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好似是落败公鸡般的于贺,谢安心中暗自冷笑。
呆瓜!跟哥耍嘴皮子?
也不看看哥平日里都与什么样的人物斗嘴!
不得不说,比起平日里一直与谢安斗嘴的长孙湘雨来,这位于贺于大人差的太远了,可以说完全不是谢安的对手。
“真相大白了!”耸了耸肩,谢安转身面朝天子李暨,拱手正色说道,“陛下,微臣有本奏!”
睿智如李暨,如何不知谢安心中所想,一面感慨着谢安诡辩的本事,一面轻笑说道,“谢爱卿欲奏何事?”
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于贺,谢安沉声说道,“微臣欲弹劾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于大人,身为朝臣,诬陷同僚,党同伐异,其心歹毒!——微臣不敢自夸,只觉得,纵然微臣此番无功劳,却亦有苦劳,似于大人这般小人行径,实在是叫大周千千万臣民心寒,倘若传扬出去,御史监必然是颜面扫地…”
“…”李暨闻言一愣,略带几分惊讶地望着谢安。
这小子来真的?
想到这里,大周天子皱眉思忖了一番,尽管他起初只是当看好戏那样看待这件事,而如今被谢安一句话挑明,迫使这位明君不得不仔细考虑。
在李暨看来,过不了多久,整个大周都会知晓是李寿以及谢安剿灭的长安叛军,换而言之,他二人是有功之臣,倘若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多半会引起屯扎在大梁城的二十余万大军的不满,甚至于,世人还会针对此事评击朝政,横生枝节。
想到这里,李暨微微吸了口气,沉声说道,“革除于贺御史监右都御使之职!——殿内侍卫何在?将于贺朝服剥下,押往大狱寺受审!”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面面相觑。
就连谢安都愣住了,更别说身为当事人的于贺,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声哀求,连连叩首。
第五章 年少不可欺!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呐!”
伴随着一阵嘶声力竭的呼喊声,御史监右都御使于贺在满朝朝臣面前被一干御殿侍卫剥下了朝服,强行拖了出去。
殿内百官面面相觑,尤其是太子李炜一党的大臣们,面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什么情况?
这位大周皇帝陛下也太配合了吧?
谢安错愕之余,着实有些捉不着头脑。
要知道,谢安方才也只是想借天子李暨狠狠教训了一下出面挑事的于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暨在听完他的话后,二话不说便削去了于贺的官职,还叫御殿侍卫当场将于贺的朝服剥去,不得不承认,李暨给足了谢安面子,甚至于,远远超乎了谢安的想象。
正因为如此,谢安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胤公,见这位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暗自放下心来。
有意思…
陛下这是打算要重用谢安这小子么?
还是说,是借此事警告那位太子殿下,叫太子一党的众臣子明白,莫要再这般嚣张跋扈?
在以目示意了一眼谢安后,胤公松弛的眼皮挑了挑,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对过的太子李炜,心下暗自猜测着天子李暨的打算。
就在这时,坐在龙庭上的天子李暨微微一笑,望着谢安说道,“谢爱卿,朕这般处置,你可满意?”
尽管谢安不如长孙湘雨聪明,但终究也不知笨人,闻言连忙叩地拜道,“陛下言重了,臣微末之人,岂敢妄自评价?——谢陛下替微臣支持公道!”
“那就好!——回大狱寺后,爱卿好生审讯,莫要叫世人以为,我大周亏待有功之士!”
“微臣遵旨!——微臣以为,于大人多半也是一时糊涂,待他在大狱寺牢中住些日子,清醒一下头脑,想必会理解皇恩浩大,介时,于大人势必会心无旁骛,继续替我大周效力,替陛下分忧!”
“呵呵呵…”天子李暨微微一笑,不置褒贬,而谢安亦拱手微笑。
望着这一老一小相识而笑,胤公眼中隐约露出几分赞赏,望着谢安暗自点了点头,心下暗暗说道,谢安这小子虽年幼,却也知投桃报李,懂得揣摩圣意,而不是凭自己喜好,着实可贵!
