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斥了自己妻子一番后,长孙靖脸上的不悦这才渐渐退去,上下打量了谢安几眼后,语气平淡说道,“男儿当以事业为重,此番陛下委你暂代刑部尚书之职,乃是为了磨练你,莫要辜负陛下美意…明白么?”
“是,伯父…”
“嗯,”长孙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八皇子李贤殿下那一案,查得如何?可曾逮到那幕后黑手的把柄?”
“唔?”谢安闻言愣了愣,因为他从长孙靖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很奇妙的事物。
竟然是[可曾逮到那幕后黑手的把柄],而不是[可曾逮到那幕后黑手]?
莫非…
想到这里,谢安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伯父莫非知晓是何人所为?”
长孙靖闻言瞪了一眼谢安,没好气说道,“是个人都知道八皇子李贤殿下被陷害一事,必定是东宫那些人所为!——只是…太子没有理由要杀害那么多的朝中官员啊…”
见长孙靖一脸纳闷之色,谢安心下一愣,细细一想后这才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长孙靖之所以不受其父亲、当朝丞相胤公看重,并非在于他的才能,而是在于他的脾气。
平心而论,谢安这位未来的岳丈,脾气确实不怎么好,说得好听是心直口快,说得难听些就是沉不住气,没有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才能。
毫不怀疑,似长孙靖这般耿直的直臣,若是没有胤公以及长孙家的势力,是很难在朝中立足的,因为他那耿直的性格注定他竖敌太多,想想也是,他的话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爱听,更何况是其他人?
想到这一层,谢安故意用含糊的话低声说道,“依小侄与湘雨猜测,杀害那些朝中大臣的幕后凶手,多半是东宫那些人所为,不过,可能并非是太子主使…”
果然如谢安猜测的那样,长孙靖一点就透,闻言面色猛变,惊声说道,“你的意思是…”
见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话中含义,谢安释然之余,肯定般地点了点头。
“竟有此事…”长孙靖皱眉沉思着,愈想脸上面色愈加不好看,到时候大有要挽袖子与人理论的架势。
长孙靖似乎是听懂了,可在一旁倾听的常氏却只听地一头雾水,诧异问道,“东宫不就是太子么?”
见此,谢安便要向这位未来的岳母大人解释,毕竟这位岳母大人也不是外人,可还没等他开口,长孙靖双眉一皱,不悦呵斥道,“朝中之事,你这妇道人家知晓那般多做什么?——多嘴!”
“好好好,是妾身多嘴,妾身不问就是了…小安,多吃菜…你瞧瞧,妾身是不知小安今日亲自来接湘雨那孩子,要是知道呀,定要叫厨房多备几个你爱吃的菜…唔,小安爱吃什么呀?”
听着常氏那叨叨关切,自小便是孤儿、从未享过家人亲情的谢安只感觉有种莫名的暖意涌上心头。
反观长孙靖,面色却是不好看,不悦说道,“他双手健全,用得着你替他夹菜?——你这妇道人家,就不能闭上嘴消停会么?我还要问他一些事…”
“什么事定要在府上讲啊?待用完饭后,老爷再问不迟…”
“你…”
“妾身又做错什么了?”
“你…莫要叫小辈瞧了笑话!”
“什么笑话?”
就在长孙靖与常氏争论之际,那边长孙湘雨与贴身侍女小桃盈盈从旁门走了出来,瞧见谢安正坐在桌旁用饭,长孙湘雨愣了愣,神色有些错愕。
“湘雨…”谢安手捧着一碗叠满了菜的米饭,频频向长孙湘雨使着眼色,示意她来替他解围,不得不说,常氏的热情客气叫他受宠若惊,可问题是,这位未来的岳母大人也太热情了,让谢安有些吃不消。
“你还知道起来?”似乎是注意到了女儿的到来,长孙靖停止了与常氏的争论,摆出一副严父的架势,冷冷说道。
可惜的是,长孙湘雨丝毫不买父亲的账,用折扇掩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一脸困意地讥讽道,“女儿既非朝中官员,又不领朝廷俸禄,用得着每日鸡鸣时分起身么?——父亲还是管好自己吧!”
