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秋沉默片刻,说:“白肆,你为什么会跟唐阿姨闹得这么僵?”
重逢以来,每每提及唐虹,白肆都是一副冷漠甚至厌恶的口吻。两人刚重逢那阵,关系尚且有些僵,沈千秋自然不可能问这么深。可如今两人一起回到平城,着手调查当年的事,两人的关系和情谊自不可同日而语。
白肆这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那么快地回答沈千秋的问题。他拧开水龙头,说:“待会儿吃完饭再说这些。”
沈千秋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但人往往是这样,事到临头,越是对事情的某个方向有着清晰的预感,越是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深入了想。
不等沈千秋多说什么,白肆抬手关上厨房的门:“你去歇着吧,中午吃简单西餐,很快就好。”
隔着一道门,沈千秋有些愣怔。
在临安的时候,她日日都盼着能早点回到平城。一方面是许久没有回来过,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她和白肆此次回来的意义重大。
离解开困扰自己多年的谜题的结果越来越近,可不知怎的,这个时刻的沈千秋破天荒地有了一点逃避的念头。
诚如黎邵晨所言,冰箱里的食材和厨房的各样器具都准备得非常齐全,而白肆长久以来都习惯了准备两人份的餐饭。饭菜端上来,他本人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千秋,快尝尝。”
香煎三文鱼、番茄肉酱面、奶油烤土豆以及一大份蔬菜沙拉,沈千秋为两人各倒了一大杯气泡矿泉水,围桌坐下,美美地吃了一顿。
饭毕,沈千秋忍不住感慨:“突然想起小时候吃的炸酱面,要是再有点黄瓜丝儿就好了!”
白肆忍不住笑:“今天已经吃过面条了,明天吧!你要是想吃那口,明晚给你做地道的炸酱面。”
沈千秋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想吃烤鸭。”
白肆扶住额头:“这个在家里真没法做…咱们得去外面吃。”
看了眼两人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盘,沈千秋站起身:“饭都是你做的,刷碗就由我来吧!”
放在往常,白肆肯定会跟她抢。尤其她眼睛刚好没多久,视力不佳,白肆更不会让她动手做这些家务。但这次沈千秋开了口,白肆却没多阻拦,点了点头说:“去吧。”
沈千秋见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眉宇间却透出一股深思熟虑的决然,突然想起刚到家时,两人谈及的事。她也没多说什么,端着碗盘去了厨房。
2.
黎邵晨的这间公寓面积不大,胜在格局合理,因此并不觉得逼仄。从厨房出来,一眼可以望见客厅和相连的阳台。阳台上摆着一盆高大的绿色植物,远处的天色不知何时阴了过来,厚重的云朵漂浮在天空,仿佛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白肆站起身,关上原本半敞通风的窗子。他身后的茶几上,雪白的纸张随风飘起…
沈千秋走上前,拾起掉在地上的纸,瞥见纸上第一行写着的字:沈若海,男,一九六二年生人,十八岁入伍;二十三岁退役,后加入国家特殊安全部门;二十九岁受命成为白齐的私人保镖。
沈千秋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她抬起眼,见白肆手里拿着另外几张纸。两个人的目光触碰在一起,白肆眼瞳如墨,看人的时候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这资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白肆静默片刻,最终还是把手里连同茶几上的资料一起递了过去。
沈千秋忍了又忍,眼眸里仍然忍不住浮起一层水雾,她执拗地看着白肆:“白肆,这资料你从哪里弄来的?”
