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泽不由加快了脚步,纪清晨自是赶不上,却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后头跟着。果然他走到前头宫道岔口时,就停下来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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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她回了纪家之后,裴世泽又进府里给纪延生打了招呼。其实元宵节衙门里也会放五日假,不过裴世泽这一架打地震动,竟是叫朝中那些个御史,连休息都顾不上,非要写上一本折子弹劾他。
纪延生瞧见他,倒也没太过生气。
今个早上,他倒是真的生气了。可是纪清晨自然是不会叫他蒙受不白之冤的,当即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就连曾榕都站在他这边,义愤填膺地说,打地好。
只是纪延生到底是都察院的人,是监察百官行为的。虽说他这行径是情有可原,可也不能鼓励,所以他叮嘱道:“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宜太过冲动。若是实在气不过,也该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要扰了旁人的清静。”
这话说地裴世泽都愣住了。
他还以为今个过来,难免又要落得一顿数落呢。
没想到数落还是有,就是纪延生这嫌的是他打架的地方找地不对,是提点他该找个安静的地方,把那姓孙的狠揍一顿。
一听说孙炎当街调戏纪清晨,纪延生恨不得亲自揍他一顿,所以哪里还会责怪裴世泽。
原本他是对这个小女婿还是有点儿不满的,如今倒是叫他刮目相看了一回。
临走的时候,曾榕特地给他包了燕窝,说是他受累了,回去好生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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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正月底的时候,裴延兆便被宣进了勤政殿。要说这勤政殿,裴延兆还不如裴世泽来的多呢,所以乍然被皇上宣进来,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倒是皇帝瞧他进来,倒是立即叫人搬了椅子过来,叫他坐下。
“谢圣上,”裴延兆见他不是生气,心底便松了一口气。
之前裴世泽打架的事情,在京中是闹地沸沸扬扬的,连裴延兆都吓了一跳。虽说他不喜欢这个儿子,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裴世泽永远是叫人最放心的,他那性子打小便是稳重的。所以一出这事,他比谁都吃惊。
后来皇上倒是下了旨意,结果头一个就是斥责康安侯的,说他管教不严,竟放纵家里人在外为非作歹,威逼商户。其实这些勋贵都是盘根错节的,家里头人多了,难免会有些在外惹出祸乱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打架这事皇上竟是下旨斥责被打的那个。待一听这原因,勋贵心底登时听明白了,皇上这是不满康安侯儿子看的这事。说来这些勋贵人家衰败,除了犯了通敌叛国这种抄家的大罪,其他的衰败都是先从内部开始的。
倒是裴世泽,皇帝也责罚他了,罚俸半年。
正三品护军参领,一年才多点儿俸银,裴世泽压根就没看在眼中。这处罚简直就跟没罚一样。
“先前你上折子,选的日子朕都瞧了,日子都是好日子,”皇帝宽和地说道。
裴延兆心底一松,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沅沅这孩子虽说比景恒小了点,可是性子却是再好不过的,又是孝顺长辈,与姐妹相处也是极融洽的。”
反正殷廷谨就是一通夸赞,到底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裴延兆心底又提了起来,皇上与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随后殷廷谨便道:“对了,爱卿家中除了景恒之外,膝下还有几个孩子?”
裴延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立即道:“回皇上,微臣一共两子三女。”
“哦,爱卿倒是好福气啊,有三位千金,”殷廷谨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可是裴延兆面上虽是笑,但手心都已经开始冒汗了。
皇上岂是无缘无故说这些的。
“可都订了亲事的?”
裴延兆微微摇头,说道:“微臣长女如今十七岁,正在议亲,其他三个孩子年纪尚幼,倒是还未说亲。”
“十七岁啊,”殷廷谨深思了一会,便是微微一笑,说道:“说来也是巧,去年腊月里的时候,端郡王弟倒是上了折子,说他家中嫡长子,如今二十岁,想叫朕给指一门婚事。倒是你的长女年纪十分般配啊。”
裴延兆脑子犹如被人劈了一半,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端郡王封地在云南,他的祖父乃是与皇帝的祖父是兄弟,都是世宗皇上的儿子。只是那位王爷并不受宠,身为世宗皇上的儿子,也不过是被封了个郡王爷而已,如今更是远在云南。早就远离京城这个政治中心,早已是闲散宗室了。
裴玉宁若是嫁过去的话,只怕这一世便都不能再回京城了。
可是裴延兆看着面前的笑盈盈的皇上,这件事又岂是他能拒绝得了的。
可是皇上为何偏偏要将宁姐儿嫁过去?
