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玉说完却又将手里的书简放下,行至沈茹月身边看着她道:“只要你用心做这世子妃,日后孩子出生我可赐她与母同姓,除了不可继承王位、不可入王族宗庙,一切都与其他的子嗣无异。”
实在没有想到萧明玉会如此宽宏大量,沈茹月原还想着待孩子出世之后想办法逃离这是非之地,眼下面对他貌似推心置腹的这一番话,她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无论如何,有了萧明玉的这一承诺,沈茹月心下的忐忑缓解了不少,便也一心一意的配合萧明玉与沧王后斗争,毕竟在眼下的情形下,确实只有这萧明玉能够保住她和孩子的平安。

生活总是如此,才刚刚过得平顺些,就又会有浪花兴起。某日沈茹月才刚午睡醒来,便接到萧明玉急匆匆的传令,说是沧王传召,要她立刻与他一道去往沧王寝宫觐见。
说来自打大婚那日见过沧王一面,沈茹月几乎再没有同他打过照面,宫里传出的消息是沧王身患重疾,不便处理朝政和接见朝臣,所以朝政由萧明玉代为监国,而沧王本身则由王后照料,沧王后不允许任何人前往探视,故而在沈茹月看来沧王倒更像是被囚禁了。
这一日倒也奇了,往日里百般求见不得的沧王,眼下竟宣萧明玉前去觐见。沈茹月满心好奇的出了世子宫殿与萧明玉汇合,见到他是才知原是沧王趁着王后出宫入庙宇祈福的时机偷偷遣了人叫萧明玉前去见上一面。
知晓了前因后果的沈茹月顿时为这位沧王殿下心酸不已,明明贵为一国之君王,却连见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得如做贼一般,实在可悲。
刚踏进沧王寝殿,一股浓烈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沈茹月下意识的抬手掩住口鼻,抬头见萧明玉一脸询问的表情,便默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而后与他一道往殿内行去。
看来沧王病重的消息不假,眼下他正躺在龙榻上,整个人已形同枯槁,气悉也十分微弱,待得他们两人靠近时,才自昏睡中醒来,却已无法起身,只能已气若游丝的声音道:“是明玉吗?”
“儿臣拜见父王。”萧明玉的冷静令沈茹月再次心生敬佩,眼见着沧王这般模样,她虽与他非亲非故,心下却也堵得难受。她恭敬的随着萧明玉一道伏身拜谒,纵使心下有万般思虑也不敢轻易开口。
“世子妃也来了?”沧王听到了沈茹月的声音,随即也问候了一句,同时将一只枯木般的手颤抖着伸到了床榻边。
沈茹月抬头看了一眼,继而想也不想的迎上去将那只手握住,而后展露笑颜至床榻边看向沧王:“儿臣在此。”
“世子妃有孕,是天佑沧国,只可惜本王命不久矣…怕是看不到王孙出世了…”沧王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语调中满是落寞与无奈。
沈茹月见他隐有弃世之心,心下一动,一时竟忘了孩子原不是萧明玉骨肉的事实,慌忙打断了他的话道:“父王何以这样说,孩子长得很快,很快就会出生,何况父王是要长命百岁的,一定能看着孩子出生、再看着它长大!”
她这一番安慰之语自然是不能扭转沧王多年来沉积的绝望情绪,他只是艰难的于唇畔扯出一丝笑容,而后却又唤起萧明玉的名字。
待萧明玉来到床榻前跪下,却不知沧王从何处摸出了一卷锦书,颤颤巍巍的递到萧明玉手里:“本王知道…王后对立你为世子之事始终介怀…可她…”沧王说着已然上气不接下气,沈茹月yu起身去寻太医,却见沧王吃力的抬手,俨然是阻止的意思,沈茹月无法看了看萧明玉,见他不曾言语,便又重新跪坐回来。
沧王似又缓了过来,继续将方才的话说完:“这一生也是本王亏欠了她…才令她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本王去后…无论发生何事…还望你…留她一条性命…”
沧王所说的这些话,沈茹月听得似懂非懂,若说亏欠沧王后,无非是因为年轻时沧王为了坐稳王位才娶了出身名门的王后,可偏偏终其一生都不曾爱过她,心中所系则只有萧明玉的母亲俪妃,这些沧王宫里都有传言。
但对于沧王要萧明玉放过王后一条性命这件事,沈茹月则完全不明其义,就目前来看,显然是沧王后恨不能置萧明玉于死地,以至于连她也不肯放过。
萧明玉却好似并不计较谁是谁非,只是捧着那卷锦书恭恭敬敬朝沧王磕了三次头,而后说道:“儿臣谨遵父王旨意。”便拉着沈茹月辞过沧王离开。
出得殿外,沈茹月心下还有些愤愤不平,只叹这沧王费劲心思传了萧明玉与她去竟是为了那个对她投毒的沧王后求情,但见萧明玉握着那卷锦书一脸凝重的模样,便又忍不住试探着问道:“陛下的锦书上写的是什么啊?”