白肆看着她:“我告诉过你,我也一直在找人帮忙调查当年的事。”
“你确定这是真的?”沈千秋的嗓音有些颤抖。捧着那一叠纸张的双手如有千斤重,连肩膀都跟着微微颤着。
白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千秋,我说过,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努力做到。我曾经答应过你,有关沈叔叔和我爸的事,我知道多少,一定对你和盘托出。你手里这些,就是我目前查到的所有。”他看着沈千秋垂下眼睫,她的眼睫毛纤长微垂,如同受到雨水扑打的花蕊,微微颤着,看得人心生怜爱,“千秋,你先别急,把这些资料都看过一遍,再问我你想问的事也不迟。”
沈千秋也在沙发边坐了下来。如同木偶一般,动作迟滞,几乎目不转睛地翻看着手上的一张张资料。
第一张,写的是有关她父亲沈若海和她母亲邱棠的种种信息。除了父亲从部队退役后进入国家有关部门工作这一条,其余所有内容都跟沈千秋已知的完全吻合。再翻到第二张,记录的则是白家的概况,这张纸的内容甚至比第一张沈家的还要更详细些,从白肆的爷爷讲起,囊括了包括白肆的父亲白齐在内的白家第二代三个兄弟,再讲到白齐的择业以及和唐虹的婚姻,最后讲到了白齐与邱棠的同窗之谊,以及后期和沈若海的坚固友情。
这些内容,有些是沈千秋通过父亲当年的日记得知的,有些则是她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压根不可能也不应该知道的白家秘辛。沈千秋越看呼吸越急促,看完第二张,她忍不住转过脸:“白叔叔不是在大学实验室搞科研的吗?为什么会成了国家公务人员…”
白肆垂着眼眸,看着那叠资料说:“有些科研项目涉及国家机密,一般在项目完成的三十年后才有可能解密,甚至有的会一直作为绝密档案处理。我爸爸对外一直都是以大学教授和科研人员的身份出现,但具体的科研项目并不是对外公布的那些。”
沈千秋又垂下头,把剩下的资料一字一句地看完。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所以,白叔叔一直都知道我爸爸的真实身份。他们都是为国家工作…都是,好人对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滞涩得厉害,眼睛里含着浅浅水光。白肆一直知道,沈千秋并不是个爱掉眼泪的姑娘,可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沈千秋已经在他面前掉了太多眼泪。而真正要探寻和两个人切身相关的事,沈千秋表面还在强撑,心里大概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白肆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目前看来,至少他们从事的职业都是正当职业,都是为国家办事,算是…职位比较特殊的公务人员吧。”
他后半句话没说完,但沈千秋很明白。做的是正当职业,不代表就是好人。虽然作为他们的孩子,两个人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好人。
沈千秋垂下眼,说:“其实有关我爸的职业,我一直都有点怀疑…小时候我爸和爷爷常常在晚上说话,有时他们以为我睡着了,但其实我在装睡。平时我爸总是出差,我很想他,总想多跟他待一会儿…”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心虚,“后来,我一直在看他当年记的那本日记,日记里并没有透露太多内容…”她苦笑了下,“可是我后来自己也当了警察,发现他日记里会出现一些类似密码的东西,再加上其他的一些线索,我开始怀疑他当年除了给白叔叔当保镖,是不是同时还有其他的工作。”
白肆问:“你一直不肯跟我说当年的事,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
沈千秋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怕…我爸当初留在白叔叔身边,就是为了调查他…”说到这儿,她抬起头看了白肆一眼。
白肆却被她那个小眼神看笑了:“你是担心我爸不是好人,所以当初沈叔叔出于职责所在,跟我爸的死有关?”
过了半晌,沈千秋才点了点头。
白肆却笑了:“既然你都担心我爸不是好人了,怎么还愿意搭理我?”
沈千秋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上一辈的事不能跟咱们的事混为一谈。”
一句“咱们的事”,让白肆打从心底里觉得熨帖起来。他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说:“记住你说的这句话啊,沈千秋!”
沈千秋心思一动,又丢个白眼给他:“幼稚。”
白肆似笑非笑地盯住她:“我说认真的。”他站起身:“东西都看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沈千秋被他拉起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去哪儿?”
“白家老宅,我爷爷那儿。”
3.
前往老宅的路上,白肆说:“我爷爷也有十多年没见你了。待会儿见了你,他肯定很高兴。”
沈千秋抿着嘴唇,有些迟疑地开口:“爷爷现在…是独居吗?”
白肆点点头:“大伯二伯都有自己的住处,老宅现在没什么人,除了爷爷还有两个老用人,都是跟了爷爷半辈子的。”说到这儿,他侧过脸朝沈千秋眨了眨眼,“管家爷爷也在哟!”