想到这里,裴延兆不仅想起几个月前,家中的那场争执。
当时裴世泽便说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的。他一直以为圣上一直没提起,已是忘记了,可谁知,竟在这里等着。
皇上这是想要叫,玉宁一辈子都不回京啊。
裴延兆此时再看着皇上的笑,仿佛便是在冲着他说,朕记着呢。

☆、第113章 讨论陪嫁

这才刚到二月,京里便出了件喜事,皇上赐婚定国公长女裴玉宁与康郡王世子爷。
只是听着这么桩喜事,这听的人反倒是头一反应便是康郡王?这位是……待一细想才明白,这位是封地在云南的那位啊。只是这京城离那里可真是够远的,走水路一直到岭南再改旱地走。
可是这少数也得半年才能到呢。
这地方可真是够远的,寻常只有被贬斥地人,才会去那里。
所以这门婚事瞧着热闹,可是仔细一想,这哪里是高嫁啊,这分明就是被贬了啊。可是该上门恭贺的,脸上还是喜气洋洋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倒是有人心底便疑惑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毕竟裴玉宁毕竟只是个姑娘,总不至于开罪了皇上吧。难不成是皇上对定国公有什么不满?这是在敲打定国公呢。
可是一想又不对啊,定国公自皇上登基之后,也未有什么举动啊。不至于叫皇上这般对他啊。
而此时谢萍如脸上完全没有血色地坐在榻上,随后就见一个丫鬟进来,她立即站起来问道:“国公爷呢?”
虽说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可是这会也不敢开口。
“我问你国公爷呢,”谢萍如又着急地问了一句。
丫鬟不敢开口了。
谢萍如推开她,便直接走了出去。待她到了裴延兆的书房门口,还没等小厮进去通禀,便冲了进去。谁知就瞧见一个穿着绯红夹袄的丫鬟,竟是坐在他的腿上,娇笑地问道:“国公爷,这个字怎么念啊?”
娇滴滴的声音,简直是柔媚入骨。
只是砰地一声推门声,倒是坏了这满室的春情。裴延兆没想到她会过来,便是把腿上的丫鬟推了下去,那丫鬟一时不及,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还伴着一声哎哟地痛呼声。
“你怎么来了,”裴延兆老脸一红,便是起身。
谢萍如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丫鬟,这是他书房里伺候的,模样只能算清秀,却不想倒是叫他看中了。就算裴延兆有好几房妾室,可是谢萍如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生气。她眼睛通红地盯着那丫鬟,却没一丝软弱,全都是恶狠狠地意思。
那丫鬟也是被吓坏了,立即跪着,连声喊道:“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谢萍如上前,便是一脚踹在丫鬟的胸口,将她踢翻倒在地上。
丫鬟痛呼了一声,惹得裴延兆心疼地立即唉了一声,只是谢萍如瞧过来时,他又不由咧嘴道:“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你何必这般生气。”
要不是谢萍如这会还有旁的重要事情,只怕是怎么都不会放过这丫鬟的。所以她指着门口,便怒道:“给我滚出去。”
丫鬟也没想到自个竟是能捡回一条性命,当即便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来,赶紧退了出去。
“你说说,你是什么身份,何必要这般与个丫鬟计较呢,”裴延兆见她气得胸口直起伏,便是立即安慰她。
可谁知谢萍如却盯着他,她勉强压着怒火,说道:“为何我派人请你,你不过来?”
