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冀京作为大周的首都,城内也设有义舍,也就是朝廷与官府无偿供给像谢安这样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居住的地方,并且每日供给食物的场所,谢安就是从那里的常客,只不过,义舍每人每日一碗薄粥、一个馒头,实在不足以彻底解决饥饿罢了。
而至于那些自视甚高的寒门读书人,只要不是走投无路,是绝对不会去这种自贬身份的地方的,他们宁可在角落忍饥挨饿,也不会与一大帮人挤在拥挤的义舍中。
“喂,这位大哥,这里发生什么事?怎么会有锣鼓声?”
谢安询问着身旁一位身穿长衫的书生。
那位书生看似二十来岁,闻言转头望了一眼谢安,继而一脸轻蔑地朝前努了努嘴。
顺着此书生的示意,谢安抬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在人群的前方,有十几个穿着黑色粗布的家丁正提着好些篮子的馒头朝着人群喊话,由于人群中窃窃之语不断,是故谢安并没有听清楚那些家丁在说什么,只听到什么[祝寿]之类的词。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不解之色,那位书生压低声音解释道,“那个人是在说,他们老爷今日五十大寿,只要我等肯为其贺寿,便有一篮馒头奉送…”
“有这等好事?”谢安听闻顿时满脸喜色,要知道在冀京街头巷尾走了一天的他,这会儿正是又饥又饿。
但他奇怪地发现尽管那几个家丁在前面喊得喉咙发哑,但是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为什么没人去祝贺?”谢安一脸疑惑地问道。
“祝贺?”那位读书人一脸愕然地望了一眼谢安,继而嗤笑说道,“小兄弟没注意到这里是哪么?”
谢安闻言满脸诧异,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左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些人竟然是站在一座规模异常宏伟的府邸前,大门两旁的围墙,竟然延伸到他视线以外,不难想象,居住在这里的人,必然是一位大人物。
“此乃西国公府!——韩宏的府邸!”书生压低声音对谢安说道,令后者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书生原本平和的表情顿时有了一些改变,随之而来的,他看待谢安的目光也变得有所不同,至少他注意到谢安一脸的纳闷后,那些莫名的古怪眼神才稍稍退去。
“小兄弟没听说过韩宏此人么?”书生压低着声音试探问道。
谢安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书生释然了,语气亦恢复了早前的和善,在歉意望了一眼谢安后,低声做出了解释。
原来,这位西国公虽然官爵显赫,但是为人处事却被世人所不耻,最初以盐商的身份起家,靠着奉承、贿赂各地官员发家致富,期间做过不少强买强卖、提高物价等龌蹉事。
只因为当年天子李暨率六万精锐欲征讨南唐时,向朝廷捐了一笔极大的钱物,这才被天子李暨所器重,摇身一变,成为冀京四镇之一,与当时大周首屈一指的善战之将、也就是梁丘舞的爷爷梁丘亘,以及传言中文武兼备的吕崧、也就是广陵苏家之女苏婉日后的公公,平起平坐。
东公府梁丘家与南公府吕家世代都是大周将帅,然而这西国公韩宏,却是靠着银子以及奉承做上的西公府,更何况这些年来,西国公韩宏之子韩裎,依附太子李炜,结党营私,党同伐异,陷害了不少朝中贤良,这无疑使得旁人更为看轻,这份鄙夷,甚至无辜牵连到了西军[解烦],将天子李暨用来褒奖韩宏替国解忧,替他解忧的意思,曲解为屈膝卑躬的奉承。
而实际上,西军[解烦]作为一支轻步兵,虽然在野战不如东军[神武],强攻死守不如南军[陷阵],但依然有着出色的战斗力,单兵作战能力颇强,尤其是小分队的敌后骚扰能力。
天子李暨之所以能够单凭六万精锐覆灭南唐二三十万兵力,背地里,无疑也有着西军[解烦]的功劳,只不过不像当初的东军与南军那般战功辉煌罢了。
“原来是这样…”
在听完了书生的解释后,谢安缓缓点了点头,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那韩宏出身低下,不管是用什么办法爬到西公府的位置,都是一件值得令人敬佩的事。
世人皆道,不以成败论英雄,但事实上,无论是哪个时期,都永远是成王败寇的世道,失败者,无论当时多么显赫,充其量也只是在历史上一笔带过,再者,发几句类似丧家犬叫嚣般的牢骚罢了。
而这时,偌大的西国公府内门庭内走出一名男子,看似三十上下,衣饰奢华鲜艳。
“这人是谁?”谢安小声问道。
只见那位书生撇嘴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韩宏的独子,韩裎,官拜步兵校尉、黄门郎中,爵西乡侯!听说近期要率军去泰山一带剿匪…他也配?——此人比起其父更为不堪,文不成、武不就,实乃沽名钓誉之徒,只不过依附太子殿下,借着太子殿下的名义狐假虎威罢了,为人所不齿!——为人嚣张跋扈,甚是可恶!”
