后再换上后服,面见皇帝朝谢。此时文武百官,已经到东阁门上表祝贺。

整整一天在琐碎的礼节中,完成这场封后大典,刘娥的心却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这一天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此刻到来之际,反而变得不再重要,而只是这样静静地走过这个过场而已。

在整个天下为着这一天而忙乱时,她反而显得异常地冷静,在内给事的唱赞声中,她一丝不苟地完成着一项项礼节,甚至还能有余暇观察到宫人摆错的礼器。在向大殿那长长的甬道上,听着两边如山的人群静静的呼吸声,她忽然有一种错觉,那穿着大礼服如众星拱月般走向文德殿的,好象是另一个人,而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浮在空中静静地旁观着。

走到尽头,真宗已经坐在殿中的御座上,含笑看着她。

看到真宗的这一刻时,她的心情忽然平和了下来,浮在半空中的灵魂已经回到体内,她看着真宗,温柔地一笑。

皇后坐上御座,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此时,她第一次与皇帝并肩坐在一眼。在天下人的眼中,她这个时候才正式成为他的妻子。

第六十章

真宗下旨,为贺封后大典,京城张灯结彩,京吾不禁,狂欢三日。

封后大典之后半月,真宗再度下旨,升迁后宫诸妃。册封婕妤杨氏为婉仪、贵人戴氏为修仪、美人曹氏为婕妤、崇阳县君李氏为才人,唯有沈才人未在此次升迁之列。

同时,以箫韶部乐送嗣子允让仍回归王府,故越王元份,改封商王,因允让的缘故,特赦商王妃李氏出禁回府。

当日刘娥安排借腹生子之计,知道必瞒不过隔三岔五来拜访她的杨婕妤,索性从一开始就告诉了她全部计划。杨婕妤又惊又喜,立刻自请来日小皇子出生时,由她一起照顾。刘娥与杨婕妤本来交情就好,昔年杨婕妤怀了五皇子时,也曾经与她相约:两人之中不管谁生下孩子,均一同为母。因此与杨婕妤约好,等皇子出身后,两人一起照料小皇子。

自刘娥抱养皇子受益之后,她又不放心都交给乳母侍女,许多事都要亲自照顾,忙中添乱,又怕冷落了真宗。见杨婕妤每日都过来看望小皇子,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真宗下朝回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索性将小皇子放在长春宫由杨婕妤照顾,自己则每日去长春宫去看望,如此一来,也便两全其美了。

杨婕妤感激涕零,越发地死心塌地了。刘娥只管着照顾好真宗那一头,后宫但凡大小事端,自也不必她操心,皆有杨婕妤帮着她留心着。

此时刘娥封了皇后,事情越发地忙碌,但是小皇子的饮食起居,却都是一一过问,既不似郭后似地管得太过了,亦怕杨氏太过千依百顺地娇纵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