裴延兆自然知道她请自个是为了什么,可是如今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皇上都已经下旨了,圣上一言九鼎,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夫人,我知道你舍不得宁姐儿,我也同样舍不得她。可是如今咱们又能如何呢,圣上既是已下旨了,咱们便高高兴兴地送她出嫁,别叫孩子心底不好过。”
谢萍如看着他,一脸地不敢相信,她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她便推开他的手掌,怒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宁姐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是这般待她的。她就要到那地方去受罪了,你这个做爹的竟是就这样不闻不问。”
裴延兆被她说地没脸面,登时便怒了,甩手便说:“还不就是你自个,没教好女儿。宁姐儿有今日那都是她自作自受,若是她在宁国公府的寿宴上,没想着害人何至于有今日这样的事情。”
谢萍如双目睁地滚圆,一副恨不得扑上来生撕了他。
“要不是因为安素馨,宁姐儿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谢萍如喊道。
裴延兆登时皱眉,觉得她当真是不可理喻,“你无端端地提她做什么,她一人死人难不成能从地底下钻出来。况且这赐婚乃是皇上定下的。”
谢萍如登时大笑起来,她说道:“裴延兆啊裴延兆,如今你竟是连自个当绿头乌龟都不知道。我真是可怜你,不过也是,便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毕竟人家如今的男人,可是皇上了。”
裴延兆跟看疯子一般地看着她。
“安靖太后受封那一日,我便在宫中撞上了安素馨。你若是不信,只管问我身边的丫鬟,那日我差点不小心地与她撵驾撞在一块。不过她很快就离开了,”谢萍如抬头看着裴延兆,一脸轻蔑地笑容,“能在宫中乘坐那样的撵驾,可都是后宫妃嫔。”
她突然又笑了,轻声说道:“想必你也早就见过三皇子了吧,你觉不觉得他那双眼睛,与你那大儿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派胡言,信口雌黄,”裴延兆立即训斥道。
谢萍如却是不以为然,她盯着裴延兆,轻声说道:“你以为今日只是,真的只是因为宁姐儿和纪家那丫头的一点儿争执吗?我告诉你,这是安素馨在报复你。你应该不会忘记当年京中的传闻吧,汝南侯是被何人检举的?”
“荒唐,父亲当年与汝南侯乃是至交,况且他是镇守西北,与汝南侯是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我们两家关系好,父亲又怎么叫我娶素馨呢,”裴延兆眼中出现一丝慌乱,可是语气中倒是一口咬定。
谢萍如是何等了解他啊,所以更是得意地笑了。
当年汝南侯的事情一经爆发,京中便有传言,说这事乃是定国公向皇上告密的。只因为汝南侯这几年的声望已越过了定国公。
“现在看来安素馨当年可是诈死,你说她若是没认定这件事,她又何必放弃这国公夫人的位置,要知道这位圣上能登基,可是谁都没想到的,”谢萍如这会,俨然是看地通透极了。
有些事情一旦扯出了线头,便能理出个头绪出来。
裴延兆伸手扶了下桌角,显然他已经被谢萍如说服了。
“相公,她可是回来报仇的,”谢萍如上前,伸手搭在裴延兆的手背上。
可是裴延兆却抬起头,摇头道:“不会的,再怎么说,世泽也是她的儿子。”
“是啊,这家中只有裴世泽与她有血脉关系,可是旁人可都与她无关啊。到时候没了相公你,这国公爷的位置不是正好能落在她儿子的手里,”谢萍如这会已经不单单去想裴玉宁的事情了。
女儿不管如何肯定是要嫁出去的,可她自个还有儿子要顾着啊。不管怎么说,她一定要拉着裴延兆站在自个的这头。
“至亲至疏夫妻,如今咱们才是同林鸟啊,”谢萍如靠近裴延兆,越发温柔地说。
裴延兆抬头瞧着她。
就在此时,门口便传来喊声,就见一个丫鬟尖叫着进来了,喊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姑娘上吊了。”
待谢萍如到裴玉宁的房中,她已经被丫鬟救了下来,只是脖子上却有一圈明显地红色淤痕。谢萍如扑了上去,便抱着她哭道:“你这孩子,你这是要担心死娘亲啊。”