而与此同时,礼部尚书阮少舟亦望着谢安暗自点头。
在他看来,大周天子李暨已经给足谢安面子,要是谢安再苛求甚多,反而会使得龙颜不悦,只要是聪明的人,这会儿便会退让几分。
而听谢安所言,看似是在替那于贺说话,但是实际上,他是在投桃报李,回报天子李暨所给足的面子,而天子李暨也好借坡而下,在训斥那于贺一番后,将于贺官复原职,如此一来,天子李暨便能在不触动太子李炜一党势力的同时,狠狠教训一番太子李炜。
什么叫识时务,知进退?
这就是!
尽管最初是被长孙湘雨所迫,但是今时今日,阮少舟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自己这个便宜学生了。
在他看来,谢安小小年纪便能领悟这个道理,前程不可限量!
他岂知,谢安此刻心中正暗骂不已。
说起来,当天子李暨一句话就削去于贺官职的时候,谢安着实吓了一跳,细细一想之后,这才明白天子李暨的打算,恍然大悟之余,暗自感慨李暨的老谋深算。
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这句话丝毫不假,虽说早就知道这位天子陛下不简单,但经今日之事,他更加觉得,似天子李暨、丞相胤公这等在位数十年的老人,做事之圆滑、细致,着实不是他谢安能够相提并论的。
可能是见谢安这般识时务,天子李暨暗自赞赏之余,亦是龙颜大悦,抚摸着龙庭的扶手,笑眯眯说道,“长安叛军造次已久,毁我大周安稳,如今谢爱卿辅助我儿…顺利剿灭叛军,功劳甚大,谢爱卿,你说朕该赏你什么好呢?”说到我儿二字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低着头站在大殿中央的李寿,神色似乎有些异样。
谢安倒是没有注意到李暨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异样,闻言连忙说道,“微臣乃大周之臣,自当忠心报国,岂敢奢求赏赐?”
“呵呵呵,”李暨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揶揄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不赏你!”
咦?
真的不赏?
谢安愣了愣,真想甩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待他偷偷抬起头诧异地望向李暨时,却见天子眼中闪过几丝捉狭之色,顿时,谢安心中哭笑不得。
仿佛是注意到了谢安怪异的神色,李暨哈哈大笑,龙颜大悦说道,“朕说笑罢了,谢爱卿此番立下这等功勋,朕岂能不赏?——如此,天下人岂不是皆要道朕赏罚不明?”
谢安讪讪一笑,平心而论,除长孙湘雨外,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尴尬,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以李暨尊贵的身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对人开玩笑的,这可是一种殊荣!
“对了,”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李暨拍了拍龙庭扶手,微笑说道,“正好孔爱卿上表告老,向朕推荐谢爱卿,既然如此,谢爱卿,朕便叫你继承孔卿衣钵,升任大狱寺卿!”
此言一出,殿内众臣为之哗然。
要知道,大狱寺卿那正三品的官职,而且还是九卿之一,尽管归属于刑部,但是又不归刑部约束,权力相当的大,可以说,但凡是需要审理的案子,都要经过大狱寺,甚至于,只要是大狱寺做出的判决,就连刑部也无权插手。
这等重要位置,大周天子李暨竟然将其交给了尚未到弱冠之龄的谢安?
太子李炜眼中露出几分惊怒,而就在这时,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双目缓缓睁开,沉声说道,“陛下,容老臣说句话!”
天子李暨望了一眼褚熹,抬手说道,“褚爱卿,但说无妨!”
“多谢陛下!”褚熹面朝天子拱了拱手,继而缓缓走出队列,在瞥了一眼谢安后,语气平缓地说道,“大狱寺乃我大周审讯之官署,职权之重,非六部却胜似六部,谢大人以尚未弱冠之龄接任少卿一职,已属异数,如今陛下不顾体制,将谢大人升任大狱寺正卿一职,恐怕有些不妥…”
话音刚落,谢安的便宜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站了出来,带着几分轻笑,淡淡说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褚大人乃殿阁首辅大学士,精于学问,多半不需要本官解释给大学士听吧?”
褚熹双目微睁,瞥了一眼阮少舟,似笑非笑说道,“据老夫所知,谢少卿乃阮尚书学生吧?”