谢安有些惊讶,纳闷说道,“这位仁兄似乎对那位西乡侯颇有意见?”
“哼!”那书生轻声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此人最是喜欢戏弄他人取乐…小兄弟待会就知道了!”
“…”
正在谢安与那位书生说话的时候,这位西国公之子、西乡侯韩裎已走下门庭前的台阶来,在环视了一眼人群后,淡淡说道,“今日二喜临门,既是大年之期,又乃我父寿宴,只要你等肯为我父道贺,每人奉送寿食一篮…怎么?没有人么?”
整整半响工夫,整个人群鸦雀无声,这让这位西乡侯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渝。
就在这时,人群走出一人,看似二十来岁,神情紧张。
“我…在下王逸,祝…祝西国公益…益寿延年!”
“哦?”韩裎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抱歉,方才风大,我没有听到!”
顿时,那个叫做王逸的男子面色涨红。
“唉,”谢安身旁的书生轻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看到了吧,众人之所以不去,是因为这个家伙每每会借此取乐…实在是,有辱斯文!”
谢安这才恍然大悟,而这时,那个叫做王逸的男子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好,很好!”韩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身旁一名家丁的手中接过一篮寿食,继而递给了王逸,口中轻笑说道,“它是你的了!”
那一瞬间,谢安注意到王逸脸上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就在他即将伸手去接韩裎手中的篮子时,突然,韩裎松开了手,任凭那只篮子掉落在地。
只听啪嗒一声,一篮冒着热气的寿食顿时滚落在地。
呃,这性格还真是恶劣啊…
远处观瞧的谢安不禁皱了皱眉,就连他心中亦是分外不渝,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王逸。
“你…”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韩裎轻笑一声,故意皱眉说道,“你怎么回事?为何不好生接着?莫非戏耍本侯不是?”说着,他望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王逸,冷冷说道,“怎么?还要本侯替你捡是么?”
只见王逸气地浑身颤抖,在深深望了一眼韩裎后,忽然拱手说道,“在下忽然记起先贤之言,深感愧对先祖!——告辞!”说着,他转身就走。
“好个无礼的刁民!”韩裎哈哈大笑,在他身后,那帮家丁亦是附和般大笑不止。
“少爷,需要我等将那个不识礼数的刁民带回来么?”韩裎身旁那些家丁说道。
“算了,”韩裎微微摇了摇头,轻笑说道,“今日乃我父寿诞之日,就饶那刁民一次!”
“少爷心慈!”众家丁齐声奉承道。
“好说好说,”韩裎自以为得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望向人群,嗤笑说道,“还有人愿意为我父道寿么?”
人群中众人面面相觑,在望了一眼那些掉落在雪地上犹自冒着热气的寿食一眼后,纷纷摇着头散开了,毕竟没有人愿意步那个王逸的后尘,平白无故被韩裎戏耍一顿。
而就在这时,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我,我!”