裴玉宁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却苍白,她一见谢萍如便哭道:“娘,我不想嫁到云南去。”
“你这个傻丫头,”谢萍如抱着她,母女两人哭成一团。
裴延兆进来的时候,见到这样的场景,心头也是一酸。
只是裴玉宁上吊的事情,到底还是叫谢萍如掩地严严实实。这门婚事可是皇上亲自下旨的,便是有再多的不满,关上门怎么骂都行,但就是不能叫旁人知道。
要是这事传出去,只怕谁都知道裴玉宁不愿意。
这跟抗旨有什么两样。
裴家这边是期期艾艾,但是正张罗着嫁外甥女的殷廷谨却是不知这些。他之前就已经令钦天监算过日子了,十月初八,是这一年头里,顶好的日子了。
既然这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倒是要张罗着嫁妆了。外甥女出嫁,他这个当娘舅的自然是要出血本的,毕竟她亲娘已经不在了,他这个亲舅舅得给她撑起来。
只是待内阁一帮老臣瞧见皇上的这道圣旨时,都是面面相觑。
郭孝廉倒是坐着未开口,反倒是礼部尚书任元,头一个开口说道:“皇上,这只怕是于礼不合吧。这个纪家姑娘说来,也只是皇上的外甥女,一个郡主之位,只怕是太越矩了。”
殷廷谨恨不得拿出耳耙子,给自己挖挖耳朵。这些个内阁大臣,成日里总是纠结这些个细枝末节的事情。其实他本来是准备直接下旨,着礼部拟定沅沅的封号。
只不过他知道这帮老东西,肯定会像之前那般,把圣旨给他退回来。所以他干脆把人都召集齐了,叫他们一次性地把该说地都说了。
倒是吏部尚书宋显祖瞧了对面的郭孝廉一眼,说来吏部一向与内阁不甚和谐。因为吏部乃是六部之首,不用受内阁约束,直接向皇上禀告。可偏偏自从郭孝廉当了这个首辅之后,收拢权利,一下叫内阁凌驾在吏部之上。
要知道之前的吏部尚书的轿子遇到内阁首辅的轿子,那可是不需要让位置的。
“说来太、祖年间,便封过一位韩姓女子为郡主,太、祖本纪便有此记载,”刑部尚书陈泰来,轻声说道。
陈泰来乃是宋显祖的学生,所以从来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如今见他开口,郭孝廉心中便明白,只怕皇上已提前和姓宋的老家伙通过气,今个是要强行通过这道圣旨了。
任元立即急了,说道:“那韩姓女子对太、祖有恩,对社稷有贡献,如今这位纪……”
此时他的何德何能还未说出口呢,就见郭孝廉猛地一咳嗽,任元这才瞧见皇帝的脸色,已铁青了下来。他赶紧止住了下头的话。
倒是一旁的工部尚书李大贤开口说:“皇上,微臣乃是江南人士,在江南有句古话,娘舅大过天。皇上疼爱纪姑娘乃是人之常情,只是郡主之位本已是厚待,这食邑三千户,着实是有些太多了。”
“哦,爱卿觉得多少合适,”皇帝立即来了兴趣。
郭孝廉都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对面的猪队友已经把话扯到了食邑上头。既然都开始讨论食邑了,这不就表明,他们已经同意赐封郡主这事了。郭孝廉气得地连脸色都变了。可接着下面的半个时辰,这些个内阁大臣,就在讨论究竟该食邑多少才合适。
封郡主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第114章 元曦郡主

三月是会试正科,不用于去年开的恩科。不过热闹却是一样的,天下学子齐聚京城,就只为了能再挤一挤这独木桥。
纪宝芙出了正月之后,便开始吃斋。烧香拜佛,一个都不落下。曾榕自然是瞧在眼中的,心底也知道她为何会这般紧张,只是想着她又未行出格之事,所以便也不好阻止。
倒是三月初二的时候,方家便选定了这日来送彩礼。方家乃是江南的书香世家,虽说方家老太爷早早地致仕了,可是架不住方家运道好,如今成了皇后娘娘的外家。虽说方家二房瞧着普通,可是去年的时候,方二老爷便补了个朝臣六品官的缺儿。
先前方二老爷是留在老家中,照顾年迈地父母,这才没出去当官。如今方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进京了。方二老爷自然不用再留在家中专门伺奉老人了。
至于方孟衡,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已是个秀才。如今还拜了翰林院的名师,潜心读书,真是又勤奋又上进。
这样的婚事,怎么看面子里子都有了。
