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沈茹月却忽然停止挣扎,原是她全然呆滞的眼中,亲见已然身负重伤的流觞在敌军追击之下连人带马落入湖泊之中。
“不!不…”沈茹月几近西斯底里的向着湖泊呼喊,而后双目一黑晕倒过去。
通风报信的士兵夜里才至,到临时驻扎的营中,锋湮一见他额上白绫便脱力般跪倒在地,如他这般血性男儿竟也泣不成声。
许久方才止住泪水,锋湮便朝着肃国的方向匍匐在地叩了三次,方才吩咐士兵退下,亲自入帐内向沈茹月禀明。
帐帘掀起时,沈茹月正跪坐在榻上,以绢布擦拭盘龙枪的枪身,见锋湮进来,也不抬头,一双早已红肿不堪的眼睛始终看着那盘龙枪道:“且等等,这枪身上沾了血迹,等我把它擦干净,到时候还给流觞,他才不会怨我。”
沈茹月说得极其平静,声音却因悲伤而变得沙哑,她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枪身,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将她的情状看在眼里,锋湮却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他以哭腔向沈茹月喊道:“方才报信的士兵已至营中,他说…因肃军中奸细出卖,大王所领军队遇到埋伏,为毒箭射中要害,落入湖泊,已然…薨逝…”
说到最后,锋湮已是泣不成声,而沈茹月手里的盘龙枪也在这一瞬间坠落在地,撞击在那坚硬的地面上,发出“铿锵”的声音。
沈茹月如木偶一般呆愣了许久,终于如梦初醒般掩面而泣:“流觞…流觞…”她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
这一夜,哀思之情盘踞了整个无殇城,将云翳遍布天际。
当清晨来临,肃杀的氛围却并没有随之消解,这一日的肃军仿佛在这异国他乡里迷失了方向。锋湮正与月国的几位诸侯和将领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却见沈茹月手提盘龙枪自营帐里出来。
她虽面无表情,然而本该悲痛万分、埋头哭泣的王妃娘娘忽然出现在眼前,还是令在场的众人因惊诧而陷入沉默。
却见沈茹月径自绕过呆滞的众人,至驻马之处将她的坐骑牵出,而后爬上马背将盘龙枪横至身前道:“而今我yu以只身匹马杀入无殇城中,以盘龙枪亲取狗贼的头颅,解救少主,为肃王报仇,为万千英魂报仇,尔等可有愿与我同去者!”
沈茹月每一字都说得恳切有力,语调里满是决然之意,直叫所有人都惊诧的不知如何开口。
“我愿同去!”也不知是人群中的哪一位兵卒带头喝了这一句,接着便有无数人响应。
“我愿同去!”
“我也是!”
“我也去!”
尽管没有将领的号召,没有将军的命令,那些士兵却纷纷举起手中兵器yu随沈茹月前行。
“我等愿听从女王陛下号令!”就连月国的诸侯和将领亦拱手向沈茹月表示愿意同去。
“臣等愿跟随娘娘为大王报仇!”锋湮带领肃国诸将向沈茹月单膝跪地。
一时间,整个大军,无论是隶属于月国,还是自肃国而来,所有人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然而沈茹月脸上没有欣慰亦没有恐惧,她只是提起盘龙枪,在队伍的最前面,纵马向无殇城的城门而去。
就在杀声震天之时,紧闭的城门却自内部缓缓开启,天际的阴霾终于已到了不能承受之地步,一声惊雷如乱石崩云坠落在地,然而当沈茹月看清城中景象时,却不得不驻马而立。
那俨然是被战火蹂躏过的城池,血腥浓重,尸骸遍地,但这一切都不足以令人震惊,真正叫沈茹月停下脚步的是那跪了满城的臣民。
为首的少年身着储君的华丽锦衣,秀雅的面容亦如多年前初见他时那般惹人怜惜,干净得好似永远都不会与杀戮牵扯上关系。
只是而今的他不再微笑唤着王姐,而是以尊贵之身将剔透的美玉举过头顶:“臣弟恭迎女王陛下回朝!”一一五、绮梦无殇(一)
“当时明月,饮流觞。柳蔓深深,杏成行。明月光,江水长。云巷深深,桂酒香…”有歌声飘荡在天空,恍惚间不知是在梦境还是现实。残阳自天际弥漫,普照以远离死亡与悲伤为名的古老城池。锦旗在城楼上迎风而舞,融入漫天猩红,金丝缝制的“月”字在夕阳的照耀下灿烂得刺眼。