不得不说,附近众人都愣住了,就连始作俑者的韩裎也有些傻眼,楞愣地望着谢安缓缓走出人群,来到他面前。
“你…愿为我父祝寿?”韩裎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因为他想不通,在有一个人被他戏耍后,竟然还有人敢上前来。
“是啊,是啊!”在韩裎与周围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谢安嬉笑着连连点头,继而学着方才那个王逸那样拱了拱手,高声说道,“在下谢安,祝西国公益寿延年!”
整句话顺畅无比,没有任何停顿。
“呵,有意思!”深深望了一眼谢安,韩裎微微一笑,继而指了指脚下的那些寿食。
没有人会不明白韩裎的意思,包括谢安。
只见在众人瞩目之下,谢安道了一声多谢,微微一弯腰,却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摇头说道,“不对!侯爷,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这一篮寿食,侯爷刚才已经赐给了那位叫做王逸的大哥,换句话说,已非侯爷所有,侯爷如今用它来赏赐在下,是否是有些不妥?”说着,他望了一眼另外几篮寿食,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呵!”韩裎轻笑着望了一眼谢安,继而抬手,从身旁家丁手中又接过一篮寿食,但是谢安却没有急着去接,反而是后退一小步,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是等着韩裎再将其丢到地上,他再去捡。
“…”不知为何,韩裎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在深深望着谢安许久后,将那篮寿食递给了谢安,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故意将手放开。
“你辈读书人不是说不食嗟来之食么?”在谢安连连道谢,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韩裎喊住了他。
只见谢安嘿嘿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首先,在下并不是读书人,只是一个尚得不到温饱的可怜虫罢了,其次,嗟来之食,也是食…不是么?”
“不错,不错…”并未瞧出谢安故作恭敬的韩裎闻言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银锭,丢到谢安右手的篮子中。
“多谢侯爷!”
道了一声谢,谢安转身拎着那篮寿食离开了。
期间,周围的人群皆向他报以异样的目光,就连方才那位书生亦用不屑的神色望向谢安,似乎是在表示他对方才与谢安交谈一事深感不耻。
然而谢安却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这事与他在大学就读期间去社会找工作一样,公司的头头给你钱用以养家糊口,而你则给予对方相应的尊重与回报,这只是一种交易行事而已。
与其是在意这些,谢安倒是更在意,他是否能够找到前几日那家热情接待他的人家,将怀中那一个银锭偷偷塞到门里头。
人呐,不是什么时候都会一帆风顺,就好比你走在一条小巷中,迎面走来一条恶狗,难不成你也跟它争道?
你要跟它争,它准咬你,让狗先走,这不丢人,人活在世上一辈子,总有吃屎的时候,记住别嚼就行!
话虽粗俗,但道理却是真的,人呐,处在弱势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当然了,秉着[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人生格言,谢安也不介意自己日后飞黄腾达后,也去戏耍戏耍这位西乡侯,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毕竟人要有自知之明,在一般情况下,以卵击石这种事,绝对称不上是勇敢,非但解决不了当前的问题,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道理,谢安在九岁时候与孤儿院一位工作人员吵架之后便有了深刻的体会。
然而周围的众人,却瞧不出谢安这一手的高明,只将他当成是没羞没臊的地痞无赖,却想不到,那正是谢安故意营造的氛围。
要知道方才韩裎没有松开手,那绝对不是他忽然良心发现,真正的原因在于,谢安给韩裎营造了一个他并不在乎屈辱的错觉,这让后者感到相当无趣。
毕竟,一个人若是不在乎受到屈辱的话,再去羞辱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习过心理学的谢安而言,要摸透韩裎心中的想法,再轻松不过了,包括之前故意装出那般不顾脸面的模样,其实无非只是为了设套子罢了。
只能说,西公府门前的这帮人,见识太过浅薄罢了,不如谢安临机应变的能力强。
倒是在距离西国公府大概十几丈远的位置,在一辆装饰古朴的马车上,有一位看似五六十岁的老者正撩帘观望,清清楚楚瞧见了那一幕的他,眼中隐隐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这辆马车已在这里停了许久,车上的老者,似乎也是前来西公府赴宴的客人。
而在谢安路过的期间,马车的帘子再一次撩开了,车内那位老者瞥了一眼谢安,以及他手中的那一篮寿食。
“蹬蹬蹬…”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位穿着管家衣饰的老者从前方小跑了回来,与他一道回来的,竟然还有刚才戏耍谢安的西乡侯韩裎,此刻的他,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马车前。
“老爷,西乡侯亲自来迎接老爷!”老管家低声问道。
“唔,好!”马车内传个一个淡淡的声音,继而,走出一位身穿素青色长衫、长衫上绣着一只丹鹤老者,神态从容,隐隐有股书香气息。
见此,韩裎慌忙拱手拜道,“小侄拜见长孙伯伯!”