萧明玉只抬眼对她对视了片刻,继而竟将那卷锦书递到她的面前,沈茹月自然迫不及待的展开,然而看清上面的内容却忍不住发出惊叹:“这是遗诏!”一三九、危机重重(二)
自召见萧明玉后,沧王的情况似乎急转直下,纵使王后更加严密的封锁了关于沧王病情的一切消息,但时常在沧王寝宫附近出现的御医们急匆匆的身影已然可以说明一切。
沧王后那边也开始蠢蠢欲动,她先是利用娘家在朝野中的庞大势力,集结朝臣与萧明玉相抗。故而萧明玉每每提出的政论,总会被一干老臣联名反对,以至于沧国上下都传闻世子殿下年轻气盛且居功自傲故而在朝臣中不得人心。待舆论成熟后,又以沧王病中思念手足之由将沧王的弟弟文宣候自封地召回毓城,且特别嘱咐携其子同行,并下凤诏收其子为义子。
明眼人都知道沧王后安的是什么心,沧王这一生子息薄弱,长至成年的也只有萧明玉一人,所以萧明玉被立世子和继承王位本都是无可争议的事情。
纵使如此,沧王后却还是不肯死心,暗地里勾结文宣候,打算趁着沧王驾崩这最后一个机会扭转乾坤,拥立文宣候之子为帝,她自己则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从而操控这一傀儡,将政权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得知沧王后的这些行径之后,沈茹月总算明白沧王为何要如此急切的将传位遗召交到萧明玉手里,种种迹象皆已表明一场暴风骤雨正在沧国的王族之间默然酝酿。
这几日萧明玉表明上虽然依旧平静,但沈茹月却还是自一些细节中,隐约觉察到他未曾言明的忧思与苦恼,比如说他这接连几日每天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彻夜不眠,比如他的咳疾因为国事操劳而越发严重。
又是一日深夜难眠,沈茹月觉得自己也沾染上了肃王宫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开始出现失眠的状况。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几遭,脑子里却越来越清醒,正烦恼间忽然听得几声咳嗽自隔壁传来,便索性坐起身来,唤了婢女送来杯盘茶盏。
至书房门口,萧明玉的咳嗽声便更加清晰的传进耳中,尽管他向来是个极为隐忍之人,可那一声声咳嗽还是剧烈得直击人心。
看到沈茹月出现在书房中,萧明玉显然十分讶异,停下手中正于竹简上疾书的笔,抬头向她看来。
沈茹月则加紧步子行至他身边,将还冒着热气的茶盏置于他手边,而后退至一旁道:“世子殿下熬夜辛苦,喝盏枸杞菊花茶也好护着脏腑。”语毕似乎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这茶是我亲手沏的,殿下可放心饮用。”
说完这些话,沈茹月又不禁后悔起来,明知萧明玉在饮食和素日里使用的器具上最为谨慎,想必不会轻易尝试这不明来路的茶水,可她偏还将这一层戳破,实在不识时务。
正想着该如何化解眼下的尴尬境地,却见萧明玉抬袖握上那茶盏,饮至唇畔略抿了两口,而后对她道:“多谢世子妃关怀。”
萧明玉的反应着实出乎沈茹月意料 ,她愣了许久才回神来,于是忙福了福身子应道:“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更何况殿下对臣妾亦曾有救命之恩。只是朝政之事再是费心,殿下也需珍重身体,以免有人趁虚而入。”
沈茹月也是一时情急才唠叨了这许多,毕竟萧明玉若是被扳倒,她而今身为世子妃多半也脱不了干系,连带着还要牵连腹中无辜的孩子,细往深处思来,着实可怕。
听着她这番话,萧明玉竟也一反常态,面上并无流露出不耐之色,反而抬头与她双眸对视片刻,才重又将目光回到书简上,提笔yu落间说了一句:“世子妃的话,我自当谨记于心。”

话虽是这么说,萧明玉显然没有记住沈茹月的劝告,白日里整天在各位大臣和宗亲的府中奔走,夜里回到殿中又彻夜忙于政务。
看到向来以冷静和多谋闻名于世的明玉公子都如此废寝忘食,沈茹月的心下便没来由的生出慌乱情绪,又听闻毓城城郊有一座庙宇十分灵验,于是决定前往祈福,也算为自己求一个心安。
或许是因为许久都不曾离开王宫,沈茹月觉得郊外的空气里都充满了自由和清新的味道,纵使她的身后跟着一整个浩浩荡荡的队伍,也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抵达寺庙后,沈茹月以免于惊动神明为由,令大部分随侍的宫婢和侍卫留在寺庙外等候,只带了两名贴身的侍婢与她一道进入庙宇之内。