守城的士兵目视远方,眸子里却再没有警惕的杀意,三年的时间,足够恢复一座城的辉煌,也足够使人们淡忘曾在此上演的杀戮和血腥。然而繁华市井间,说书人的记性总是比其他人好些,仍在街头巷尾摆着摊子,诉说着那一年的光景。
三年前,逆贼反叛,将月国王族的尊严玩弄于刀刃之间,残暴的叛军肆意凌杀所有可能忠心于王族之人,无殇城血流成河。
然而,至此千钧一发之际,为逆贼所谋害,薨逝多年的女王却出现在城下。她脚踏战马,手持银枪,宛若天神降世。
或许是为女王的神力所助,月国少主最终守住无殇城,斩杀了逆贼。他率领全城臣民,就在那城门之前将传国玉玺举国头顶,迎女王归朝。
自从女王重掌朝政,昔日的安宁与繁华便似乎也跟着回来了。人们都说是上苍眷顾月国,所以才令其女重降人世,守护月国的平安与荣耀。
故事说到这里,人们总忍不住将虔诚的目光投向无殇城里最高的那幢建筑,高贵而又神秘的宫阙,属于至高无上的王族,亦属于那个命中注定来拯救月国的天女。
然而,对于王宫的侍从来说,故事终究只是故事,再如何的绮丽迷幻,也没有他手上的那卷竹简来的重要。
那是少主亲自交待他送往凤贤殿的,一句:“此事关乎月国存亡”便叫那不足二两的竹简宛若有千金重。他于是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连歇个脚都不敢,躬着身子一气儿便从长阳殿跑到了凤贤殿。
即便到了内殿前,侍从仍不敢松懈,一脸恭谨而立,随时听候女王的旨意,实在等得久了,才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额间豆大的汗珠,又偷偷抬眼往里瞧了两遭。奈何浮满香气的宫闱内室,层层叠叠的挂满了帘帐,便是连个影儿也瞧不到。
正当他暗自唏嘘时,却有窸窣之声至帘后传来,辨来应是杨柳腰身、莲步轻移,他慌忙理了理衣袖,恢复一脸恭肃表情,将书简捧过头顶,低垂了眼眸只看着地面。映入眼帘的却是盘着绣纹的细身裙摆,刚盖过半只绣花鞋的裙摆,走起路来却如香风拂荷,叫人看着便不禁有些痴醉。
“公公这是发什么愣?”女子温软的声音响起,才勉强扯回他的心魂,刚想陪笑两句,却又觉察到她语调里的责怪之意,便吓得忙噤了声。
说话之人是女王的贴身宫女,名曰浣琴,人长得秀丽,声音也好听,又是极忠心主子的,就是性子太过不苟言笑,再加之对其他宫女内侍都十分严厉不讲情面,所以宫中人多敬而远之。
“你想啊,原是把好琴,可偏以水浣之,怎能不令人惋惜。”闲暇时,宫女们长以此来调笑,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从一系列瞎想中回过神来的内侍见浣琴眉间隐约已有皱痕,便忙将手里的书简举高了些道:“少主命小的将此书亲手交给娘娘,还请姐姐代为通传。”
“女王陛下正午歇,你且将书简交与我。”听他说明来意,浣琴于是伸出手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岂料那内侍却不肯将书简交出,只道大王一再嘱咐,定要他亲自交到女王手中,看着女王御览方才算完成使命。浣琴却恐他扰了女王歇息,坚持要他留下书简先行离开。两人于是相持不下,压低了声音争执起来。
正激烈时,却听得一个声音自重重帐帘之后传来:“何人在此喧哗?”女王的声音里还透着梦境初醒的倦意,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外间两人已不约而同噤了声。
那内侍以为自己闯了祸,低着头不敢出声,却听浣琴禀道:“回陛下,是少主命人递来书简。”
“罢了,叫他进来吧。”听得女王陛下说了这句,内侍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便愈发的躬了身子跟着浣琴往帘后行去。
沈茹月还陷落在方才的梦境里,沈茹月仍有些恍惚,她揉了揉额际坐直身子。见跟随浣琴进来的内侍陪着一脸小心,不禁在心底责怪那月虹待属下总是过于严苛,又常拿她做幌子,以至于朝堂上下从臣子到宫婢都对她又敬又惧,直叫她如今做了女王还不若在丹霞宫的日子自在。