“不必多礼,”老者微笑着摆了摆手,继而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远处谢安的背影,轻笑说道,“老夫方才见到一个小家伙拎着一篮寿食离去,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长孙伯伯说笑了…”似乎是从老者的话中听出了调侃的意思,韩裎面色一慌,勉强笑道,“小侄素来宽以待人…”
“借机欺辱他人也算是宽以待人?”
“呃?——您都瞧见了?”韩裎满脸尴尬之色。
“呵!”老者淡淡一笑,抬腿走向西国公府的府门,望着那宏伟的府门,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方才那名少年。
“十年…”
“啊?长孙伯伯说什么?”旁边的韩裎满脸诧异之色。
望了一眼韩裎,老者高深莫测地笑了。
“不,没什么…”
此位老者,正是长孙湘雨的爷爷,大周当朝丞相,胤公。
第七十三章 回忆时间轴(二)
——回到当今时间,丞相长孙府——
在自家的后花园后,胤公正与自己的学生阮少舟在花园中散步,一面走,一面淡淡笑道,“太子殿下那边的反应也不慢啊…”
“是啊,”阮少舟点了点头,皱眉说道,“顺水推舟,便将九皇子李寿以及谢安推到了洛阳战场那片火坑,还想法设法将东军的梁丘舞困在冀京,没有[炎虎姬]相助,谢安恐怕…”
“呵呵呵,你这个老师倒是做的称职!——放心吧,不还有老夫那位了不得的孙女么!老夫敢打赌,这次九殿下与谢安闹出这档子事,准是她在背后挑唆!”说着,胤公微微一笑,忽然,面色微变,惊声说道,“老夫想起来了!”
“什么?”阮少舟一脸疑惑之色,诧异问道,“师座想起什么了?”
只见胤公伸手捋了捋胡须,喃喃说道,“老夫此前总觉得在何处瞧见过谢安那个小家伙…方才,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去岁大年三十,在西国公韩宏五十大寿之际!”
“西国公韩宏?”阮少舟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也会那西公府颇有意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连连念叨两句,胤公的脑海中,不禁又回忆起当初他在马车上所瞧见的那位少年。
既没有因为受到屈辱而满脸愤怒,也没有因为得到些许好处便满脸喜色。
不以物喜、不以物悲、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
“少舟,西国公之子韩裎回冀京了么?”
见自己的老师忽然说起此事,阮少舟有些纳闷,摇摇头疑惑说道,“并非学生背后说闲话,那韩裎着实不是领军材料,这都大半年了,依旧无法剿灭泰山那帮贼寇,太子李炜想打压东公府,暗地里培植西公府的如意算盘,恐怕是打不响了!——师座何以言及此人?”
“呵呵呵,”胤公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脸上浮现出几分小孩子般的笑意,戏谑说道,“老夫忽然觉得,日后有好戏可瞧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学生一脸的古怪。
“怎么了,少舟?”
“学生觉得,师座方才说话时,神色酷似您的宝贝孙女,湘雨…”
“有…有么?”胤公微微一惊,苦笑不迭地摇了摇头。
“哎呀,这可真是…”
——与此同时,冀京城外某山,安乐王府老管家福伯坟墓前——
在听了谢安的讲述后,长孙湘雨一脸鄙夷地望着他。
“什么?你还做过这种事丢人的事?——古人云,不是嗟来之食…”
谢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那古人有没有说,别死皮赖脸赖在人家家里吃白食啊?”