沈千秋有些惊喜:“管家爷爷也搬回老宅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白肆瞥了她一眼,语气转淡,“我都不在平城了,他怎么可能还留在那个家里?”
“那个家”,指的是白肆从小住到大的家,也是从前白齐、唐虹、白肆一家三口住了十多年的家。
白家老宅在近郊一处靠近乡下的地方,车子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一下车,白肆喊了一声,就听到两声狗吠。
紧跟着,院门打开,一条德国黑背从里头狂奔而出,直冲着白肆扑了过来。
白肆似乎早有准备,身子后仰倒退两步,把黑背稳稳接在怀里,扶着他两只前爪让它落回地上,一边笑着说:“不行小黑,你现在太重,我可抱不动你。”
小黑似乎很兴奋,对着白肆又“汪汪”叫了两声,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沈千秋,围着她绕了两个圈,又凑近她的小腿嗅了嗅。
沈千秋穿的七分裤,被它嗅得有点痒,忍不住想躲,白肆却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小黑在熟悉你的味道。”
沈千秋低头看着小黑微微抖动的耳朵,按捺不住好奇心,俯下身摸了摸它。虽然它长得很魁梧,但性子还不错,被她摸了耳朵揉着后脖颈也不生气,反而还抬起头蹭了蹭她的手臂。
沈千秋惊喜地抬起头,开口道:“它很喜欢我!”
白肆笑着没说话。小黑今年三岁,他从它差不多三个月起就开始丢沈千秋从前用的东西给它闻,虽说用旧的衣物味道很淡,但也足够让小黑习惯主人的味道。如今见到“正主”,小黑怎么可能不温顺?没看它那尾巴正在后头一摇一摆的嘛!
“小少爷。”有点老迈的声音在近前响起,沈千秋和白肆一同抬头,就见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穿着白色的确良半袖和布料裤子,一手拄着拐杖,布满愁容的脸上显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小少爷,真是你回来了!”
他也看到了蹲在地上和小黑玩耍的沈千秋,眼睛里露出几分迟疑:“这位…”
沈千秋站起身,走上前朝老头儿笑着伸出手:“管家爷爷,我是千秋,您不认得我啦?”
沈千秋当年走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如今过去十一年多,如果仔细分辨,不难看出她的脸庞还有当年少女时代的影子。只是五官长开了,眉眼间的线条更英气了些,不像小时候那么文秀。但一挑眉一微笑的样子,只要是熟悉的人看了,就会觉得如在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管家爷爷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也笑起来,拉着沈千秋的手说:“真是千秋!还真是千秋啊!”他又看向白肆,“小少爷你还真把沈小姐找回来了!”
白肆也笑了:“是啊。我把千秋找回来了。”
两个人平时在一起,沈千秋也没少见白肆笑过。但似乎哪一次的笑容都不像眼前这样,唇边的笑一直映进眸子里,可眼眸里却仿佛含着水光。
大概是感觉到沈千秋在看他,白肆不动声色地微微撇开脸,问管家爷爷:“我爷爷呢,他在家吧?”
沈千秋知道他又不好意思了,心里忍不住想笑,眼眶却湿热热的。
管家爷爷这次却没那么快回答。
沈千秋见他面露迟疑,握着拐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由得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肆似乎也觉察出她的不安,扫了她一眼问:“怎么了,是不是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
管家爷爷沉吟片刻,说:“老爷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昨晚,又受了点惊吓,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
白肆脸色一沉:“什么叫受了点惊吓,昨晚出什么事了?”
管家爷爷抓着白肆的手紧紧攥了攥:“也没出什么大事。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白肆不由自主地看向沈千秋,千秋朝他微微颔首,扶着管家爷爷牵着黑背一起进了院子。
4.