思绪每每停在这里就不忍前行,沈茹月微叹了口气,接过书简来略略览过,便令那侍从退下。
自窗外投射到书简上的夕阳却转移的她的注意,她于是起身行至床前,无殇城的全景便尽收眼底。
“今日可是八月初五?”她似不经意的问起,目光却流连于城门处天地交接的霞光。
“回陛下,今日确是八月初五。”侍立与她身后的浣琴略思索了片刻后答来。
“如此,已过了整整三年了啊。”沈茹月喃喃自语,声音已如梦呓,眼前之景不知不觉便模糊一片。三年的时间虽铸就了表面的平静,却又怎么足以抹去记忆,那些残酷的记忆反而如雨后春笋般蔓延,一日一日深入心髓。
不过一时的放纵,泪水便沿着脸颊滚落至指间,她垂下眉眼,便看见那只镶嵌着黄金凤凰的血玉戒指。这个戒指名唤凤鸾,是月国君王的象征,曾带着她穿越千年来到这乱世。季长风被腰斩时,月虹自血泊里捡起了这枚戒指,后来连同传国玉玺交到了她的手里。
就在悲痛欲绝,打算追随流觞而去时,是凤鸾给了她希望。那时她再无泪可流,握着这沾满血迹的凤鸾,只觉讽刺万分,怨怼苍天的残忍,在她生无可恋之时却送来这打开时空裂缝的线索。
然而,当她准备将凤鸾交还给月虹之时,却又忽然顿住。“时空的裂缝…”她低喃着这句话,想起史书里的只言片语。
若按史料记载,流觞的消失是在统一七国之后,那么他现在薨逝只有可能是她的出现改变了历史,也就是说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既然如此,她若能找到穿越时空的法门,重回过去,那么历史也许会因为她再度偏离轨迹。
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沈茹月接受了传国玉玺,以女王之名留在月国,既帮助月虹稳固人心,又同时探寻时空穿越的秘密。
“靳大人到了吗?”沈茹月收回游离的深思,缓缓侧身向浣琴询问。
浣琴于是躬了躬身子应道:“早间已传了陛下旨意召靳大人午后入宫,看时辰,想必也快到了。”
浣琴话音刚落,果然听得殿外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回过身来,沈茹月则已迫不及待的往前迎去。然而垂帘拂起,进来的却是身着月白色蟒袍的少年,身形虽还瘦削,眉宇间却已隐有威严之意。那少年一见沈茹月便加快了脚步,移至近前,伸了双臂拥上她身际。
这几年,少年长高了许多,肩膀也宽了些,把沈茹月拦在怀里,直叫她呼吸都不能畅快。她于是笑着怨他道:“虹儿都是执掌朝政的人的,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月虹这才将她松开,却是将她的一张脸端详了半天,眉宇间的威严顿时消失无踪,反而果真如孩子一般皱了眉,撒娇道:“虹儿方才进来时见王姐一脸的失望表情,心下实在不是滋味。”
见他清俊的容颜因方才路上行走的暑气沾染上汗珠,沈茹月便抬袖替他仔细的拭了,笑道:“虹儿来了,王姐怎会不高兴,是你看错了。”与他这般肆意调笑,沈茹月却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都说谎话说了三遍也会城真,这几年来她却也真将这位月国少主视作亲弟。说来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格外亲近,或许两人当真是有缘,况且有了她的照顾,月虹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如此想来,对于冒充月国女王欺骗他这件事,沈茹月的心下便了然了许多。
月虹又与她缠闹了许久,偏以她一时间的表情为要挟,央着她亲手为他煮了茶才作罢。他一面吃着茶,一面还不忘说些称赞之话,直叫沈茹月无奈的摇头,叹月国日后的君王是个顽童。
“虹儿冒着烈阳巴巴的赶来凤贤殿,想来不会是只为吃这碗茶吧?”沈茹月挽袖添茶,故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月虹则果然顿住,放下手里茶盏,露出一脸心虚笑意:“果然是什么事儿都逃不过王姐的慧眼。”见沈茹月被她逗得失笑,便朝她挪近了些道:“方才我命人送来的书简,王姐可有看?”