先前虽说韩氏被纪清晨的婚事一下子砸地蒙头了,可是转过头来又想明白了,如今人家的亲舅舅是皇上了,就是找什么样地都不叫高攀了。就说这两年过年,宫里头哪会不赏东西下来,就是那些钟鸣鼎食的公侯之家,只怕都没他们纪家有面子呢。
不管说这东西究竟是赏给谁的,可总是抬进纪家的院子。
一早清早,纪家便开了侧门,便是韩氏都派人到门口等着。待方家送礼的人来,家里头都热闹极了。就连纪清晨院子里的小丫鬟都跑去看热闹了。
杏儿原本是要骂人的,只不过当差地都还在呢,跑出去瞧热闹的都是今个不用当差的。香宁倒是劝了她一句,今个难得热闹,只要不闯祸,便由着她们去看吧。
纪清晨正屋子里头看书,她在家里不出门的时候,穿地便普通,嫩黄色缂丝薄袄,头发松散地挽成脑后,只带了一对儿白玉压鬓。出门的发髻虽瞧着好看,不过总是扯着头发,所以她在家的时候,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见杏儿抱怨了两句,她当即便笑道:“正好我不能去瞧热闹,你叫她们去看了,回头与我说说。”
“姑娘也正是的,这般纵着她们,”杏儿娇笑道。
纪清晨瞧着外头,这会三月才刚刚回暖,所以屋子里外的窗子都没支起来。只是这屋子通透宽敞,她不喜欢屏风这些隔断的,所以屋子里也没摆着。倒是一个大开间,进门就能把屋子里的摆设瞧个清楚。
外头是真热闹,不过她倒是没想到,纪宝茵这会竟是到她院子里来了。
“你倒是清闲地很啊,”纪宝茵瞧着她一副居家打扮,再瞧瞧自个身上这穿的挂的,登时泄气地说道。
她直接坐在了罗汉床上,就靠在锦垫上,纪清晨瞧着她这一身蜀锦缎,忙说道:“你仔细点坐,可别把衣裳都坐地皱了。”
纪清晨在家里爱穿旧衣也就是因为这个,就算是躺着,都不心疼。
“你怎么也这般俗气,”纪宝茵当即便皱眉。
纪清晨瞧着她这个不俗气的五姐姐,登时便笑道:“如今蜀锦贵重,一匹十几两银子呢。”做一件衣裳,光是料子便要十几两银子,还要裁剪、刺绣,不怕没个几十两银子,可做不了纪宝茵身上的这套衣裳。
可是在外头,几十两银子便是那些百姓一年的嚼用。如今她正在学着管家,每每瞧着账册子便想着,都是银子,到处都要用银子。便是想不俗气,都不行呢。
因着纪清晨一进门就是定国公世子夫人,以后便是定国公夫人,这可是裴家的宗妇。曾榕自个便没做过宗妇,就是瞧着韩氏整日里忙个不停地样子。生怕纪清晨什么都不懂,所以从去年订了婚事之后,便捉着她开始学管家的事情。
管家这里头的学问太大了,曾榕自个都管了好几年,有些还觉得力不从心呢。况且她又是嫁进定国公府里,一年的祭祀便够忙活的了。况且祭祀可是大事,若是中间出了差池,只怕脸面都没了。
所以曾榕又赶紧与纪宝璟商议着,看看能不能请个公侯府里的老嬷嬷,给她来个婚前加强培训。
纪宝璟自个嫁进晋阳侯府后,才知道侯府不仅仅外头瞧着光鲜,里头也是真的累人。所以深觉曾榕说地有道理,便真的找了一位姓陶的嬷嬷。据说从前是在宫里伺候过来的,二十五岁之后被放出来,结果嫁的男人早早地没了,她没有再嫁,便一个人拉扯着孩子。
这么些年来,她便是在公侯府中教导姑娘的规矩礼仪,因着她不是那般刻板,也不会动不动就体罚人,所以在京中的名声极好。
纪宝璟和曾榕也还是心疼纪清晨的,要不然进宫求皇后指个教导嬷嬷,那可真是要把她束缚死了。
今个正瞧陶嬷嬷回家去了,所以纪清晨这才得了空闲。
难得从账本和各种祭祀器皿里头解脱出来,结果又遇上纪宝茵过来与她抱怨。纪清晨瞧着她嘟着嘴,便是奇怪了,五姐姐不是极满意那位五姐夫的?据说花灯节的时候,两人还在湖边点了好几盏许愿灯呢。
当然这些事,都是纪宝茵偷偷拉着她说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啊,一腔柔情总是要找人诉说才是。于是纪清晨便成了倾听的人。
这家里,除了大姐姐之外,纪清晨最喜欢的就是纪宝茵了。要说聪明,只怕连韩氏都没她看得通透。打小开始,纪宝茵便处处让着她,虽说祖母对自己好,总是惹恼了三姐。可是五姐却不会生气,她越是对她和善,祖母便越喜欢她。
所以就算知道纪宝茵对她好,是为了讨得祖母欢喜,可是纪清晨还是喜欢她。
毕竟能待你和善的,都不会是坏人,就算有私心,那也是人之常情的。反倒是和庶出姐姐纪宝芙,她反而是相处不到一块去。大概也是因为总是一个亲爹,便是再不计较,两人之间也总是暗暗掐着劲儿。倒不如和隔房的堂姐相处起来,更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