经雾弥漫的大殿里,沈茹月如虔诚的信徒一般焚香祝祷。她虔诚于佛像前跪拜,而后双掌合十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心愿:“信女诚心祈求佛祖保佑,愿我腹中的孩儿健康成长,然后平平安安的降生于世,愿我和萧明玉都可安然度过此劫。”
许完愿,便有寺庙中修行的女尼递上清香,沈茹月接过清香拜了三拜,再递回女尼手里时却抬头望见一个熟悉的面容。
那面容甚是秀雅,眉黛宛如远山,一如既往的清幽似画,纵使身着灰衣布袍也难掩身姿婀娜,只是记忆中时常笼于她眼眸间,欲说还休的哀愁却不再,却而代之的只有平静无波的眸光。
“你是…程姑娘…”沈茹月不敢大胆辨认,只是以试探的语调相问。
其实这一次来到沧国时她便存有疑问,素来被萧明玉赏识的程锦素竟在她入宫后再没有出现过,她也曾想是否因为程锦素身为萧明玉的幕僚,居于世子行宫,不与沧王宫在一处所以才不见踪影。
沈茹月还时常担忧程锦素那时助她逃跑会不会受到牵连,故而也想着找个时日去行宫里探望,却不想再见之际竟是这般情形。
沈茹月还沉浸在讶异之中,面前的女尼抬眼看了看她,那神色又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入眸中,继而低垂了眼帘,仍旧是平静无波的语调道:“贫尼法号念空,并非施主所唤之人。”
纵使她不肯承认,但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之后,沈茹月则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当年程锦素受萧明玉之令对她教习宫廷礼仪,正是以同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念着规矩和戒律,一度令她万分抓狂,所以将她的声音记得格外清楚。
沈茹月yu再询问两句,却听得程锦素先开了口:“此乃佛门清净之地,施主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
程锦素虽说得彬彬有礼,但言下之意显然是在提醒沈茹月莫要胡来,沈茹月自然也不是那般不识趣之人,虽然抱着满心的疑惑,却也只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寺院。
关于程锦素的这件事情困扰了沈茹月多日,后来她也在终于熬不住的情况下向身边的宫婢们打听,果然便通过只言片语的传言拼凑出了整个完整的故事。
那时候程锦素私自将沈茹月放走原本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却不曾考虑事情的后果,等到她发现自己的行为使得萧明玉与月国的镇国将军结盟之事遭到阻碍,且令他失去了牵制流觞的一个重要砝码,已至打乱了萧明玉的全盘计划时,她便十分悔恨。
萧明玉自然要追究这件事情的疏漏,但也不曾过分罚她,只是两人间却逐渐变得疏离。这对于一心恋慕着萧明玉的程锦芝来说却比任何的惩罚还要来得严厉,于是终日把自己关在院落里诵经念佛。
后来也不知是程锦芝顿悟佛法,还是忽然参透了尘缘,只留了一封书信给萧明玉,便到寺庙中削发为尼。
果然还是与那件事脱不了干系,知晓整件事情的始末后,沈茹月心下万分歉疚,却也不禁为程锦芝唏嘘,可怜她一颗痴心都错付与人,才不得不逼着自己斩断红尘遁入空门。想到这里沈茹月难免思人及己,感叹自己又何尝不是将那颗心所托非人,堕入这依托于权谋的婚姻当中。
正哀婉幽叹,她又忽然瞥见自己的小腹,这两个月来虽还不甚隆起,她自己却已能清楚的感觉到孩子的存在。
每当闲下来时,她总要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孩子的所在之处与它说话,这使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寂的,无论做什么也总有这个孩子与自己相伴,每当新的一天来临,这个孩子就又大了一天,于是这一整天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想到这个孩子,沈茹月又忍不住欣慰起来,毕竟上天待她不薄,虽然过往历经艰辛,但还是赐予她这样一个希望,即便前路无尽艰辛,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便又充满勇气坚持下去。
