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句不客气的话,太子李炜,不过是暂时太子的名头罢了,这一点,胤公也十分清楚,他知道,天子李暨还在观察,观察他三个儿子的成长。
只可惜,天子李暨已经年过五旬,兼之洛阳叛军一事,对李暨的影响非常之大,因此,他才刻意将加快此前的计划,令太子李炜监国,为的就是看看他几个儿子对此的看法,以及随后的行事。
这不,太子李炜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的心思,被天子李暨瞧得真真切切。
作为一位父亲,李暨必须纠正儿子这种错误的观念,但是作为一位国君,他只能静观其变,在他看来,所谓的皇嗣之争,说得难听点与南蛮巫术中养蛊的步骤没有什么两样,无非就是优胜劣汰、强者称王罢了,倒不是他心狠,因为他知道,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
因此,当察觉到太子李炜的谋划后,天子李暨并没有说破,只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观瞧着其余几个儿子的反应,尤其是三子李慎,毕竟在四子李茂、八子李贤都不在冀京的眼下,唯有李慎能够与太子李炜一较高下。
至于其余几个儿子,单单看他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表情,大周皇帝便已经失望透顶了。
天子不动声色地望着李慎,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谢安的容貌。
[…启禀陛下,在下认为是自信!]
自信!
即便是胆量!
一个十六七岁的广陵寒门子弟,便能殿试之上,当着那般多学子的面,当着诸位朝中大臣的面,当着朕的面,说出那番豪气言辞,那么你呢,老三?
敢不敢,究竟敢不敢站出来?
心中暗暗说着,天子深深地望着三皇子李慎,但是后者犹豫不决的神色,让他感到十分的失望,即便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行事谨慎,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没用的蠢子!
难道朕真的会叫你洛阳送死么?
天子心中倍感失望。
就在他正准备说话结束这场闹剧时,忽然,他注意到自己第九子李寿站了出来…
“除贵为太子殿下的二哥外,三哥最为年长,倘若叫三哥去洛阳与叛军对峙,难免有些长贼军气焰、灭我大周威风,小弟不才,愿替三哥走一趟!”
“小九?你…”李慎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寿,他哪里会想到,刚刚才表示要与自己联手对付太子李炜的他,竟然会如此不惜代价地帮自己解围,他不禁大为感动。
“你?”太子李炜皱了皱眉。
抬头望了一眼太子李炜,李寿正色说道,“小弟虽年幼,身上却也流大周李氏的血脉…”
摆着天子在旁,太子李炜自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奚落李寿,闻言冷冷说道,“小九,你这些年尽窝在安乐王府,你有把握能够应付洛阳的叛军?”
“没有!”众目睽睽之下,李寿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只是二哥说,此事有关我大周皇室颜面,说什么也要那些气焰嚣张的贼子瞧瞧我大周李氏的器量!——而众兄弟之中,唯独小弟最是年幼,就算去了洛阳,也不至于叫洛阳叛军得意忘形!——二哥以为否?”
太子李炜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毕竟李寿是用他方才的话来堵他的嘴。
竟然是小九?
天子李暨难掩心中的惊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寿,心中暗自思忖。
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什么惊人之举,怎么今日…
是单纯地被太子口中的大义说动?
还是说,见太子对老三发难,主动出面替老三抗下?
不对…
深深望着李寿,天子李暨忽然有种古怪的想法。
好像是自己这个小儿子早已料到这个局面,只是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插嘴…
尤其是望见三子李慎望向李寿时眼中难以掩饰的感激与感动时,天子李暨更加确信自己这种猜测。
难道自己这个看似庸庸碌碌小儿子,还有这份才智?
不对!
有人在背后教他!
[…二哥以为否?]
回想起李寿方才说话时的结束语,天子李暨忽然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他依稀记得,在此前殿试之上,也有人用这种形式的词句反问他,问地他哑口无言。
难道是那个小子?