白家老宅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院子里遍植草木,靠近门边的位置栽了两棵枣树和一棵枸杞。石子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道路两旁的几垄地种了些药材,有些地方还搭着木架子。几个放在角落的水缸里栽着白莲,看着并不起眼,却飘逸着淡淡莲香。
房子是几十年前建的,放在那个年代大概称得上雍容华美,放在现在就有些不够瞧了。有
些老旧的二层小楼外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楼下种了两丛洁白芬芳的草本茉莉。
无论是房子还是院里的摆设,都仿佛停留在了曾经的那个年代。或许在外人眼中,这样的小院破房简陋得不堪一提,但在白肆和沈千秋看来,和幼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潢摆设,光是看着就让人生出一份亲切和熟悉的感情来。
沈千秋边走边四下扫视着,语气里透出一种羡慕:“这里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白肆看了她一眼,说:“爷爷喜欢这儿,城里虽然也有房子,但他觉得不如在这边住着自在。一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这边。”
管家爷爷也点了点头:“老爷说这边好,有树有花,老朋友也多,比城里住着舒坦。”
三个人一同进了大厅。因为老房子的缘故,即便是白天,厅堂里也有些暗,所以一直点着灯。大厅里铺着老式的枣红色织花地毯,仿明代黄花梨圈椅,中间的地上摆着一缸鱼。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在擦拭桌椅。见到几个人一起进来,她先是惊讶,随即便放下东西走上前问好:“小少爷您回来了。”
管家爷爷在一旁吩咐:“你去让老李盛两碗绿豆冰沙来,再准备些好菜,就说小少爷回来了。”说完,他仿佛才想到什么,看向白肆和沈千秋,“小少爷,沈小姐,你们今晚…”
白肆点点头:“今晚不走了。”他又看向二楼,“我想先去看爷爷。”
管家爷爷用拿拐杖的手指了指楼梯:“你们先上去。我让阿芬帮你们把房间收拾出来,随后就上去。”
白肆似乎还想再问什么,却见管家爷爷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说:“老爷这会儿大概已经午睡好了,小少爷可以直接推门。老爷也有半年多没见你了,肯定高兴坏了。”
这意思是不让他提爷爷受惊生病的事。
白肆心下了然,和沈千秋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果然正如管家爷爷所说,白爷爷坐在圈椅上,手边放着一盏茶,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看书。
白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爷爷,您怎么了?”
沈千秋跟在后头,仔细把房门带上,又听了一会儿走廊里的动静,并没有急着上前。
白爷爷见到白肆,也不怎么惊讶,摘下眼镜,用有些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说:“还以为你昨天就会到的。”
白肆确实在回来前的几天就给爷爷打过电话,告诉他可能最近几天会回平城。电话里,两个人并没谈及回平城是做什么事,可白爷爷对自己这个小孙子太了解了。这几年,除了每年春节其他时间几乎都见不到这小子的面,大夏天的突然提出要回来,肯定是有非常要紧的事。
白肆被爷爷这么一说,也有点尴尬,挠了挠后脑勺说:“在临安有些杂事处理,回来得晚了点。”他看到爷爷的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立刻一个激灵,转过身拉着沈千秋走上前,说,“爷爷,您看是谁回来了?”
白爷爷今年也有七十岁了,但起来并不像七十多岁的老人。他的眉毛头发还是黑色居多,双眼下有着两个大大的眼袋,目光深沉明亮,鼻梁两侧的法令纹很深,看起来更像是个五十出头颇为严厉的中年人。
他只扫了沈千秋一眼,就收回视线:“不是沈家丫头嘛,瞧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
沈千秋从小就对白肆的这个爷爷有些畏惧,虽说已经十几年没见,但想到自己走前的那些事情,仍旧忍不住有些心虚地垂下眼,轻声说:“白爷爷好。”
白爷爷闻声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我记得你当年走时挺潇洒的,怎么大了大了,胆子比从前还小了?”
沈千秋抬起眼,就见白爷爷颇有深意地盯着她的眼,说了句:“也难为你了。这么多年没有父母在身边,倒是没长歪。”
沈千秋被说得险些愣住了,倒是一边的白肆站不住了:“爷爷,千秋才刚回来,您别这么严厉…”
白爷爷瞥了他一眼:“人是你费了老大的劲找回来的,爷爷心里有数。”他看着白肆那个急得恨不得挠墙的样子,就有些郁卒,“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长点本事?每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跟屁虫似的,你能长点出息吗?”