“那又如何?”阮少舟轻哼一声,淡淡说道,“谢少卿乃科举会试出身,本官乃科举会试之总监官,会试内考生,皆可视为本官学生,谢少卿尊师重道,以师相敬本官,难得可贵,是故,本官便收他做学生,褚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老夫只是以事论事!”褚熹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据老夫所知,谢少卿根本就未曾参加过广陵郡乡试,然而礼部会试的考生名额中,却有谢少卿名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阮少舟闻言皱了皱眉。
说实话,谢安有没有参加过广陵郡的会试,他身为礼部尚书,还会不清楚?
他知道,当初正是长孙湘雨在趁胤公不注意的时候,私自在考生名单中添加了谢安的名字,甚至于,谢安有几份考卷,还是他阮少舟帮忙答题的。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褚熹这样肯定谢安未曾参加过广陵郡的乡试,不难猜测,太子李炜曾派人调查过这件事。
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阮少舟,褚熹淡淡说道,“谢安,籍贯广陵,弘武二十一年,曾是广陵苏家府上家丁,弘武二十二年,苏家败落后,来到冀京,与九殿下结识,入王府当家丁…谢大人,老夫说得对么?”说到这里,褚熹转头望向谢安。
该死…
李炜那混账派人调查过自己啊,连苏家的事都知道了…
瞥了一眼太子李炜,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谢安猜测不错,要知道在汉函谷关时,在金铃儿被谢安所困的那些日子里,她早已将她与太子李炜的交易都告诉了谢安,包括太子李炜打算借她金铃儿的手,杀死谢安与李寿二人,嫁祸那位隐藏在叛军之中的太平军主帅陈蓦。
最终,由于[鬼姬]金铃儿对谢安产生了几许莫名的情絮,因此,她便放弃了刺杀谢安与李寿二人,在脱困后不告而别,返回冀京。
然而,太子李炜却未放弃,在得知金铃儿失手之后,李炜便派人将谢安彻彻底底地调查了一遍,因此才会知道谢安曾经在广陵丝绸富豪苏家当过家丁,也打探到谢安当初根本就没有参加过广陵郡的乡试。
尽管早预料到太子李炜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但谢安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在广陵时候的事,竟也被人翻地彻彻底底。
从未参加过乡试,却冒名参加冀京的会试,此事一旦坐实,那可是欺君之罪,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打算将自己往死里整啊,李炜那个混账!
就这般不叫人省心么?
皱眉望了一眼远处面无表情的太子李炜,望着他眼中的冷意,谢安心中暗骂。
“谢大人?”见谢安默不作声,褚熹淡淡说道,“谢大人何以不言语?”
谢安闻言回过神来,拱了拱手,微笑说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褚熹皱了皱眉,淡淡说道,“老夫乃太子少师、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
“哦!”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下暗自说道,就是你这个老匹夫啊!
也难怪,毕竟谢安早已听说过有人在与他的便宜老师阮少舟争抢下一任丞相的位置。
一想到方才在太和殿外,阮少舟曾说过,不必跟这个老匹夫客气,谢安心中一笑,在思忖了一番后,笑着说道,“真是想不到啊,下官的底细,褚大人竟然调查得这般清楚…那么,褚大人想说什么呢?——是想说,下官曾经身份低贱,是故不得担任朝廷要职么?”
褚熹闻言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摇头说道,“谢大人误会了,老夫亦知[英雄不问出处],老夫只是想问,谢大人未曾参加过广陵郡乡试,如何有资格参加冀京的会试呢?”
看来这个老匹夫是打算咬住这件事不松口啊!
谢安不禁感觉有些遗憾,在他看来,若是褚熹咬住谢安曾经的微末身份,那倒是好办,然而,面前这个老匹夫显然也不简单,只咬着谢安不曾参加过广陵郡乡试这件事不放,这让谢安感觉有些头疼。
直到如今,也只能咬死口了!
想到这里,谢安淡淡一笑,摇头说道,“褚大人真是将下官的底细调查地清清楚楚,不过呢,却有一些出入…”
褚熹闻言双目微睁,似笑非笑说道,“谢大人的意思是,谢大人曾经参加过广陵的会试?”
“对!”
“呵呵呵,”褚熹抚须大笑,继而脸上笑意一敛,沉声质问道,“那为何广陵郡的考官,对谢大人没有任何印象呢?”