“你!”长孙靖闻言大怒,愤然说道,“看看你这德行,日后嫁到夫家,徒惹人耻笑!”
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目视着谢安,轻声说道,“只要我夫不怪,奴家才不管旁人闲言闲语…安哥哥?”说着,她朝着谢安眨了眨眼。
“当然…”谢安下意识地点头,再一瞧长孙靖的面色,当即低下头吃饭,装作没听到。
不得不说,长孙湘雨尽管性格不怎么好,但总归也是受到过良好家教的世家千金,看她吃饭时那细嚼慢咽、贤淑端庄的模样,不可不说是一种赏心悦目般享受。
轻抿红唇、细嚼饭粒,用菜也以蔬菜为主,配以鱼汤,至于肉食,几乎不去碰,明明只是半碗饭的饭量,却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静静地看着她用饭,谢安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加一块也没几两肉,饶是谢安这样的身子骨,也能将这个女人轻轻松松地抱起来。
或许是注意到谢安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用饭,长孙湘雨俏脸微红,带着几分羞涩,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谢安,只可惜谢安无动于衷,依旧用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待用过饭后茶水,长孙靖便前行起身离府,到兵部当差去了,毕竟他乃兵部侍郎,乃朝廷六部之一兵部的副职,大周举国各地的兵力屯扎、武器贮备、军饷钱粮等等,都要由兵部来做妥善的安置,更别说谢安半年前收降了一批多达十万的叛军,这十万叛军已在大梁屯扎了两月有余,眼下兵部正筹划着将这批兵力打散、充填到大周各个地方守备军当中,不可不说,这是一件极其庞大、牵扯甚多的紧要之事。
想想也是,谢安那边好不容易劝降了十余万叛军,倘若冀京这边军饷、钱粮供应不上,或者说安排不妥,导致那十余万叛军怨声载道,那可就真叫节外生枝了。
见父亲离开府邸到兵部当差,继母常氏也忙着与婢女收拾碗筷,长孙湘雨坐到谢安身边,故作愤愤地说道,“方才那般瞧着奴家做什么?”
望着长孙湘雨脸上那未退尽的羞涩,谢安知道这个女人是被自己看得不好意思了,笑着说道,“只是觉得,你吃饭时的样子,很好看,很文静,很端庄,与平日里判若两人…”说到这里,谢安忽然暗叫一声不妙。
果然,长孙湘雨闻言美眸一眯,玉指划过谢安的脸庞,贝齿轻咬,似笑非笑说道,“眼下之意,是奴家平日里不够文静、不够端庄咯?——还什么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听上去,安哥哥似乎对奴家有诸多抱怨呢…”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湘雨姐平日里就很文静、端庄,方才嘛,更加文静、端庄…贤妻良母,绝对的贤妻良母…”
长孙湘雨闻言噗嗤一笑,玉指点了点谢安的嘴唇,咯咯笑道,“就是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么,凭得这般甜,骗得奴家死心塌地…”
见长孙湘雨面色转好,谢安嘿嘿直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你饭量…就这么点?半碗都不到吧?”
“是不是忽然觉得,奴家其实挺好养活?”长孙湘雨眨了眨眼,揶揄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这样待会不饿么?”
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腻在谢安身上,笑嘻嘻说道,“饿了的话,就有劳安哥哥就替奴家到城内糕点铺买糕点咯…”
得!
自己怎么给忘了,对于这个女人而言,甜味的糕点才算是主食。
“叫齐郝去买,你不经常吩咐他干这事么?”谢安挥挥手说道。
“没趣!”长孙湘雨闻言翻了翻白眼,忽然,她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玉指捏住谢安衣袖一角,低头嗅了嗅,双眉微皱。
望着她熟悉的动作,谢安心中莫名发虚,连忙说道,“除了金铃儿,绝对没别人了…”
“…”长孙湘雨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一眼谢安,继而扯了扯他的衣袖,皱眉说道,“安哥哥几日不曾换洗衣物了?”