原来这就是身为人母之心,连她自己也为这般神奇的体悟感到惊讶,原来在成为母亲之后,一切的辛劳都显得不那么难熬,一切的危机都显得不那么可怕,只要一想到这个被上天被派来她身边的小精灵几个月后就要出世,想着它眉宇可能的模样,她便忍不住于绽出一脸微笑,便会觉得自己是幸福而又幸运的。一四零、危机重重(三)
待沈茹月进完香回到王宫中时,见到的却是萧明玉与沧王后在昭明殿前对峙的景象,问题的起因则是萧明玉要闯进沧王的寝宫探望,而沧王后已干扰沧王静养为由不许他觐见。
沈茹月暗自叹道明玉公子竟也有安奈不住的时候,同时行至他近前观望战局,萧明玉的情绪倒仍如往常那般平静,再次向沧王后请求道:“儿臣思念父王心切,只是远远看上一眼,绝不叨扰父王养病,还请母后成全。”
纵使萧明玉说得言辞恳切,拳拳孝心任谁人看在眼里都要抹两把热泪,可沧王后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只见她柳眉一竖,韵致不减当年的一张脸顿时变得尖酸而又刻薄,甚至连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怨毒的:“陛下不易见人,这一点本宫已说过许多次,实在不想同世子多费口舌,况且宫中尊卑有序,即便俪妃早逝不能教你规矩,但当以母后之话为尊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想必你也不该不知,世子请回吧。”
她说话的同时,身边的数十名守宫侍卫更是一个个都呈现出剑拔弩张之势,搭在剑柄上的手似乎只要萧明玉稍有动静便要拔剑相向,俨然这昭明殿已成了她的地盘。而萧明玉这边除了几个随身的侍从和两名禁卫再无旁人相助,纵使萧明玉自身武艺不错,可若硬拼起来怕也不能相抗。
看到曾经连肃王都有所忌惮的明玉公子而今竟受到如此侮辱,沈茹月便忍不住一颗打抱不平的心,走上前两步故意提高声音对萧明玉道:“臣妾今日去庙中祈福,听说了一件趣事,便忍不住赶来说与殿下听。”
见她忽然转移话题,萧明玉有些惊讶,但也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沈茹月便当着众人将那趣事道来:“那庙中一个女尼告诉我,说自从她们的住持患了重病,那位排行第二的师姐便一直守在师父住所门前,不许任何人靠近,连早已被定为下一位住持的大师姐也不得见,结果住持圆寂之后她却还倒打一耙,说是因为大叔姐在师父病中不曾照料,师父伤了心,于是决定把住持之位传给二师姐,甚至还拿出了住持的遗嘱,结果二师姐当了住持,反把大师姐赶出了寺院,殿下说这故事可笑不可笑。”
沈茹月的故事说得在场之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知她这故事实际上是在暗讽沧王后如今种种行径,而沧王后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以如此含沙射影的方式将她的所作所为当面挑明,面色一时难看到极点。
萧明玉也没有答沈茹月的话,只是保持与沧王后的对视,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然而那沧王后毕竟不是寻常人,即便被人道出阴谋也强压住情绪没有恼羞成怒,她甚至在沉默了片刻后故意扯出一丝笑容,对沈茹月道:“寺院里谁当住持,都是那寺院里的事,可需劳动我们这些旁人,世子妃若是清闲不若想想如何平平安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好为世子分忧。”
听到沧王后竟然以腹中胎儿威胁自己,沈茹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然上前欲与她算账,却被萧明玉自身后暗中拉住衣袖,待她不甘回头时,才低了头看着她的双目摇了摇头。
而后他又将两手拢至胸前,缓缓与王后行过一礼道:“既然母后坚持不允儿臣探视父王,想必也有母后的思量,儿臣便谨遵母后懿旨,这就告退了。”说完他便拉了沈茹月往回走。

直到回了寝殿里,沈茹月还是余怒难消,于是冲着正看书简的萧明玉声讨道:“殿下明知沧王后心下使的是什么花招,方才怎就随了她的意?”