脑海中隐隐浮现出谢安的容貌,天子李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说来,自己这个小儿子,终于无法忍受安乐王爷的身份,准备介入这皇嗣之争了么?
“…”天子李暨默默地望着李寿,不发一语,望向李寿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隐晦之色。
而与此同时,胤公亦是满脸震惊地望着李寿,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太过于小瞧了这位九殿下。
这是何等高明的一石三鸟之计!
既不动声色地破坏了太子李炜欲谋害三皇子李慎的意图,又博得了天子的赞誉,甚至,还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三皇子李慎。
这等细致的谋划…
胤公微微皱了皱。
不太对劲啊,这位九殿下方才的口吻,无论是用词的精妙,还是那份让人无言以对的辩才,都不太像是平日里的他,倒是有点像谢安那个小家伙…
等等,说起来,那个小家伙就是九殿下的心腹啊,这么说来,自己那位足智多谋堪比妖孽的孙女也有介入其中咯?
想到这里,胤公哭笑不得,毕竟他方才还在猜测,在背后教这位九皇子李寿的究竟是哪一位高人呢。
他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李寿。
李寿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胤公望向他时那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此刻的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昨日宴席后遭遇,李寿此刻犹历历在目。
毕竟在昨日的宴席之后,谢安与长孙湘雨就着李寿会遇到的事,做了极为周全的准备。
先由善于把握人心的长孙湘雨猜测李寿会遇到的种种事况,再由急智过人的谢安替他想出应对的办法…
[…无论太子有没有邀请你,你都要去,最好去与李慎一道去…对了,说起来,天子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你了吧,依小女子看来,多半会与你说话…]
[等等,湘雨!——李寿,如果陛下问你最近过得如何,你可以这样,故意先看太子一眼,脸上带几分气愤,然后再对陛下说,“儿臣近来一切安好…”]
[妙!好一招后发至人、一石二鸟!——嘻嘻,不愧是奴家看重的男人呢…]
[少来!——你继续…]
[嘁!——李寿,你记住,太子出言为难李慎的时候,你别马上就站出去,先等着,等李慎被逼得不行了,你再出面…这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定会叫他对你感激万分!]
[对!还要表达出既不愿意出面、但是又不想让太子得逞的意思,这样的话,李慎必定会将你视为心腹!——你做一边让我们看看!——什么?不明白?说得这么清楚你还不明白?]
…
[不对!不对!蠢死了!——谢安,你怎么教他的?]
[我很尽力了!——我说寿殿下,您脸上的表情别那么僵硬好不好?动作呢?肢体语言也是语言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您别让我重复许多遍…再来一遍!]
…
[比方才有些长进了,不过恐怕还是瞒不过一些人…哎呀,果然是教的师傅不行呢…]
[喂喂喂,你当我没听见是吧?——唔,确实比刚才好多了,不过还差点,眼神,注意眼神,我再来给你示范一遍,你瞧清楚…]
…
[差不多了,就这样吧!——对了谢安,你发俸禄了吧?买件漂亮衣服给人家嘛,你看人家这几日这么乖…]
[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那点银子,给您买个扣子倒是差不多…唔,李寿,大问题是没有了,剩下的,就靠你临场发挥了,记住别输给自己就行了!]
…
回想起昨日的一幕幕,李寿心中百味陈杂。
谁能想到,他今日的一举一动,都是昨日谢安与长孙湘雨提前为他设计好的,并且,还在他二人面前演示了无数次,直到二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这才罢休。
也正是在昨日,李寿第一次震惊地发现,当长孙湘雨与谢安谋划一件事时,在计谋这方面,隐隐给人一种近乎绝望的错觉。
长孙湘雨精于设计,总是能够准确地把握人心,把握事态的发展,而谢安则擅长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氛围,感觉他二人就是一个擅长察觉问题,一个擅长解决问题、弥补漏洞,在配合上,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李寿此刻才能站在养心殿中,成为殿中众人瞩目的焦点。
尽管气愤李寿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可太子李炜也未当即顺水推舟,叫李寿作为大周皇室的代表,赶赴洛阳平叛,毕竟是当着天子的面呢!