“两三日吧…”谢安愕然说道。
确实,谢安这几日除了有一日睡在太医院外,其余都在大狱寺,根本没有时间回东公府或者自家府邸洗澡换衣服。
“怪不得有股馊味…脏死了!”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事物般,长孙湘雨移开半个身子。
“喂喂,不至于吧?”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谢安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却并未闻到任何的意味,唯一的解释就是,女子天生对气味相当敏感,要不然,梁丘舞、长孙湘雨、伊伊三女,如何会闻到谢安身上那属于金铃儿的淡淡白梅香呢?
“赶紧是清洗一番吧…”长孙湘雨推着谢安催促道。
“还要回一趟府上,麻不麻烦啊?”
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眨眨眼说道,“倘若安哥哥嫌麻烦的话,要不在奴家闺房内?——奴家衣柜中,也有男子衣物哦…”
闺房?
谢安闻言心中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想了想,他还是作罢了,毕竟,虽说长孙湘雨已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可较真起来,这个女人总归还未过门,似这般堂而皇之地在她闺房内梳洗,终究是不合礼数,虽说常氏或许不在意,可谢安未来的岳丈长孙靖恐怕是无法接受,谢安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横生枝节。
“算了算了,还是回一趟府上吧…”谢安摇摇头说道。
告辞了常氏,谢安与长孙湘雨离开了长孙府,在府外,费国、廖立、马聃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费国,先回一趟府宅…”吩咐一句后,谢安将长孙湘雨扶上马车,两人坐着马车回谢安的府邸。
途中,或许是注意到了长孙湘雨脸上的笑容,谢安诧异问道,“你似乎心情不错?”
“当然了,自被父亲抓回家中以来,有好些日子不曾到你府上了…对了,奴家当初的摆设安哥哥不曾动过吧?”
“我动它们做什么?”
“嘻嘻…”在谢安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长孙湘雨眼中笑容更盛,轻声说道,“安哥哥若是动了奴家的布置,奴家可不轻饶你…安哥哥是不知道,奴家当初为布置家中摆设,究竟吃了多少苦…”
是我府上的下人吃了多少苦吧?
谢安暗自撇了撇嘴,他当然清楚长孙湘雨当初住在他府上时,如何以谢家女主人的身份使唤府上的下人,几乎将府上的布局全数换了换,不过他没敢说,毕竟长孙湘雨似乎很得意她身为谢府女主人的身份。
回到自家府邸府门前,谢安与长孙湘雨下了马车,朝着府内主宅而去,走到庭院时,谢安忽然瞧见陈蓦正在庭院内练拳,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人是…”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她如何会不认得陈蓦,如何会不认得这个她用一万弓弩手都无法将其诛杀、反而被你攻到中军的绝世悍将。
就在长孙湘雨面色大变之时,在庭院内练拳的陈蓦似乎也注意到了谢安与长孙湘雨二人,遂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兄弟今日怎有闲心回府?”
谢安正要开口,忽然瞧见陈蓦左胸裹着绷带,左肩以及肋下隐隐有血迹渗透,心下一惊,失口问道,“大舅哥,何人竟能伤到你?”
话音未落,那边长孙湘雨凝重说道,“奴家认得你,你乃当初长安城下那员悍将…”
“我也认得你,”陈蓦微微一笑,望着长孙湘雨说道,“你便是当初指挥兵马那位女军师…那日,陈某可是被你逼到绝境啊!”说到这里,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如此,你便是我兄弟口中那位长孙小姐…”
“…”长孙湘雨闻言吃惊地望着谢安。
“这件事等会再说…”抬手示意长孙湘雨先莫要插嘴,谢安皱眉望着望着陈蓦胸前绷带上的斑斑血迹,难以置信地说道,“大舅哥,究竟怎么回事?——这冀京还有人能够伤到你?”
陈蓦闻言一愣,沉默许久后,摇头说道,“有些事,即便是兄弟,为兄也不方便讲,总之…为兄会叫那金铃儿安然无恙地回到兄弟身边,至于其他事,兄弟莫要问,为兄也不会说!”说着,他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衣物,转身朝府内深处而去。
究竟怎么回事?
谢安微微皱了皱眉,忽然心下一动,转头对费国说道,“费国,跟过去看看!”