萧明玉抬眼间正触上沈茹月离得极近的一双眼,他随即微滞了片刻,但还是放下书简对她道:“我并非随了她的意,只是此去求见父王的两个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便也就罢了。”
“目的?”沈茹月被他说得云里雾里:“殿下的目的难道不是去见大王吗?”
萧明玉毫不犹豫的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想,接着不紧不慢的解释开来:“方才我也说了,此去求见父王我早已料到难以得见,然而我的目的有二,一则是为了确认父王而今的状况如何,二则是为将今日之事转播出去,让朝臣和百姓知晓并非当朝储君不孝,是王后不肯成全我骨肉情义。”
经他这般解释,沈茹月终于想明白了萧明玉的用意,但想起那一日见到沧王时的情形,却又忍不住为沧王担忧起来,便着急问道:“既然如此,那殿下可知大王现下情况如何?”
萧明玉却已敛目,叹息着摇了摇头:“父王而今已完全被王后所控制,只怕甚是不妙,所以王后才会不顾流言蜚语急着把文宣候召回毓城,我等还需早做打算,以做万一之防。”
见素来泰山崩于前也岿然不动的萧明玉,眼下竟也将事情说得这般严重,沈茹月也不禁忧虑起来,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殿下如今可有计策应对?”
萧明玉低头思忖了片刻,并没有正面回答沈茹月的问题,而是将眼下之情势分析开来:“王后利用其家族后盾和文宣王相助,在朝堂之上已获得半数朝臣的支持,同时她又拼命在母妃的出身上大做文章,无非就是想以此抨击我的储君之位。她心中所谋怕是待到父王驾崩之时拿出传位于文宣候之子的遗诏,迫我退下储君之位,届时只有她伺候父王临终,那遗诏的真假只怕也不那么重要了,只是她并没有想到父王已先将遗诏交到我手里。”
关于萧明玉和沧王后之间复杂的纠葛,沈茹月并不甚了解,但是对于沧王后的行径她却实在叹为观止,到底是何等愁怨才至于她要如此费尽心力,宁愿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推上王位,也一定要把萧明玉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
不过,无论萧明玉是否与沧王后之子的死因有所关联,也不管这件事到底理在他们两个人的哪一方,沈茹月都别无选择。除了帮助萧明玉保住这个摇摇欲坠的王位,其他的任何一种可能都会致使她和腹中的孩子受到牵连,所以她亦是急着分析其中要害:“这么说,而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在朝堂之上获得更多的支持,唯有如此才能与沧王后的势力相抗衡。”
萧明玉点了点头,意在赞同她的话,接着又补充道:“而今朝堂之上倒也不乏站在我这一方的朝臣,然而纵使我与她两方割据,但难保不会两败俱伤,即便到时我同她都能拿出遗诏,但谁真谁假也只在口舌之间。”
三言两语间,萧明玉已将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尽数摆在面前,焦灼的局势令沈茹月眉间紧锁,她下意识的咬着指腹思索了许久,却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既然由谁来当世子取决于两方势力的抗衡,那么我们何必要将势力局限在沧国之内呢?”
经她这忽然的提醒,对于沈茹月未说出口的话,萧明玉似乎也略有所查,似犹豫着低喃:“你的意思是争取其他国家的支持?”
“正是。”沈茹月忽然联想起穿越之前那个时空里的政治,一个国家的政权能否稳固往往也取决于国际上对这个政权的认可度,于是结合而今的情势细细说来:“若将视野扩展到七国之间,目前殿下已有月国的支持,在这一点上便胜了沧王后一筹,到时我只需求王弟拟一封书函再令使团浩浩荡荡的送来,恭贺殿下登基,言下之意就是作为盟国我月国所认的沧国君王只有殿下一人。”
“可是,倘若月王当真发来书函,王后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多半也要拉拢其他国家,我们能想到这个方法,她未必就不会想到。”萧明玉亦赞同沈茹月的想法,却又难免生出另一重忧虑。
“殿下说得不错。”沈茹月于是顺着萧明玉的担忧,接着说下去:“如今肃国已与沧国决裂,断然不可能与王后为盟,西域的婼羌和楼兰两国也已归顺肃国,西夜国又离得十分遥远,所以纵观七国,沧王后唯一可以争取的就只有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