“这不奇怪啊,”谢安淡淡说道,“当初下官只是一介草民,毫无地位、名声,广陵郡的官员自然不认得下官!”
“哪怕谢大人高中榜首,为广陵郡乡试解元?”
“对!”
“…”望着谢安那一脸无赖的神色,褚熹微微皱了皱眉,思忖了良久后,摇头说道,“事有反常必有妖…谢大人既然是以广陵郡乡试解元的身份到冀京参加会试,然而广陵郡的官员却对谢大人毫无印象,谢大人觉得,这话说得通么?”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望了一眼褚熹,谢安似笑非笑地说道,“褚大人身为殿阁首辅大学士,与下官同朝为官,下官不也是不认得大人么?连丝毫印象也无哦!”
“…”褚熹闻言双眉紧皱,在深深望了几眼谢安后,意有所指地说道,“谢大人可真是巧言善辩啊…”
“大人想说什么?”打断了褚熹的话,谢安轻笑说道,“大人是不是想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唔?”褚熹愣了愣,诧异问道,“谢大人为何会这般觉得?”
“直觉!”
“直觉?”褚熹好笑地摇了摇头,竟没有意识到被谢安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饶有兴致地望着谢安,说道,“既然如此,谢大人如何看待自身?”
心中冷笑一声,谢安耸耸肩说道,“怎么看待自身嘛,下官倒是不知,不过下官可以肯定的是,大人年幼时必定是相当聪慧!”
话音刚落,殿内响起一阵嗤笑,谁都清楚,谢安这是拐着弯骂褚熹老糊涂。
褚熹闻言双目一眯,冷冷说道,“哦?谢大人的意思是,老夫已年老昏昧么?”
“这可是大人说的,”谢安嘿嘿一笑,待见褚熹眼中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顾左言他说道,“下官斗胆问一句,大人有没有听过[欺老不欺小]这句话?”
褚熹闻言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在望了一眼谢安后,冷冷说道,“还请谢大人指教!”
“不敢不敢,”谢安微笑着拱了拱手,继而问道,“大人贵庚?”
褚熹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夫今岁六十又二…”
“六十二啊,”谢安轻笑一声,继而望着褚熹说道,“下官今年未及十八…”
“那又如何?”
“这还不简单?——大人诸般为难下官,无非是为了打压下官,大人贵为殿阁首辅大学士,而下官仅仅只是一介五品官,无论是资历也好,岁数也罢,自然是斗不过大人的,因此,下官只能忍…忍十年!十年够长了吧?十年之后,下官二十八岁,正当年,而大人呢?恐怕早已在土里边了!——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知,大人还敢说自己不是年老昏昧?!”说到最后,谢安的语气逐渐加重。
“你!”饶是褚熹,闻言心中亦是大怒。
而谢安却不给褚熹说话的机会,走上前一步,冷笑说道,“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恩必报!——下官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今日大人如何为难下官,十年之后,只要下官依然在朝中为官,便要如何为难大人学子、后嗣!十报还一报!——这就叫做[报应循环]!”
“你!”褚熹气地胡须乱颤,手指谢安微微颤颤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谢安,你敢威胁老夫?”
“威胁?”谢安冷笑一声,撇嘴说道,“这叫[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下官此番讨贼有功,而大人却今日这般为难下官,下官记住了,日后,必有回报!”
眼瞅着谢安眼中那满是威胁的神色,褚熹气地心口涨痛,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颤抖地指着谢安,竟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气愤填膺的褚熹,哪里还记得其他,甚至于,就连被谢安中途转移了话题都未意识到,只剩下满腔怒火。
漂亮!漂亮!
痛快!痛快!
高明!高明!
见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竟被谢安气地站立不稳,胤公、阮少舟、长孙湘雨、孔文等人心中暗暗称奇。
就连天子李暨亦是为之动容,不住地打量着谢安。
而至于殿内众臣,亦是被谢安这一席话说得心中难安。
对啊,这谢安如今才不到十八岁,十年之后,他正当年,反观殿内众朝臣,有多少人能活到那十年之后?