炮火又转移到了白肆身上,但好在不是对着沈千秋狂轰滥炸了,白肆笑嘻嘻地,也不生气:“爷爷,我挺有出息的,不信您问千秋!”
沈千秋下意识地就跟着点头说:“白肆挺好的,懂事了,也长大了。”
白爷爷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瞅白肆,说:“去书房吧。这里地方小,你们也没椅子可坐。”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
这一站起来,白肆就发现了问题:“爷爷,您的脚怎么了?”
管家爷爷比白爷爷年纪要小一些,大概六十出头,可以说跟在白爷爷身边伺候了半辈子。管家爷爷拄拐杖主要是因为好些年前腰就出了点问题,并不是身体虚弱或者腿脚不好。可白爷爷一直都身体强健,年逾七十,腿脚却很灵便,从来都不用拄拐的。
刚要站起来,他就从椅子旁边捞了根拐杖拄。别说白肆,就连沈千秋一看也吓了一跳。
白爷爷瞪了他一眼:“扭到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沈千秋连忙在另一边扶着,轻声说:“爷爷慢点。那今晚让厨房的师傅炖点骨头汤给您补补,这样也好得快些。”
白爷爷点了点头:“千秋丫头还是跟从前一个样,脑子活得很。”
两个人搀扶着白爷爷到了书房。不多时,门被人敲响,管家爷爷站在门口,后头跟着阿芬:“老爷,小少爷,沈小姐。老爷的茶凉了,我让阿芬换了一盏。这是给小少爷和沈小姐准备的绿豆沙,里面放了莲子和荆花蜜,清凉解暑的。”
白爷爷说:“这些事让他们年轻的去做就行,用不着你什么事都盯着。”
管家爷爷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爷爷又说:“今天晚饭多添两双筷子。沈丫头说喝点骨头汤好,你让老李看着做吧。”
管家爷爷闻言,笑着看了沈千秋一眼,说:“我这就让老李去买点新鲜棒骨。”
房间重归安静,白肆有点按捺不住:“爷爷,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脚会扭到?我听管家爷爷说您还受到了惊吓,到底怎么了?”
白爷爷扫了他一眼,又瞅了瞅沈千秋,说:“沈家丫头,你去给我拿样东西。”
沈千秋依言起身。
“东边书架最上面那栏,你把书都搬开。”
白爷爷的这间书房很大,几乎可以当个小型图书馆了。最东边的书架最上面那栏很高,旁边刚好放着小梯子。大概是平时白爷爷想看书了,就会让佣人蹬着梯子取书。
沈千秋动作很利索,站在梯子上头,把最上面那一栏的书都挪到书架顶上。再一低头,就看到原本应该是书架壁的地方空了一块,延伸进后头的墙壁里。她愣了一下,就又听白爷爷开了口:“那里面的东西,你拿出来。”
沈千秋依言把东西拿出来,又把书依样摆回原位,这才捧着东西下了梯子。
白肆早就坐不住了,只不过爷爷那目光跟刀子似的,明令禁止他上前帮忙。眼看沈千秋稳稳当当下了梯子,这才放下心,略松了口气。
当然,这样的举动又收获了白爷爷的一枚白眼。
沈千秋走回两人身边,坐下来。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个很旧的档案袋,暗黄色的牛皮纸,大概年头久了,轻轻一碰都有些酥脆。
她抬起头看向白爷爷,爷爷也正盯着她:“这些,就是你一直想找到的东西。”
沈千秋这回是真呆住了。她想找…的东西,白爷爷怎么会知道呢?
白爷爷牵了牵嘴角,显然,沈千秋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还是让他心情很愉悦的:“你当初走得那么急,卖房子被人坑了也一声不吭地走掉。大学考取了公安大学,每年回平城来都要去一趟你父亲的陵园。你想找什么,我这个老头子还是挺明白的。”
沈千秋哑然,她以为白肆是目前最知情的人,却没想到真正知道最多的那位,其实是白肆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