长孙湘雨闻言小脸微红,不服气地说道,“什么叫吃白食啊,难听死了,人家这么帮你与寿殿下…别忘了,人家还要帮你们到洛阳平息叛乱呢,凯旋之日,天子龙颜大悦,赏赐你等,人家可没有半点好处!所以说,眼下吃用你一些怎么了?——寿殿下也是这么觉得吧?”最后一句,她是对李寿说的。
见长孙湘雨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李寿心中暗暗好笑,再一瞧谢安郁闷的表情,他坚定地选择了站在长孙湘雨这边。
“长孙小姐所言极是!——谢安,你太小气了,你到本王府上蹭了那么多次饭,本王可曾嫌你?长孙小姐看得起你,这才暂住在你府上,可别不识抬举!——你可知道,这可是整个冀京其余世家公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这话小女子爱听!”长孙湘雨毫不吝啬地给了李寿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者谦逊一笑。
二人的[眉来眼去],只看得谢安牙痒痒。
“李寿,你这家伙…”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愈加不善的目光吧,李寿也有些心虚,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这么说,你就是在那之后,碰到我的?——不对呀,听你描述时的语气,你好像并没有当时那么生气啊…”
李寿的话,成功地转移了谢安的注意力,在仰头望了一眼晴朗的天空后,谢安喃喃说道,“啊,那什么西乡侯,我一点不在意,只是…只是在随后,碰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望着谢安低落的神色,李寿愣了愣,心中很是不解,正要询问,却见长孙湘雨眼眉一挑,带着几分揶揄猜测道,“我猜,莫非就是你昏迷那些时日,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婉儿姐?南国公的儿媳…”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望着长孙湘雨问道,“是舞告诉你的?”
“本小姐猜的!”在谢安惊愕的目光下,长孙湘雨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扇子,娇声说道,“你曾经说过,你并非是自愿来到冀京,而是为了将某个人带来这里,但是,本小姐此前调查过你的身份,并没有发现你有什么朋友、亲人,换而言之,若非那位发生了什么不测,便是你二人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不再来往…想到那日殿试,南国公那般义助你,对你颇为亲切,而你却似乎有什么芥蒂,本小姐便想到,你当初从广陵带来冀京的人,多半与南公府有些关系…本小姐便叫人调查了一番,看看南公府中,究竟哪个女人名字中带着[婉],然后就查到了,南国公的儿媳,广陵苏家之女,苏婉!”
望着她得意的神色,谢安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咒道,“这般工于心计的你,日后一定找不到夫家!”
遗憾的是,长孙湘雨丝毫不将谢安的诅咒放在眼里,轻描带写地说道,“那你就养着人家呗!——好啦,快说啦!”
“就不说!”谢安气呼呼地说道。
“那行,”长孙湘雨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自言自语般说道,“那人家就这样理解好了,那个苏婉嫁给了吕帆,你心中嫉恨,某一日将她约出府外,想对她做一些先这样再那样的事…”说到这里,她面色微微一红,多半是想到,谢安曾经针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你可别胡说啊!”谢安闻言心中一惊,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你就老实交代咯,否则嘛…”啪地一声合上折扇,长孙湘雨咯咯笑道,“其实人家觉得,那个女人刚死了丈夫,当了寡妇,你们还可以再续前缘呢!”
“你别胡说!”谢安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太了解长孙湘雨这个疯女人了,知道她做事从来不分轻重,只要她觉得有趣的事,都会去做,丝毫不会去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倘若这个疯女人当真传播谣言,那苏婉的可就名节丧尽了,要知道,谢安正是为了避免这种事,这才刻意与南公府保持距离,尤其是在吕帆战死沙场之后。
“那你老实交代!”坐在一把小凳子上,长孙湘雨兴致勃勃地望着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