沈茹月便朝机塌上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已经看过,又听月虹道:“过去屠卫与徐秀反叛,都是王姐的威名将其镇压,奈何朝中还有贼臣不死,以为王姐真的身患重疾,仍侥幸兴起风浪。所以明日早朝还需劳王姐御驾亲临,方才能够将他们镇压。”一一六、绮梦无殇(二)
听他说了这许多,沈茹月头也不抬,只是倾了倾茶壶往他的茶盏里又添了些:“想必你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我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又何必走这个过场,何况我这几日身子懒不想动,便罢了吧。”
自从三年前诛杀季长风一事过后,沈茹月便觉得自己过往都小觑了这位月国少主,原以为他势单力弱在季长风手中受尽凌/辱,却不想实则他是在韬光养晦,关键时刻更是运用谋略将多年宿敌一举拿下。
她果然不出所料的急着推辞,月虹便忙把先前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这几年虽由我代为监国,王姐也一直称病不出,然而在朝臣的眼里,始终只有王姐才是真正的国君,是受天命的王女,也只有王姐出现,亲自审判那些逆贼,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说完他便一脸希冀的望着沈茹月,任由她如何低头不语,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始终不曾自她面上移开。这一招可谓百试不爽,沈茹月将那一壶茶温了两三遭后终于抬起头来,不过与他对视片刻便拗不过他的坚持,将茶盏引至唇边轻抿了一口,允道:“那便去吧。”
见她终于答允,月虹自然难掩欢喜,硬是抢着给沈茹月倒茶,又说了许多撒娇的话,沈茹月拿他无法,又交待了一句:“我邀了莫将军家的女儿来宫里小住,你晚上记得过来用膳,莫要轻慢了人家。”
这话一说,月虹略思忖了片刻,便愈发的笑了:“原来王姐早有谋算。”
沈茹月却仍是一脸正色道:“倒也不全是你想的那般,把莫姑娘请进宫来,我自有我的用意。”
“是何用意?”月虹仍涎着一张脸,哪里还有储君的样子,又听沈茹月说来:“听闻莫姑娘品貌俱佳,眼下虹儿也快及冠,倘若莫家生变,虹儿却还许她分位,定当感恩戴德…”
这话题说来,月虹便有些受不住了,他又忍不得唠叨,只扯了理由说前朝还有事,慌忙的便与她告辞。沈茹月暗自偷笑,却也允他离开,又吃了一盏茶后,神官靳风才来。
那靳风至殿中,刚弯了腰准备行拜礼,沈茹月却已迎了过去,询问道:“事情可有进展?”
看着沈茹月满脸期冀的表情,靳风不禁有些心虚,惭愧的垂了头道:“禀娘娘,目前尚无进展。”
沈茹月果然没了方才的精神头,给靳风赐了坐后,自己也回软榻上坐下,却又听那靳风说来:“不过…微臣却有些新的想法?”
这句话俨然如漆黑里的一点星光,瞬间将沈茹月黯淡的双眸点亮:“爱卿不妨直说。”
得了沈茹月的准许,靳风便将他的想法细细说来:“师父生前以招魂之术唤回女王陛下的魂魄使得陛下复活,其要义便是通过术法找回散落的三魂七魄,然后将其凝聚起来。这种方法,师父尚在任职神官时曾向微臣提起过,但详细的步骤却未曾说明。但微臣推想,人的魂魄之所以散去,是因为盛载魂魄的身体已经消亡,就好比这茶盏破碎,茶水就会溢出来一样。”
靳风边说着,边端起面前的茶盏,将盏微微一倾便有些许茶水撒落在机上:“如此反之,如若要将四散的魂魄重新聚合,则需要重塑一个容器,可是原本的那个容器已不可得,便只有想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沈茹月已然被他勾起兴趣,亦觉得他所言虽颇为玄妙,但也有些道理,于是迫不及待的追问。
“那便是找一个新的容器。”靳风答得斩钉截铁,却又忽然顿住,继而沉吟道:“只是用于凝聚魂魄的容器不能是普通的,必是与逝去之人有极大因缘的东西。微臣猜想,或许可以从使用的旧物中寻找,所以说娘娘若要找回丢失的记忆,不妨寻些过往的旧物交由微臣做法,或许尚可行。”