而大周天子李暨,也没有就李寿的豪言做出什么评价,只是稍稍嘉奖了几句罢了。
但是,当众人陆续离开养心殿时,却有一位天子身旁的心腹宦官,悄悄地将李寿拦下了。
“九殿下,陛下叫奴问殿下,殿下…恨陛下么?”
“…”李寿沉默了。
即便长孙湘雨与谢安替他谋划地再是巧妙,也想不到天子李暨竟会问李寿这样的问题,就连李寿自己也想不到。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临场发挥了!——别输给自己就好!]
李寿的耳畔,仿佛响起谢安的声音。
应该说不恨吧?
不对不对,这样说的话,又会被长孙小姐以及谢安那小子指责的…
依着谢安那小子,他会怎么说呢?
应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就像这样…
哈?恨?什么恨?呃,你的意思是,问我是否恨父皇?呵,怎么可能呢!
对对,自己应该这样说…
想到这里,李寿微微张了张嘴,微笑地望着那位宦官。
“啊,恨!”
第六十七章 各方态度(一)
“他…真的那么说么?呃,老臣指的九殿下…”
众人陆续散去,偌大的养心殿后殿,只剩下天子李暨以及胤公,二人正在龙榻旁下棋,一面下着,胤公一面问起了上面的问句。
天子一脸苦涩地将一枚棋子放入棋盘,叹息说道,“是啊,他说,[啊,恨!]”
“这可真是…”胤公苦笑着摇摇头,继而笑着宽慰说道,“不过无论如何,今日寿殿下这一石三鸟之计,实在是做得漂亮!”
“只是有人教他而已,算不得他自己本事…”天子摇了摇头。
“哦?——陛下这般觉得?老臣倒是不觉得…”
“不觉得?”天子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胤公,揶揄道,“放心吧,就算你的徒孙与孙女选择站在小九这一边,朕也不会怪你!”
“咦?”胤公有些惊讶地望着天子,却见天子摇摇头,微叹说道,“太过于顺理成章了,明明老二向老三发难,可结果呢?小九占尽了便宜,非但破坏了老二为难老三的谋划,还让老三对小九心怀感激,就连朕,也险些中计…仿佛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完全就是为了小九而准备的…”
“呵呵呵,”胤公闻言笑了笑,抚摸着胡须说道,“湘雨那个小丫头,与谢安那个小家伙,终归也只有十六、七岁,在他们这个年纪,凡事都想着至善至美,想把一切布置到最为巧妙…就拿今日来说,自九殿下踏入养心殿起,期间谈吐、举止、神色,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恰恰正是这样,才会惹是怀疑!——终归是太过于年轻啊!”
“朕是否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天子哈哈一笑,继而赞叹说道,“不过即便如此,却也不可小觑,前些日子,朕派人暗中到大狱寺巡视了一番,你猜怎么着?那小子把整个大狱寺打理地井井有条,但凡是与朕那几个不成器儿子有牵连的官员,都狠狠被他教训了一遍,整地心服口服,据说那小家伙初次上任的时候,老二还派了两个纨绔上大狱寺闹事…”
“此事老臣也听说了,”抚摸着斑白的胡须,胤公笑呵呵说道,“提起此事,老臣至今仍倍感好笑不已…整了儿子不算,连老子都整了一通,还弄地那王、张两家不合,那等挑拨离间的手段,实在是叹为观止!”
“呵呵,朕当初任那小家伙为大狱寺少卿时,还以为他会被孔文那个老家伙赶出来呢…当时朕就是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叫他空欢喜一场!”