其实费国本来就想跟着陈蓦去问问究竟发生何事,只是怕自己身份被谢安等人怀疑而作罢,如今听谢安这么一说,哪里会有半点不愿,连忙跟了过去。
望着费国与陈蓦二人离去的背影,长孙湘雨啪地一声打开了合拢手中的玉骨折扇,美眸中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第七十六章 京师动乱前夕
“陈帅,究竟发生了何事?”
按着谢安的吩咐跟着陈蓦来到了其住处,费国忧心忡忡地问道。
其实方才,当看到陈蓦受伤而大吃一惊的,绝不单单只有谢安,毕竟费国乃最初由陈蓦挑选的六神将之一,对于陈蓦的武艺有着足够的理解,与谢安那[很厉害]的评价完全不同。
此时陈蓦正皱眉坐在屋内桌旁,听闻此言,抬起头来,用极其不悦的表情说道,“你跟着来做什么?”
见陈蓦似乎有着发怒的迹象,费国连忙解释道,“陈帅勿恼,是大人叫末将过来探望陈帅的…”
“…”陈蓦闻言愣了愣,或许是他脑筋本来就不甚活络,或许是此刻心烦意乱,以至于不曾察觉到谢安为何会叫费国过来探望他的深意。
“陈帅,究竟怎么回事?”见陈蓦闭口不言此事,费国再一次问道。
瞥了一眼费国,陈蓦站起身来,从屋内柜子的抽屉拿出一块雕刻了大半的木像,以及一把小巧的匕首,顾自坐在桌子旁一刀一刀地刻着,对于费国的提问视若无睹。
“陈帅!”费国忍不住提高了语气。
“…”陈蓦闻言抬起头望了一眼费国,冷冷说道,“本帅说了,不关你事,你难道没听到么?”
感受着来自陈蓦的那股异常强大的压迫力,费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咽了咽唾沫后,犹豫说道,“末将只是…只是…”
深深望着费国半响,陈蓦微微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木像与刻刀,伸手揉了揉鼻梁,淡淡说道,“无事,放心吧,不过是被区区两千北军堵了一小会而已…”
“堵…两千北军?”费国闻言震惊地望着陈蓦,心中暗暗感慨,恐怕也只有陈帅才会说得出这般豪气的话,区区两千北军。
忽然,费国愣住了,疑惑不解地望着陈蓦说道,“陈帅不是在帮大人寻找金铃儿那个女人的下落么?为何会跑到皇宫去?——只有皇宫内廷,才驻扎有北军的吧,陈帅去那里做什么?”
“…”陈蓦闻言表情微变,皱眉思忖了一番,淡淡说道,“不过是找个熟悉的人问问金铃儿究竟被关押在何处罢了…”
“熟悉的人?”好似想到了什么,费国压低声音问道,“莫非皇宫之内,竟亦有我太平军的弟兄?”
“没有了…”陈蓦下意识地摇摇头说道。
费国闻言一愣,细细一思忖,脸上露出几分骇色,惊声说道,“莫非陈帅此番受伤,竟是被我太平军的弟兄出卖?”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陈蓦犹如被激怒的狮子般吼道,“他不是我太平军弟兄!”
那一瞬间,屋内杀气大盛,费国好似有种被刀剑悬头的强烈恐惧感,那仿佛实质般的杀气,骇地他难以开口出声。
而这时,陈蓦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起身上杀气,托着额头,歉意说道,“抱歉…”
“…”费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在沉默了足足小一会后,这才试探着说道,“那人…乃[六神将]?”