“旧物…”沈茹月兀自喃喃,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食指那枚戒指上,于是小心翼翼将戒指取下,命侍立一旁的浣琴递到座下靳风的面前:“本王猜想,这次本王得意重生,多半与此物有关。”
依照靳风的分析与推断,沈茹月愈发笃定自己的穿越时空定与戒指或者那樽双棺有关,而穿越的原因只怕与月国女王脱不了干系,只是自到达这个时空以来始终都未曾见到或者听闻那样一樽双棺。细思来便只有从戒指和女王下手,所以她佯装寻找记忆,请神官靳风协助探寻。这靳风正是月国前任掌管祭司与天象的神官祀月的唯一传人。据他回忆,在女王去世之后,祀月曾遍寻方法yu唤回女王魂魄从而使女王复活,重掌月国朝政。可惜的是,在沈茹月第一次来到月国时,季长风便以叛国之罪栽赃于他,在yu对沈茹月施以焚烧之行的当天将他斩杀。
正可谓无巧不成书,命运似乎总在和她开玩笑,每当她觉得谜底已然近在眼前时,却又总因为某些意外原因渐行渐远。
沈茹月正叹息间,却见靳风将那枚戒指捧过去端详了许久,方才道:“光一个物件也未必能成,若有可能,还请陛下多赐微臣一些有重要记忆的东西,且最好是发生那件事以前常带在身边的。”
“如此。”沈茹月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但思来想去,除了这枚戒指,实在不知月国女王生前常带的有哪些,更不知有重要记忆的有哪些,于是只得说道:“那时的事情,本王却也都记不清了,且容晚些时候本王去问问少主,或许他那里还有一些。”
“如此也好。”靳风忙应了,继而起身辞道:“天色也不早了,微臣现行告退。”沈茹月便也不再留他,随即遣了个侍从去月虹那边传话,求他寻些女王过往的常用之物。
得知找寻穿越法门之事并无进展,心下不免有些泄气,所以待靳风离开之后,沈茹月蔫在坐塌上,已有七分倦怠无力。
偏这时候,门外又有侍从通传,说是边关将领莫正冲的独女已入宫,眼下正在偏殿里等候女王召见。
浣琴见沈茹月这般情状,且先行搪塞了通传的侍从,又至沈茹月近前低声禀道:“陛下,莫江军家的小姐已到,陛下若不想见,奴婢便先去寻个理由回了。”
正闭目揉着额际的沈茹月忽的睁开,身子上似极不情愿的自那榻上起来,嘴上却道:“莫将军多年镇守边关不易,且明日他就要归朝,如此猛将之女怎可怠慢,本王定要亲自迎见。”说完,便由浣琴搀扶着往偏殿去。
依照月国的规矩,只有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才可在正殿拜见国君,所以这莫江军之女便在偏殿等候女王,然而身为朝臣家眷能得女王召见,已是极大的殊荣,故而纵使是这位将门千金,见金冠红裳的女王御驾降临,也难免万般拘谨。
“民女拜见女王陛下。”二八少女眉淡如墨,眸若含水,沈茹月还未靠近便先福了身子行礼,周身似有还无的愁绪竟令沈茹月想起了那年肃王宫里的薛忆珍。
沈茹月也忙上前相扶,仔仔细细将她端详一番后赞道:“莫将军好福气,生得清水芙蓉一般的女儿,求亲的人只怕是要踏破门坎了。”
那莫姑娘被她说得羞中带怯,直红着脸低下头去。沈茹月便顺着话题与她寒暄了一会儿,又差人催了几遭,总算把月虹拢过来一同用了晚膳。三人于是又聊了许久,待入夜才吩咐了侍从领莫姑娘下去歇息。
莫姑娘一走,沈茹月便再难掩疲态,也懒得顾月虹,径自跑到床榻上歪着。岂料那月虹却也会观颜色,遣了浣琴,自己接过羽扇坐到塌前煞有其事的替她扇着,同时不忘殷勤道:“让王姐费心了。”
沈茹月拿她无法,只得叹道:“我这般费心不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就好,倒是那莫姑娘,我瞧得很是不错…”说起这个话题沈茹月便又来了精神,便与月虹分析其中利害:“正宫王后若是个有势力的,只怕日后她背后的势力要功高盖主,莫不如寻个安分孤女,既出身名门又掀不起风浪,正好…”
“她便是再好,过了明日只怕也恨不能亲手杀了我,即便王姐有意对她隐瞒,这世上也无不透风的墙,这般养虎为患之事,我可不做。”月虹有些不耐的说道,手里的羽扇也挥得急躁起来。
沈茹月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叹着气道:“罢了,你不愿就算了,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