“当真?”胤公笑呵呵地望着天子,摇头说道,“不对吧?陛下要是当真想那般做,可不会将那个小家伙安置在大狱寺呢,凭着孔老爷子与伯轩的交情,就算是那小子是草包,孔老爷子也会将其变成美玉!——更何况那小子本来就身具才能!”他口中的伯轩,正是梁丘舞祖父的表字。
天子笑而不语,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笑骂道,“伯轩那个老不死,还呆在河内修祖坟?怎么着?打算先躺进去试试合适不合适?”
“陛下…”胤公哭笑不得,转念一想,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话说回来,老臣倒是颇为期待呢,期待伯轩回到冀京,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已为人妇,据老臣乖孙儿所言,似乎也行过了房事…”
“一语中的!”天子抬手指了指胤公,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到时候,就有好戏瞧了!——叫这个老不死的屡次不给朕面子!老四怎么就配不上他宝贝孙女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陛下心里也不希望四镇之一的东公府,成为皇亲国戚,介入日后的夺嫡之争吧?”
“…朕就是不满意那个倔牛的态度!以往就对朕无礼不说,眼下倒是好,躲到河内修祖坟去了…看来他教老四武艺、军略的份上,朕勉为其难,不与那倔牛计较!”
“陛下宽宏大量,实非我等能及!”胤公知道天子说的是玩笑话,也乐得拱手附和两句。
说说笑笑间,棋到中盘,天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宣文,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胤公闻言心中微惊,抬起头望着天子,见他面色凝重,不禁有些犹豫,皱眉说道,“妄议皇室家务,这…”
天子摆摆手说道,“宣文,你与朕有四十年的交情,什么话不可以说?畅所欲言!”
胤公犹豫了一下,继而微微点头,思忖半响后,试探问道,“是关于寿殿下么?”
“…”天子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瞥了一眼胤公,轻笑说道,“提他做什么?虽说今日小九做的巧妙,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提线木偶,真正有本事的,是你的徒孙与孙女!”
“可即便如此,若是寿殿下欠缺胆量,又岂敢替三殿下出头,主动揽过征讨洛阳叛军的事?”
“哼!不过是仗着身边有几个可用之人罢了!朕听说小九与那谢安交情极好,谢安乃伯轩那倔牛的孙女,乃我大周首屈一指的猛将,当年北伐时的功臣,手握东军神武营两万骑兵,再加上你徒孙、孙女二人的智慧,岂会敌不过洛阳的叛军?——这也叫有胆量?”说到这里,天子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笑容,微微摇头说道,“啊,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有胆量,敢直言说出那一个[恨]字…”
“那陛下打算如何为之?——眼下寿殿下可以说是彻底得罪了太子殿下,倘若陛下不闻不问,太子殿下很有可能会将寿殿下派往洛阳…”
“啊,”天子点点头,补充道,“再者,老二也不蠢,绝不会放任东军神武营去帮忙小九,多半会以各种理由将东军神武营以及梁丘家那个小丫头留在冀京…”
“而叛军那边,还有一个武艺堪比项王殿下的猛将…”
“唔,”天子点了点头,继而淡淡一笑,暗藏深意地说道,“恨朕之前,且思忖自身能否比朕做得更好!——若办不到,就没有资格来恨朕!”
仿佛是听懂了天子话中的深意,胤公惊愕说道,“陛下不打算插手?”
“啊,朕不打算插手,叫朕这帮不成器的儿子们去闹吧,至于小九…既然他有意要介入皇嗣之争,那朕便成全他!”
胤公微微皱眉,摇头叹息道,“如此,实在是辜负了九殿下名字中那一个[寿]字…”
“…”天子闻言瞧了一眼胤公,没有说话,过了半响后,忽然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宣文,朕总觉得伯轩这次突然回河内修祖坟,有些蹊跷…”
“何话怎讲?”
“前一日朕还找他下棋,说说笑笑,次日,这老不死的家伙就日夜兼程赶到河内去了,朕也派人问了他家那个小丫头,梁丘舞那个小丫头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有提到,那个老不死的,似乎收到了一封信…”
“信?”胤公愣了愣,微微皱了皱眉,诧异说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一封信,伯轩甚至来不及向陛下辞行,慌忙赶回河内祖籍去了?”