陈蓦闻言瞥了一眼费国,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让费国不免感到有些震惊。
要知道,太平军主帅陈蓦辖下[六神将],彼此都不知其余五人身份、底细,原因在于像费国等这六个人,都是陈蓦从江湖中挑选出的豪杰、侠士,皆是有勇有谋、武艺不俗,足以抵挡一面的人才。
然而由于是被陈蓦威逼利诱才使其加入太平军,成为他手底下的[六神将],故而,[六神将]对于太平军的忠诚,也实在难以说是万无一失。
因此,为了防止出现祸起萧墙的事,陈蓦严令禁止[六神将]相互接触,相互追查底细,一来是为了当大周朝廷追查到这六个人身份时,能将损失减到最低,二来嘛,便是为了防止这六个人联手反叛。
正因为这样,费国才不知八皇子李贤身旁的贴身护卫兼谋士[五米士]季竑,便是与他一样同属太平军六神将的[天权神将],也正因为这样,当费国此刻得知大周皇宫内廷里竟然还有一位六神将混入其中时,表现出极其的震惊,而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位[六神将]竟然表露出了极其明显的反叛意思,唆使北军伏击太平军的主帅陈蓦。
就在费国暗自震惊之时,屋内陈蓦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这样也好,既然此番他已表露出这般明显的反叛意图,本帅便可以按照早前的约定对其下手…”
“唔?”费国闻言一愣,似乎是听出了陈蓦话中的深意,古怪问道,“听陈帅此言…似乎陈帅对那位六神将的反叛意图早有所知?——既然如此,陈帅为何还要轻身犯险?”
听闻此言,陈蓦微微皱了皱眉,在沉默了一番后,忽然问道,“费国,你可憎恨陈某?”
费国心中一惊,面色微变,下意识地低下头,低声说道,“末将不敢…”
瞥了一眼费国,陈蓦叹息说道,“是不敢啊…”
听闻此言,察觉到自己失言的费国大惊失色,连忙说道,“不,不是,末将只是…”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蓦抬手打断了。
“无妨!”抬手打断了费国的话,陈蓦淡淡说道,“当初陈某来往于大江南北,欲在江湖中挑选出六人建立六神将时,晴儿…唔,我太平军内部便有人说过,似这般威逼利诱所挑选出的六神将,忠诚难以勘测…”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望着费国平声静气地说道,“还记得陈某当日所说的话么?——你等六神将,倘若日后有朝一日表现出反叛我太平军的意图,身为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某会给你等每人一次机会!这次机会,倘若你等用来将功赎罪,本帅既往不咎,但下不为例,一旦日后再反,格杀勿论;反过来说,倘若你等痴迷不悟,本帅也会给你等一次机会,一次让你等来杀本帅的机会,倘若你等有本事杀了陈某,那算你等能耐,但倘若你等杀不了陈某,陈某便能按照先前的约定,以背叛太平军之罪,将你等铲除!——还记得么?”
费国余悸未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末将记得…”
“那就好,”陈蓦微微一笑,目视着费国淡淡说道,“有朝一日倘若你不欲再为我太平军效力,本帅也会给你这一次机会…好了,出去吧!”
“…是!”费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抱拳而退。
而与此同时,在府上谢安的卧房,谢安正向长孙湘雨讲述着有关于陈蓦的事,只听得长孙湘雨双眉禁皱不已。
“真是想不到…”听闻谢安长达小半个时辰的讲述,长孙湘雨微微吸了口气,平息着略显惊乱的心情,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说道,“堂堂梁丘家的嫡子梁丘皓,竟变作了太平军第三代主帅,这可真是…舞还有位兄长?”
“是堂兄,”谢安更正道,“他乃舞的大伯梁丘恭遗子…你没印象么?”
长孙湘雨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据安哥哥所言,那陈蓦如今差不多二十五岁上下,比奴家年长六岁有余,在此人七岁时,奴家尚且不会走道,何谈什么印象?”
“说的也是啊…”谢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见此,长孙湘雨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抚摸着手中的折扇,回忆说道,“不过此事奴家听祖父说过,祖父说,梁丘家曾经出过一位难得的武学奇才,年仅七岁,寻常男子已非是其对手,只可惜早夭过世…原来指的就是他呀!”说到这里,她好奇问道,“小舞知道这件事么?”
小舞?
谢安在心中嘀咕一句,点点头说道,“舞已得知此事,不过,她并不知大舅哥眼下正在冀京,在我府上居住…对了,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舞,舞迫切要将大舅哥抓回梁丘舞处以家法,而大舅哥的武艺,你也瞧见过,深不可测,恐怕就连舞也不是对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他们还是堂兄妹!”
“放心啦,奴家如何会做这等事?”
“放心?”谢安苦笑一声,没好气说道,“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可是算计过舞一回呢,何谈什么放心?”