一想到这里,殿内朝臣望向褚熹的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之色。
可想而知,一旦日后谢安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褚熹的儿孙、子侄势必要遭此牵连,就算今日褚熹扳倒谢安,那又如何?
那谢安乃是东公府梁丘舞的夫婿,忍十年,照样能入朝为官,可褚熹呢?如谢安所言,多半是早已入土了,到那时,褚家恐怕要遭殃了。
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厉害关系吧,褚熹望向谢安的愤怒目光后,隐隐浮现出了几分不安。
什么叫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望着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天子李暨心中倍感好笑。
真是想不到啊,这个与宣文较量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今日竟然栽在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小辈手里,还栽地这般狼狈不堪!
想到这里,李暨望了一眼自己数十年的至交胤公,尽管此时胤公依然是闭目养神,仿佛没有听到任何事物,但是李暨依然注意到了胤公嘴角处那一丝淡淡的笑意。
“好了好了,”挥了挥手,天子李暨打着圆场说道,“褚爱卿的调查,想必是有出入之处,似谢爱卿这般有真才实学的俊杰,自然会在广陵郡乡试中展露头角,至于广陵郡的官员为何对谢爱卿毫无印象,多半是双目昏昧罢了…”
“…”褚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再望了一眼冷笑不迭的谢安后,拂袖回归队列。
一来是天子李暨金口玉言,二来嘛,褚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丢够了脸面,不想再与谢安胡搅蛮缠,丢人现眼。
望着褚熹气地胸口起伏不止,天子李暨暗自好笑,继而咳嗽一声,对谢安说道,“话说回来,谢爱卿方才言语,亦有不妥之处!——望爱卿自勉,日后休要再犯!”
谢安闻言拱手一记大拜,恭声说道,“是,陛下!——微臣遵旨!”
“既然如此…”环顾了一眼殿内众朝臣,李暨轻笑说道,“谢爱卿,念你这番讨贼有功,朕升任你为大狱寺正卿!——诸爱卿可有异议?”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摆着于贺、褚熹这两个前车之鉴在眼前,哪怕是太子李炜一党的朝臣,也不敢再行插嘴。
毕竟方才的事已足以证明,这谢安虽年幼,但可不好欺负,尤其是那句[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谁愿意得罪这么一个人物?
纵然是恨谢安恨之入骨的太子李炜,望向谢安的目光亦不觉有些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这谢安确实是一个人才,只可惜,二人如今的关系,已恍如水火不容。
今日扳不倒这谢安,后患无穷!
只不过李炜也意识到,他已无法在官场上扳倒谢安了,毕竟谢安已不再是他初见时那个安乐王府的书童了,如今站在谢安身后,为其压阵助威的,那是东公府,是南公府,是长孙家。
冀京五大豪门中,有三大豪门在背后支持谢安!
一想到这里,太子李炜恨恨咬了咬牙,暗骂一句该死。
本以为谢安在听闻这等好事后,必然会万分欣喜地叩谢皇恩,然而令殿内众朝臣感到诧异的是,谢安在听完天子李暨的话后,竟然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犹豫之色,李暨诧异说道,“谢少卿,怎得不满意么?”
“不,”谢安连连摇头,拱手说道,“微臣只是觉得,微臣尚年幼,经验不足,有好些地方还要请教孔大人,再者…”
殿内众臣闻言一脸诧异,有些摸不着头脑。
本来,天子李暨加封谢安为大狱寺少卿,已足够让众朝臣震惊,然而眼下听谢安的话,这小子竟然打算推辞?
费了大好力才将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说地哑口无言,可临末谢安却推辞了这份天大的好事?
“再者?”天子李暨脸上亦露出几分诧异,抬手说道,“谢爱卿有话便说…”
“谢陛下!”谢安拱了拱手,望了一眼孔文的方向,舔舔嘴唇,正色说道,“据微臣所知,孔大人毕生心血皆在大狱寺,为大狱寺那正大光明四人,累地家破人亡,了然一身…在微臣看来,大狱寺无疑乃是孔大人的家,亦或是此生的归宿,若卸下此任,孔大人何以安身?——是故,恕臣斗胆,还请陛下收回这等恩赐,让孔大人继续为大周效力,为陛下分忧,直到…”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殿内众臣却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