“这个朕也不知…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那封信的内容,恐怕就不是那般寻常了…”
“唔…”
与此同时,在大狱寺官署后的衙房中,谢安正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寿。
“不是吧,大哥?你真的那样回答了?”
“是…啊…”李寿有些心虚地低头装作喝茶。
谢安无力一扶额头,直直望着李寿,在沉默了许久后,双手虚空抓了几下,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说寿大哥、寿殿下、寿大爷,你这是要作死啊!——到底中了什么邪,你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啊?”
望着谢安激动的神色,李寿连忙辩解道,“我…我也不想啊,我也揣摩了啊,心中思考如果是你的话,究竟会怎么说…”说着,他便将当时心中所想的话跟谢安说了一遍。
谢安听罢心中一愣,有些不解地说道,“对呀!——直接否认不行,就是应该装傻!——这不是想地很好么?你为什么不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啊,”李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讪讪说道,“我心里明明就是那样想的,可一张嘴就…就变成那样了,我有什么办法?”说到最后,他有些心虚地望向屋内的众人。
“别说得理所当然似的!”谢安无力地扶着额头。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哟!”由于闲着没事便来看望谢安的长孙湘雨,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也…也不能这么说,”见李寿满脸尴尬之色,王旦连忙帮着说道,“至少先前都相当完美,对不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转头望了一眼李寿,压低声音,一脸为难地说道,“殿下,此举确实有失计较…”
李寿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转头望向谢安,说道,“谢安,我的事,你最清楚,我会那样说,也情有可原,对不对?”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谢安郁闷地望着李寿。
要知道昨日,他与长孙湘雨费了多大的劲,才替李寿准备这么一套堪称完美的方案,还反复让李寿在他二人面前演示,直到不出任何差错。
结果倒好,短短两个字,便将他们先前所有的辛苦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想到自己昨日撇开了梁丘舞以及伊伊,与长孙湘雨一同帮李寿出谋划策,费心费力不说,还百般不舍地克服了让梁丘舞夜宿在他房中的诱惑,或者是让伊伊夜宿在他房中诱惑,甚至是让二女一同夜宿在他房中的诱惑。
大被同眠,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一想到这里,谢安就觉得自己冤得慌。
“谢安,好闷哦…对了,我听说阜成街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你带我去!”长孙湘雨在一旁没心没肺地说道。
“姑奶奶,您先消停一会…”一句话便叫长孙湘雨闷闷不乐地撅起了嘴,谢安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双手拍了拍脸颊,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有吗?”李寿弱弱问道。
“这不是还在想么?”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在沉思了片刻后,平声静气说道,“这样,日后如果陛下再问起,你实话实说吧,再藏着掖着反而不好,倒不如索性将事情挑明,将你这些年来来所遭到的委屈都说出来…事到如今,也只能打感情牌了!”
“感情牌?”李寿一脸不解地问道。
谢安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长孙湘雨在一旁淡淡说道,“这家伙的意思就是说,让陛下觉得这些年来有愧于你,这样的话,陛下或许会想方设法补偿你…”
“那岂不是因祸得福?”王旦惊愕地望着谢安,心中不禁有些敬佩。
“还不够,”谢安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还要让陛下觉得,你并不是真的恨他,而是迁怒于他…”
“有什么区别么?”李寿疑惑问道。
“这还不明白?”瞥了一眼李寿,长孙湘雨没好气地说道,“倘若你是真的痛恨陛下,那就是不孝!反过来说,倘若你因为太子李炜多年来的欺辱,恨陛下袖手旁观、不顾父子之情,没有出面制止,那就称不上是不孝,反而会视人同情!”说到这里,她略带几分笑意地望向谢安,笑嘻嘻说道,“有一套嘛,谢安!——不愧是人家看重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